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文NP

正文 第4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综武侠]明穿之朱祐樘 作者:莫子乔

    第4节

    唐悠竹为了那一小口蛋羹,还真是豁出去了!

    奈何人力有穷时,他这身子骨虽比一般婴孩壮实许多,却也是小一月前才进化到爬行生物级别的,一下子就想直立行走,也太急了点。因此只迈出两步去,立刻啪嗒一下跌了个狗啃泥!

    ——脸恰好摔到雨化田脐下三寸之处去!

    雨化田的脸一黑,他自从知道自己两岁半时遭遇的那一场痛不欲生的折磨意味着什么之后,就格外忌讳某些地方,哪怕是少监府里头那些比他还不如的小内侍,他也不肯让之服侍些沐浴更衣之类可能接触到此处的事情,此时给丑娃娃这么一砸,痛倒是其次,心里委实难堪。

    但唐悠竹此时也还没多想,他麻利地往后滚半圈,坐起来之后很快又拉着雨化田的袖子站起身,眼里心里手勾着的,只有那一碗蛋羹!

    ☆、第 12 章

    也是,这么丁点大的小娃,又知道什么呢?自己挨了那两刀,不也是到七八岁上头才知道……

    雨化田没心情再逗丑娃娃,又不肯便宜了他,将小碗随手往后一扔,正正好扔回小宫女双手举着的托盘上,小宫女看看他又看看胖球儿,虽有些可怜唐悠竹,却还是迅速托着小碗退下了。

    唐悠竹眼睁睁看着连万贵妃宫里的人都屈服在他便宜舅舅的淫威之下,一时也不确定要不要为自己存活率的再次上升大笑两声,但最终还是那碗只吃了几小口就没了的蛋羹更占上风,一张胖脸瘪了瘪,圆鼻头狠狠吸了两下……

    雨化田原挺欣赏丑娃娃将一张胖脸越发皱巴得不成样子的哭相,每看必乐,就是给抹上眼泪鼻涕也相对没那么暴躁,但今天,这儿可是永宁宫!又是大年初二!

    宫中素来忌讳哭声,何况丑娃娃亲爹就在不远处那正殿里头坐着,就算现在他为一碗蛋羹惹哭了丑娃娃,万贵妃有心偏袒还能一笑置之,但日后丑娃娃身份恢复,说起来只怕就是皇帝心里一根刺。

    雨化田狂妄时是极狂妄,但却不是个只知道一味狂妄的,他谨慎时也是极谨慎的,断不肯在此时落下把柄。

    可要他屈服于丑娃娃的眼泪,那也万万不行。

    正好万贵妃许了这小东西去她库房挑几件玩物,雨化田将手指头在丑娃娃皱巴起来的脸颊上戳了两下,戳得他暂时忘了瘪嘴,才道:“带你挑好玩儿的去!”

    唐悠竹依旧有些悻悻的,万贵妃说的话他可也听着了,拿两样玩意儿充当当日那二十一碗堕胎药的利息也没什么,可却不能抵消便宜舅舅从他嘴边抢了食物的深仇大恨!

    雨化田冷眼看他:“爱去不去!”

    唐悠竹想想自己下次进宫还不定什么时候,一下子等到六年后都可能,平日这肚子还是要靠便宜舅舅接济的,今儿若真闹大了,回头还不定怎么吃亏……衡量再三,也只好委委屈屈点点头,胖拳头握住他的手指:“炮、炮!”

    雨化田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更十二万分的不耐:“是‘抱’!”

    到底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万贵妃的库房果然极尽奢华辉煌之能事,朱见深只怕将自己整个内库都尽与她了,也难怪周太后死活就是看万贵妃不顺眼,连带她生的皇孙都不中意。

    唐悠竹坐在雨化田肘弯里,胖脑袋左顾右盼,嘟嘟嘴还不时砸砸两声。

    雨化田忍了他四五声,终于没忍住在他圆滚滚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闭嘴!别和土包子进城似的!”他决定回府后一定要让这丑娃娃好好长长见识,别这样一口蛋羹也能让他馋得口水滴答,又或者外库房摆着的一些还不如他小花厅博古架上头随意摆放的小玩意儿,就能把他给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唐悠竹却不管什么内库房外库房的,甚至仿佛连自己的心理年龄都忘了似的,见着个小竹笛子就不会走路……好吧,他一直被雨化田抱着,原也不用他走路,倒带重来!

    雨化田正想带他进内库见识见识真正的好东西,唐悠竹的眼睛却忽然被一匣子竹制小玩意黏住了!那上头竹编的十二生肖、竹子做的小屋子小桌子小椅子小柜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约莫四五寸长、却做得精致极了的小竹笛!

    余者也罢了,竹制小玩意在现代确实不算常见,但唐悠竹打小儿爱琢磨些制陶玉雕的玩意儿,这样的东西也见过不少,唯有那只小竹笛,实在与众不同!

    ——那小小的,其实四五寸长里头才占了一小半的笛身,和另一侧比浴凰更骚包的凤凰展翅模样的精致竹编……

    ——分明就是涅槃的缩小版啊!

    唐悠竹就是为了去尝试新到手的涅槃威力,才会在红衣教地图里头给雷劈到纪氏肚子里头的,但倒霉得要死的是,他出生之后技能栏里头,好歹还能有个凝淬是亮着的,但包袱里所有格子却是全灰,别说把涅槃拿出来磨牙出气,就是想拿个包子出来啃一啃都不行呢!

    此时见了一个缩小版的涅槃,哪怕只是竹编的,唐悠竹也立刻精神大振,啊啊啊地挥舞着胖爪子:“呀、哟、要!”

    雨化田一把排掉他胡乱挥舞的爪子,把被碰歪了的纱帽扶正了,原待不理他,但唐悠竹为了那竹笛简直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一个起码垒了三层肥肉的胖下巴在他鬓角挨挨蹭蹭的,不时还蹭到他的耳朵脸颊,软软糯糯的小嗓子哟哟呀呀的,雨化田干咳两声,想装作根本没听懂他的童音稚语,脚下却到底一转,往那竹编匣子去了。

    约莫还有两臂远的时候,唐悠竹就迫不及待地跳过去,别看他现在还走不稳,两条胖腿儿却不是白长那些肉的,借着在雨化田胸口一踢一使劲,还真给他跳了出去!

