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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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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血泪史:血色黄昏 作者:老鬼

    第 4 章

    “马厩后面。”雷厦哀叹道:“哎哟,屁股要给冻掉了。那风跟刀子一样。”

    “我也憋不住,怎么办?”

    “去吧,速战速决,保护好屁股和老二。”雷厦笑着说。

    当我蹲在马厩旁,体会到内蒙的酷寒时,才恍然大悟:牧民的得勒很有优越性, 多大的风,多冷的天,蹲下就拉,不用担心冻着腚。

    饭做好,我们4人啃着手扒肉,发现内蒙的羊肉名不虚传,好吃得要命。奇怪, 内蒙的羊肉怎么没膻味!

    上午,贡哥勒的老婆,那模样标致的中年妇女来给我们缝皮得勒。她后背上贴 着一个黑污污的白布条,使我们不敢对她和气一点。这位脸色红润的蒙古妇女熟练 地为我们裁剪皮子,一针一线地缝着。她对自己后背上贴着那块白布条似乎毫无怨 言。

    晚上。

    已睡下后,牛的哭喊声把我们惊醒。几十头牛聚集在白天那头牛被杀的地方, 用蹄子刨着地,用鼻子嗅着冻土,用舌头舔着同伴的血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放声恸号,那扑簌簌的泪水冻成冰碴挂在眼窝下面……这一群牛的蹄子声,轰轰响, 好像就踩在你脑袋边。

    金刚害怕地问:“它们会不会冲进蒙古包里来?”

    有几头牛竟跑到蒙古包跟前,一头牛把双角往蒙古包上来回蹭,整个包都在颤 动,着实可怕。

    我的疯劲上来,穿上衣服,拿着一个大棍子,冲出去,朝站在包附近的牛又打 又吼,横冲直闯,这牛虽块儿,胆子还是小,几十头被我一人就给打跑了。

    可是不一会儿,牛群们又返回来,围绕着那牛被杀的地方呜呜哭泣,有的牛哭 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的拉长声哀号。吵得我们根本睡不着觉。

    金刚大为感动,噙着泪说:“牛真好呀!唉,我以前不知道。要知道的话,决 不吃牛肉。我现在宣布,今后我绝不吃牛肉了。”

    我嘲笑道:“你别小资产阶级情调了。”

    这一夜,外面的几十头牛不断地哀叫,呼唤着死去的同伴。在酷寒中,无比凄 凉。

    动物里,可能也就是牛,能为死去的同伴这么哀哭,那眼泪真的往外哗哗冒。

    次日,牧主老婆又来为我们一针一线地缝得勒。其实很感激这位蒙古妇女,但 不敢表示出来,不断提醒自己:“可是牧主婆啊,不能对她有好感。”

    这位蒙古中年妇女的脸颊红红的,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她梳着辫子盘在头 上,外面包着白布。表情是那么的善良温和,与阶级敌人的概念实在不相吻合。我 们4人只敢偷偷地瞥她一眼, 不敢与她眼睛正视。虽然包里就我们几个人,都尽量 不理她。

    下午,马棺儿给我们抓来马,每人一匹。我向牧民请教:“哪匹最好?”

    马倌儿说:“小青马最好。”我犹豫片刻,狠狠心宣布:“我要小青马。”

    山顶气愤地质问:“为什么你要最好的马?”

    “不为什么。”

    山顶对雷厦说:“起码应该说句话,给大家打个招呼。我才不稀罕那匹马,就 是觉得他太霸道。”

    大家都对我露出不满之色。

    我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心想这队伍是我拉起来的,4人里,我胳膊最粗, 腿肚子最壮,悠双在最多,我当然应该有最好的马。

    雷厦似乎也有意见,但没跟我多计较。

    小青马属于我的了!没办法,在马面前,我没法对朋友讲点义气,实在是大馋 了。

    由于“挖肃”,牧场几乎瘫痪。达勒嘎(干部)全靠边站,我们知青整天闲呆 着,没人管。

    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照顾自己的马上了。每天饮二遍水,遛,吊,喂青草……像 照顾自己的小弟弟一样地精心喂养。

    有一次,小青马打梁了,我自己扛着鞍子,牵着马走20多里地,不忍心骑在马 的伤口上,被牧民当作笑料。

    我们4人都爱趴在土围墙上, 聚精会神地看着马吃草。倾听它们咀嚼草时所发 出的咔喳咔喳声,马嚼干草就像我们吃大虾一样津津有味,看它专心致志,吃得那 么香,自己嘴里都冒口水。当我给小青马挠痒痒时,它会把肥厚的脖子伸过来,让 你使劲给它挠。

