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王妃冷王爷第7部分阅读
迷糊王妃冷王爷 作者:未知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7部分阅读
别有风情,几乎都是两层楼,第一楼是不住人的,或是放杂物,或是栓牲口。二楼才是居民区,也就是所谓的骑楼了。
远远的,大概半里地外,一片蔚蓝色的海域,静静地,在天际铺开。
如斯宁静。
他们走过村口,云出熟稔地与路过的渔民打着招呼,他们显然很熟悉,对云出的态度也很亲切,唐三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脸上不由自主地旋出一轮笑来,不知为何,此刻云出的心境,他能够感同身受。
愉悦而平和。
“我先去叫他们。”包子很开心,三步两步跑到了前面。
在渔村尽头,两座破旧但整洁的骑楼靠土坡而立。
小树却并不离开,仍然按照他自己的节奏,若即若离地行在云出左右。
海风袭来,拂起他随意束起的短发,额前的刘海扫过脸颊:少年的皮肤谈不上白皙,但异常细腻平滑,像稻田里麦子的颜色,映衬着他微蓝的眼珠,耀目至极。
唐三这才发现,他穿得很单薄,衣服大概是谁的旧衫改成的,宽宽大大,裹着小树瘦削单薄的身体,如风中落叶,猎猎而舞。
这里的冬天并不冷,明天便是冬至,如果在京城,或者在冰雪覆盖的唐宫,这个时节,大概穿着皮裘,也会寒气彻骨吧。
海边的气候则和缓很多,风很大,并不逼人,却也带着瑟瑟的凉意。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云出那么爱钱了。
“哎,云出。”待小树一个不防,唐三身手特利索地绕过他,凑到云出的身侧,拉了拉她的衣袖。
云出转过头,探寻地看着他。
“其实——”他本想说,其实自己还算是一个富翁,如果她肯纳了自己,嫁妆会很丰盛啊很丰盛。
可是,话刚到嘴边,却被刘红裳的一声凄厉的倒吸气给打断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朝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刘红裳望过去,只见她面色苍白,本来就丑得象鬼的脸,更加吓人了。
“这就是海……”她怔怔地看着远方,轻声呢喃道,“王爷说,他会带我来看海。他果然……没有食言!”
(六十六)情敌(3)
“王爷说,等他不再当什么南王,就会带我来看海……”刘红裳痴痴地瞧着远处如碧玉般的海面,喃喃自语。
唐三与云出对望了一眼,默然不语。
刘红裳呆了半晌,突然尖叫一声,撒开双腿,疯了似的朝海边跑去。
唐三反应迅疾,很开追了过去。
云出怔了怔,也随之跑了去。
小树倒没动,只是站在原地,微蹙眉头,看着那三个越来越小的身影,渐渐与海天融在了一块。
刘红裳虽然虚弱苍老,动作却极敏捷——这一点,云出早就见识过了。
唐三也不敢太逼紧,白色的衣衫在海风里舞得像蝶翅,从容地跟在刘红裳左右。
云出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他们终于停在那柔软细腻的沙滩上时,云出大概只有出去的气,没有进来的气了。
“师……师傅……你以后……以后有话就说……千万……千万别乱跑了……”她弯着腰,一面喘息着,一面指着刘红裳殷殷叮嘱道,“这地儿坏人多,万一你跑丢了,碰到他们,劫色……肯定是不可能的……劫财……也没有……被他们恼羞成怒地打……打一顿,多……多不合算啊……”
唐三无语地看着絮絮叨叨的云出,不由得抹汗:从前怎么看不出来,这丫头这么啰嗦的?
等以后柴米油盐了,岂非更是啰嗦?
他终于开始忧虑自己的未来了。
刘红裳则宛若未闻。
她静静地,神色痴迷地看着那片碧蓝色的海域,盯着那条遥远的、永远蛊惑众人的海岸线,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挤出两行晶莹的泪珠。
“他不在了……他真的不在了……”她忽然哭了,吐字清晰而哀伤,眼中虽有泪,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前辈……”唐三小心地走过去,沉默了一会,终于说了实话,“其实老王爷已经过世十五年了。”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们都以为我疯了,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可我没有疯,为什么没有疯呢?”她哭着,笑着,那张已然毁容的脸更是可怖难看,却又有种不可言传的哀伤,“他是真的不在了,从前,我希望他死,他负我叛我,我希望他死!可他真的死了,我宁愿他还活着,哪怕娶一大堆狐狸精,哪怕生一堆孽种,只要活着就行!可是……王爷是真的不在了。你说,这是不是对我的报复?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报复?”