    雨化田无奈伸手拎起他的后衣领子,想提回来教训,却见丑娃娃一双胖爪子直往前伸,嘴里头哇哇啦啦地怪叫。

    不知怎么的,雨化田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的阿父也曾经给他用茅草编过小蚱蜢小兔子的,一时手就没收回来,反而略往上举了举,唐悠竹的胖爪子就正好抓住了把微型涅槃,似模似样地拿到嘴边,雨化田看得心里一动,正疑惑到底是谁吹过笛子与他看得学会了这样的姿势,不提防唐悠竹就直接把竹笛往嘴里一塞,啃得口水横流……

    雨化田默默转开脑袋,他实在不忍心看那竹编匣子底下,正好盛住丑娃娃口水的汉代饕餮纹玉鼎。

    ……传说饕餮乃是龙子之一,音如婴儿,好食贪婪,天地万物无所不食……

    ……却不想有一天,连丑娃娃的口水也食了……

    万贵妃的库房奇珍异宝无数,结果这两个进去逛了小半天,唐悠竹手里头只拽着一根小竹笛,雨化田拿得略多点,却也不过是与那竹笛一套的其他竹编、并那个吃过口水的饕餮玉鼎,出来时两个还都是满足的眯眯眼。

    万贵妃没再见他们,只过后略问两句,听得只取了这两样沉吟半晌,叹息一声:“可真是缘分了!”

    饕餮玉鼎只得巴掌大小,只是取其难得精致,倒也不算什么,唯有那些竹编,原是底下奴婢进献与她那孩儿的,不想他无缘把玩,倒给那娃娃挑了去……

    叹息一回,万贵妃越是着了心魔,但她越是着了心魔,就越不肯再将那娃娃传唤进宫,乃是不忍其又暴露在满宫恶意的一点儿怜惜。

    至于因此错过了早一步认出唐悠竹模样的机会,万贵妃日后是悔是恨是恼是叹,且先不说。

    ☆、第 13 章

    唐悠竹长大得飞快,就像有一阵子雨化田几乎每天出门回来,都能感觉到他比他早上出门前又重了一点点一样,正月初二之后,他也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学会了走路。

    雨化田举着一盏兔儿灯,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地逗他时,唐悠竹已经能够放开桌子腿儿自行迈步,虽然走两步滚两圈的,但速度却出乎意料的快,眨眼就抱住雨化田的小腿,然后仰着胖脸十分可爱无辜地喊他:“土土苏……”

    ——你才兔兔叔你全家兔兔叔!

    ——贵妃殿下也还罢了,就你那皇帝爹,若非运气好些,也不过是个兔子似的胆小鬼!

    但雨化田想想是自己先教他喊自己叔的、也是自己先喊他小兔崽子的,此时兔兔叔的称谓居然驳之不得,一张俊脸就扭曲得不成样子,手高高抬起,却只在那胖得摸不着骨头的小肩膀上拍了两下:“小混蛋!”

    唐悠竹就继续咧着终于冒出了两点小米粒的嘴,更加可爱无辜的:“蛋蛋酥……”

    说着自己想起前儿偷吃的鸡蛋酥,虽然因着才刚长出来一点点牙,根本没能咬动,但含着舔着的味道就够香甜的……

    吸溜……

    一张眯缝眼、白胖脸,十分荡漾地吸着口水的样子,让雨化田简直不忍直视。

    但小兔崽子和小混蛋的后果实在很明显,雨化田已经是土土苏和蛋蛋酥,实在不想再更新什么酥了,只好又拍他两下,把里头搁了夜明珠的兔子灯塞到唐悠竹手里:“自己拿着!”

    这兔子灯是用琉璃吹出来的身子、红宝石镶嵌的眼睛,萝卜缨子用的是碧玉……再加上肚子里头放着的夜明珠,重量还真有些儿。

    唐悠竹却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松捏住。

    ——曾经傲视一整个服务器哈士奇秃毛驴的力量,是不是已经开始初现端倪了?

    笔者不知道,笔者看到的只有倚小卖小已经十分习惯了的唐悠竹肉墩子,一手捏着兔子灯,一手依然紧紧抱住雨化田的小腿:“蛋蛋酥,玩灯灯!”

    蛋蛋酥额头青筋蹦了又蹦,仿佛真在油锅里头炸酥了似的,十分不肯动。

    唐悠竹却很有耐心,一张胖脸丝毫不嫌弃地在他靴子上蹭:“蛋蛋酥,玩灯灯!”

    ——本座这双靴子才穿出去大半天回来,虽来去路上都是骑马,但多少也沾上些泥土雪水,你拿手抱一抱也就算了,连脸都要蹭上去是想闹哪样啊?

    唐悠竹不嫌弃,雨化田先给恶心了个够呛,尤其想到转头这丑娃娃很可能就拿同样一张脸来蹭他的发鬓脸颊时,真给他恶心得不行。

    但唐悠竹哭嚎的功力从他刚出生时就让雨化田很头疼,现在他从个瘦猴子吃成个肉墩子,嚎起来那把嗓子不说响彻云霄,起码振振屋瓦是没问题的,偏他年岁又小,哑穴不能轻点、迷药不可轻用,雨化田忍过一回想看他能嚎多久,结果这肉墩子一身肉真不是白长的,嚎上一个多时辰,声音半点没削弱,终是雨化田自己先受不住,由他多吃了一碗鸡蛋羹。

    ——话说能为一小碗鸡蛋羹嚎上一个多时辰,就是雨化田这样很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的,都要佩服他。

    当然,这种佩服不足以让雨化田对唐悠竹言听计从,但唐悠竹也识相,轻易不拿嚎哭和他索取什么,十天八日来一回,大多也能如愿。

    此时也是。

    雨化田平日都要戌末亥初才能回府,今日过午便回,实是万贵妃心里着实惦记着肉墩子,只不肯让他招了人眼、不曾如何赏赐,便对皇帝特特提了:“化田能干,近来我每逢骑御用马,十分顺心,然而他到底年幼,今日是灯节正日,我也不骑马,只陪皇帝赏灯罢了,不如也让他早些出宫去,自己也去逛逛,也让府里头的孩子出门看看灯。”

    皇帝也还记着半月前见过的肉墩子,虽雨化田生得俊俏,便是不用马时,传他在跟前服侍也是十分赏心悦目,但万贵妃开口,他再没有不应的,还特特赏赐了他两个玻璃盏绣球灯:“与那娃娃一人一个顽去罢!”

