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节
徒儿吃的太多了 作者:瞳师
第13节
舒棠微一颔首,提了个条件:“不过,我希望清容派的众人不要将我今日所许诺的事情说出去,等我回来,一并公布了也不迟。”
说罢,在对方答应后,她对上座的掌门鞠了一躬,算是行了礼,随即起身离开,目光从头到尾都不曾扫过掌门之外的人。
顺畅地离开清容派,舒棠再次施了幻术,一路小心躲开人群,将舒棠已经离开清容派的消息传播开后,迅速踏上了前往蛮荒的路。
这是她第三次来蛮荒,也是她第一次独自前来。舒棠破了杀阵,一出阵口,便迎来了两个兽魂上前挑衅,她心里烦乱,速战速决地解决了它们,在它们奄奄一息地逃走时,倒是没有追上去。
绕过白骨堆,兽魂多了起来。许是因为元归派出了事,蛮荒中的队伍不多,一眼扫过,漫天黄沙中,只有远处似乎有人在与兽魂厮杀,在沙尘中看不清楚。
舒棠抿唇抹了把脸,一面小心躲开兽魂,一面寻找赤焰。
这家伙平时出来的快,这次却久久没有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舒棠身边总是会聚集很多兽魂,她有事要办,不然用它们练手也是极好的。眼下不容耽搁,她双手以真气凝成双剑,剑起剑落,剑光所到之处,仅余兽魂哀嚎。
第一次进蛮荒,她便是极容易招引兽魂,不过,那时候是因为她太过于弱小。按理来说,以她现在的实力,那些兽魂不应该这般轻易地上前挑衅才对,这都是怎么了?
又赶跑一只使水系法术的兽魂后,舒棠干脆不再小心躲它们,提气快速向深处走。
自己的气息赤焰应是知道的,如果它知道自己前来,多半是会赶来的吧?她原本是这般想的,可到了这个时候,舒棠一时间也有些拿不了准,只能认真寻找。
不料,就在她寻找时,脑中灵台上的玉坠猛然震荡起来。玉坠之力的震荡乃是在灵台之中,自然非同小可,只一下,就令舒棠头晕目眩,几乎迈不出步子。
但是,如果她没有感觉错,这一下震荡中,她似乎接收到了危险的警告。
舒棠目光立时凌厉,谨慎地扫向四周,感受着那股危险来源何处。然而,她原地站了一会儿,除了两个要来蚕食她的兽魂,没有其它的不正常。
难道自己是感觉错了吗?舒棠松了口气,祭出点点饕餮之火,弹到两只兽魂身上,十分速度地赶走了这两位。
她又向四周看了一会儿,提脚刚要走,一股强力猛地袭向她的身后。这股力量来势凶猛,且是从很远的地方打向她,舒棠心中一凛,当即转身向后猛跳数步,运行真气架起身前防御,同时找寻接下来闪躲的最佳角度。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冷哼,那聚集了力量的光柱伴随这声冷哼射来,舒棠来不及想这声音,猛地提气一跳,暂时空闲的双手聚起一团饕餮之力,爆喝一声打在了那光柱上。
两股力量接触的瞬间,四周空气都随之静止了一瞬。下一刹那,汹涌的力量爆破开来。
舒棠身子被震得飞起,正用力抵抗这力量时,一道红光从远处“嗖”地来到自己面前,她面上一喜,翻身抓住红光中能抓住的东西,跟着它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待那力量相冲的余波散去,一个身形模糊的人才显现在舒棠离去的地方,双目紧闭,神情陶醉。
“啧,最后一股真神之力,竟然在一个小丫头身上……”他享受地嗅尽舒棠留下地最后一点气息,忽地睁开眼睛,那模糊透明的脸上,惟有这对眸子清晰无比。
湛蓝色的眼眸犹如承载了浩瀚夜空,微微闪耀的光芒,似是漫漫星辰。
而此时,舒棠正揪着赤焰脑袋上的那几撮毛,在空中快速前进。赤焰一早就收了身上的火焰与火毒,看着没那么吓人,可它的脸却是狰狞无比,血盆大口一张一合:“美人儿,你人长大力气也大了不少,这下可是抓的太过用力了,疼!”
舒棠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松了松手,顺便拍了拍赤焰的头。
威风凛凛的赤焰兽被这种令兽屈辱的方式安慰后,勉强不再炸毛,与她说起了方才之事,“你刚才反应不错,要不是你制造出那般大的动静,我也不敢贸然出手。”
对于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舒棠仍心有余悸,“袭击我的人法力高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赤焰,你认识他吗?”
刚认识时,这小母兽一口一个“赤焰前辈”,现在,竟是叫起它“赤焰”来了。赤焰心有不爽,甩了甩脑袋,差点把舒棠甩了下去,“当然认识。”
“那他为何要攻击我?说起来也奇怪,我觉得蛮荒中的兽魂都盯上了我,一个个都要和我过上两招。”舒棠疑惑。
现在身在路途,元归派之事暂时不方便问,她只能捡些不重要却又好奇的事情问上一问。
赤焰回头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跟上来后,才道:“攻击你的乃是魔兽兽魂的首领,星辰兽。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对你出手,有可能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好吃?”
舒棠在赤焰头上,居高临下地鄙视了它一番。
“你进蛮荒不久我就想来见你,可那家伙始终在暗处盯着你,我不好出面,只能一直等着。谁知道他会下那般的狠手,要不是你机灵,我若想救你,可要费番心思了。”
赤焰不爽归不爽,说话间倒是没有半点隐瞒。舒棠在它头上静静坐着吹风,过了一会儿,才道:“赤焰,你为何会这般照顾我师父呢?”
