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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夫 作者:花花酱
闪神之际,太后已抽回手,回身朝身后的人吩咐道,
“蔻容,去给皇上沏壶清热祛暑的花茶来。”
蔻容弯腰道一声是,就利落地转身退下。走经守在小道两旁的太监宫女时,低声将他们也一并斥退了。
李承延当然看出她并不是真的下去沏茶,转而好奇起太后究竟要同他说什么“体己话”。
“承延,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怨我。”
外人尽数遣走,太后不再守着虚礼,仍如幼时般直呼李承延的名字。
李承延敛着眉眼不吭声,虽然正如太后所言,他一直怨她,但毕竟她与他是骨肉至亲,再多的积怨,也不好直接撕破脸。
“那件事,我以为你会难过一阵子,或许更久一点,但我没想到,你记在心里整整七年。若不是因为鸿睿,你对我,恐怕就不止怨了吧?”
太后的眼中闪烁着歉意,却不知是对李承延,还是对替她承受李承延恨意的苏鸿睿。
“那是因为母后低估了我与晓云的感情。”
虽然早已时过境迁,李承延的情绪还是有几分激动。
年少时的爱恋最是单纯,也最为深刻。
即使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觉中爱上了苏鸿睿。可对薛晓云的怀念与歉疚,却像潜伏在阴暗角落里伺机而动的蛇,稍不注意,就悄无声息地将他紧紧缠住,挣脱不得。
太后却并不体谅李承延的心情,甚至用不该有的冷淡语气回道,
“我的确低估了你对他的感情。至于薛晓云……我并未错估他。”
李承延悲戚的表情因为她的话,一瞬变得狰狞。他拍着桌子一下站起来,指着太后愤然道,
“你怎么能这样说他?晓云他都以死明志了,你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冤枉他!”
火气一撒完,李承延因愤怒而积蓄的力气也瞬间散去,可他仍然虚张声势地撑着石桌和太后对峙。
太后不露一丝怯色,平静地道,
“承延,这些年来,我一直瞒了你一件事。”
李承延半是惊讶半是不解望向她。
“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曾私下召见过薛晓云。”太后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什么时候?”李承延的眼里陡然多了几分警惕。
“就在你和鸿睿相识不久。”
又提到苏鸿睿,太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鸿睿是个好孩子,知书识礼,温柔体贴,又有无数军功在身。他配你绰绰有余,可你却偏偏钟情于你没有半分助益的薛晓云。”
“薛晓云的确模样乖巧,嘴甜讨喜,可他哪里有和你共担天下大任的能耐与魄力?我本来也想,要是你真心喜欢他,封他为男妃也不是不行。可是……”
见到李承延眼里的水光,太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其实也知道的,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他聪明与否,家世如何的。可李承延不是普通人,他贵为天子,必须负担起整个云泽的兴衰存亡,他的另一半,也必须毫不逊色于他。
而这样的人,她找到了。
就是苏鸿睿。
她年少时最爱的男子和她哥哥的长子。
她揭开自己的伤口,就是为了唤起苏简的愧疚,利用他手里的权势帮助承延顺利继位。
苏简果然做到了。
并且还同意了将苏鸿睿许给承延。
可是他有一个要求,李承延既得苏鸿睿,便不能再娶他人。
苏简的要求,对一个可以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来说,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可她仍然接受了。
那个时候太子叛乱被诛,先帝猝然离世,朝政又由太后把持,即使按云泽祖制,皇位应由身为二皇子的承延顺位继承。可太后一心拥立三皇子,自己在宫中只占着贵妃虚位,并没有可以依靠的强大后家。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放下多年的骄傲与坚持,去求苏简帮忙。
于情于势,她自不忍亏待苏鸿睿。
所以她秘密召见了薛晓云。
呵,薛晓云,的确是个活泼伶俐,甚至带几分童稚天真的清秀少年。他与承延内敛沉默的性子完全相左,可她知道,越是这样,他对承延的吸引力也就最大。
人往往都对自己没有的东西趋之如骛。
她也有片刻心软,不忍见李承延失望神伤的表情。
可是薛晓云却先令她失望了。
她不过带着薛晓云去宫里刑囚犯人的牢房看了看,再假意威胁,薛晓云就病倒了。
他是被那些血淋淋的残忍场面吓病的。
而自己威胁他,若不离开承延,便落得此等下场。
“然后他就不肯见你了。”
太后讽刺地笑笑,她本以为自己要豁出命去求苏简,才能让他同意李承延娶薛晓云为侧妃。可她稍稍一试探,薛晓云就不敢再待在李承延身边了。
“那时晓云……不过十六岁,他会害怕……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可这句通情达理的解释,却没让李承延郁郁的心情好转一些。
对薛晓云的反应,他的确有些失望。他那时爱他逾命,便直觉他也应当如此。然而,薛晓云退缩了。
那时对于薛晓云毫无征兆的躲避,他很是纳闷。直到他派去薛府的暗卫回报,薛晓云曾见过苏鸿睿,他便以为是苏鸿睿对他说了什么威胁的话。他甚至为此对苏鸿睿发了一通脾气。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薛晓云的反常举动,竟是太后造成的。
“我怨你,是因为你明知我心系晓云,却枉顾我的意愿,迫我娶苏鸿睿。却不想……你竟这样威胁过他……”
李承延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坐下去。
他突然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敢想下去了。
万一……晓云的自杀并不是由苏鸿睿造成的,那亲手杀死苏鸿睿的他……又该如何自处?