唐三没有做声,心中却默默地想:想当年,你刘红裳才是最臭名远扬的狐狸精吧……
云出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她插不上话,也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刘红裳说完,似已用尽全身的气力。她剧烈地喘息了很久,才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虚虚地停在云出与唐三之间,轻声问:
“之闲,我的孩儿,他还好吗?”
(六十七)情敌(4)
云出被这句话震得风中凌乱。
她是南之闲的娘?她竟然是南之闲的亲娘?
哎呦喂,那她以后岂不是要叫南之闲师兄了?
唐三的表情则很镇定,他似乎早已知晓一切,闻言,淡淡回答道,“他很好,已经是王朝的大祭司了。”
“大祭司……”刘红裳脸上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反而是满满的忧虑,“历年的大祭司,都是不得善终的,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我的曾曾祖父……都死得很惨,很惨……”说着,她的神色再次恍惚起来,凝望着远处碧蓝的海域,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很惨很惨。”
她已经陷入了某种惨烈的回忆里。
唐三脸色一变,突然走过去,想抓住刘红裳的手臂,“前辈,已经过去的事情,你千万别——前辈!”
他的手堪堪擦过刘红裳的胳膊,刘红裳却似受惊的麋鹿一般,飞也似地朝大海跑去。
“带我走吧,你们也带我走吧!”她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脚步轻快,步履如飞,在这松软的沙滩上,散散浅浅的留下一行纵深的脚印。
唐三紧跟其后。
云出怔了怔,也很快地追了上去。
她的轻功不及两人,可她却是三人当中最熟悉这块海滩的,所以速度也不能算慢。
刘红裳已经跑进了海水里,连绵翻滚的碧水淹没了她陡然下沉的头顶。
唐三看得一惊,正要潜下水去,手臂却被刚追上来的云出使劲地拖住了。
“你不能下去,这边的海域有暗流!你不熟悉,下去就是送死!我对这一片熟,让我去。”
她跑得面颊通红,声音急促而严厉。
唐三犹豫了顷刻,随即点头道,“好,那你小心点。”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们可以是陆地上的霸主,可是对于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的大海,任何纰漏,都可以让三人都葬身于此。
唐三,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事实上,他是公认的、唐宫历年最冷静的宫主——不过,这个评价,云出却是不信的。
她看到的唐三,可一点一点都不冷静。毛躁得很。
云出将外面的短衫顺手一脱,仍然给站在水里的唐三,然后张开口,深吸了一口气,咕咚一声潜了下去。
海水碧蓝蓝的,与远远的天际连成了一片。
波光荡漾,看上去那么平静祥和,谁也不知道,在水底那暗涌连绵、潮水沸腾的地方,到底又是怎样一种情形。
“发生了什么事?云出呢?”本来一直站在远处的小树,在刘红裳奔跑的时候便迅速地靠了过来,等他靠近,却只看到了唐三一人拿着衣服,呆呆地站在齐膝深的海水里,声音终于有点发急,不似方才的孤傲。
他直接叫她云出,不像包子那样,还唤一声云出姐。
唐三此刻却不想和他计较这种细节,他指了指面前的海道,“她下去救人了。”
小树闻言,脸色都白了。
淡蓝色的眼珠似被寒流刷了一下,目光清凌凌的,冰渣子般打在他身上,“你白痴啊!你竟然让她下水!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根本不等唐三反应,也一猫身,游鱼一般滑进了深海。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更。补足前两日的……汗。
(六十八)情敌(5)
唐三被小树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弄得呆呆怔怔,他到底聪明,很快便省过神来:敢情,云出的水性并不好,或者说,她有什么原因不能下水。
念及此,唐三方寸顿乱。
这一次,既顾不上什么暗涌了,也不管云出之前交代过什么,他丢掉手中的衣服,吸了一口气,深深地扎了进去。
海水不同于淡水,咸涩的味道从鼻子里一阵一阵地冲进来,眼睛有点酸痛。初入水底时,视线很模糊。
待再看清时,只见面前的海藻入长了眼睛的触角,在面前群魔乱舞。
暗涌果然很多。
唐三只觉得自己被四面八方来的水流冲得七荤八素,水流又在自己身下形成一股奇怪的漩涡,像吸功一样,将他往下面扯。
唐三反应神速,信手扯下一段长长的海藻,权当绳索,贯以内力,笔直地射向不远处的一株大珊瑚树。
水里的阻力比陆地大很多,但他的功力更是不浅,只试了几下,海藻便缠上了珊瑚树枝。唐三借着力,奋力地挣脱漩涡的撕扯,往前面的深海处,小心地潜过去。
目之所及,要么是奇形怪状的咸水鱼,要么是狰狞可怖的海底生物,哪里有云出他们的踪影?
