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怪物 作者:闲晏
第4节
第7章 诱惑(六)
工作日,尤其是上课时间,少年宫的人并不多,邱明远在门口出示警官证以后便被直接接待去了顶层的陈主任办公室。
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人,不过这一次邱明远明显没有和他打太极的想法,他直接说道:“张静死了,这几个孩子只在夏令营班有过接触,我们开门见山,那段时间少年宫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样的事情?”
陈主任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书生气很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暗色的棉布衣服,看起来倒像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听了邱明远的话以后,他沉默的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以后,从背后的柜子底部翻出了一份档案资料,递给了邱明远:“去年七月末,我们这边开除了一名外聘的员工,这是他的资料。”
“王振?”邱明远翻了翻,发现那是一份详细填写的个人资料表:“为什么开除的?”
“……有别班的家长举报他对学生动手动脚,但是并没有学生有具体证据,也没有学生遭受到实际侵害,但是考虑到少年宫的形象问题,我们还是把他开除了。”
“除了他之外呢?”
“夏令营那个班,有个女生在最终表演前不来了,听带队的老师说本来是安排她做主要表演人的,后来莫名其妙的就不来了,宿舍的东西也没收拾,家长电话也打不通,反正主要课程都具体结束了,我们这边也就没管了。”
“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张琦。”
邱明远用白线将档案袋缠好以后交给了身后的白秋:“虽然不抱希望,但我想问一句,她的东西还在吗?”
“应该还在,一般学生东西的保存年限是两年,两年后无人认领才会丢弃。”
“那就麻烦了。”
张琦的所有东西都被装进了一个30x30x30的纸箱子里面,宿舍管理处的阿姨将箱子拿出来来交给邱明远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些纠结,手也不松,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你们是警察吧?”
“是的,阿姨如果您有什么知道的可以告诉我们,”
“就是……”
阿姨的语气十分迟疑,似乎想不好究竟要不要说。
白秋主动上前,微微侧身对上了阿姨的眼睛,将语气刻意的放轻柔:“没关系的,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而且您现在提供的任何一个消息,也许对我们来说都至关重要。”
“可……”
“嗯?”
阿姨皱着眉纠结了很久,这才四处张望了片刻,确定没什么人以后,看了邱明远一眼拉着白秋去了楼道的拐角处。
“张琦那小丫头,我有印象,特别爱笑长得也好看,平时遇到我们也都乖乖的打招呼,我们都很喜欢他,就是……去年,有天晚上,她……她回来的很晚,我想着她平时也是个乖孩子,就没特意为难她,放她进来了。可是……张琦眼睛特别肿,好像是哭过,门口光线不好……我……”
阿姨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似乎有些崩溃,她用手捂住了嘴,在白秋的安抚下平复了好久,这才带着哭腔说道。
“那孩子的脖子上,好像被谁掐过,头发也shi漉漉的。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是……是训练晚了……然后第二天早上,小姑娘起来的特早,大夏天的,穿了个高领的衣服跑来笑嘻嘻的给了我一根木奉木奉糖,说了句谢谢,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她不会有事儿吧?”
“没事,不会有事的。”白秋拍着阿姨的肩膀,小声的安慰着她:“阿姨,这个是我的私人电话,您要是还想起了什么事情,就打这个电话告诉我,好吗?”
阿姨接过白秋递过来的名片,紧紧地将它撰在手心,小幅度的点着头,不停的说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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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秋作为办公室的开心果,邱明远很少看见她黑着脸的模样。两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警局,白秋抄起一把刀子就开始暴力拆箱,那倒拔垂杨柳的架势看的傅思齐一愣一愣的。
凑到了邱明远身边,小声的问道:“这是给咋了?”
“我问谁去?”
几个大老爷们儿对视了一眼,决定安安静静的排排坐在对面,不要去招惹这正在气头上的女人。
陆云罹翻着王振的资料,发现这小伙子是体校毕业的,今年也就二十七岁,大学时期的履历也挺干净的,大学毕业在家里玩了一年后,被想办法送进了少年宫,做了个游泳教练,已婚,有个今年刚满两岁的女儿。
“他是怎么了?”
