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节
以爱为名 作者:吐维素熙阿素Tsuhimetoweimy
第44节
但聿律感觉得到席上法官的专注,特别那位张法官,几乎是殷切地听著他的解说,连艾庭都边听边抚著下颚。
聿律深呼吸了两下,“我们在关键的中庭,甚至找到了像这样的涂鸦。”聿律把画面转向那张全家福的画面,大概因为在中庭风晒雨淋,图画有些斑驳,聿律用滑鼠放大了好几次才清晰一些。
全家福的图画展现在法庭上时,不少人都“喔”了一声。
吴女士更是露出了讶异的目光,“这个是……”
“就如同各位所看见的,这个坐著轮椅的女士,就是男童的母亲吴女士。”
聿律用纪岚惯用的笔指挥著,“而中间这个当然就是我们的被害人,而在左首这位,正是我们一直在谈论的陆行……”
“是吗?你怎么知道那就是陆行?”
艾庭果然不客气地插口了,他抱著臂,看著聿律在萤幕上打出来的涂鸦和警卫名册。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不停地用姆指抚著下颚,聿律一时有点哽住。
“因、因为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那种神似……”
“神似在哪里?这种小孩子的涂鸦随便说像谁都行吧?不过是鼻子长了点、嘴巴厚了点,你拿哪个电影明星的照片来对照看看搞不好也会有点神似,我看他还有点神似我呢!你要不要对照看看?”
艾庭讪笑似地说,法庭上窃笑声四起,聿律觉得冷汗都快把他眉毛给淹了,好不容易稍微倾斜的天平似乎又要倒了回去。他忙又补充:“不只是这个涂鸦,事实上,这位叫作陆行的青年,在事发后不到一周,曾经寄了类似的画作到被害人家里。”
“那么画呢?”艾庭毫不留情地追问。
聿律便往身后一摸,“画就在这里……”他话才出口,才想到昨天晚上分别得太仓促,从吴女士那里得来的资料根本来不及备份。
这下子聿律不禁尴尬了,他把在辩护席上摸索的手收下来,改而摸摸后脑杓。
“画嘛……哈哈,还、还在路上,待会就会走到法庭里来了。我、我是说真的。”
聿律听法庭里又是一阵窃笑声,他站在辩护席上,看艾庭受不了似地双手按桌,从检方席上站了起来。
“已经够了。”
艾庭用迫力十足的嗓音说著,法庭顿时安静下来。
“从刚才到现在,辩护方就不停地提出一些虚无飘缈、似是而非的证据,偏偏又无法好好说明自己的主张,再这样任由辩护人强辩下去,只是浪费诉讼资源而已,相信庭上也是相同想法。”
他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地咧起唇,“说实在话,辩方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本案的两位辩护人,对被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辩方认为……”
聿律刚要开口,就看到艾庭缓步走到了证人席旁,双目注视著他,聿律也顿时失声。
“算了,如果辩方脑袋不够清楚,就由我来替辩方说明好了。”
艾庭转向法官席,“辩方现在提出的假设是这样:他们认定凶手是这个叫陆行的人,而他们如此认定的原因在于数点,第一、那个叫陆行的男人,曾经在案发前一段时间,数次接近被害人玩耍的地点,很可能和被害人有所接触。”
“第二、那个叫陆行的男人,在案发当天有很长一段时间行踪不明,根据先前证人李芾的证词,陆行从中午就从警卫室消失,直到六点多才忽然现身,因此没有案发这段期间的不在场证明。”
“第三、辩方认为陆行就是受告诉人,也就是这位被害人母亲之托,去找被害男童的人选。但却听信同事的话,在亲自到厕所确认之前就先带人冲进现场,因此辩方认为他行迹可疑,很可能本人就是凶手才会这样反应。这样对吗?”