“谁照顾她!”赤焰嘴硬,“小芙蓉每次气人都气个半死,哪有你可爱,若说照顾,我还是照顾你多一些。”
舒棠无奈地笑了笑,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赤焰真正所想?第一次知道蛮荒此处时,她听南檀上仙对此处颇为忌惮,自家师父嘴上虽在附和,可真到了蛮荒,她又哪见一点担心?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蛮荒中有她的好友——赤焰吗?而且,这样推想的话,师父还曾对赤焰说过“我与你提及的庐华”,也就是说,南檀上仙和庐华上仙竟都是不知道赤焰的存在的。
三大上仙相识几千年,彼此之间秘密想必很少,且那南檀上仙管理仙界诸事,对别人了解更多。这样一个人都不知道赤焰的存在,可见师父与赤焰关系的不一般。
见她一直不说话,赤焰哼了几声,道:“我和小芙蓉认识时,她还是块玉石,蠢笨蠢笨的,天天和别的佩饰说话,又没人理她,我身为她主人的仙兽,自然和她关系好一些。”
舒棠一怔,没想到他竟讲起了那般遥远的事情。她心中一喜,想要更多地了解那个遥远的师父,于是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就不说话了,整日修炼,倒是我说话比较多,难得她没开口把我赶走。”它说到这里,轻笑一声,语气里也是充满了怀念,“那时候,小舟舟和千轮关系不错,千轮那家伙和你师父一个毛病,喜欢养东西。不过,她养的动物多是从人间随手抓来的,不像你师父,养猪养个没完没了,还总养不活。”
它说的絮絮叨叨,舒棠却是极为爱听,趴在它头上认认真真地听着,也不插嘴。
“对了,小舟舟就是你师父的主人,诅咒真神,千轮是轮回真神。小舟舟嫌自己的名字不好听,说出去怕吓到别人,就给自己起名芙舟。我们这些仙兽和其他真神都叫她小舟舟,她也不生气,只偶尔拿诅咒吓唬吓唬别人。”赤焰语气轻快,“千轮养的最多的东西好像是鹦鹉。我记得她养过一只乌鸦,后来乌鸦走了,她伤心了好一阵,小舟舟说鹦鹉比乌鸦好,长得好看还能学人说话,她就改养鹦鹉了。”
舒棠应了声,听它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千轮最后养过的动物,似乎是猪崽。说来也巧,你师父那时候刚修出了魂魄,有灵气的很,小舟舟喜欢带她出门显摆,千轮就拿自己家的猪和你师父比,说养猪比养玉好玩儿。我那时候在外面领军打仗,没机会和你师父说话,等我回来时,你师父就和猪玩一块儿去了,平时都懒得理我!”
它十分不服气地问:“你说,就那么一只没开灵智的猪,能和我比吗!”
作为一只货真价实的猪,舒棠为了不被它扔在路上,十分坚定地说:“不能。”
“这就对了。”赤焰得意了一会儿,听舒棠问道:“那后来呢,这只猪去哪儿了?”
被这么一问,赤焰轻快的模样顿住。半晌,它才轻声答道:“那只猪在上古神魔大战时,被意外轰成血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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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猪被轰成血沫,死了。
这几个字轻飘飘地落入舒棠耳中,风沙肆虐,刮的她有些发疼。
她抓着赤焰的手紧了紧,直到赤焰叫唤着“疼疼疼”,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松开了手。
赤焰用它清朗的声音哼哼唧唧地道:“虽然那猪下场惨了点,但好歹是比我强,困在这蛮荒中永日不得翻身,还不如被轰死呢。”
舒棠恍惚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有这活着的执念呢?”
“可能是我心中还有留恋的东西吧,”赤焰说话正经了起来,“不过,被神杀死的人和牲畜都没有轮回,真计较起来,我比那只猪还好上一些。不知为何,它是被千轮亲手杀死的,所以它不会再有轮回了。”
舒棠心乱如麻,明明这赤焰说的是几万年前的猪,她总是忍不住把自己带入其中。难道,这就是物种的共通性?
她甩了甩头,不再多想,赤焰此时也已经到了目的地,落到沙洞前,在外面罩了层结界。
“你先在这里休息下,我马上回来。”赤焰伸出爪子拍了拍舒棠的脑袋,爪钩不小心钩下几根长发,忙装作没事人似的跑了。
舒棠哭笑不得,重新梳好了头发,坐在沙洞里等赤焰。
过了会儿,赤焰拖着一具尸骨回了沙洞,舒棠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看出来,这具尸体上穿的乃是元归派的衣服。
“这是元海?”她犹豫地上前,心里闷的发痛。
赤焰应了一声,把他的身子往前推了推,“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此事,还好我当时保住了他一具全尸。”
舒棠一怔,“有人要毁他尸身?”