    ——言语间仿佛雨化田不是宫中服侍的奴婢,而是自家子侄似的。

    皇帝与贵妃如此态度,让那些主子奴婢们听了心里是什么滋味,抱着现在实际上皇长子的柏贤妃,那脸上的笑容又是何等五味杂陈,且不必说她,倒是雨化田此时给丑娃娃嚎得头疼,也想起他原就是奉旨带这小混蛋去看灯的,倒也不算是被他的哭嚎吓住,也不是舍不得将这肉墩子关回密室里头去。

    一时找了台阶,雨化田就越发正了脸色,一把将把脸挨到他靴子上的肉墩子给拎了起来,淡淡吩咐小内侍:“给他洗干净,换一身暖和衣裳,再将大斗篷备上两身,手炉也先烧好了——晚些儿用过晚膳,我带他去走走。”

    唐悠竹正将整个胖脑袋都往后仰起来,吸足了气、小胸膛鼓得饱饱的,就要来一声超级响的,不妨听到这么一句,那声响已经堪堪冲过喉咙,居然能立时又咽了回去,雨化田听得他“哇啊”的“啊”字只出来半声,就忽然“嗝儿”着咽回去了,一张憋红的胖脸舒展开来,不半会儿就恢复了粉嫩模样,一双原本就够眯缝儿的眼睛努力眨巴着,露出一个终于有了小米粒却更加无齿的笑:“酥酥好、好酥酥,看灯灯……”

    雨化田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扑腾着胖爪子还想往他身上扑的肉墩子扔给旁边的一个内侍:“快拿去洗干净了!又是泥又是泪的,晚膳没用本座都先反胃了!”

    边说边迈步往书房去,唐悠竹在内侍怀里哼哼两声,心里暗道:“臭洁癖!”

    可就算他没有洁癖,也不得不承认,他那便宜舅舅有时候还是洁癖得挺有道理的,起码他身上的味道就一贯的好极了,全不像府里头别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冬日里头不讲究,那一身味儿啊,饶是唐悠竹一贯觉得自己很能讲究很没洁癖,都不免有些受不了。

    ☆、第 14 章

    唐悠竹从密室里头出来,得以接触这府里头的奴婢,也不过这一个月余的事儿,但他不是寻常婴孩,镇日里头除了琢磨如何让技能栏上的一片灰色亮起来,也就是寻着蛛丝马迹地探讨他这便宜舅舅的身份了。

    唐悠竹不敢说熟读经史,但因着家学渊源,什么二十四史资治通鉴都大略翻过,朱见深和万贵妃这一对又实在是史上罕见,便是这身子的原主,那也是极少数真正贯彻了一夫一妻的皇帝之一,他免不了看时多留意两分,故而十分肯定,正史上头真心没提过纪氏有哪个弟弟,又在这时候能穿着蟒袍进宫去的。

    然而他也没忘了,纪氏那日十分不要命地威胁便宜舅舅时,说的便是“我就把你是我弟弟的事情闹出去”,这么着宫里仿佛是没人知道的,那正史上不曾记载也不是不可能。

    但仔细查看这府里,又实在有几分怪异。

    他那便宜舅舅开口闭口之间,每每霸气侧漏,在皇帝万贵妃跟前倒还恭敬,却也毫不卑微,可那日唐悠竹听得分明,再如何不卑微,他的自称也是“奴婢”!

    若唐悠竹没记错的话,这“奴婢”的自称,在清朝那个半奴隶制的倒退之前,可都是内侍宫人仆役们的自称,其他官吏,哪怕只是一介小吏,也不至于自称奴婢。

    ……若从这个角度看,其实证据还挺多的,例如这便宜舅舅偌大一个府里头,除了他和他,长辈妻妾一个皆无;用的仆役又尽是些声音尖细、自称“奴婢”的男子,竟是一个女人也没有。而且这些男子身上还往往爱有点儿怪味,明明唐悠竹听得真真的,这府里头因为有个洁癖主子的缘故,奴婢们也都是一日得一次沐浴的。

    ……而且便宜舅舅进宫时穿那一身蟒袍十分霸气侧漏没错,但明朝的蟒袍,好像除了戏子穿的,都要皇帝格外赏赐的,除了宰辅重臣,另外最常得到赏赐的,仿佛就是太监?

    ——虽然他自称本座,府里头都喊他大人,但明朝的太监似乎也当得起一声大人……

    太监不同于寻常内侍,但一般都是阉人,因此他们若能开府,也往往愿意用些混不进宫的阉人……

    若是阉人,那一身味道还真可能……

    至于当日宫中,为了一碗鸡蛋羹在便宜舅舅砸的那一脸,仿佛还压到什么东西……

    唐悠竹是宁可他那便宜舅舅不是阉人、或者只是假阉人啦,但古代宫廷管理何其严格?哪儿来的那许多假阉人?他这便宜舅舅又不过是和竭斯底里娘一般,都只是蛮族俘虏来的,哪儿来的那么大势力去作假?

    唐悠竹记得清楚,明朝的皇帝,起码当前的皇帝,待奴婢们还算慈和,宫里头用阉人,并未要求一定要将孽根整个去掉,内侍身上的味道原不至于太难闻,而便宜舅舅很可能就是这一种。至于府里那些气味禁不起细闻的奴婢……

    那刀子匠们为了避免万一手底下出现个没阉割干净、还能秽乱宫闱的祸头子,一般都不只是给去掉两个卵子,而是彻底来个一刀两断,也是寻常。

    这太监到底不是女人,孽根整个儿去掉之后,有些事情就不太方便,饶是如便宜舅舅这样主子格外有洁癖,宽待得奴婢们也能一日一更衣的,也不过是使得他们身上尿骚味儿不怎么明显、一两步外不怎么闻得到罢了,免不了总是有的……

    唐悠竹给那侍人抱个正着,他五感又比寻常婴孩敏感些儿,自然就闻到些许。

    算不上让人恶心的地步,却不免让唐悠竹格外想念起雨化田身上的檀香味儿来,又格外为又一个“霸气侧漏的便宜舅舅居然很可能是个内侍出身” 的证据发现而纠结不已。

    ……纪氏是土官之女,战败俘虏入宫的,那么仿佛当时蛮族被俘虏的年氏之子,便是没入宫廷为奴……

    唐悠竹一开始看着便宜舅舅十分不顺眼,但相处久了,雨化田又真待他还挺不错,唐悠竹也不是那种会纠结别人对他的好背后,到底都藏着什么目的的人,他总觉得好就是好,他受了就是受了,因此虽还一有机会就爱各种挑衅雨化田的洁癖,却着实没想着得势后真拿他如何,连火锅汤料里头涮一涮的心思,都只是恶作剧居多。

    晚膳时,看雨化田一张板得十分高傲威严、其实却相当俊俏稚嫩的脸,唐悠竹算一算当日贺县蛮族土官作乱被镇压的时间,发现这舅舅挨刀子时很可能只比现在的自己略大一两岁,不禁就有些心软。

    偏偏他那技能栏里头,曾经风骚无比的凤凰蛊灰得十分彻底,让唐悠竹便是有心想试试这号称“凤凰涅槃、刹那重生”的技能,到底能不能修复男人的某处,也无法。

    宫里头特特闹腾一番才到手的那微型涅槃,又根本只是个吹不响的小玩意!