他搜寻了一圈,浮在水面上大口地呼了一下,又赶紧潜了下去。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他每下去一次,就潜得更深,游得更远,也会遭遇更加凶险的暗涌和漩涡。
可是,找不到他们!
根本找不到他们!
唐三几要绝望了,眼见着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天色已经昏黄。白天还舒适温暖的海水,也一点点地变得冰凉刺骨。
他开始害怕了,那种恐惧,从心底深处,如一缕会游走的丝,顺着他的脉络、他的血管,蔓延全身。
难道,他们被水卷走了?
并不是没可能的,即便是高手如他,也在这三番两次的潜水里耗尽了全力。刘红裳是执意寻死,小树看着也不像有武功的——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学武功,至于云出那种三脚猫功夫,还敌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呢。
难道,他们果然出事了?被这魔鬼般的水域,卷进了大海深处?
唐三再一次浮出睡眠,他仰起头,一面大口地喘息着,一面望向远处被黄昏弄得灰蒙蒙的海面。
此刻的海面,早就没有了白日宝石般的碧蓝。
海风凛冽,从骨缝里呼啸着刮了过去。
恐惧,于是渐渐变成了绝望——这种激烈的感情,也是唐三二十多年里,从未经历过的。
全身都痛,全身都在战栗。
几乎不能呼吸。
“云出——”他用尽了剩下所有的力气,冲着幽深难测、形如鬼魅的大海,使劲地喊着那个让他如此惶恐如此刻骨刻心的名字。
“原来你在这里。”哪知,他的喊叫声刚歇,从岸边突然传来一个冷淡得有点慵懒的声音,“我们可找了你很久。”
唐三猛地转过身,然后,非常非常无语地看见了负手站在海边的小树。
(六十九)情敌(6)
“上来吧,晚上的海水,可不适合洗澡。”小树站得远,所以看不清唐三此刻几欲吃人的目光,尚且疏疏淡淡地调侃道。
唐三冷着脸游回岸边,湿淋淋地站在风口上,沉声问,“她没事吧?”
“哪个她?”小树眉毛一挑,明知故问。
唐三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揪住他领口的冲动。
——小树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却还是如白天见到的那件一样,宽大松垮,而且破旧单薄。这样裹着他瘦瘦长长、正在发育中的四肢,看上去零零丁丁。
他如果对他发火,难免有以大欺小、以强欺弱的嫌疑。
“云出她没事吧?”唐三耐着性子,顺便拧干衣摆上的水。
至于湿淋淋的头发,则干脆松开发带,将它们散在肩后。
男子散发本没有什么美观可言,可是唐三散发的样子却平添了几分娇媚——他本来长得便秀美雅致,此刻脸被海水泡得惨白透明,映着脑后那墨般的长发,下颌削尖平滑,轮廓极美。
小树就着惨淡的星光看了他一眼,淡蓝色的眼里无波无澜的,“西~女人一样。”
前面的拟声词发音很奇怪,所以根本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不过,已经足够唐三出离愤怒了。
但小树接下来的一句话很快让他怒意全消,“她还在屋里躺着呢,一时半刻只怕醒不了。”
闻言,唐三还哪里顾得上小树的态度,身体一动,整个人便如鹄鸟拔起,箭一般射向渔村的方向。
小树也不追,只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喂,你知道是哪个屋吗?”