“承延,我听人说起薛晓云这个人。”
与苏鸿睿相识不久后,他带了苏鸿睿爱吃的点心去镇远将军府看他。那时,他碍于局势,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可每次交谈,苏鸿睿都推心置腹,从不隐瞒,也不敷衍。
就像他听说了薛晓云的事,就直接向他求证。
而他,不管怎么沉稳老练,终归是少年心性,一时没按捺住,告诉他晓云是自己一同长大的好友。
“那你们的感情肯定很好,承延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这句话,苏鸿睿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
他不知道眼睛会泄露秘密,对他那句“承延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只觉得莫名其妙,却没有仔细想过他说的帮忙,究竟是帮什么忙?
“他……早就知道晓云的事?”鬼使神差地,李承延突然冒出一句。
太后看他一眼,慢慢牵着嘴角,露出一抹怅然笑意。
“鸿睿他……一早就知道的。做母亲的,哪有不偏心的?虽然我也希望你能接受鸿睿,但终究不忍你为了薛晓云伤心难过。于是绕过苏简将军,向鸿睿提了薛晓云的事……”
“他怎么说的?”李承延心中一紧,忍不住问道。
“他说……他并不介意。”
太后说完,叹道,
“承延,鸿睿他真的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你实在……负他良多。”
“可晓云……确是在见过他之后才跳崖的……”
李承延的口气已经不那么确定了,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前方,耳边突兀地响起苏鸿睿的声音。
“承延,薛公子的事……我很抱歉……”
害死晓云的人,是你吧?
一定是你吧?
否则,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心中不期然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李承延只觉腹内血气翻涌,口中立时漫起一股腥甜。他慌乱地捂住嘴,殷红的血从他指间的缝隙中漫溢而出,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连成一片。
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眼睛……
“承延!”
太后惊呼一声,倾身托住李承延往后倒去的身/体。
李承延似有所觉地看她一眼,忽然双目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第78章 百果节
沈沉璧才清闲了几日,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皇上自见过太后以后,原本就不大好的身体更是迅速地颓败下去,一连几日卧病在床,不思饮食,拒服汤药,谁求见都不理,更不用说处理政事。朝中大小事务都得由他这个宰相担着。
本来以沈沉璧的才干,处理起政务来倒是游刃有余。可偏偏东夷国君这时候携着皇后皇子来访云泽。
东夷国是云泽的盟国,位于云泽边境以东,与西夷国隔着一条宽广的大河。虽然和西夷一样以游牧为主,却有着丰茂的水草和肥沃的土壤,比起土壤贫瘠的西夷,不知富有繁盛多少。
云泽开国之初,东夷国也渐渐形成。东夷国君年少时曾在云泽游学,非常喜爱云泽的风土人情,继位以后,便与云泽缔结盟约,每隔几年就会派出一批官宦子弟来云泽游历。
而这一次,却是东夷国君亲自来访。
基于两国长期以来的友好关系,沈沉璧当然不敢怠慢。赶紧将消息呈递给皇上,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欢迎事宜。
“……璧……沉璧……沉璧哥哥……”
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沈沉璧睁开酸涩的眼睛,就见韩青树站在床边,眼眶红红的,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
“青树,怎么了?”