    好在凝淬能升级,唐悠竹到底还是有希望的,沮丧一回就又咧着嘴儿笑起来,挥舞着小勺子冲雨化田“啊啊啊”了好几声,自觉挥斥方遒、意气风发,颇为大气,雨化田却根本听不懂他外星语里头什么“放心吧老舅,等老子等级升上去了,一天给你刷一个凤凰蛊,总能有把蛋蛋长回去的时候”的豪言壮语,只觉得他每挥一下手,就有好些个奶糊糊从那小勺子上往外洒,不过几下这样的功夫,一桌子菜就被糟蹋得十分彻底。

    雨化田的心情也瞬间滑到谷底,一张本就严肃高傲的俏脸越发森寒至极,一巴掌拍掉那胖拳头握住的小勺子,阴森森吩咐换席面的奴婢:“给他上乳汁,不许加糖!”

    什么?

    老子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唐悠竹的笑脸顿时垮了下来,一双眯缝眼居然给他瞪出些许杏眼的模样,就是两边脸颊上的肉越发挤得鼓了起来,奈何雨化田与他心无灵犀、点也无通,完全看不出那双竭力瞪大的眼睛里头各种对他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指责。

    ——雨化田,只看到一只小青蛙。

    ——还是变异的白皮蛙。

    无视了白皮蛙瞪着那碗没加糖的马奶时的苦大仇深,雨化田抿了一口梨花酿,只觉得今天的酒尤其香!

    ☆、第 15 章

    今天不只酒香,连菜色都格外好。

    雨化田自从过上了不会再挨饿的日子,对饮食就渐次挑剔了起来。又因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已经到了就算在宫中,也基本随时饿了都能吃到合意点心的地步,难免就越发随心肆意,不乐意吃时甚少勉强自己。

    往日如唐悠竹这样奶糊糊洒了一桌子的恶心,雨化田便是重新换了席面,也顶多少少吃上几筷子,不想今日格外好心情,就着唐悠竹喝奶的苦大仇深脸,硬是吃下去一碗半的碧粳米饭、一碟子胭脂鹅脯、一碗野鸡崽子汤、一碗杂菌煲、几筷子醋溜白菜……

    甚至他平日不怎么爱吃的点心,都吃了好几块,其中那奶油松瓤卷酥、藕粉桂花糖糕更是格外吃了两块!

    雨化田这一餐吃得痛快,打赏时也格外爽快,厨下服侍的,除了今天灯节赏赐的一个月月钱之外,每人还多得了半串铜钱到一个银锞子不等的赏赐。

    ——只有真正的开胃良药唐悠竹小朋友,那是什么都没捞着,连奶糊糊都被收走了,换成了一小碗只够他勉强吃个五分饱的马奶,还是没加糖的!

    唐悠竹忿忿不平,大好的日子,谁都得了好处,就他屁好处没有,亏却吃不少!

    偏还不敢不吃,他先前看新席面真的只预备了他一碗马奶就要翻脸,不想雨化田淡淡一句:“再闹今儿就别想出去看灯了!”

    实在想出去放放风的唐小朋友,也只得委委屈屈喝马奶了!

    ——刚喝时还挺香甜的,可喝了几个月,再好喝的东西也没滋没味了!偏偏对面还有个喝一口酒要细品半晌、咬一口奶油糖糕都要咀嚼七八下的家伙在炫耀!

    唯一能保住唐悠竹嘴里那好不容易冒出头来的两颗小米粒、没让它们真给他磨没了的动力是……

    唐悠竹想着古时宦官为了长回那东西,连吃童子脑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便觉得等来日他刷出凤凰蛊,有这家伙抓心挠肝求着他的时候!

    ——终有一日,定要让他知道虐待外甥是大错特错的!

    唐悠竹咬着牙,直到华灯初上,雨化田终于舍得放下杯箸带他出去时,脸上的肉还是鼓得厉害。

    雨化田戳着他的腮帮子,肉鼓鼓的很有手感,而且想到让这丑娃娃这样的是他自己,就更加成就感十足,一路从少监府门口戳到正阳门大街上还不停手!

    唐悠竹此时却懒得理他了,一双眯缝眼努力睁大,左顾右盼十分稀罕。

    明朝的宵禁在历朝历代里头,都算是比较严格的,然而灯节前后,自太祖起就钦命“驰宵禁十日”,今天又是灯节正日子,街上格外热闹。

    富户门前固然彩灯如山,寻常人家也不吝啬挂上那么三两盏,又有许多孩童提着灯笼嬉闹,不拘是丝绢细缠白玉架、又或者简简单单的萝卜灯橘子皮灯,甚至草纸糊的简陋灯笼……

    都足够照亮一张张笑脸。

    唐悠竹手里捏的兔子灯乍看很寻常,其实用料却是罕见的珍贵,做工也精致,他本人在游花灯的孩童中也算是年幼的,然而他那张脸却也是少见的严肃。

    嗯,起码唐悠竹自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很严肃,却不知道他那瞪得都快成了杏眼的原眯缝眼、和那总也安分不了几个呼吸就左右扭摆的胖脑袋,早把他的内心出卖了。

    雨化田看着这样别别扭扭的丑娃娃,唇角不禁露出一抹笑,很淡,却很温柔。

    姚璧远远地在人群里头看了这一眼,心中一动,无端缘起,日后就是知道了这人其实乃是文官集团最为不屑的宦官权监,又听了许多西厂如何严酷残暴之事,却始终记得这人侧首垂目,看着怀中幼童时,那一眼的温柔。