“噗拉”一声。
本来还潇潇洒洒、威威风风大秀轻功的唐三,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栽倒在地。
小树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经过唐三身边时,他悠闲地拍拍袖子,弹掉唐三跃起时溅在身上的沙尘,淡淡道,“跟我来吧,白痴。”
如果目光能杀人。
唐三会考虑用目光直接烧死他!
去他妈的以大欺小,分明是这个小的欺人太甚啊欺人太甚!
在他们身后,潮水静静地蔓上沙滩。
——涨潮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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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终于走进了渔村,终于停在了靠山的一座骑楼
唐三也懒得和他计较,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二楼最右边的房间灯火通明——不出意外,云出应该在里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凉了?严不严重?
他提起的心,久久未能落下——除非见到她本人。
大门被他风风火火地撞开。
里面一屋子的人纷纷转过头,好奇地看着这个全身湿漉漉、一脸焦急、绝对狼狈的大哥哥。
(七十)签文(1)
云出也在屋里。
她正靠着被褥,手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慢慢地喝着。
听到声音,她抬头望向唐三,面色一喜,随即又满是困惑,“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没事。”唐三本来有一肚子的怨气,可是见到她小小苍白的脸,便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他冲她摇了摇头道,“刚才淋雨了,我去换衣服。”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屋里的小朋友们:大概有十多个,最大的不会超过十六岁,最小的,看上去才两三岁。
他冲着他们展出一个最和煦最柔美的笑容,然后轻轻地退出门去,顺手将房门掩好。
云出歪着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举止奇怪的唐三,又转身往窗外瞧了瞧。
高爽的天幕,月明星稀。
哪有来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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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醒了?”小树也在这时走上了二楼,堪堪撞见退出来的唐三。
唐三点了点头,衣服上的水珠沥沥地滴了一路,此刻在脚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涡。
小树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
“另外一个女人已经安排着睡了,你要去看一看吗?”他口中的另一个女人,便是刘红裳了。
唐三摇头。
“你似乎没带换洗衣服,先穿我的吧。”小树难得好心,又看了看他湿漉漉的装束,终于开口道。
唐三应了:他刚好有事情要问小树。
而且,那个清冷孤傲的小子,也不像太难相处的样子。
他带着唐三回到自己的房间——骑楼一共三层楼高,二楼三楼都是一溜儿房间,三楼的房子尤其小,但贵在独立。那是专门给那些长大的孩子们住的。
过了十三岁的男孩女孩们,总是希望有自己空间的。
小树的房间在三楼最右边,很小很小,除了一张窄窄的床,便只能摆一张扁扁的立体柜了。可是床上的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柜里的东西也摆放得井井有条,纸笔砚台、衣物和彩色的石头、贝壳,各得其所,看上去赏心悦目,一点也不觉得杂乱。
唐三自认做不到这样。
他从小便被师傅当成接班人来培养,虽然学习是艰苦了一些,但成长的环境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王孙贵族,就伺候他的丫鬟仆从都不下于二十人。至于居住的房间,更是美轮美奂,天花板和墙壁全用镶嵌着水晶的玉石板制成,用具无比精致讲究,光芒四溢。人站在其间,恍若置身九层玄天之外。
而小树的生活环境,于他相比,不啻于云泥之别。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小树比他更有贵公子的范儿呢?