艾庭扳著眉毛问。聿律听得大为感动,差点没拉著艾庭的手说“对对对,你老人家脑袋真是清楚啊!”,艾庭又撇了下嘴唇。
“勉强的话还有第四点吧!这个陆行很可能感染了aids,但很遗憾的,你们大概希望被害人也被感染吧,这样你们就有强而有力的铁证了,可惜无法如你们的愿。”
他不等聿律再开口,迳自走到证人席旁说道:
“但是以上的证据,充其量都只是间接的情况佐证,辩护人指控被告以外的人为真凶,却没有提出一项足以说服人的证据,就算辩方以上的假设全部成立,也不足以认定这个叫陆行的人就是犯下本案犯行的人。”
艾庭振振有辞地说著,聿律很快发现主导权又被他抢回去了。
“而且容我提醒一点,尊敬的庭上,一个智识神智都正常的成人,是不会随意对尚未发育的幼儿产生性欲的,这点无分哪种性倾向都是一样。本案被害人只有十岁,无论在何种定义下都是单纯的儿童,正常人按理不会对他有任何性趣。”
“但凶手却强暴了他,证明这位凶手的性偏好自始便不正常。按照dsivtr的分类,拥有这类偏好的患者被称为恋童症,是一种人格疾患。而辩方所提出的嫌疑人,显然并不具有这样的偏好,辩方也根本提不出那个人有此偏好的相关证明。”
艾庭把双掌按在桌上。
“换言之,辩方提出的嫌疑人,从前题开始就根本不可能犯案。反倒是被告,早已自己承认过去曾经恋童,我想任何一个智识的人都能做出判断,谁才是本案真正的犯人。”
艾庭严厉地说著,“检方在此也请求庭上,不要再任由辩方使用这种拖延战术。我想这不仅仅是检方这里的希望,也是在场所有明眼人的想法。”
艾庭边说还边环顾了旁厅席一眼,不少旁听席上的人还真的跟著点头,聿律发麻的部位从头皮一路麻到了脚底,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本案从一开始就事证明确,理应尽快审结,让被告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被害人所受的伤害得以早日平复!”
聿律看席上的法官又交头接耳了一阵,被告席上的叶常脸色苍白,罕见地在审理中望向他的辩护律师。直到中间的老法官敲了敲法槌,在一片寂静的法庭中开口。
“辩护人,你还有任何问题要诘问这位证人的吗?”他看著证人席上的吴女士问。
聿律张开了口,知道自己要是答“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就表示这个证人的交互诘问到此为止了。而在辩方没有声请任何新证人、也提不出任何新物证的情况下,这个案子的证据调查程序很可能就此终结。而这个案子也等于是结束了。
现在这个情势,聿律一点也没有案情逆转的感觉。相反的,他几乎可以看见牢房的大门打开,而他的被告被关进来,从此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渡过余生。
聿律站在辩护席的位置上,头一次感觉到巨大的无力感。
“辩方……”他颤抖地张开口。那个青年,还有当年的sa,都曾体会过这种感觉吗?那种明明站在这个位置上,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挫败感。
“辩方对这个证人……”
“针对这个证人,辩方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谢谢庭上。”
正当聿律几乎闭上眼睛的同时,一个明朗低沉的嗓音传进法庭内。
聿律看艾庭直起了身,几乎整个法庭的人都抬起头来,看著以最快的步伐从容走进法庭内的男人。
聿律双唇发抖,他得承认,虽然单恋他这么多年,但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见到这个人。
“接下来的交互诘问,请容我来接手继续进行。”
那个人站到聿律的身侧,和他一起并肩立在辩护席上。
“我是被告的共同辩护人纪岚纪律师,很抱歉来晚了,庭上。”
***
“纪岚……”
聿律简直快要哭出来,他用一种“妈妈你看那边那个坏小孩都趁你不在一直欺负我”的表情看著他的同伴。要不是这是在法庭上,聿律很确定自己一定会搂著纪岚痛哭,用那个轻暖的身躯安慰被艾庭戳伤的大叔心。
纪岚也抽空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温和,“抱歉来晚了,前辈。”他压低嗓音说著,“辛苦你了,你表现得非常好,我站在外头听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才进来的。”
他不等聿律反应,转过头来又对著法官席,嗓音还有些喘。
“庭上,辩护方想临时声请提出一位证人。请求庭上许可。”
法庭里面一阵喧哗声,纪岚的忽然现身显然带起了另一阵浪潮。聿律看张法官眼神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新的光芒,就连坐在对面的艾庭也精神起来。
聿律吸吸鼻子,这时他才发现纪岚的头上绑了一大圈绷带,用医用别针草率地固定住,上头隐约还有血渍,看来是在极紧急的情况下急就章的成果。绷带还一路盖到左眼睑上,也因此纪岚没有带眼镜,左眼微微闭著,隐约还看得到乌青的痕迹。
纪岚走向前时还压了一下眼窝,喘息声连聿律都听得分明。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机,但光看他伤成这样,就知道刚才的冲突肯定不小,多半是被人盖布袋围殴之类的。聿律的心口禁不住揪了一下。
“辩护人,你的状况还好吗?”