    是以终其一生,姚璧都不曾怀疑过雨化田对孝宗皇帝的忠诚与爱护。

    然而现在的姚璧还不是日后的太子少保,他只是一个参加过两次乡试、这一次总算勉勉强强中了的小举人,正带着新婚妻子出来看灯刷好感度的小青年。

    也是一个傻里傻气的,枉费京城居十余年,居然还认不出当下宫中红人、朝上也初现权势滔天的雨化田,还傻乎乎地想着:若是能与贤妻得儿有子,或许十年之后,他姚家子嗣也能如这对兄弟一般相携看灯,兄长温柔友爱,幼弟肥嫩福气……

    在这样的心理驱动之下,当再一次偶遇时,姚璧看到那兄弟两个为了能不能吃一碗芝麻糊而闹得大的一脸寒霜、小的涕泪满脸的,还挺友好地邀请他们一起:

    “夜风严寒,喝一碗芝麻糊暖暖身子也是不错的,张老头的芝麻糊也是远近闻名,用料也干净。公子若不介意,不妨一道用些。”

    想想补一句:“若公子不愿意用他这儿碗碟,我良人自家备得有些,且待我取来。”

    说着转头与车厢说了两句,里头有个温柔的女声应答两句,一只素手递出两套颇为素雅的青花碗勺来,姚璧接过,笑着递给那张老头,又对雨化田道:“这碗勺都是车中刚备的,此前并没有人用过,公子就放心给你弟弟用些儿吧!”

    雨化田打量了他好一会,此时也认出来了——这家伙可是日后致力于弹劾他西厂的主力之一,他梦中就算追击赵怀安到龙门,也没忘了布下网子收拾这群家伙呢!却不想今生他还没想好是不是把他们扼杀于微末未起之时,他倒先蹦跶到他跟前卖好儿来了!

    说起来,这姚璧现下还是吏部尚书的公子,若不是他爹姚夔死得早,日后他也不能想拿捏就能拿捏他……

    雨化田想着自己已经说通了万贵妃,只待明年秋鲁浙水患时,便能卖鲁浙两地好大一片人情——眼下,姚夔隐然还是浙地官员学子的首领人物……

    琢磨一番,打定主意,雨化田也便顺手推舟下了马,对姚璧一拱手:“如此,便多谢了!”又教训唐悠竹:“你晚膳时不爱惜粮食,将奶糊洒了一桌子,我本待罚你十日只许喝乳汁,眼下虽饶过你,却也只许喝小半碗——再弄洒了,一整个月都别想喝到乳汁以外的其他东西!”

    唐悠竹在姚璧开口时就不抹眼泪了,此时听得雨化田这么一句,欢喜地抱住他的脖颈:“酥酥好好!”也不管雨化田措不及防之下,给他眼泪鼻涕糊了一领子加半个下巴之后,那骤然扭曲的脸,又对着姚璧卖萌:“蝈蝈也好!”

    姚璧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怎么的,雨化田那张脸扭曲得十分狰狞可怖,他却忽然只想笑。

    ☆、第 16 章

    不久后,雨化田升任御马监掌印,学子闲谈时说起,都说此子年幼位高,据说走的还是万贵妃的门路,真不知是何等奴颜媚上、心狠手辣之人,姚璧听了,虽不敢断言雨化田不曾有媚上之举,却始终不相信那上元之夜与幼童温馨互动,便是横眉训斥也温柔的少年,会是如何心狠手辣。

    雨化田却是真的心狠手辣,虽然此时西厂尚未设立,御马监的权柄却也不小,既掌得腾骧四卫营马匹及象房等事,几乎称得上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乃内廷之“枢府”,又还掌管了草场和皇庄等事,可与户部分理财政……

    雨化田升任御马监掌印之后,第一次展露其强横做派,便在这皇庄一事上!

    明朝皇庄除了天子皇庄外,还有皇太后皇庄和皇太子皇庄,雨化田初初掌印,便有人告到他跟前,说皇太后皇庄侵占民田!

    雨化田再如何,也不能和皇帝的亲生母亲理论,但管庄太监不论是谁的亲信,论来皇庄都是归御马监挟制的,他自然能处置得。当下风行雷厉,三五日间就将证据收集齐全了,之后也不需那管庄太监并底下爪牙的供词,直接按《大明律》处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该只徒罪的,必不会因为其身份低微就格外为难,该杖责杀头的,也不会因为其后台强硬就格外宽容。

    且处置过后,也不忘往御前、并京师府尹等处,将事情详细皆与备案,十分周全。

    明朝太监身份尤其不同别个,雨化田又深得万贵妃喜欢,连带着皇帝在任命他为御马监时,也格外明旨允诺其“但凡职责之内,尽可便宜行事,不需事事请示于朕,待事后禀报即可”。

    雨化田如此处置,就算被处置的人里头不只有宫里派出去的太监内侍,还有一些自称是长宁伯府周家的仆役甚至远亲之人,也算不得逾越,反在士林之中赢得两分清誉。

    周太后给气得当下就要拿雨化田问罪,奈何后宫嫔妃不得干政,雨化田虽是内官,却是正儿八经的御马监掌印,又简在帝心,兵事上与兵部尚书及各方督抚平起平坐都是客气的,真认真说来,便是兵部尚书各方督抚也需看他脸色,周太后一介内宫妇人,即便肚皮争气,轻易也没什么拿捏他的手段。雨化田又是张口大明律、闭口太祖大诰的,周太后不说目不识丁,所知实也有限,给他说得瞠目结舌,还不敢对太祖圣训有任何胡搅蛮缠之言,草草将他打发走,自己气得捂着胸口起不了榻了!

    皇帝极是孝子,“五日一朝,燕享必亲”,听得太后病了,匆匆将橘子剥成两瓣递与贵妃,都顾不上再如平日那般仔细与她挑细丝、去核儿,便要乘舆往清宁宫赶。

    万贵妃却早早儿就得了雨化田处置太后皇庄不法之人的消息,正捧腹暗笑周太后仗着有个伯爷兄弟、又占了天子生母的名分,就满宫里挑剔她专宠还不够,又使人在朝上弹劾她兄弟专横,甚至在朝野之外败坏她的名声!如今此事一出,最妙的是那在皇庄上头权势比正经管庄太监还大的周氏族人,在被御马监人捉拿后、当街大放阙词时,偏偏给入京备考春闱的士子们听了个正着……

    周太后此前为皇帝要尊先帝正妻钱氏为太后、以及钱氏太后与先帝合葬等事,就闹得朝堂不少人知道这位不是个讲理懂规矩的,再加上此事……

    呵呵,看她还有脸为难本宫?