“诺,这件衣服给你,你换吧,我在外面等你。”唐三正想着,小树已经扔来一件灰白的衫子。唐三反射般将衫子捞进手里,匆忙地道了声,“多谢。”
(七十一)签文(2)
衣服并不合身,针脚粗糙的厚布摩擦得有点难受,好在他唐三玉树临风,穿什么都不影响形象。
等他换好了走出门,小树瞟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声,“不准弄脏弄破,否则赔十件。”
然后,他理也不理唐三,扭头便走。
唐三早已习惯了他的做派,也懒得生气计较,稍微拉了拉衣摆,非常优雅地追了上去。
“哎,问你呢,云出为什么不能下水?她在这里长大,没理由不会水啊。”待追上已走到楼梯上的小树,唐三巴巴地问。
“有一个小孩曾在海里淹死过。”小树看也不看他,只是径直走着,“是她抱回来的。从那以后,她就很怕水了。”
唐三恍然,随即又觉得心疼了。
两人这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二楼那个大房间,包子正掩门出来,见到他两,包子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低地说:“云出姐已经睡下了,你们有事,明儿再说吧。”然后,他打量了一番唐三,笑嘻嘻道,“三哥穿这身衣服也挺好看的。”
唐三得意了,“那是,也不想想我是谁。”
他唐三啊,就是了也好看!
小树闻言白了他一眼,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白痴。”
唐三心想:我不和小孩子计较。
脸上笑容不减。
包子则一味地嘻嘻笑。
一夜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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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三起了一个大早——这些日子以来,还是第一次在起床时感觉如此的神清气爽。推开窗户,眺望远方的海景,深吸一口咸咸的、蕴满水意的空气。
心里很静很静,像回到儿时的午夜、几度梦回的老家。
楼下传来一阵孩子的喧闹声,原来大家都起床了。
唐三住在三楼,和小树毗邻。隔壁也没有动静,看来小树也不在房里了。
果不其然,唐三的念头刚转完,底下便冒出云出惊天动地地喊声,“唐三!快下来!吃早餐了!”
他低头一看:云出捋起袖子,冲着他拼命挥舞,一身灰白色的短衫短裤,头发用天蓝色的布带高高地扎在头顶,非常利落有活力,让她看起来像没有发育完全的假小子。
小树则站在云出身后,仍然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目光却总是不离云出左右。
“这小子……”唐三看在眼里,笑了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难道真的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沙滩上。
等唐三终于收拾妥当、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地从楼上下来时,一楼大厅里的大原木桌子上已经满满停停地坐上了人。都是昨晚在房里见过的,云出挨个介绍给他,名字是一个比一个古怪,什么‘小花’啊、‘海带’啊、‘小鱼’啊、‘油条’啊、‘萝卜’啊……总而言之,除了田里长的、水里游的,就是市场上卖的。
这家伙起的名字,真是不敢恭维。
唐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正要走到云出旁边那个空位上坐下来,袖子突然被一个水灵灵的可爱女孩拉了拉。
唐三低下头,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小萝卜,什么事吗?”
他记忆力超群,哪怕只听过一遍的东西,也能记得很清楚。
小萝卜眨巴着大眼睛,仰头笑眯眯道,“哥哥是要来娶云出姐的吗?哥哥长得真好看。”
唐三立刻得意了,正想谦逊几句,小萝卜又甜甜地说道,“只比小树哥差一点点。”她说着,抬起两只手指头,在面前比划了一下,“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哦。”
唐三再次涌出‘江山辈有才人出’的怅惘。
(七十二)签文(3)
待大家坐好,云出很淡定地将面前一个盘子推到了唐三面前,“喏,黄金糕,今早买的。吃吧。”
唐三瞧了瞧面前金橙橙、油光光的糕点,心中顿时一动,随即软得发涩。
昨天那么义正言辞地不给买,原来,还是放在心里的。
“云出。”他并不拿黄金糕,只是凑近一点,微笑地建议道,“跟我去一个地方吧,带上小萝卜他们,一起去。在那里,你们永远不会再吃苦了,好吃好穿,还可以学武。”
云出歪着头看他,想了想,问,“你家?”
“是。”唐三点头,“你好像一直没有问,我家是什么样子吧?”
“你不说,我干嘛要问?”云出翻翻眼,郁闷道,“再说了,你家是什么样子,关我什么事?”
嘴里虽然说得洒脱,两只耳朵去支了起来,等着唐三自己坦白。
唐三看着她小老鼠一样耸着的耳朵,又是一笑,“好,不关你事,是我自己要告诉你的。你听说过唐宫没有?”
云出仔细地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关于唐宫,她是有所耳闻的,只知道是天下第一宫,无论在江湖还是在朝堂,都拥有超凡脱俗的地位,而唐宫在哪里?有哪些人?具体是干嘛的?