沈沉璧再顾不得疲软的筋骨,强自撑坐起身,拉过韩青树问道。
“沉璧哥哥……”
韩青树顺势窝进他怀里,用委屈至极的口吻道,
“我已经好多天没见过沉璧哥哥了……”
沈沉璧摸摸他的脸,耐心地道,
“是我不好。这些天忙着做事,每晚回来的时候,青树都已经睡着了,明幽他不准我吵醒你。”
前面几句还在老老实实地解释,可沈沉璧转念一想,他一不在,段明幽霸着韩青树定是占足了便宜,于是状若无意地加一句,把他也拉下水。
“明幽……明幽他……真讨厌!”
韩青树果然上当了,完全忘了每晚都是段明幽哄他入睡,哪里来的闲工夫管夜深了才回府的沈沉璧。
“乖,不气啊……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一直陪着青树好不好?”
沈沉璧面上拍着韩青树安抚,心里早就乐开花了。迎接东夷国君的事宜已经准备完毕,他总算能偷得两日清闲。这难得的两日,他说什么也要独占韩青树的。
“嗯嗯!”
韩青树面露喜色,高高兴兴地把脸埋进沈沉璧的颈窝里,像小狗撒欢般拱来拱去。
“青树……”
在韩青树毫无自觉的扭动之下,沈沉璧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低沉。
“沉璧哥哥?”
听见沈沉璧唤自己,韩青树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沈沉璧。
沈沉璧的眼神一瞬变得幽深,他朝着韩青树慢慢俯下/身,万般珍惜地将他收拢在怀抱里,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啊秋!
独自走在郊野小径上的段明幽忽然仰头打了个喷嚏。他微红着脸迅速扫下周围,确定没有人看见他方才的失仪,才揉着鼻子纳闷道,究竟是谁在说他的坏话?
他还当真想了想可能的人选,末了,又觉得自己的举动幼稚。一面好笑地摇头,一面加快了脚步赶路,不觉就走到了苏宅。
他今日是提了药箱过来,专程为沈无虞和方雁卿诊脉的。虽然神裔产子在云泽并不稀奇,但身体构造上毕竟与女子不同,生产时也艰险得多。所以段明幽对两人的身体和腹中胎儿的生长状况非常上心,隔段时间就会上门察看一番。
因为要照顾韩青树的关系,他并不是随时都有时间。只能拣韩青树有人陪伴的空隙出门,因而去苏宅的日子总是不定的。
好在沈无虞难得听话,每次他去,都乖乖待在宅子里,方雁卿更不在话下,他连自己的屋子都很少踏出。
可总是闷在房间里,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段明幽时不时地要为方雁卿的过分乖巧头痛。
他打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带方雁卿到院子里走走的主意,伸手扣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开门的是绿衣。
她一见段明幽,脸上马上掠过一丝惊惶。
段明幽当即觉出不对,问道,
“少爷呢?”
“二爷,少爷他……他……”
绿衣虽比红衣沉稳老练,但毕竟年轻,经不住威慑,当即跪在段明幽面前,战战兢兢地回道,
“少爷说今日是百果节,带着苏少爷和方少爷一起去城里看热闹了。”
百果节是云泽独有的节日,每至盛夏,各类瓜果成熟丰收,人们为祈祷整个夏季不缺雨干旱,便会选定蔬果大量上市的一天,作为百果节,酬谢龙神。
既是云泽一年一度的盛典,街上必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要是挤出个好歹……
“胡闹!”
段明幽气得把药箱摔在门上,指着绿衣道,
“你怎么不拦着?”
绿衣眼圈一红,伏着身颤巍巍地道,
“劝是劝了,可少爷他……”
段明幽见她吓得可怜,叹息一声,扶了她起来,道,
“是我气急了。无虞那性子,怎肯听你劝?你下去罢,我去找他们。”
“是,二爷。”
绿衣朝他一拜,弯腰拾起洒落在地上的看诊用具,码在药箱里放好,才退下去。
段明幽早沿着进城的方向去了。
若今日出门的只有沈无虞一人,他还不那么担心。毕竟沈无虞底子好,腹中的胎儿也还小,只要注意些,倒没什么危险。可方雁卿就不同了。他体内本就带有“夕见”之毒,虽说比苏挽之体内的含毒量少些,但长久以来,还是对他的身体产生了不良影响。加上他的月数大了,情绪也不稳定,稍有不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雁卿哥哥,尝尝这个!”