“是,而且这个人就是陷害你的人。”赤焰道。
“你怎知有人陷害我?”舒棠奇怪问。
赤焰哼了一声,颇为神气地道:“前几天有人进蛮荒时说了你的事,不过他们已经被我教训了。”
舒棠沉默了下,决定转回正题:“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焰把元海的尸身向旁边拨弄了去,随即与她讲了始末。原来,那一日,在舒棠离开后,元归派一行人便继续攻击兽魂了。但是,就在他们合作攻击时,元海突然倒地死去,不多时,又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身上充满了魔气。
长老欲要杀他,元香拦住了他,却是闯了大祸。在那之后,元海功力瞬间倍增,十分残暴地杀死了除元香外的所有人。就在他要杀死元香的瞬间,赤焰恰好与芙玉师徒分别归来,见到这一幕,当即出手救下了元香。
但是,还没等赤焰嘱咐她几句,元香便已惊慌失措地逃出蛮荒,只留下一个诡异笑着的元海。
赤焰在他身上感觉到了老熟人的气息,斟酌后替他驱了魔气。然而,魔气一离体,他当即死去,身上的魔印暴涨,眼看着魔印之力要将这尸首变成一片尘土,赤焰又替他引出魔印,好歹是保住了他的尸身。
他做的这些,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等舒棠回来查个明白。舒棠心中感动,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问道:“那熟悉的气息是谁?”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名字我实在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自称妖道。”赤焰回忆道。
“妖道是妖界的人吗?”舒棠蹙眉,她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么一号人物。
赤焰摆了摆爪子,否定道:“他是半妖半魔之人,没有哪一界属于他,我以为他当年也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想了想,它又补充道:“我记得他妖身是只乌鸦。”
乌鸦?舒棠想到了轮回真神养的那只乌鸦,又想到苗婧菡,隐约觉得其中应是有什么联系。
事情已经打听清楚,舒棠拿出一个收纳物件的法器,将元海装到了里面。赤焰虽然还想与她待上一阵,但顾及到她在元归派的事,只好立刻一路护送她出了蛮荒。
一出蛮荒,舒棠先是找人给清容派送了消息,让他们到元归派一趟,随即自己动身赶往元归派。
元归派位于元归城中,与清容城有上些相似,只是其街道比之清容城更要繁华几分。不过,她现在没有逛街的闲情逸致,只匆忙赶去元归派,在外面守着。
待她看见清容派一行人已到,她才现身入了元归派,在弟子带领下一路来到正厅,直面两派掌门。
此时,她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毕竟此事的确因她而起,她又不能扯出遥远的妖道来解释,只好对众人道:“元海的尸身我已经带了回来,他乃是中了魔怔。他被人注入魔气后,死而化魔,这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对于她的解释,元归派掌门自是不信的。等她放出元海的尸首,他大声呵斥道:“若不是你给他注入魔气,他怎会如此!”
元香站在掌门旁边,虽是一言不发,可光彩依旧。只是,在她看见元海尸身的瞬间,还是眼角落了泪。
清容派是见过芙玉上仙的,对舒棠也诸多忌惮着,再者说,他们说到底与舒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元归派不同,于他们而言,舒棠令他们派内损失惨重,且是杀人凶手,不可饶恕。
舒棠也不气,此事本就和她脱离不开,那妖道几千年没有现世,不会无缘无故和元归派结上仇,说到底,还是自己惹的祸。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解释,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她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黑衣锦服的女子款款走来,面上带着微笑道:“人是我杀的,魔气是我注入的,与她无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元归派的人不识得此人,清容派的长老却是认识她的——这不就是当日与上仙徒弟一起闯入清容派的女子吗?
苗婧菡淡笑走来,舒棠心底隐有不祥之感,果然,这人接下便道:“小棠体内带有真神之力,有兽魂攻击是正常的,可是你们长老却对她不敬,我便杀了元海,借他之手为小棠出了口气。”她眉眼弯弯,“这个解释,掌门可满意?”
然而,事实上,在场的掌门与长老都来不及听后面那些解释了。当他们听到“真神之力”四个字后,已是呼吸粗重,有几分按捺不住。
真神之力在芙玉上仙的徒弟身上!这个消息让在场每个人都激动无比,看着舒棠的目光也越发的贪婪起来。
真神之力,那是每个修仙者都无比渴望的力量。真神已灭,余威却可长存万年,这股力量既不可求又不可遇,哪想会被他们两派人遇上?
虽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舒棠心中已暗道不好。只是,她正要拦住苗婧菡时,却听身后袭来一阵掌风。她堪堪躲过这一击,猛地被苗婧菡拉到身后,听她道:“在场各位应该明白,真神之力不是小事……”
她话没说完,元归派一长老已再次出手道:“无论小事大事,你们两个今天都要留在这里了!”
舒棠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处。他们竟是要对她出手了吗?对苗婧菡出手乃是为了报仇雪恨,对自己出手……便是为了那编造而出的真神之力吗?
且不说真神之力不在自己身上,就算真在自己身上,这些人明知自己已是无辜,也要杀了自己?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苗婧菡说这些话的原因。
舒棠心中发冷,眼看着众人不再管什么矜持廉耻,纷纷对自己出手时,又听苗婧菡接着道:“真神之力不是小事,也就是说,知晓它存在的人……”她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双手仙力骤出,“都不能再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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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舒棠下意识地要去拦她,随即又意识到,如果他们活下去,自己似乎会有危险。
她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些人知道自己有真神之力后变得这般亢奋,但也可以从中猜到一二。她对真神之力了解还不多,只知道这力量极为强大,又极为缺少,上次她所见的轮回真神之力,很有可能是世间最后一份力量……但是,假设力量真的在她身上,这些人就算是能捉到自己,又有什么用?
不过看眼下形势,显然是个要拼得你死我活的。舒棠心下发寒,看着这些修仙门派的掌门长老,嗓子眼中求情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她想叫苗婧菡停手,但如果她真的停手了,自己就算暂时逃离此处,今后恐怕也不得安生。舒棠不是圣人,她也有自己的自私,可若是真看着这些人死在苗婧菡手里……
她咬了咬唇,内心挣扎,苗婧菡回头看她一眼,轻声一笑,问道:“要不要一起对付他们?”
“我……”舒棠话未说完,一股强力忽然将自己拉走,她匆忙回头一看,见是南檀上仙与庐华上仙,便不再动了。
明明下界时决定不要给师父闯祸,可她现在还是闯了。舒棠垂头不说话,南檀上仙挡在她身前,以睥睨天下的姿态对在场人道:“我仙界的人,若要论罚,也是由我们亲自解决,还不劳各位出手。”
场上两位上仙坐镇,顿时无人再敢造次。各位冷静下来后,也是纷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是,那可是真神之力……世间又有几个人会对它无动于衷?!
