正文 第 5 章
青春血泪史:血色黄昏 作者:老鬼
第 5 章
这阶级斗争的第一课真使我们万万没想到。贫下中牧在批斗会时嘻皮笑脸穷逗, 吹牛,吐口水玩,东倒西歪睡大觉,跟报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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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抄家
1968年12月31日晚上。
听完元旦社论, 蒙古包里回荡着国际歌声。这悲沉激壮的声波把我们4人的血 都激动得沸腾起来。
“明天就是元旦,新的一年开始了,我们应该干一件有意义的事。”山顶若有 所思。
雷厦严肃地说:“别的连都已经抄牧主的家了,咱们连还没有抄。”他眼睛闪 闪发亮,一激动就脸红,血特爱热。
金刚点点头:“牧区的阶级阵线不分明,贫下中牧和牧主、富牧都串着亲。听 说这儿常有打信号弹的,真有暗藏的苏修特务。”
我提议:“那我们也抄吧。”
“对,应该抄。我们到这儿,不能忘了搞阶级斗争。”
金刚问:“告不告诉牧民?”
雷厦说:“不能告。牧民的阶级觉悟不高,批斗会上就能看出来,他们平日和 牧主来往密切,常常到牧家喝茶聊天,告他们,他们给牧主通风报信怎么办?”
我表示同意:“对,不能告。万一走漏风声,牧主会把金银财宝转移、隐藏。 突然行动才能抄出东西。”
山顶疑惑地反问:“这样做会不会脱离群众,贫下中牧理解我们吗?”
金刚拿着报纸说:“你看,滕海青(当时内蒙第一把手)说:当前内蒙挖肃的 最大危险是右倾。”
“可我们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干这种事,会不会犯错误?”山顶 还是不放心。
“挖肃是很复杂,要慎重,但抄牧主却明摆着不会错。牧主都是当地人定的, 并报场部批准,备了案。”雷厦说。
山顶点点头,不再言声。
我说:“抄吧,别的连都干了,我们七连不干,就太落后了。这行动非常有意 义,新的一年的第一天就搞阶级斗争,货真价实的开门红!”
次日,1969年1月1日。
天空飘着雪花,并刮着犀利的北风。我们几人备上马,迎着刺骨严寒,旋风般 地直扑贡哥勒家。在白雪茫茫的草原上,我们一行的样子威武而雄壮。
贡哥勒的蒙古包破旧乌黑,他的大黄狗凶恶地向我们狂吠。我手持木棒防卫, 贡哥勒走出蒙古包,厉声呵斥着狗,谦恭地欢迎着我们。
蒙古包里面光线很暗,大大小小挤着八九口人,门旁边是个黑污污的碗架,一 老头儿盖着皮被,躺在门左侧,奄奄一息。蓬头散发的老妇缩在昏暗的角落里打量 着我们,像个阴森的老妖婆。主妇就是为我们缝得勒的那位,好像预感到不幸降临, 善良的大眼睛里含着悲伤。
蒙古包里破破烂烂,弥漫着一股臭气、霉气。
雷厦正颜厉色:“我们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指示,狠抓阶级斗争,要对你们进 行抄家。”
金刚在旁边结结巴巴地念着自己用查蒙汉词典,翻译出的蒙文。
贡哥勒频频点头,表示欢迎。他是个50多岁的瘦小男人,嘴角老是挂着笑容。
大人、小孩、老婆儿、老头儿全都愕然。那躺着的老头儿不住地咳嗽,只主妇 对他轻轻说了几句蒙古话,其他人都沉默着,一声不哼。
金刚怕他们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我瞪着眼:“出去,全部出去!”命令除主妇和一个吃奶小孩外,其余人全部 到蒙古包外面去,并且不准离开。
这群蒙古人开始缓缓地走出蒙古包。那颤巍巍的病老头儿,被主妇帮助穿好得 勒,戴上帽子,由贡哥勒搀扶着站起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出门外。那相貌可怕,脸 上的褶子像鳄鱼皮一样的老太太,也鱼贯地走到外面。贡哥勒在勒勒车后面的地上 铺了块大毡,让他们坐在上面,股股雪花落在身上。
一个十六七岁的蒙古少女出去后想骑马溜,被雷厦厉声制止。
贡哥勒讨好的向我们微笑着,狗一样地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转。我眉头一皱,不 客气地向他挥挥手:“那边去!”
他无可奈何地回到勒勒车后面与家人团偎在一起。
我对山顶说:“你负责监视他们,不许他们乱动。”
包里只剩下主妇一人,背上背着一个婴儿。
金刚示意,让她打开箱子、包袱、口袋。这善良的妇女很听话,非常合作,脸 上除了慈祥和悲哀,没一点儿不满表情。
老牧主曾给我们拾牛粪、生火、杀牛……他老婆给我们缝皮得勒、做饭,我们 却要抄人家,这很需要有点残忍。
我咬咬牙,暗暗提醒自己:“对敌人仁慈就是对人民残忍;对敌人就是要恩将 仇报。”
开始认真搜查,嘁哩哐啷,翻箱倒柜地搜。地上遍是凌乱的破东西:烂衣服、 碎布头、生锈的小钉子、比小手指还短的铅笔头……整个一堆破烂,哪像印象中的 牧主那么阔绰。不过也许是装的,值钱的都藏起来了。
我终于发现了一把牛角尖刀,如获至宝,挥舞着它向主妇吆喝着:“还有什么 武器吗?”
主妇的目光悲哀之至,摇摇头。
争取能搜出武器或变天账之类的东西,至少也要抄出点细软。罐子、面袋、勒 勒车全翻了个底朝天,连臭烘烘的蒙古靴也逐个检查……蒙古包给翻得乱七八糟, 羊粪蛋散落在大毡上,姑娘的花衣服被我们踩在脚下。但变天账没有,武器没有, 反动书信没有,金银财宝没有!真没料到牧主这么穷。大为扫兴,没办法,几件旧 羔皮得勒、一个破马鞍、一口袋奶豆腐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主妇的美丽眼睛一直注视着我们,目光中没有一点怨恨,只是充满忧伤,忧伤 得使我都有些不敢看她。包外面,那些个老弱病残倒还老实。他们在寒风中冻得瑟 瑟发抖,却不敢站起来走动走动。我心里曾闪出几丝恻隐,但自觉这念头很危险, 赶快压下去。
贡哥勒的大黄狗一见我们出来,凶恶地扑着,为主人鸣不平。我用木棒吓唬, 它却咆哮着,龇牙咧嘴。主妇使劲地拉它,却更加凶恶地扑跳。如此异乎寻常的猖 狂,为谁逞凶?我喜欢狗,可不喜欢这么恨我,想咬我的狗。它是牧主所豢养的, 立场是反动的,应该就地消灭。
“这是阶级敌人的狗,不能让它这么猖狂,”我对雷厦说。
“对,敲了它,拿回去作狗皮褥子。”雷厦说。
我示意主妇将狗拴起来。主妇很不情愿地把狗招呼到跟前,用绳子将脖子捆住, 另一头给拴在勒勒车的木头轮子上。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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