人群摩肩接踵的大街上,完全不理解段明幽苦心的沈无虞正举起一串糖葫芦递给身边的方雁卿。
方雁卿道了谢拿在手里,却不吃。
沈无虞一口一个,三两下吃完,催促他道,
“雁卿哥哥快吃啊,这个酸酸甜甜很好吃的。”
方雁卿不忍拂他的意,轻轻咬下一小口,的确酸甜可口,可他依然没什么心思吃。
苏挽之看出他兴致不高,又觉街上太过拥挤,捏了捏沈无虞的手,对他道,
“无虞,雁卿好像累了,我们也出来很久了,应该回去了。”
沈无虞也看出方雁卿心情不好,他吵着要出门,也正是想让方雁卿好好散散心。毕竟云泽一年一度的百果节,是相当热闹好玩的。
可事与愿违,方雁卿一路上连话都很少说。
“好吧,逛完这条街,我们就回去。”沈无虞有些不舍地点头。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街,是攫阳城内最长最宽的街道,沿途都是商铺,路边也挨挨挤挤地摆放着各种新鲜的瓜果菜蔬,以应“百果”之景。
沈无虞三人随着人/流慢慢往街道尽头走去,快要到底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驻足不前了。
“发生什么事了?”
沈无虞一边问,一边踮起脚去看。
视线跃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脑袋,总算看清了前面的情形。只见被人群围成半圆的圈子里,几个世家子弟模样的年轻男子将一名女子堵在角落里,那女子无措地四下张望,被其中一名男子逼迫着,渐渐贴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有一个肯站出来阻止,沈无虞瞟一眼身旁露出焦急神色的苏挽之,揶揄道,
“书呆子,还不去英雄救美?”
“少爷……”
苏挽之红着脸不肯看他,握着他手,半垂着眼睛欲言又止。
沈无虞抬起他的下巴,低头贴着他的耳朵道,
“想让我救她?”
苏挽之窘迫地点点头。
“求我。”
沈无虞的手指在他瘦削的下颚上别具意味地摩挲几下。
“无虞……”苏挽之的脸不仅红,还发烫了。
“啧!”
沈无虞看一眼周围,发现方雁卿也在担忧地看着被围困的女子,便飞快地咬上苏挽之的嘴巴,在他吃痛之际又迅速地撤回来,留下一句回去再收拾你,脚尖一点,踩着围观人群的脑袋,几步就落到人群隔出的半圆里。
“喂!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个弱女子,还要不要脸啊?”
他甫一站定,就抱起胳膊,不屑地对几名男子喊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将女子堵在角落的那名男子。他一身华贵衣饰,腰间还缀着块成色上佳的羊脂玉佩,一看就非富即贵。反观沈无虞,他受苏挽之影响,渐渐不爱那些花纹冗繁的衣服,也不爱佩戴饰物,今日出行只穿了一件质地精良,只有衣襟袖口有些简单刺绣的白衣。
男子以为他不过一介平民,冷笑数声,推开女子走过来,挑衅地道,
“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敢管少爷的闲事?”
耳熟至极的话让沈无虞不由笑了,他轻蔑地看着男子脸上嚣张的表情,一个拳头揍上去,男子一下愣了,直到温热的液体滴进嘴里,他才捂着剧痛的下巴直抽气。
他身边的几名男子跟着叫嚷起来,其中一个气势汹汹地指着沈无虞道,
“敢对他动手,知道他是谁吗你?我告诉你,今天你摊上大事了!还不赶快给鲍三少磕头谢罪!”
鲍三少!
这下发出抽气声的是围观的人群。
鲍家是现在云泽的首富,从鲍家大少爷掌事以来,家族事业更是蒸蒸日上,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鲍家结交的,都是云泽的权贵,是动动指头就能捏死人的狠角色。这个身着不起眼的年轻人闷声不响地就把鲍家出了名娇惯的鲍三少打了,啧啧,可有好戏看了。
第79章 鲍大少
鲍家声名在外,沈无虞也是听过的。可听说归听说,他还真从没见过鲍家的三少爷长什么样子。现在无意将他打了,沈无虞也是不怕的。
刚刚报出鲍三少名号的青年见沈无虞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暗忖此人或许背景了得,一时竟也站在一旁不敢妄动。鲍三少身边的几名男子手捏成拳,不动声色地将沈无虞围起来,看样子是准备以多欺少。
沈无虞漫不经心地扫过他们,也摆出迎战的姿势。
“无虞!”