“被家长举报,说是对小孩子们动手动脚的,少年宫的人怕事儿闹大,给了点安抚金,把这人给开除了。”
“嗯,那……”
“这狗娘养的!”
陆云罹眼皮都懒得翻了:“哪个狗娘养的干啥了?”
“这是张琦的日记本,最后一篇日记是七月十二号的,上面写的是‘我被选为最中间的表演人了,很开心,希望能早点让爸爸妈妈看到。还有,王老师说为了让我们能表演的更好,明天下午要给我们三个人专门上一节辅导课,很期待。小花花。’”
“啊?”傅思齐瞪着一双大圆眼:“啥小花花?”
“……后面画了一朵小花花。”
“三个人,基本可以判定另外两个就是张静和林泽如了,可问题是,如果是王振做的,为什么只有两个孩子出事了?”
“王振有个老婆。”白秋将日记本放在桌子上,拿起旁边的菊花茶猛灌了一口,好似这样就能把心头火浇灭一样:“任哪个女人知道自己的老公是个恋童癖的混蛋,都不会原谅他的。”
“你是说,王振可能出事儿了,但是没人往上来报?”
“说真的,我要是他老婆,他被人阉了我都要拍手叫好。”
“那我们就去看看他老婆有没有拍手叫好吧。”
“陆队。”
门外一个小警员突然来敲了敲门,陆云罹在桌腿上踹了一脚,将自己的椅子反向滑了出去,冲着小警员挥挥手。
“有个来自首的,说他是小巷抛尸案的凶手。”
“哟,这么自觉?”陆云罹轻笑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李源,现在就在审讯室坐着呢。”
“行,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陆云罹拍拍手把屋子里面几个人的注意力叫了过来:“那白秋你……”
“我去抓王振。”
“……行,明远你还是和她一块儿去吧,别让她把王振那小子给我当场毙了啊。”说到这里,陆云罹顿了顿,特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是活的,尽量给我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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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看起来五十多岁,一头花白的短发,脸上泛着常年在油烟环境下工作熏出来油黄色。眼睛下方有着明显的一圈青黑,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
审讯室里面开了空调,但是李源还是冷的哆哆嗦嗦的,他不停的转头观察着四周。突然,他看着空旷的前方尖叫了一声,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冲到了他面前,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将自己瘦骨嶙峋的身子缩到了墙角,用双手抱紧了脑袋。
“不是我……你过来的时候已经快没气了,不是我……”
“你要怪就去怪那个男人,是他把你装进行李箱扔掉的!是他!”
“对,对……你该去找他!你来缠着我干什么?!”
李源的动作越来越疯狂,他赤红着双眼站了一起,两只手在身前握成一个圈,就像是扼住了谁的咽喉,他跪在地上用尽全力掐着身子下面的‘人’。
可是很快,他便再次缩回了墙角,崩溃的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陆云罹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突然记起以前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地狱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他就存在在每个人的心里,里面住满了熙熙攘攘的怪物。
若你不去看他们,他们便相安无事的生活在里面。
若你注意到了他们,他们便会与你对视。
而你会看到他们漆黑如深渊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你的身影。
你无法从那双眼睛里面逃离,因为里面有的,不仅是你所有病态的想法,更是你的欲|望,是你最想要的东西。
等到李源哭够了,平静了下来,陆云罹这才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进去之前,他转头冲着门口坐着的傅思齐说了一句:“我要是忍不住打他你记得进屋拦着我。”
傅思齐:???就您那一身腱子r_ou_我也得拦得住。
门被打开的声响吓得李源像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他惊恐的抬头看着走进来的面色不善的男人。
“你是谁?”
陆云罹猛地拉开桌前的凳子,铁凳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拖地而过。
陆云罹好整以暇的坐下,翘着一个标准的二郎腿,勾起了一遍的嘴角,y恻恻的问道:“你说呢?”
傅思齐:……收手吧,别演了,您电影学院毕业的吧?