    户外极冷,我们给冻得用手捂着耳朵,跳着蹦着,却舍不得离开自己的马。

    我们骑马从不轻易大跑,只有实在瘾得不行了,才短距离的拔它一蹦子。谁都 特爱惜自己的马,借马要比借钱难得多。

    雷厦是一匹花马,跑得不快,不久把花马换了匹大白马,就是口老了,号称日 行500, 是原场部一头头的。给他美得屁颠儿屁颠儿,没事就骑着下包,下了几次 包后,雷厦就了解了不少牧民的生活细节,回来后,绘声绘色地给我们吹。

    这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带着古代战士的痕迹。

    牧民们终年累月不脱衣服睡觉:把皮裤脱一半,裹着得勒,再盖件皮被,天气 再冷,也可以随时起床;他们喝奶茶不用筷子,舌头舔得特干净,根本不用刷碗; 每个成年男子都有一把电工刀,磨得贼快;一辈子不洗澡,衣服从新穿到烂;他们 每天只晚上吃一顿饭,早上、中午都喝茶;他们思想也不像报上宣传得那样革命, 跟牧主拉拉扯扯,来往密切;他们热情好客,不管是谁(包括专政对象),一进蒙 古包先给你一碗奶茶,并且容留过路人住宿。他们在男女问题上没有孔老二的影响, 比较开通,解放前梅毒流行,但不像传说的那样乱伦,蒙古姑娘也绝不像妓女,随 便什么人都可以干。他们为报答几分钱的恩情,可以付出一头牛的代价,也常为一 点鸡毛蒜皮动了杀机。

    草原生活虽然孤寂,可也确实有浪漫的一面。出门骑马,喝茶吃肉,活儿可干 可不干,成天四处串包。记得有一次,也是自己跑来的北京女知青刘英红去场部买 东西,回来时刮白毛风,迷路了,我们全体知青出动,直到夜里10点才把她给接回 蒙古包。她在卸骆驼套时,不知怎地把骆驼弄惊了,给她撞个跟头,大蹄子还把她 的蒙古袍扯了二尺长的口子。她却躺在雪地上哈哈地笑了起来,当晚就给同学写信, 洋洋洒洒3大页,详细介绍了这次迷路的经过,觉得非常好玩儿。

    在北京,一个姑娘哪有被骆驼撞一跟头的乐趣?

    这大晚上,我们参加了本队牧民召开的批斗会。

    在公共的蒙古包,两个包连在一起,挺别致,说是6点开会,到8点也没开。蒙 古包里烟雾腾腾,牧民们特能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昏黄的煤油灯下,这一张张古 铜色的面庞又黑又糙,个个都那么坚硬、糙裂、饱经风霜。大多数牧民都穿着熏黄 了的没有面的皮得勒,很厚。他们本来就块儿,再穿上这么厚的皮得勒,就更显得 魁梧粗壮。

    “贫下中牧开会还这么拖拖拉拉?迟到两个钟头了还不开会。”金刚偷偷嘀咕。

    有的牧民在掰腕子,有的互相抬杠,有的抽烟沉思,有的把胳膊从得勒中退出 来,翻找衬衣上的虱子,有的从头到脚打量着我们这几个北京知青。

    最后终于开会了。大家起立,向毛主席鞠躬,高唱“敬祝毛主席万寿元疆。”

    昏得特海勒特毛主席,塔布勒满耐色特个林著勒很耐乌兰纳勒。

    ……

    声音粗嘎,撕裂而阴沉。内蒙的这首歌调子有点悲凉,让人听了想哭。

    那四个被斗的内人党分子低着头,站在大家面前。个个麻木不仁,铁青的脸。 贡哥勒也站在一旁。

    批判时,全是说蒙语,我们一点儿也听不懂。

    但牧民们个个都心不在焉,根本没人用心听,有的睡觉,竟打起了呼嗜。有的 妇女织着牛毛手套,有的牧民玩着自己的小打火机。两个年轻牧民互相开着小玩笑: 我在你的背后贴个烟纸盒,你在我的后脑勺上粘一小团羊毛……

    牧民道尔吉吐吐沫的本领相当高强。他能大老远把口水射到一个小羊粪蛋上, 百发百中。他眯着眼,不一会儿就用嘴“滋”一泡,滋灭一个羊粪蛋。他屁股旁的 那本毛主席语录脏得不堪入目。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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