果然席上的张法官开口了,“如果身体不适的话,就像检察官刚才说的,这是强制辩护的重罪案件,依法可以请求暂延庭期,你需要我们这么做吗?”
聿律看纪岚大步向前,那张没有眼镜遮蔽的脸满是汗水与决心。
“不用了,谢谢庭上的关心。就如同检方所言,辩方也无意拖延诉讼,我们也想让这个案子在今天辩论终结。”
纪岚定定地说著,“为此辩方才提出新的证人。这位证人已经由辩方自行带至证人准备室,随时都可以接受询问。”
“异议!”艾庭没等法官询问,自行就举起手来。聿律觉得自从纪岚出现后,艾庭整个人干劲都来了,“辩方并没有事前声请,在前两次的庭期中也没有提出。现在这个时点才提出来,辩护人虽然说不想拖延诉讼,这句话的真实性令人质疑。”
艾庭忽然又哼了声,“当然,如果辩护人提出足以说服检方非传这个证人不可的理由,在不延庭的前题下,检方也不是不能宽容。”
“陆行涉有本案重大嫌疑,这是到第三次庭期才经由辩论出现的新事实。”
纪岚很快地做出回应,经过刚才的洗礼,聿律知道这种看似流畅的一来一往有多么不容易,心里默默立起三柱香对纪岚顶礼拜了拜。
“且检方针对辩方的论点提出新的质疑,也就是该嫌疑人为何会强暴一个十岁男童的动机问题。辩护方正是为了向检方清楚解释这个质疑,才提出新的证人。”
纪岚的眼伤完全不妨碍他的气势,嗓音仍旧温和中带著力度,“何况这个证人在这次庭期就可以结束诘问,没有任何拖延诉讼的问题。”
“检察官,辩护人这么主张,检方的意见呢?”
张法官问艾庭。艾庭思索半晌,把手搁在检方席上敲了敲。
“也罢,看在辩护人伤成这样也要爬过来的分上,检方也不是没有同情心,就通融一次,以聊表我对纪律师浴血奋战的敬意好了。虽然结果可能什么也改变不了就是了。”
艾庭注视著纪岚受伤的那只眼睛说,聿律看他们检辩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老法官便敲敲法槌,“检方既然没有异议,辩方就请继续吧。”
“那么,这里传唤一位辩方证人,林奇林先生。”
纪岚清晰地说道。聿律怔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非常有即视感。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通往证人准备室的门就被怯生生地打开一条缝,里头的人似乎还在观察情势,好半晌才慢慢把门打开。
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法庭里来,缓缓地走到证人席上,犹自低著头不敢抬起来。
聿律霎那间怔住了。
“证人,你的姓名和职业?”席上的法官问。
“我……我姓林,叫林奇。”证人席上的少年低声说著,嗓音充满怯懦,“职业……我没有固定的职业,以前曾经卖淫被抓到过。”
少年的嗓音微微发著抖,“我曾经因为受虐儿童的什么寄养更生计画换过名字……所以不大习惯我现在的名字,大部份的人都叫我ricky,我也这么称呼自己。”
聿律的双眼睁大,嘴唇微张,想说话却什么也发不了声,他求助似地往纪岚的方向看了一眼。
纪岚好像知道他的心情,对他投以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又专注地转回头去。但聿律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站在证人席上的少年,正是他过去一整年的同居人,他的床伴,ricky。
聿律脑子乱得无法思考,不只是在法庭上见到ricky这件事。
他曾经以为一辈子再也见不著这少年的面,现在乍然相逢,聿律才发觉自己有多思念这个人。那张脸、那双会在床上笑嘻嘻地瞅著自己,问道:‘要再来一次吗?’的眼睛。那双曾经向自己索吻的唇、那排笑的时候会露出虎牙的齿。
还有一但害怕起什么,就会搓揉起双手,盯著自己的指甲某瞧的神情。