从沈无虞打了鲍三少一拳起,苏挽之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了。他怕沈无虞一时冲动伤到自己,扒/开人群就往里挤。无奈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他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就见沈无虞被几名男子团团围住,登时急眼了,一下插/进圈子里,将沈无虞护在身后。
“书呆子,不要挡着我。”
沈无虞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他。就这几个杂鱼,还不够他舒展筋骨的。
苏挽之却稳稳地站在原地不肯挪步,回头劝沈无虞道,
“无虞,我们带上那位姑娘离开吧。”
“想走?”
沈无虞皱着眉刚要说话,就被支楞起耳朵密切注意他俩的鲍三少抢了先。鲍三少捂住红肿的腮帮子,恨道,
“你这兔崽子,打了本少爷就想走?门儿都没有!你、你、你!还有你!你们还不给我上!”
经他一指,围着沈无虞的男子中最壮实的几个走出来,彼此交换了下眼色,就齐齐朝他扑过去。
苏挽之大惊之色,连忙回身抱住沈无虞,将他死死搂进怀里,沈无虞被他拼了命地抱着,竟没能挣脱开来。
“呜!”
用了十分力道的拳头密密麻麻地落在苏挽之的腰背上,他痛得接连闷哼,却仍是抱着沈无虞不肯松手。
“笨蛋!快放开!”
沈无虞急的眼都红了。他因为苏挽之的掣肘失了先机,两人被几名彪形大汉困在中央,不要说突围,连腰都站不直,沈无虞纵使有再高的武功也使不出来,只能被动地挨打。
“还不给我住手!”
就在苏挽之快要承受不住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意识模糊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呵斥。
“你又是什么……啊!大、大、大哥!”
正在看好戏的鲍三少被人打扰,不悦地将目光投向来人,待看清面前站的是谁,他突然浑身一震,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了两步。
围着苏挽之和沈无虞的几名男子一听鲍三少叫大哥,立刻停了手,如鲍三少一般往后急退两步。
“咳、咳、咳!”
不过片刻功夫,苏挽之就被打得有些站不稳了,沈无虞半扶半抱着他摇摇晃晃地立起来,确认了苏挽之并无大碍后,才咬牙切齿地指着鲍三少道,
“姓鲍的,敢对他动手,你今天死定了!”
鲍三少虽然没听进他的话,脸上的洋洋自得却已换成了惶恐之色。
沈无虞狐疑地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被人群隔出更大空间的圈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站在离鲍三少几步之遥的地方,鲍三少唤他大哥,两人的气质打扮却大相径庭。鲍三少年纪和沈无虞相仿,长着一张娃娃脸,面皮白净,衣着招摇,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而鲍大少看起来温润儒雅,身着一身靛青色长袍,没有多余修饰,甚是素净,晃眼望去,倒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叫人生出无端的好感。
可鲍三少见到他大哥,却像老鼠见了猫,恨不能贴着墙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鲍小鱼,过来。”
被点到名的鲍三少哭丧着脸,一步一挪地挨到鲍大少面前,努力挤出个笑,讨好地再唤他一声大哥。
鲍大少却不为所动,拉着他走到沈无虞和苏挽之面前,拍下他的脑袋道,
“给两位公子赔礼道歉。”
“凭什么!我才不要!”
鲍三少梗起脖子瞪视沈无虞。
“鲍小鱼,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鲍大少深深地看他一眼,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鲍三少缩了缩脖子,连忙对着他笑。这一笑,嘴角扯得生疼。他眼睛一亮,立刻偏过头,将高高肿起的右脸伸到鲍大少面前,委屈地控诉,
“大哥,是他先打我的!你看,这里,就是他打的!真的好痛哦!”
沈无虞白他一眼,心道这人好不要脸,居然恶人先告状!
“很痛吗?”
鲍大少的语气果然缓和了,提起手指往鲍三少淤血的地方戳几下,鲍三少痛得直哆嗦,连忙捂住右脸跳开,眼里的泪花都快涌出来了。
“大哥……”他哀怨地看着鲍大少。
鲍大少一把将跳远的鲍三少扯回来,按在沈无虞面前,缓缓道,
“鲍小鱼,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这位公子总不会平白无故就打你吧?”
“呃……”
鲍三少心虚地瞟一眼边上被他调戏的女子,又小心地看一眼鲍大少,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错开脸,对着身边的空气嘟囔句对不起。
“嗯?”