    万贵妃越发觉得是她那孩儿显灵,知道她身份所限,难以处置这个大仇人,便为她送来雨化田这么一个妙人儿!此时见皇帝着急忙慌的样子,便不慌不忙将一半橘子去了皮,眼见皇帝已经几步走到殿门口,忽然转脸捂嘴咳嗽了几声。

    果然,皇帝一脚已经迈了出去,应声却又回转,拍着她的背焦急叹息:“唉!可是吃得急了?你素爱吃橘子,又吃不得外头那层丝,每次吃都要咳上大半天……也是我不好,只想着当日你我二人艰难得连个橘子都不能随意吃的时候,便总把贡橘往你这儿送,却不该一时慌乱就忘了先给你去了丝儿了……”

    万贵妃慢慢将捂着嘴的手覆到他手上,眼中咳出来的泪花还没干,脸上已经带出笑,笑中又带着嗔:“你乱说什么?我是那样馋嘴儿到连自己的身子骨都不管不顾的人吗?我就是不顾自己也要顾着你呢!如何肯轻易病了去?”说着扬扬手里的橘子,“不过是不小心给口水呛着,橘子可都还没吃,哪儿又能把丝吃下去?”

    皇帝仔细数了一下橘子瓣,方松了口气,又拍拍万贵妃的肩膀:“是了,是我太担心口不择言了。”又问:“如何呛着了?可要小心些。”

    万贵妃便敛了笑意,叹息一声:

    “我今儿早上才听说,那雨化田处置了以太后皇庄的名义侵占民田的奴婢们,还想着这也是为深儿你分忧了,到底这侵占民田的名声可不好听,又畿内、山东、河南等地去年才闹了饥荒,深儿你还特特给他们免了税粮呢!可别这恁多税粮才换得的好名声,为着区区几亩田地就糟蹋了!

    我又想着,太后在这宫里头住着,你我但凡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也都是尽着她头一份儿,清宁宫的消耗从来是皇帝皇庄负责的,也不曾要太后皇庄出息,哪里就至于要太后主意侵占民田了?必是底下管庄的奴婢不济事,化田先处置了,又都是依着大明律法办的,事后也与御前和京城府尹都上报了,也没什么,还赞他忠心为你分忧,毕竟这样的事情,自家奴婢的错、由自家奴婢先一步处置了,怎么都比朝堂上大臣们闹出来好听,御史朝臣那张嘴,就是皇帝,给闹着也是打脸呢!不想……

    唉!也是我没想周全,太后最是个要面子的,便皇庄之事不是她主使,也是她的奴婢,又据说后头还有周家族人——我原觉得这哪家没几门糟心亲戚呢?但亲戚再糟心,深儿你孝顺不就足够了?没想着太后气性那么大,生生给气得都病得起不来了……”

    万贵妃没一字是给雨化田求情、更没一字直指周太后不是的,偏皇帝听了,却正好上心,想起过往叔皇景帝登基后,将他太子之位废除了的日子,母妃有个小弟弟要顾着,他那时候活得如何艰难?也亏得阿万舍弃了面子与宫人周旋,又时时注意带着他在钱氏汪氏等人跟前尽孝,明明那样爱吃橘子的人,得了两个却自己一瓣都没舍得吃,只因着那时候自己胃口不好,便都做成果酱与自己下饭了……

    说起来在那些日子里,倒是钱太后因着膝下无子,对他倒还更尽心呢!

    皇帝想到这个,又想起前两年钱太后亡故,他生母周太后闹着不让她和先帝合葬的事情——那合葬之事可是先帝临终前亲口吩咐的,听到的不止朕,还有李贤等顾命大臣……

    偏偏母后非得闹腾,先是想着越过嫡母独享太后之尊,又在嫡母与父皇合葬事情上头闹腾,连番害得朕在朝臣面前好一番没脸,那文华门哭谏之事,可真是大明自立国以来第一回,便是纵观史上历朝历代,也没几个皇帝这般儿难堪过。可母后却总是只记得自己没能让她如愿,却从未如阿万这般怜惜自己的不易……

    ☆、第 17 章

    皇帝对太后其实十分依恋,太后越是偏爱他那同母的六弟见泽,皇帝对母爱就越渴望,奈何太后先是身份低微不能亲自抚养他、后来心思又都给幼子见泽占了去,皇帝求而不得,却待太后越发孝顺,除了万贵妃一事上,几乎言听计从,便是那样违背先帝遗命之事,他也觉得不妥,但给太后一病一哭,到底硬着头皮在朝堂上提了,虽是最终因扛不住群臣哭谏文华门,不曾让太后彻底如愿,他也是真尽力了。

    但方才在太后病倒的消息传来前,万贵妃才和他说起那可怜早夭的长子……

    皇帝虽性子弱了些,手底下的锦衣卫东厂人却并非都是吃干饭的。当年他为何病得那么巧,又为何阿万才去照看了他一天半,回来时原本健壮活泼都会翻身了的长子就没了……他也不是全没点儿底的。但孩儿已经没了,母亲却还是母亲,他也不敢和阿万说……

    可忽然之间,皇帝对于去清宁宫的事情,很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不管如何孝顺,他终归不是母后心里最要紧的。

    六弟没出生时,父皇的宠爱比他重要;六弟出生之后,六弟也比他重要;到了现在,原来一个周家族亲,就已经比他身为皇帝的面子重要了……

    阿万方才还笑着和他说太后身子越发好了,一整个冬天都没犯病,昨儿御医去请脉,说是十分健壮,让他只管放心;结果一转眼,就说病!

    上太后尊位时,嫡母要与父皇合葬时,她也是这么病!

    皇帝叹了口气,他觉得脚上忽然像坠了千斤铁球似的,让他迈不动步,但太后病了,还特特报到永宁宫,他不管心里怎么想,总不能不去探望一二。

    却是万贵妃心疼他,看他脸色有些白,忙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深儿前些时候可才小病过一回,御医还和我说莫让你太操心劳力了呢!我偏和你说那个,白惹一场闲气!”又关心搀着他:“可是又头晕得很?我让人传御医来看看,太后那儿你不必操心,我顾好了你,就去看看她——再命人将柏贤妃也叫上,把祐极也带去,她看到大孙子,那心情准保就好了!”