庐华和南檀在芙玉面前是个好脾气的,可不代表他们在外也是如此。南檀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在场的各位,冷声道:“堂堂一派掌门,对一个小辈出手,也不知什么叫羞耻。这位说舒棠有真神之力,她就真的有了?若她真有这等力量,我仙界会随便让她到人间历练吗?各位行事之前可有动过脑子?”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了苗婧菡的身上。
苗婧菡在他们进来之时,面上只划过丝笑意,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态。此时听南檀将矛头针对向自己,她面色坦然道:“有没有真神之力,芙玉上仙是最清楚的,不如二位叫她来对峙一下。听闻芙玉上仙不擅说谎,我看,她的话倒是比你们的话更为可信。”
就算是面对两位上仙,她的语气也依然不变。本来有些人已经怀疑起她所说之言的真假,这样一来,这些人又开始摇摆不定了。
舒棠在南檀身后,想出去说些什么,却是被庐华拉了一把。紧接着,她便听南檀上仙道:“若上仙是你随叫随到的,你也不会在这与我做这唇舌之战。苗婧菡,你的身份和你主子的身份我已查了清楚,还劝你回去与他传上一声,莫要再做无用功。”
“是不是无用功,上仙大人自己最是清楚。”苗婧菡轻笑,忽然走近了南檀,在她耳边道:“只可惜,你们以为破坏了我的计划,其实却是助我一臂之力……”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飘渺,舒棠瞳孔紧缩,南檀和庐华也是同时一怔。在场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苗婧菡的身体消失在原地——原来,这竟是个幻影!
幻影乃是魔界中人特有的法术,这便是说,魔界……开始复兴了。
除了南檀和庐华,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慑住。没有人想到,在上古神魔大战结束的几千年后,还有魔界余党残存世间!
舒棠亦是明白过来,苗婧菡不过是使了个幻影,引导自己和两位上仙演了出戏。在这出戏里,她先是散播了自己有真神之力的谣言,再引自己看清这些门派的真实面目,而那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算好了南檀与庐华的出现,并以此让众人看清了自己在仙界的重要性……
若苗婧菡先前未说真神之力这件事,两位上仙的出现仅仅是为自己撑了个场子,可是现在,他们的出现似是将谣言的内容印证了般,根本没有再让人解释的余地。
南檀倒也无意解释,苗婧菡走后,她也不再提方才发生的事情,直接在元海尸首上使了仙诀,重现了当日发生的事情后,淡淡道:“他确实是被人下了魔咒,眼中黑光便是最好的证明。你们也是看到了,此事与舒棠无关,在场各位若再要她留下,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庐华带着舒棠跟上,只留大厅中一众人脸色时青时白,想追,却又不敢追。
好不容易离开元归派,舒棠终于有了机会说话:“二位上仙,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是小芙蓉的徒弟,这点小事算什么。”庐华十分潇洒,随手在三人身上罩了隐形的结界,隐了身形。
南檀瞥他一眼,“刚才你好像一句话都没说。”
“……我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具有了强大的说服力!”庐华上仙表示不服。
他们两个这么一闹,舒棠顿时感觉好多了。南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你没带来元海的尸首,我也不知该如何还你清白。只身前往元归派本也无错,错只在有人算计了你。不必多想,有什么疑问,回去问你师父便是。”
“我们现在要回仙界吗?”舒棠心中一暖,问道。
南檀有几分失神,随后道:“你现在谣言缠身,不便待在人间。我还有些事要办,你与庐华先行回去罢,你师父应该也是担心你的。”
舒棠察觉她脸色不对,立刻点头道:“今日多谢南檀上仙了。”
“你怎么不和我说谢谢呢?”庐华在旁边咋咋呼呼,像个没得到奖赏的小孩,南檀懒得理他,舒棠面上一窘,道:“……也谢谢庐华上仙。”
庐华喜滋滋地拍了拍她的头,南檀笑了下,随后离开结界,眨眼间消失在原地。等舒棠和庐华赶回仙界后,她才起身去寻那人。
清容城中,舒棠身份清白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仍有人谈论着最近这件大事,说话时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了蛮荒中的杀戮一般。南檀隐着身形走在城中,循着那丝气息,终于在一处妖界结界前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
“南修。”她俯下|身子,轻轻唤道。
先前追着舒棠不放的疯癫散仙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他双手上的鲜血已经干涸,上面布满牙印,竟是自己活生生咬的。南檀施法为他疗伤后,探寻向他的灵台,正替他修复旧伤时,地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此时仍隐着身形,南修看不见她,却目光涣散地唤道:“师父……”
南檀心中发酸,却是没有答应下来。当年,南修是个难得的修仙好苗子,因其是个无名无姓的海妖,所以她亲自给他起名,与自己同姓为“南”。
他是她唯一的徒儿,一直悉心照料,却不想后来出现了一个绮璇,完完全全毁了他。
背叛仙界、断绝师徒关系、为了那个女人自毁灵根……一件件事做下来,到了最后,整片海中所有妖类同伴都死在了绮璇身上,他才醒悟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却也在这强烈的刺激下疯了去,时不时便会发病。
以他的天资,几百年修成仙人绝不是难事,可到了最后,他只成了位散仙,再也没有进阶的可能。
南檀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自己有百余年未来看望他了,若不是他和舒棠此番有了交集,自己也不会再次出面。对于这个徒弟,她自责大于恨铁不成钢,若不是她教导不力,怎会引出后来的祸端?所以,当她知道舒棠与带有诅咒之力的玉坠融合后,她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徒弟若是引导不力,很可能误入歧途,南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更何况舒棠还有诅咒之力,一旦她走上岔路,后果不堪设想。今日苗婧菡特意用掌门等人对真神之力的反应刺激了她,难保她不会对人间失望,长此以往,很可能会产生心魔。