“ricky……”聿律禁不住喃喃出声。
他感觉证人席上的少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但稍纵即逝。
“证人,请问你年满十六岁了吗?如果未满十六岁,可以不必宣示作证。”
法官问道,把聿律从思绪的外太空稍稍拉回现实的大气层,他看ricky抬起头。
“是、是的,我今年十八岁……身分证上是这样写的。”他又垂下头。
聿律看著纪岚,纪岚的反应相当镇定,仿佛对这一切早有腹稿。聿律想起纪岚先前打电话跟他说的“有新的证人找上我,我需要安排一下”,指得肯定就是ricky了。
但是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搭上线的?聿律知道纪岚在先前他被ricky的老哥揍时,有和ricky互留电话,两个人要彼此要联络上并不困难。
但问题在于为什么纪岚要找ricky作证?不,照这个情况看来,是ricky主动找上纪岚说要作证的也说不一定,聿律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说实在的,虽然和ricky的同居日子超过一年,但聿律对ricky的认知可能不比对家附近那个屁股很翘的便利商店店员清楚。除了知道他曾经被母亲性侵害,因而被迫离开家,以及曾经加入卖淫集团营生外。
如果让他填写一张“ricky知多少”的问卷,聿律肯定自己连五十分都拿不到。
“可以请问一下,这位证人和本案被告的关系吗?”他听见张法官开口了,显然和自己有相同的疑问。
ricky仰起了头,“我……”
聿律看他双手发抖,两手互相搓著,依稀那天在他的病床边,ricky和他报告自己可能感染hiv时,也是这么一副神情。
聿律发现,那些一度忘却的疼,又锐利地刺上心来,几乎让他无法在辩护席上站稳。
“你不要紧张,只是例行的前置询问,这位少年。”
张法官温和地说著,仿佛看穿ricky的不安,ricky这才总算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
“我……我和这个案子的……被告,没有关系。”他说著,脸色十分苍白,让聿律升起拿手去抚一抚温一温的念头,“但、但是,我和这个案子的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刚刚你们提到的,那位陆行陆先生,有很深厚的关系。”
ricky抿著唇,眼神忽然变得坚定。
“那位陆行先生,是我的前男友,同时也是把aids感染给我的男人。”
ricky的声线虽细,嗓音却清晰,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法庭宁静的空气里。聿律看旁听席随即一阵哗然,到处都是低呼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法庭对面的艾庭也直起身来,聿律看他把双手交扣在检方席上,直直盯著证人席上的ricky,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我了解了。那么辩护人,你可以开始询问你的证人了。”张法官说。
聿律看纪岚放开压住眼窝的手,缓步走向证言台。聿律的双脚仍然处于无法动弹的状态,刚才短短十分钟内发生的冲击实在太多,多到聿律刚才在法庭上已然耗尽的脑容量无法有效整理的地步。
纪岚的现身、纪岚的伤势、再来是ricky的现身。他的现任男友要在法庭上诘问他的前任男友……不,应该说他的现任好朋友要在法庭上诘问他的前任床伴,呃,这样好像不用加上“现任”和“前任”?
“证人林奇先生,首先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为何会站在这个证言台上呢?”