“您,您是那边的人吗?”
“嗯?”
李源跪着走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陆云罹的大腿,他抬起头用着祈求的语气说道:“拜托您,把他带走吧,真的不是我干的。”
“你知道吗?枉死的人会把死前眼中映出的最后一个人影认定为杀死自己的人,你怎么能说你是无辜的呢?”
“可是,可是我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脸了,他连眼珠都没有,怎么会看到我!”
“那你为什么要把他扔掉呢?那种又丑又脏的地方,他是个很爱干净的男孩子呢。”
“因为有鬼。”李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涕泗横流的用手在前方比划着:“鬼往里面放了好多好多钱,说我只要把他丢掉就可以得到那笔钱。”
“就为了那笔钱?”
“好多……好多……”
陆云罹的声音突然拔高:“就为了一笔钱你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闷死,把他丢到了垃圾堆里!你告诉我他不找你,去找谁?!”
“我没有!”李源紧紧的抱着自己脑袋,拼命地摇着头:“他已经成了那样子了,他活不了了,可是……可是我要是得到那笔钱,我可以活得很好,我……我可以替他活着啊。”
“你拿什么替?他才八岁,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会遇到很多人,也许里面还有他爱的人,他本该好好的活着。”
“我知道啊……我自从拿到那笔钱,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那孩子……那孩子他就血粼粼的站在我面前,他问我,他问我为什么要杀他……我真的是一分钱都没敢用啊……”
看着脱力坐在地上痛哭的男人,陆云罹冷漠的站了起来,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提了起来,扔在了对面的凳子上。
陆云罹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桌子上:“你认识他吗?”
李源像一只待宰的鹅一般探出了脑袋看着照片上的男人,他突然笑出了声,用手指拼命地戳着照片上的男人,邀功般语速极快的说道:“是他,就是他,是他的行李箱!你们去抓他,去抓他,不是我,哈哈哈,不是我!”
揉了揉发痛的眉心,陆云罹收起了照片:“我们会抓他的,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好,好,我等着,我等着你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杀人犯,对,枪毙他,枪毙他!”
男人不停地自言自语着,就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自己从罪恶感中释放。
走出审讯室时,傅思齐已经整理好了电子版的审讯记录,还有李源的资料:“李源是去年年底才搬到普良镇的,并没有见过张建国。平日里就做些早餐生意,弄得东西还算干净,就是没想到是这种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什么不可能的。”陆云罹习惯性的摸出了一根烟夹在手里,看了一眼墙壁上贴的‘禁止吸烟’的标识,翻了个白眼:“网上通缉令发出去了吗?”
“已经发了。”
傅思齐抱着自己的小笔记本跟在陆云罹后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都快忘了说啥了,才得到陆云罹一个施舍的眼神。
“有屁快放。”
“老大你怎么知道李源杀了那个孩子的?法医那边虽然给了死亡时间,但是也可能是张建国动的手啊?”
“因为张建国说了,要饱含希望的活下去。”
只要有一个人抵挡住了诱惑,伸出了援手,就可以活下去——这就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张建国,张琦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让你对这个世界抱有如此绝望的爱意?
第8章 诱惑(七)
陆云罹从业快十年,自认为自己遇见的奇葩也是够多的了,有一进警局就号啕大哭的,也有来自首到一半左手和右手打起来像个ji,ng神分裂的,还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企图装死的。
但是像王振妻子这样的,还是破天荒头回儿见。
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杏眼瓜子脸,一头淡金色的长卷发。标准魔鬼身材,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也凸的毫不含糊。
穿着一身绛蓝色的短款旗袍坐在审讯室的铁椅子上,两条白皙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脸色铁青的白秋。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这么拉着扯着把人家带到这里来,又光问些那臭男人的事情。”女人一边说着,一边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顺便向前送出了自己的一个肩膀:“我不比那臭男人好看多了?”
陆云罹沉默的看了一会儿那个女人,转头问邱明远:“这就是你说的‘嫌疑人家属不太配合?’,你不能排个男人去吗?”