南檀想事的时候,南修的目光始终看着自己所在的虚无之处。二人早已没了师徒的关系,可师徒情分总归还是有几分的,南檀终究是于心不忍,现了身。
南修看见师父的身形渐渐显现,眼眶忽然有些发红,再看自己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当即起身跪下,给她磕了两个头。
南檀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眼看着他。南修这会儿不再疯癫,神志清楚,跪在那里道:“谢谢您还肯来看我。”
“你可还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南檀问。
南修细细回想,他发疯时一向记忆错乱,只隐约记得有个来买镯子的少女,便如实答了来。
“那是芙玉上仙的徒儿,也幸亏你没有伤到她,不然……”她说到这里却是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然,不然什么?南修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可是他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下次若是再遇见那少女,说不定还是一样的结果。
南檀也不强迫他什么,只想对他稍作提醒。既然事情已经说完,她也不会再留下去。临走前,南修从包裹里拿出那个镯子,递给她道:“还望师父帮我转交给她,望她莫要记恨于我,真论起来,我原本还应是她的师叔呢。”
南檀接过银镯,忽然问了句:“你还想复仇吗?”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了无数次,他想都不想,直接答道:“每天都想。”
南檀静静看着着他,也不说话,过了半晌,直接消失在原地。
寂静的小巷中,南修怔怔地看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往事涌上心头。
他拜南檀为师时,她还只是个真人,如今,他依然什么都不是,她已经是万人敬仰的上仙……
这些年来,他无意识地收集了些宝物,用它们做交易,只是为了学习更多的土系法术,从而以其压制水系灵根的绮璇,进行报仇。可他时而疯癫时而正常,常常神志错乱,将买家认作了她,对其要打要杀。有几次他碰上了强劲的对手,还是师父出手相救,这才活到今天。
他们已不是师徒,可她念着师徒情分,仍想带自己走回正途,只恨自己不中用,恐怕一辈子都不能走出这个噩梦。
世事无常,时光飞逝,若他可以重活一世,他再也不要认识那个女子,只做一个潇洒的修仙人。那样的话,他还有师父,还有海中的家,还有完整的自己。
南修跪在地上长久,目光无神。半晌,一道影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头一看,面前之人身着黑色锦袍,眉目似个书生。
那人道:“你想报仇吗?”
南修和他对视,只觉得灵魂随之颤栗了下。片刻后,他望着那人道了一声——“想。”
清容城道街道依旧热闹,深巷之中的黑袍人,却是在全身煞气下,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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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芙玉上仙府外。
舒棠自从和庐华回来,便一直在门口蹲着,不知道该如何进门面对师父。
一是因为她闯了祸,二是因为,她还是介意着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而她师父似乎也是不知道她回来,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整座府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傻乎乎地蹲在外面。
也不知蹲了多久,她终于见了个人影,可这人却不是从府里出来的,而是刚刚回来的南檀上仙。
南檀见门口蹲着个人,还以为是哪个仙婢跑了出来,走近一看,竟是舒棠。她只得无奈问道:“你在门口做什么?”
舒棠情急之下“嘘”了一声,小声道:“南檀上仙,我不大敢进去找师父。”
想想自己闯的那些祸——这次不仅把自己搭进去,还牵扯上了其他二位上仙,舒棠实在不好意思面对师父。
南檀一阵好笑,拿出那个银镯,递给她道:“这是那散仙给你赔罪的,他无意伤你,还望你不要记恨他。你便拿着这镯子去找你师父罢。”
舒棠怔怔地接过镯子,其中嵌的蓝色晶石泛着柔光。她奇怪问道:“他为何要给我赔罪?”
“因为他是我曾经的徒弟。”南檀上仙答得十分淡定,“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进去罢。”
话音一落,她径直推开了门,把舒棠推了进去,随即自己离开了。
舒棠迷迷糊糊地就进了门,等她想跑出去的时候,也是来不及了。芙玉听见外面动静,此时已经走出了来,正静静望着她,吓得舒棠忙把镯子塞到了怀中。
“事情解决了?”她师父问道。
舒棠硬着头皮,十分不自在地答:“是南檀上仙与庐华上仙出手相助,这才得了清白,不过……”
“不过什么?”
早说晚说都是要说,舒棠干脆把事情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来,然后垂头等着师父说话。
可是师父什么并没有对此事评价什么,她叹了口气,走过来道:“进屋休息休息罢。”
说起来,自己这次本是要下界修行,可出了这件事,两个月的修行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舒棠垂着头随师父走进屋,只是进屋时,她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住,险些摔了一跤。
芙玉反应快,回身便扶住了她,却是因为这么一下,舒棠匆忙塞到衣服里银镯却是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芙玉捡起镯子,顿时感觉一股温润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十分舒服。
舒棠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和她说了镯子的事情,说到最后,她俏脸通红,直要把头埋在胸口里。
芙玉当她是面子薄,也不在意。但想到徒儿这般记挂自己,就算是她闯了祸,也生不起气了。她伸手摸了摸徒弟红彤彤的脸颊,轻笑道:“为师很喜欢,谢谢。”
被师父摸脸,舒棠只觉得自己要羞的晕过去。挣扎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道:“师父,我可以为您戴上这镯子吗?”