    皇帝看她提起朱祐极时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心里越发怜她,便又越发愧疚、甚至一想起清宁宫就隐隐有些愤懑,便顺势躺了下来:“劳累阿万了,我总是没用,身子没用,连母后那儿也要你帮我周全……”

    万贵妃拍拍他的手:“说什么呢?你是我带大的,又是我的夫君,我不顾着你,还能顾着谁去?”又劝他:“别担心,太后不过一时心里转不过弯来,等见了孙子心里高兴,自然也就好了……”

    当日在景帝手下,周太后虽是皇帝生母,到底只是嫔妾之流,景帝也不屑为难她,她的日子过得就算不如英宗在位时,可也比皇帝这个让景帝刺眼刺心的前太子舒服多了,起码不像皇帝这样落得一身大大小小的毛病。别说她这次是不是真的气病了还有待商榷,便是真的,也比皇帝容易好得多——只要她肯好……

    这些事万贵妃也不提,但皇帝岂能不明白?因此叹息一声,到底没坚持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太后皇帝先后都给气病了的消息,就传得内宫外朝都知晓了。

    原还为皇庄太监就敢仗势欺人侵占民田一事忿忿不平的学子们,闻讯大多为这对至尊母子可惜,果然谁家都有几个气死人的糟心亲戚,这人哪,就算做到皇帝太后这样天下第一等尊贵的,到底也不能事事顺心。

    又有那知情的更轻声叹气,皇帝那是真不容易,可是太后嘛,到底是给周家族人气病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又不过小半日,当日周太后那先是想独享太后尊荣、后又企图撺掇儿子违背亡夫遗命的事情也被翻出来炒冷饭,且传播的范围比原先众臣顾忌天下颜面对外缄口不言时,要广得多了,几乎连街边卖炊饼的大妈提起来都要摇摇头、叹两口气!

    一时周家的名声,呵呵!看看那些愿意娶周家女儿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

    又有姚夔不多时听说了,也不顾自己老迈之躯,日日除了朝中政事,还要往清宁宫,立于宫门之外大声念叨一些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嫡庶有别、什么贵妾原不该称呼为母亲的话……

    周太后听着从夫从子的话就不怎么自在,再听得妻妾嫡庶,更是几乎要给气了个倒仰!

    再听说朝中已经开始议说母凭子贵的嫔妾便是称了太后,又有没有资格与皇夫合葬之类的话,更听说皇帝也并不十分坚持……

    周太后那是真的病了。

    病得还很不轻,日日恹恹不思饮食,总是喊着胸口疼,偏偏御医换了一个又一个,除了郁结于心,谁也说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毛病。

    皇帝日日前往探视,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只要周太后略有个想头,他总命人准备在先;但再多的要求,他这次却也知道“乱命不敢受”和“天下为重”了。

    雨化田喝着永宁宫赏下来的贡酒,觉得味道也就那样,但边喝边欣赏乾清宫赐下的金玉如意,心情却是格外好。

    他这一高兴,也无视了脚边忽然滚过来一个肉团子,由着那肉团子从桌底滚到榻边,又攀着往榻上爬,还贼头贼脑地从他后头靠近,不怀好意的表现十分明显。

    雨化田又仰头喝了一口酒,仿佛全没注意到那后头忽然伸出来勾着桌子上一碟鸡蛋奶油卷,但在那手要缩回去之前,却猛地一爪过去,肉团子就整个被他拎起来!

    唐悠竹给雨化田拎着衣领提起来也提习惯了,此时也不着慌,只咧着又长出了好些玉米粒的嘴儿冲他笑,捏着碟子的手也直朝他伸去:“卷卷甜,酥酥吃!”

    雨化田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唐悠竹的笑却只是越发甜美可爱,看得雨化田不禁喃喃两声:“就这脸皮,便是遇上周太后那样的祖母,想必也吃不了亏的。”

    唐悠竹闻言却是大惊,他自然知道历史上的朱祐樘在认回去后,就是给周太后养着的,但那位或许不会想着要他的小命,可看她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那些事,就知道是个脑袋不怎么清楚的。偏偏这位老太太还十分长寿,眼看还有三十几年好活呢,依着历史,她还要在朱祐樘登基之后当上足足十八年的太皇太后!

    ☆、第 18 章

    虽说这就算不给她养着,做孙子的孝顺祖母也是应该;但没养着的还好说点儿,若真给养着,她今天哭闹明天病的,再加上个纪氏……那真是什么事情都不消做,整天处理这两个脑子不清的女人就忙不过来了。

    当下唐悠竹也顾不上鸡蛋奶油卷,只对雨化田招手:“不要周周,只要酥酥,酥酥最好了!”

    雨化田满意一笑,觉得这些日子到底没白给丑娃娃恶心。

    唐悠竹见他笑,也安心不少,他相信雨化田能整得周太后有苦说不出,便也该有护住他不被她养着的本事。

    但谁也没想到,周太后的脑子虽不太够用,身边能人却有不少,那么巧的,就在雨化田受命追查京中忽然出现的“妖狐夜出”案、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清宁宫中忽然来人,将唐悠竹接走了!

    大明规矩起码在此时还是挺严的,后妃几乎只在地位不显的人家里头挑,就是想干政都没那本事。便是地位尊贵如太后,也不能对臣子说召就召的。奈何唐悠竹只是小奶娃娃一个,离臣子还远得很,雨化田又不在府中,竟没人有法子推脱掉清宁宫的召见,便是内侍里头最知机的一个,也不过是帮着往永宁宫那儿带了信。

    唐悠竹再如何不愿意和周太后有所牵扯,也不得不乖乖儿进宫去。

    ——谁让他现在本事不济呢?凝淬最高重还没点亮,微型涅槃又死活吹不响!

    周太后也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唐悠竹从玄武门那儿就只能走着进来,别说肩舆轿辇这样的东西轮不着他,竟是连那经过的内侍现殷勤、说要抱着他走,都被清宁宫的嬷嬷喝止了:“自来这臣民入宫,便是宰辅之尊无恩旨也只得步行出入,他一介草民,如何能有特例?”

    那内侍就只好和许多经过但不敢上前的宫人们,一起看着矮墩墩的、还不如那个嬷嬷膝盖高的肉球儿糖,一步一步往清宁宫走,没人敢开口反驳,但心里想的什么,却实在不好说。

    唐悠竹倒也无所谓,他虽然屈膝弯腰时,常常一不小心还要一滚就滚上好几圈,但这样平地走着,却也不是什么为难,他平日就是没人折腾时,也要自己绕着府里走两圈呢!