鲍大少扳正他的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
鲍三少一抖,对着沈无虞揖道,
“今日是我言行无状,冲撞了阁下,还请阁下海涵。”
沈无虞冷哼一声,由鲍三少对着他弯腰拱手,却不接受他的致歉。
气氛一时降到冰点,周围的人都鸦雀无声,脸上却明显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无虞……”
苏挽之扯扯沈无虞的袖子。对方已经道歉,总不好当众让他们下不来台,何况这位鲍大少十分通情达理。
“还乱动!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啊?”
沈无虞被苏挽之期盼的眼神一看,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面上恶狠狠,实则动作轻柔地将苏挽之的脑袋按进怀里,朝鲍三少不耐烦地道,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今天的事就算了。”
哼,只是暂时算了。
沈无虞在心里加一句。
鲍三少被他恶劣的态度气得直咬牙,却碍于鲍大少的威慑不敢造次,蔫蔫地放下手退回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央求,
“大哥,我歉也道了,咱们回去吧。”
“小鱼,你好像还漏了一个人。”
鲍大少慢悠悠地抽回手,意有所指地看着站在稍远处的女子。
鲍三少看到女子,立刻明白了鲍大少的意思,期期艾艾地走到女子跟前,不顾女子惊惧的闪躲,朝她揖道,
“今日是我言行无状,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女子白着一张俏脸,吓得不敢说话,勉强点点头,算是原谅了他。
今天脸真是丢大发了!
被女子躲瘟神一样避开,鲍三少耷拉着脑袋,垮着肩膀走回鲍大少身边,心里倍感屈/辱。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大哥,这下可以走了吧?”
“嗯。”鲍大少点点头,转身朝背后叫道,
“卓青,送三少爷上马车。”
“是,大少爷。”
一名身形高壮的男子应声而出,几步走到鲍小鱼面前,作势要拉他,
“少爷,我们回去吧。”
“丑八怪!不要碰我!”
鲍小鱼嫌恶地躲开他的手,横眉冷眼地看着他道,
“你离我远点儿,我自己会走!”
“是……少爷。”
卓青刚毅的脸上闪过一抹伤心。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快步疾走地鲍小鱼身后,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鲍大少看着鲍小鱼气冲冲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
周围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纷纷作鸟兽散,刚才还围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一下变得空旷了许多。
鲍大少走到沈无虞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
“当年我离开时,无虞还在牙牙学语,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
“你认识我?”
沈无虞疑惑地盯着他看,却觉得对面的男人陌生无比,找不出半点印象。
“我当然认识你,对吧,段二哥?”
鲍大少说着,视线越过沈无虞,看向他身后的街道。
沈无虞连忙转过头去,就见段明幽疾步走近,却是直直朝着他面前的鲍大少来的。
“鲍小翅!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而击掌相迎,抱在一起大笑起来。
“小翅……你和他……你们……认识?”
沈无虞指着勾肩搭背的两人道。
段明幽这才放开鲍大少,对他点头道,
“小翅是你父亲和我在军中的好友,你要叫他鲍叔叔。”
“鲍叔叔……”
沈无虞唤他一声,想到刚刚离开的鲍小鱼,不知怎么地,他脑袋里一下窜出鲍参翅肚几个字,便有些好笑地问道,
“鲍叔叔,你不会还有个弟弟叫鲍小参吧?”
“没有啊。”
鲍小翅摇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小参是我胞妹,我爹嫌男孩儿叫小参女气,才把我俩的名字互换了。”
鲍小翅这个名字也没男子气概到哪儿去……
沈无虞暗自吐吐舌头。
“无虞……”
袖子被人扯了下,沈无虞低下头,看向怀里的苏挽之道,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
苏挽之连忙摆头,提醒道,
“无虞,那位姑娘还在那边。”
沈无虞面色不善地瞪他一眼,
“都伤成这样了,还念着姑娘呢!”
“我没有!无虞,我、我已经没事了,你……你放我下来吧!”
经沈无虞一提醒,苏挽之才想起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一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埋着头央求沈无虞放他下来。
“真的没事了?”
沈无虞挑着眉问。
“恩恩!”
苏挽之连连点头,催促道,
“无虞,快放我下来,我怕累到你。”
“笨蛋!”
沈无虞忍不住骂道,还是依言将他放下来。
苏挽之一着地,就朝缩在墙角的女子走去,他怕吓着女子,特意放缓了动作,可还没走近,就听沈无虞大叫到,
“不好了!雁卿!雁卿他、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小忙,加上大抽(大雾……),没能保持日更,(泥垢!明明连隔日更都没能保住!),对不住追文的筒子们了(鞠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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