芙玉愣了下神,很快把镯子交给她,轻声道了句:“好。”
说罢,她拨开长袖,露出了细嫩皓腕,看的舒棠几乎要弃镯而逃。深深呼吸了下,她执过师父的手,郑重地将银镯扣了上去。
白皙的手腕上挂着一只银色的镯子,镯上雕花精致,一朵芙蓉与芙玉倒是相映。舒棠瞧着师父这般好看的模样,心中如打鼓,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师父道:“很好看,你费心了。”
“不、不是我,”舒棠低头,小声道:“还是多亏了南檀上仙。”
芙玉将衣袖放下,道:“与人说话还是要大方些,女孩子面皮薄倒是可以,但你身份与寻常女子不同,还是要有些气势的。”
舒棠心里知道,自己只有面对师父时才会这样,可她又哪敢说出来?只能应着“徒儿知道了”。
芙玉面上带着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可舒棠总觉得,师父这只是不想让自己失望,才故意对自己这般笑着。她心里有些失落,但毕竟自己最近没少惹祸,也不敢多说什么。
芙玉袖子里的手轻轻晃着,感受到镯子的存在后,她心中舒坦得很。叫舒棠回去休息后,她托说自己有事,需要出门一趟,便这般离开了。
舒棠失落归失落,现下的确累得慌,便乖乖去休息了。而此时,芙玉上仙已经施法,给自己换了身紧袖的衣衫,在外面闲逛起来,每见一人,她都要与人攀谈几句,顺便摸摸镯子,随意地道:“这是徒儿送给我的,你看如何?”
众仙纷纷议论,芙玉上仙是不是中了什么魔怔,竟会主动与他们攀谈。等她逛到庐华那里时,庐华上仙早已听说了这件事,没等芙玉开口,他就大声道:“我知道!这是你徒儿送你的镯子!我觉得很好看!好了,你可以走了!”
然而,芙玉上仙坚持走到他面前,认真道:“不,我还想说,这是我徒儿亲手给我戴上的。”
庐华:“……”
小舒棠!你把你家师父领走好吗!他们这些当听众的,真是心好累啊!
☆、62|5150494844
芙玉上仙厚颜无耻地在庐华府上留了好一会儿,直到庐华对这镯子的每一个细节都了解完全后,她才算罢休。
庐华心力交瘁下,仍是把元归派那边发生的种种与她讲了一遍。他本是想和她吹嘘一下自己与南檀的本领,不料,芙玉听罢,脸色变了又变,竟是匆匆走了。
一回到府上,她便在府外设下结界,同时通传下去,令府上所有人都出府,暂且去庐华上仙那里做事。元晋收拾东西也要离去,芙玉却是直接让他回了元归派。
元晋脸色难看,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驱逐回去,心里难受之余,还有些舍不得那刚刚回来、还来不及看上一眼的少女。
听闻她已经破境成功,化作了少女模样,但他终究什么都不是,连远远看她的机会都没有。
元晋离开后,整座上仙府只剩了府主人芙玉,以及屋中熟睡的舒棠。芙玉摩挲着腕上的镯子,回到屋里,见她还在睡着,便坐在了她身边。
望着徒弟熟睡的脸庞,芙玉上仙缓缓伸出手,双指并拢,一道柔光从指尖射出,与舒棠眉间相连。
此举乃是为了探视她灵台之中的情况,但是,她的力量才刚刚介入其中,舒棠便猛地睁开眼睛,一招火融术使了出来。
芙玉面无表情地化解了袭向自己的烈焰,收回了手。
舒棠清醒过来,见眼前之人乃是师父,心下一虚。她睡梦中感到有人入侵了她的灵台,凭借着师父先前对其警惕性的训练,身体本能地袭击了对方。哪料想这个对方是师父,令她现在尴尬无比。
“师父……”她想不到说什么,便扯长了声音撒娇。可话一出口,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十岁的女娃娃了,她现在可是个发育正常的窈窕少女。
果然,年纪大了,连和师父撒娇都成了奢侈……这真是太心痛了。
芙玉看着她不断改变着表情的脸,淡淡道:“你身子莫动,为师为你检查一番。”
她说的话没有什么歧义,但满脑袋都是师父的舒棠却是莫名羞红了脸。
这也是奇怪,明明师父说的话一本正经,她怎就觉得师父是要对自己做什么呢……
舒棠甩甩脑袋,俏脸红扑扑的,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芙玉心里也是奇怪,她的小徒儿长大后怎的这般容易红脸,动不动脸上便是绯红一片,令她这个做师父的感觉微妙。至于哪里微妙,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
芙玉不是个喜欢把事情想明白的,但事关她的徒弟,她便一定要想清楚。只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只好暂且放下此事,专心为徒弟检查灵台。
巡查一圈后,确定徒弟体内力量没有变故后,她稍稍放了心。想了想,芙玉对舒棠道:“花花,你可有什么问题要问为师?”
方才回来时,舒棠只顾着给师父送镯子,倒是忘了要紧事。被师父这么一问,她忙道:“有的。师父,苗婧菡说我有什么真神之力,我虽不信,但总是要来问问师父……我当真有那真神之力吗?”
芙玉看着她的眼睛,望着其中的澄澈,反问道:“若你有,你会如何?”
舒棠一愣,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问题不难,她稍稍想过,便是答道:“有便有了,我也不会因此改变什么。”
“不,”芙玉否定道:“你不会因此改变,但你会因此被别人而改变。”
“师父……”舒棠喃喃唤了一声,心底已有了不大好的猜测。果然,芙玉接下来道:“可是我希望你记住,无论你拥有一份微薄之力,还是拥有睥睨天下的力量,都要心中向善。你是我带大的,我自然知道你心中澄净,但苗婧菡数次要引你心魔,便是为师也不知道她还会对你做些什么。师父愿意舍身护你,但你终究还是要离开师父。花花,你只需记住为师今日说的话,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必须要犯错的事,你一定要坚守本性,不可造杀孽,不可成为魔。”
师父说了这般多的话,舒棠只愣愣听着。她此时坐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可手脚却是发了凉。
半晌,她轻轻问道:“师父,我真的有真神之力吗?”