纪岚缓步走到ricky身侧,法庭里鸦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停留在ricky那张薄而性感的唇瓣上。
“我在新闻里听见纪大哥……纪律师和记者的访谈,知道这个案子有别的嫌犯,我先前因为一些原因,有偷偷在注意这个案件,所以就留意了一下。”
ricky说著,聿律知道他指的原因是什么,“纪律师在访谈中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我发现那很可能跟我认识的某个人,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说是‘很可能’呢?”纪岚温和地问。
“因为……我之所以认识那个人,是因为他先前在一家酒吧工作。而我……也经常出入那一类的酒吧,我们认识,他主动接近我,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矜持,就和他在一块,也上了床。而一直到和他上床前,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ricky嗓音细微地说。
旁听席上骚动声四起,聿律看上头几个妇女一直在交头接耳,隐约还有嫌恶和窃笑的声音。聿律看纪岚仿佛要为ricky遮挡什么似地,走到了证人席之后。
“既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又怎么会确定就是他呢?”
“我曾经问过他,但他只随便报了一个英文名字给我,不愿意告诉我。”
ricky似乎稍微平静下来,放慢速度说著,“后来我有一次他因为感冒,我陪他到诊所看病,我不小心看到他的身分证明文件,上面写著『陆行’,我很直觉地认为他的名字应该念成行走的行,因为多数人都是这样念的。”
“但我后来半开玩笑地问他,你叫作‘陆行’吗?这名字很好听,为什么不和我说……他就忽然很惊慌地指正我,说他叫陆航,行要念成航线的航。因为这种念法实在很特殊,所以我就一直留在心底,直到再次在广播里听见纪律师念出那个名字。”
纪岚移动脚步,绕到ricky的身侧。聿律看艾庭罕见的没有吭任何声,堪称乖巧地坐在检方席上听著纪岚的诘问。
“你认识这个叫陆行的男人,是在多久以前呢?”
“二年多前,后来他就忽然提分手,从我面前消失了。”
ricky深吸口气,“我……我当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类似的事情在很常发生,以前也不是没有前一天还好好的,隔天就被人忽然扫地出门的经验,所以我原本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发现自己感染为止。”
聿律听著ricky的话,忽然心里一阵紧。就像那天在公园里听他说‘至少她是记忆中唯一对我说过这句话的人。’一样。
“你发现自己被感染,是在什么时候呢?”纪岚继续问道。
少年越发垂下了头,“我从半年……大概半年之前,就听说他其实有染病的消息,圈内这种消息传得很快。但始终没有勇气去做检验,真正确定是在一个月之前。”
纪岚用逐渐响亮的嗓音,盖过法庭上越来越高涨的骚动声。
“那个叫作陆行的人,在与你交往过程中,完全没有提过关于他染病的讯息吗?”
“没有。”
“你认为那位叫陆行,在与你交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感染的事情吗?”
ricky抬起了头,聿律看他暗地里咬住了唇,“是的。”
“那么,以证人你的认知,”纪岚戏剧化地顿了一下,“这位叫陆行的人,他是故意将这样的疾病,传染给你的吗?”
“异议!证人不可能知道他人主观意图,要证人回答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艾庭似乎终于受不了了,一手击在检方席上说。纪岚刚要反驳什么,聿律就听见证人席上的ricky开口了。
“不……我知道,我很清楚。”
他哑著嗓子,但音量却足以盖过一向大嗓门的艾庭。
“他是故意的……虽然当时我傻傻的没有察觉,但事后回想起来,他和我交往的时候许多举止都很奇怪。”
“他从不告诉我他的真实姓名、他的背景,我们没有对方的手机,只靠网路聊天室、sn之类的东西联络。他和我上床时……”
ricky深吸口气,仿佛要缓和自己颤抖的语调。
“从来不做任何防护措施。我曾经要求他这么做,但每次我这样说,他都会大发脾气,然后几乎强行地把我……”
ricky看了看人声鼎沸的旁观席,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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