云出却并不清楚。
“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就好了。”唐三微笑着继续,“那里就是我的家,我想带你们一起去那里。别的不敢保证,但去到那里后,肯定不会有人欺负你们的。”
“你能做主么?”云出并没有一口否决,而是眨巴着眼,很认真地问。
“能的。”唐三回答道,“在那里,我还能说上一些话。”
云出默然。
不是不心动的。
她不是什么特别有骨气的正义之士,也不是那种自尊过敏的人。在这个世上混迹了那麽久,云出比任何人都明白地位的含义。
她已经在底层受够了被欺凌被命运摆布的感觉,所以,如果能给小树他们一个更高的地位或者更优渥的生存环境。她是愿意付出很多的。
更何况,唐宫真的是一个很出名的地方。
“考虑得如何?”见她不说话,唐三不紧不慢地催促道。
“就算真的要去那里,也要过完这个冬至节吧。”云出一时半刻也得不出一个结论,索性先不想它,她伸手将几个正在调皮打闹的孩子往怀里一捞,暂且避开话题,“在粤州,冬至可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节日呢。”
冬至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能够和南方的春节相媲美了。
唐三懂得分寸,他没有再逼问她,又问了几句刘红裳的情况:刘红裳从水里被救出来后,便一直躺在床上不肯起来,但是能吃能喝,应该没什么大恙。
一家人和和气气、热热闹闹地吃完早餐。云出让大伙儿穿上平日最好的衣服,一起出去赶集了。
一行十几人,又多是叽叽喳喳的小孩,看上去蔚为壮观。
唐三自然跟了去,在经过一家当铺的时候,他故意落下几步,从怀里掏出一枚晶莹璀璨的玉佩,施施然地走进当铺大门。
(七十三)签文(4)
当铺是老字号,装修古朴,紫檀木的柜台和桌椅,散发着沉沉的、褐色的暗泽。
趴在柜台后的伙计抬头看了看唐三的装束,脸上已现出了鄙夷之色,只是目光移到他的脸时,略滞了滞——
如果当铺不是收物,而是收人的,那这一桩买卖,倒是好生意。
正想着,唐三已经走到了柜台前。
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灿灿地在他眼前绽开,“请问,掌柜在吗?”
按照平常,那伙计应该拿起扫帚吧这个不自量力的寒酸穷儒赶出去,可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他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掀开后堂的帘子,憋着劲儿吼了一声,“掌柜的,有贵客找!”
喊完后,伙计就呆了:自己是哪个神经搭错了?
唐三还是笑眯眯的,望着伙计和气温雅地谢了一声,“麻烦小哥了。”
伙计摸了摸头。
掌柜的已经闻声从后堂走了出来,扫了店堂一眼,满目的穷苦人物。他于是一掌拍在店小二的脑后,吆喝着问,“你小子说的贵客呢?在哪里?老子早就告诉你了,除非城东的谭大爷,其它人都不用惊动老子!”
掌柜是个长相粗犷的四十多岁的关东大汉,与粤州普遍矮小玲珑的体格大相径庭。
那伙计被他蒲扇般的巴掌拍了一个踉跄,忍不住委屈地指了指唐三,嗫嚅道,“就是这个人……”
掌柜三角眼一溜,先从唐三简陋的粗布衣裤打量起,在一点点挪到他没有任何装饰的腰,挪到他的手臂,挪到——他举起的手,以及,以及他手里的玉佩。
掌柜的表情立刻变得很端庄——如果男人可以用端庄来形容的话。
“快滚去沏茶!”他推了推伙计,然后恭敬地弯了弯腰,手臂一引,“大人请往这边请。”
唐三也不客气,撩撩衣摆,仪态万方地朝后堂走了去。
伙计又摸了摸头。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火爆脾气的掌柜如此尊崇地对待一客人,今天果然怪事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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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在后堂的太师椅上落座,又慢条斯理地喝完掌柜孝敬的铁观音,这才抬眼,淡淡道,“也没甚大事,不过是途径此地,缺点盘缠。”
“二十万两够不够?”他忙问。
见唐三沉吟不决,掌柜低头盘算了一下,咬咬牙,改口道,“三十万两!”