芙玉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你在那洞中遭遇的种种,开始时并非幻觉,等你吸收真神之力后醒来,那才是苗婧菡为你制造的幻境。”
“也就是说,”舒棠心跳微微加速,“她今日在元归派所言,都是真的。”
芙玉颔首,感觉徒儿情绪不对后,她将自己的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真神之力本身并不可怕,只要你飞升成仙,它便是你的了,没有人能够夺走它。”
她这般安慰着,却听她的徒儿忽然问道——
“那么师父,我可以把真神之力给您吗?”
☆、63|5150494844
芙玉看着她长大后的徒儿,没有说话。
于是,舒棠又问了一遍:“师父,我可以把真神之……”她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师父已经起身打断了她:“花花,你不应该逃避。”
“我没有逃避,我只是……”舒棠咬着下唇,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她只是想让师父进入半神,她只是希望师父融合真神之力后身体康健,她甚至没有想到逃避一说,只单纯地考虑了师父。
而她的师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真神之力是何等宝贵的东西,单看元归派那些人的反应便知道了,然而,她的师父完全不为其所动,全然是想着她这个徒儿,怕她做个逃避现实的人。
往常被师父误会了,舒棠都是不敢去解释什么的。但这一次,心里挣扎了一番,她终是坚定地道:“徒儿觉得,师父有了这神力后便可以进入半神境界,到了那时,师父就不会再受伤了。”
芙玉怔了下,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她。缓缓伸手拍了拍榻上少女的头,她淡淡道:“为师眼下对自己已经很满意了,如今只希望你可以成长,长到不需要师父的时候,便自己出去面对风浪。”
舒棠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问题,腾的翻身起来,赤脚站在师父面前道:“但是,师父总是把所有伤痛掩藏起来,可有想过徒儿也会对您担心?”
这话一说完,原本颇有勇气的她瞬间泄了气,怂了。她……她怎么能这样和师父说话?而且,这句话显然已是有些越了界,若是师父意识到什么……
舒棠不敢往下乱想,紧咬下唇,便要在师父身旁溜走。芙玉被她问的一愣,此时见她要走,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拦住了她,一时间却是忘了花花已经长大,明明是想揽她肩膀,却搂住了她的腰肢。
芙玉是个心思粗的,摸着徒儿细软的腰肢,她只觉得自己心里那种不对劲又多了几分,随后便十分自然地放开了她。
舒棠:“……”
师父你占完便宜不要这么淡定好吗?!
吐槽归吐槽,舒棠心里明白,师父这一下也不过是随手的动作,自己会多想,师父又怎会多想呢?
但好说歹说,芙玉这一下算是拦住了她。走到舒棠面前,芙玉上仙认真地道:“为师不觉得自己有何伤痛,几千年来,我活的太过安逸,实在没什么事是需要我出力的。花花,为师一直觉得,只要我还活着,那便是恩赐。所以,你所说的那些伤痛根本就不存在。”
师父这般认真地与自己解释了番,好似一种鼓舞,令舒棠先前那股冲动又上来了——“那师父为何会如此易乏,如何会在密室中吐血,又如何会几次三番地晕去?我不管师父愿不愿意接受这现状,我只是……只是想确认您是否康健。”
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股脑地都说出来,舒棠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又想逃跑了,或许她真的像师父说的那般——喜欢逃避。
芙玉心中莫名一暖,似乎没看到舒棠窘迫的模样,依然认真地道:“为师万年前本体碎裂,缺失了一块,这是本体上的缺陷,无论如何调养都是无用。”
她没有说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有一部分仙力是不可使用的,一旦用了,必会元气大伤。而她当初为了给舒棠融合灵根,已是用过一次,上次与苗婧菡在蛮荒斗法时又用了一次,着实伤了不少元气。还有前些日子,为了将真神之力与玉坠融合,她使出了万份珍贵的本源之力,又令元气亏损了大半。
徒儿想知道的应该就是这些罢。可是,她这个做师父的,又怎能把这些话说给徒弟听呢?
芙玉这才恍惚间意识到,不知何时,她也知道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舒棠也听出了她还有没说完的话,等了一会儿,见师父还不继续,她便问道:“如果找到缺失的部分,是不是就能治好师父了?”
芙玉摇头,“那部分与为师分离万年,已是沧海与桑田的区别。它成为了独立的个体,为师亦然。两个独立的个体,又怎能融合到一起去呢?”
“既然如此,神力强大,且又是轮回真神的神力,想必能够修复师父的本体。师父为何又不要徒儿给您?”舒棠垂着头,轻咬下唇。
两人皆是安静下来,半晌,芙玉弯起嘴角,明明笑着,却带了些无奈与酸楚,“千轮算是我旧识,我第一次知道世上有猪崽,也是从她那里所见。让我融合她死后留下的力量,我是做不到的。更何况,成为半神又能如何,我如今只想看你飞升成仙。”
“师父,我明白了。”舒棠想了想,面上忽然染了朵红云,“师父,我成仙后便可出师了是吗?”
芙玉身子一僵,“你很想出师?”