“……你以为我没试吗?”邱明远冷静的翘起了一个兰花指,将大拇指的指尖从脸颊划到了耳垂处,嗲声说道:“你们这些个臭男人不要来我和我讲话,脏了老娘的眼睛。”
……
“我说。”任劳任怨的小警员傅思齐抱着个电脑,看着侦查组这一个比一个演技ji,ng湛的同僚:“王振的老婆真名叫薛致,是一家酒吧的老板,那家店还挺出名的,叫xury,她自己的圈名叫米咖。”
“喔?”陆云罹突然挑了挑眉:“米咖?我听说过她。”
邱明远:“……我怎么一点都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听说的。”
“明远你脑壳里面就不听想着点健康向上的东西。”陆云罹嫌弃的‘啧’了一声:“米咖是个les,而且是圈里很出名的一个t,传言说她有个女儿,不过是领养的。”
“领养的?”
“是,当时有传言说米咖结婚,我认识的一个姑娘哭的天昏地暗,后来听说是形婚这才消停了下来。现在那姑娘是米咖的py之一。”
“那你交友范围还挺广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封燕飞面色不善的站在陆云罹身后,y测测的问道:“白秋进去多久了?”
陆云罹和邱明远集体将目光投在傅思齐身上,满脸都写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傅思齐老老实实的说出“半个小时”以后,就差两块瓜这两人就能稳固吃瓜之王的地位了。
“厉害啊。”
封燕飞冷笑了一声,问都没再问一句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以后,她转头朝着单侧玻璃看了一眼,似乎能想象得出来玻璃那头是如何的一幅喜大普奔的状态。
没好气地冲着外面竖了个中指,封燕飞一巴掌拍下了遮挡板的按钮。
屋外的众人:……
“非特殊审讯,不能关这个的吧?”
许久的静默以后,老实人傅思齐默默的说了一句。
“那你进去给你燕飞姐说说?”
“不好吧。”
屋外的几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以后,集体干咳了一声,各干各的事儿去了。
“问出来。”仅仅过了十五分钟不到,封燕飞便左手提溜着白秋,右手拿着记录册来到了调查组:“具体内容自己看,白秋我带走一会儿。”
“哟,干嘛去?”
陆云罹接住了封燕飞扔过来的记录册,用极其挑事儿的语气问。
封燕飞挑眉:“狼崽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嗯?”
“吃的屎多,管的事儿多。”
……
看着封燕飞潇洒离去的背影,陆云罹张着嘴呆愣了半天,这才瞪了办公室一圈憋笑的人:“都闲的没事儿了是吧?瞧瞧你们看热闹的那个劲儿,和个菜市场大妈似的,干啥啊?党政课没上好?今年好好进修进修?”
说着说着,陆云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笑骂了一句以后翻开了记录册。谁知这一翻,他的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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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啊,那就是个畜生。”米咖在发现对面是自己勾引不了的人以后,颇为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我和他是通过父母介绍认识的,嘛,那时候我也的确有结婚的想法,毕竟家里一直在催,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事儿告诉父母。”
“原本想着随便结个婚,左右应付一下,最后折腾出点事情离婚就好,没想到王振是个天阉。”米咖冷笑了一声:“也不是天阉,他只是对我没兴趣。”
“最后他说他也是被逼着结婚的,说的时候说得遮遮掩掩含糊不清的,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教练,放在gay圈很受欢迎的体型,我就自然而然的以为他和我一样,只是想随便找个人结婚应付家里。我当时还挺高兴的,形婚这种事儿吧,现实里找人还真不好找,有的说是形婚但是明确要求有孩子的,有的还要你接受他带人回家的,说实话,我受不了这种。”
“要玩就在外面开房玩,咱好歹做个样子,你随便带人回家那不下我的面子吗?”
“扯远了,再说王振这个事儿吧。两年前吧,家里催的不行,我就出国了一段时间,然后借口有身孕不方便坐飞机需要待在国外等到孩子出生。父母这边是交给王振去说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我是安安稳稳的在那边待到了‘女儿’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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