那是这点当铺的全部家产了,还包括他自己的私人财产。
“十万两吧。”唐三见他的神情,知道这是一个清水衙门,也不想逼人太甚,所以大发慈悲地报了一个‘小数目’。
这个数目对他而言,真的很小很小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
南司月应该感谢自己啊。
掌柜也明显松了口气:十万两虽然搬走了库存的一半银子,但好歹给店子留了一条活路。
“奴才有很多年没见过王爷了,不知道王爷最近如何?”等签好银票,掌柜双手奉上时,又巴巴地问了一句。
“哦,”唐三随口应道,“很好啊,最近娶亲了,不过,新娘跑了。”
(七十四)签文(5)
“哦,”唐三随口应道,“很好啊,最近娶亲了,不过,新娘跑了。”
掌柜惊得长大了嘴,“王爷娶亲了?”
新娘还跑了?
他果然在粤州这个小地方呆得太久,以至于这世间的事情,竟让人越来越想不通了。
王爷会娶亲,已经是人咬狗的大新闻。新娘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逃了王爷的婚!那简直是——狗被人咬了,回头又被耗子给调戏了。
“你补发一份贺文还来得及。”顿了顿,唐三又笑吟吟地加了一句,“贺文加慰问信。”
这一次,南司月该会被气得跳脚了吧。
其实唐宫一向与南王府无冤无仇,唐三虽然顺手弄了一块南王府作为信符的玉佩,但真的没有暗里阴过南王府——可就在刚才,唐三一想到南司月和云出那个丫头结过亲、拜过堂,立马觉得自己和他其实还是有点梁子的。
顺便刺激他一下,无伤大雅啊无伤大雅。
掌柜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唐三已经拿起银票,想了想,又弯腰从掌柜腰中解下他的钱袋,理所当然地丢下一句,“银票不好兑现,拿些碎银子过渡一下。”
说完,他弹了弹衣衫,兀自转身走了。
掌柜也不好拦:毕竟,能拿上这块玉佩的,世上不超过五位。
大概是王爷的某位亲信吧……他想:他既然说要王爷发一份贺文加安慰函,是不是也应该依言而行呢?
剩下来的时间,他开始很认真、很认真地琢磨措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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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程很快,粤州的市区又不大,何况云出那一行实在很醒目,他三下两下便追上了大部队,伸手在云出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你了。”云出扭头见是他,面色一喜,语气却是酷酷的埋怨,“我告诉你啊,虽然是在我的地盘,你若是走丢了,我也是不负责的。”
“哪有你这么做东道主的?”唐三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略带宠溺地说,“我肯定不会把你丢了的。”
云出撇撇嘴,头一偏,躲开他的魔爪。
孩子们已经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跑到了前面人多热闹的地段,大一点的很自觉地照顾着年纪小的,倒不需要云出操什么心。
唐三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他伸手拽住云出的手臂,然后眼疾手快地拿出钱袋,往一直徘徊在不远处的小树怀里一扔,“诺,拿去给他们一人置办一身新衣服,你的云出姐,借我用一会。”
说完,也不管小树作何表情,手中一使劲,已拉着踉踉跄跄、大呼小叫的云出,往人群里钻了。
云出是被唐三倒着拖行的,她四肢在空气中胡乱地抓了抓,消极反抗了一番,也就放弃了。
他们离孩子们越来越远,渐渐地脱离了最繁华的街区,随着一群挽着篮子、装着香纸的大婶们,往上山的坡道走去。
(七十五)签文(6)
因为冬至的原因,坡上的东华寺人声鼎沸、香火旺盛。
云出没料到唐三会带自己到庙里,他们在大殿前停住了脚,云出笑了,转头问,“干嘛?难道你今年的运势也忒背,所以要来拜拜庙?”
她倒是想拜拜了。
“不是,我听说东华寺后面有个月老祠。”唐三笑眯眯道,“那里面的签文很灵,我们去看看,怎样?”