舒棠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问问。”
“等你不需要师父时,离开便是。”不知为何,芙玉觉得心里发闷。为了排解这感觉,她将府上空无一人的事与其说了,然后道:“你以后便在府中修炼,莫要出门,为师会给你带回足够多的秘籍功法。你有神力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人界众人对你虽是无可奈何,仙界之人却也会对你有所企图。为师替你拦下他们,你只需要在这里专心练功,早日飞升融合神力便可。”
舒棠应了下来,等师父出门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想出师,不过是为了和这人断了师徒的关系,为了给自己最后一分与师父在一起的机会。虽然,她明知道师父不会对自己动情,但如果她们永远只是师徒,便永远没有任何可能。
倒不如出师后她脸皮厚点,就算落的竺采彤那般境地,她也认了。
舒棠踩着师父离开的路,赤脚走出屋子。望着上方隐约闪现的结界之光,她莫名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逃避,仗着师父的保护而逃避。
她有神力,她也清楚,只要在她飞升前有人抓住了她,那人只需要杀了她,炼化她的灵台,便可以夺走真神之力。
只是,说到底,这神力真正的主人并不是她,而是苗婧菡。这人心思飘忽不定、不可捉摸,可舒棠明白,真神之力给自己已经是必然,便是自己硬要将其还回去,小猫也是不会要的。她又何必再去和这满心算计的人见面呢?再者,就算她把神力还了回去,又有谁会相信,神力已经被她送了出去,并不在她身上?大家都只会将其当个托辞罢了。
想罢,她去了偏殿打坐,却不知外面已经为她闹翻了天。
元归派、清容派以及苗婧菡一齐将神力一事传的人尽皆知,人界各位都知晓了,仙界众仙又怎会收不到消息呢?一时间,这些平日里淡定的仙家都不淡定起来,一个个都恨不得见一眼舒棠,想个法子从她那里骗来神力。
真神之力不是寻常珍宝,而且这东西现在就在这仙界中,有这好事,谁不想试试?
于是,在舒棠努力练功时,芙玉就在外面为她解决这些事情。庐华和南檀知道神力一事当真存在后,也是一惊。但是,到了上仙境界的人,总归和其他人有着不一样,他们不过惊讶一瞬,随即便和芙玉一齐保护起舒棠来了。
外面暗潮汹涌,府中却是平静的有些吓人。舒棠每日最开心的时候,大概就是夜晚时与师父一同休息。不过,师父似乎总是颇为乏累,就算是一同休息,两人也没什么交流,只偶尔会出现自己睡相不佳,把手脚扔在师父身上的状况。
好在芙玉上仙处变不惊,很快就习惯了徒弟不老实的睡姿。
这一晃,就过了将近半年,外面那些风波终于消停了些,芙玉每日也得了空,在偏殿或宽敞的院子里指导舒棠的剑法和法术。若舒棠需要,她还会为其制造出模拟斗法的虚影,与其对战一番。有时候芙玉有了兴趣,还会亲自与小徒弟过上两招。
只是,看着徒儿这种进步,芙玉既欣慰,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每每想到徒儿对自己道的出师一事,她就会想,若是徒弟飞升的慢些就好了。
这些日子里,芙玉上仙想的最多的,不是出师这事,而是她心中那奇怪的感觉。舒棠常看见师父在指导自己剑法时走神,便是她在想此事。
芙玉是个反应慢的,但她不蠢笨,再复杂的事情,用上一两个月也可以想明白了。但这一次,她想了整整半年都没什么头绪。
唯一有点变化的,是她近些日子来,越是和徒弟走的亲近,越是觉得那不对劲的感觉强烈起来。这件事颇有些影响她的正常生活,芙玉上仙想了想,便和徒弟提了句:“为师近日身体不适,你暂且回偏殿睡吧。”
修仙人本可以用打坐代替睡觉,可舒棠为了能和师父多接触,硬是每晚跑去蹭了床。这半年来,她睡的一直都算踏实,不再有那莫名的梦魇,便也找不出理由留下,只好卷铺盖回了偏殿。
如此又是一年的日子过去,师徒二人每日相见时间越来越少,曾经是舒棠躲师父,现在两人倒是相互对调了身份,变成了芙玉躲避舒棠。
舒棠只当师父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便狠了命的修炼,想要快些减少师父的负担。如此一来,心想徒儿此举是为了早些出师,芙玉心里便更是堵得慌。
其实,芙玉想的也是简单,既然接触徒弟心里会不舒服,那就少为接触。可一旦少接触了,她还不放心徒弟,始终对其挂念。
纠结了小半年,芙玉终于去问了庐华,这是个什么情况。
哪想,庐华听完她的描述,没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倒是一脸惊悚地道:“小芙蓉,你这个很像相思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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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玉定定看了他半晌,慢慢道:“庐华,身为舒棠半个师叔,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你都好意思和我说了,我怎就不能和你说实话了?”庐华一想这位给他说的那些形容词,觉得牙根都要酸倒了。
明明是芙玉来虚心请教,到最后,竟是两个人争执理论起来。在彻底跑题后,两人干脆斗起法来,十个回合后,芙玉完胜庐华,随即扬长而去。
庐华气个半死,跑去找南檀说理,却被南檀扔了一堆事情去办,实在悲惨。
芙玉嘴上和庐华争辩着,但等她回了府上,听见偏殿里传来的声音时,她也有些怀疑庐华所说的那些话。
方才不见花花,她心里总记挂她,那时,她只觉得这是师父对徒弟的不放心。然而,现在她听见了花花的声音,却又产生了想要去看看她的想法,实在不像是自己先前所想的那种“不放心”。
芙玉上仙想了两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自然不会在这一瞬想明白。她压制住自己心中莫名的想法,本想回去休息一番,却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偏殿。
“师父?”舒棠刚耍完一套剑法,便见师父恍恍惚惚地走了过来。
“花花。”芙玉无意识地唤了她一声,随即眉头紧锁。
一看到师父皱眉,舒棠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师父,是不是我刚才的招式用错了?”
“不,”芙玉轻轻摇头,“你剑意领悟的很好,继续努力。”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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