云出听是‘月老祠’,脸略红了红,随即‘切’了一声,“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个。”
什么月老啊,签文啊,都是那些养在深闺中的无知少女才会信的,像她云出,早就风里雨里,见多了男人女人的嘴脸,什么姻缘前定,早就不放心上了。
唐三却不说话,只是拽着她的手,软来硬来地将她扯到月老祠里,然后很虔诚地拿起月老前面的签筒,摇了摇。
签筒里掉下了一枚竹签,云出赶着要去看,唐三赶紧将它拽在手里,又将竹筒塞给她,“你也摇一个。”
云出很不屑:没想到这个娘娘腔还如此之幼稚。
可心里虽然这样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摇了起来,不一会,也有一只竹签落在了地上。云出还没来得及捡起来,又被唐三迅疾地抢到手里。
“你干嘛啊?”云出有点怒了,瞪着一脸笑容的唐三。唐三也不解释,依旧拽着她,把她拽到解签的书案前。
白头发道士装模作样地将两个竹签看了半晌,然后笑眯眯地向桌前的两位道,“此乃绝配,一个主良辰美景,一个主花好月圆,两位施主喜事将近了。”
云出的脸煞红了,一把夺过竹签,睁着眼睛看了半天:那签文上的诗,确实有良辰美景奈何天、花好月圆的字样。
“江湖骗子。”她研究了一会,虽然找不到什么纰漏,可到底不愿相信。脸也越发红了。云出索性跺跺脚、一扭身,丢下一句话,跑了。
唐三也不追,带着宠溺的笑看着她跑远,直到看不清了,才转过来,从怀里掏出另两根签,敛起笑容,一脸凝沉的递给解签的道士,“帮忙看看这两只。”
白发道士眯着眼睛,接了过来,却并不去看竹签,而是很认真地看着唐三,淡淡问,“宫主离宫已有数月,现在唐宫群龙无首,难道宫主打算长此隐居在这个小渔村?”
“自然不是,我明日便要回宫。”唐三坐了下来,一双总是不正经的桃花眼,此刻漆黑若星,浑身的气质也陡然一变,“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我很不安,感觉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正因为时间不多,所以,才玩了这么一个小花样,让那个又别扭又矜持的小丫头,赶紧跟自己私奔。
他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祭司局只为皇家做事,恕老朽不能帮忙。”白发道士摇了摇头,拒绝了。
“你们大祭司的生身母亲,现在在我这里。”唐三也不着急,唇角微勾,又露出他招牌的、雅痞的笑,“难道,你想让夜氏王朝重新变得动荡不安吗?”
(七十六)签文(7)
唐三的威胁果然见效了。
道士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不情不愿地将签文拿起来,掐着指,仔细地盘算了半日,解签之前,惯例地嘱咐了一番。
“天命并不是不能改变的,宫主只可借鉴,不可尽信。”
“我知道,你但说无妨。”唐三淡淡道。
“宫主的运势与那位姑娘的运势相辅相成,但宫主的主星光芒较弱,恐……近日将有大劫。躲过去了,宫主一生荣耀无双。若躲不过去……”后文未尽,唐三却已领会。他沉默了一会,问,“她呢?会不会被波及?”
“她和宫主是完全相反的。”道士沉吟道。
“怎么说?”唐三皱眉。
“宫主的劫,也会是她的劫。如果宫主躲过去了,她便过不去。如果宫主过不去,便能成就她的荣耀无双。”道士抬头,看着他,静静地说。
唐三呼地站起来,不信地反问道,“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儿……”
只是他的莽撞,才将她带入了王朝波谲的朝局里。
她的命运,是不该坎坷的。
“她不是普通女孩,宫主。”白发道士极认真的摇头,反驳,“她的命格,是夜后。”
唐三愣了愣,忽而双眸微敛,迸射出凛冽的杀机,“祭司局真的越来越虚设了,除了胡说八道、祸国殃民,竟没有一点用处。”
“宫主可以杀了老朽灭口,但老朽要提醒宫主:天命,并不能因为老朽而终结。它是千年机缘的因果,牵一发而动全身。宫主还请好自为之。”白胡子道士说完,根本就不等唐三动手,他从从容容地自怀中取出一枚赤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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