    但看在宫人们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清宁宫离玄武门不算很远,却也不近,带路的嬷嬷又不知道是故意折腾唐悠竹,还是有什么讲究,七弯八绕之下,足足走了约莫有两里地!也亏得是唐悠竹,别看凝淬用处似乎不怎么的,却将他的身子骨淬炼得不错,两里地走下来,也只是脸色微红、气息微喘、额际微汗,并不曾如何难受,就是过门槛儿艰难点,但唐悠竹是个能舍得下面子的,嬷嬷不肯抱他过去、还不许其他宫人抱,他也无所谓,直接双手往门槛上一趴一撑,吭哧吭哧地连翻带滚,难看是难看了,但也一个个都迈了过去。

    如此走到后来,不说路过的宫人越来越多,就是那清宁宫的嬷嬷,都不敢再给他冷脸瞧。

    唐悠竹早上穿得一身大红衣裳,到得清宁宫时,已经在各处门槛上蹭成灰紫色,清宁宫守门的内侍看他这样倒还不敢如何侧目,殿里头迎出来的大宫女却毫不客气地打趣:“桂嬷嬷这是从哪儿捞出来的泥猴子?瞧这脏的!”

    唐悠竹眯着眼没理她,桂嬷嬷反出来打圆场:“这是御马监雨大人家的孩子,太后晨起忽然想着他倒和殿下差不多大,特传进来见见。”又让那宫女进去问问:“太后是现下接见,还是过会儿再见?可要先让他梳洗一二?”

    那宫女没想到桂嬷嬷是这样态度,脸上的嘲讽便收敛了些,福了福身进去了。

    桂嬷嬷又陪着笑,递给唐悠竹一方帕子:“小公子且先随便擦擦,这宫里头的规矩就是这样,您莫放在心上。”

    唐悠竹还是眯着眼看她。他那张眯缝眼嘟嘟嘴的脸,原是不笑也带几分笑的大阿福模样,但此时桂嬷嬷见着,却没有初见时的可笑轻视,反而心下凛然。她老于深宫,见过的孩童虽是以小宫女小内侍为主,又或者是小皇子小皇女的,如唐悠竹这般身份的还是第一个,但不论身份如何,像唐悠竹这样韧性的孩子,若天不假年也便罢了,若是给他熬得出来……

    雨化田不也才十二三的年纪,就已经做到御马监掌印了吗?还把太后气得只能喊病,却没他奈何,最终只能传了人家的小娃娃来,还未必真能如何迁怒出气……

    桂嬷嬷忠心是极忠心的,在万贵妃和周太后之间,她自然更忠心于周太后,毕竟太后是皇帝生母,皇帝再如何也只能敬着孝着,万贵妃却已经不能有孕,身子骨也有限,再如何跋扈也未必还能熬几年。

    但雨化田年轻,眼前这个娃娃更是年幼。

    桂嬷嬷不认得多少字,却也知道一句俗话,叫“莫欺少年穷”。

    太后懿旨她不好违背,可也不愿真将这两人得罪狠了。

    是以唐悠竹再如何看着她不说话,桂嬷嬷都只是笑着,递出帕子的手也一直伸着,眼光更是越来越和善,到了后来,几乎和看着自家的小孙子相差无几了。

    唐悠竹终于抿了抿唇,接过那方帕子:“多谢。”

    桂嬷嬷点点头,敛了笑容站到一边。

    唐悠竹草草将脸擦了一下,都还来不及擦手,刚刚那个宫女就又过来了:“太后召见小公子。”

    ——居然没将老子晾半天?

    唐悠竹随手将帕子塞回怀中,有些惊讶但也没多想,到了殿中,他依着上次跟雨化田进宫时学的那样行礼,榻上那其实也不算老的老太婆,仿佛全没看到地上的肉墩子一般,只顾低头垂目、拿茶盏盖子拨着茶末子时,唐悠竹也没怎么惊讶。

    其实这样才正常啊,周太后就是个脑子不太够用又爱穷折腾的女人,也就是这样的手段了,真能有那一将他传唤过来就直接杀死的魄力,又或者能和颜悦色拉拢他的忍性,也不至于连着给英宗生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长子,结果都斗不掉一个无子的皇后,直到英宗死前都只是个贵妃了。

    ☆、第 19 章

    英宗临终前最不放心的除了朝政,也就一个钱皇后,全没周太后什么事,她在英宗陵寝里头预留的右边位置,还是文华门哭谏之后,朝臣看新君虽有些糊涂愚孝,好歹听得见谏言,也给他一点儿面子妥协一步、再者先帝好歹没直言不许周太后也一起合葬,方才勉强对英宗陵寝右边的动作未作言语。现在她自己作死,那个位置也颇岌岌可危,朝臣还在为嫡庶有别、要别到何等程度,这母凭子贵,在嫡妻无子时,庶妾又能子凭母贵到何等地步,而争论不休呢!

    若周太后能少往脑子里塞点豆腐花,如今姚夔等一干正统、天顺年间一路走来的老臣,也不会见天儿地和皇帝嘀咕什么“虽说生事爱敬,然而父母之行若中道,则从;若不中道,则谏!从而不谏,非孝也!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不争于父。陛下身系天下,更不可因愚孝而言行皆牵于一妇人也”了。

    ……现在又好死不死,非得传了自己进来,还大庭广众地让自己一个堪堪周岁的小娃自己从玄武门走进来,还非得挑着春闱在即、天下学子汇集京中的时候,真是……

    虽说从玄武门到清宁宫,所行走处皆属于内宫所在,但周太后对内宫的控制力有那么强么?而且除了内侍宫女,还有侍卫好不好!

    唐悠竹敢拿他的西瓜肚打赌,他还没走到清宁宫,内阁重臣们绝对就知道了周太后又一十分不慈的动作,而且不需等到他出宫,外头的风声就能传得十分销魂。

    而便宜舅舅嘛……

    那位虽爱揉捏折腾自己,却不是个会看着自己给人揉捏折腾的。区区一个皇庄侵占民田的事件,就能将周太后那屡次企图违背先帝遗命都没怎么远扬出去的名声,给搞得臭大街,这一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周太后实乃自己作死的典范!

    唐悠竹艰难地维持着叩拜的姿态,倒也没怎么不忿。

    反正就是按后世的礼仪,做孙子的跪拜一下祖母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是一个已经将自己作死了的祖母。

    跪跪就跪跪呗,就当锻炼身子了。

    唐悠竹动动小屁股,将重心略微一移,换了只手做支撑。

    嗯,地板虽连个褥子也不舍得铺,不过清宁宫有地龙,青石砖跪着也不怎么凉,他腿上的肉又着实厚,清宁宫没人舍得出来给他个褥子,他自带的肉垫子更舒服,就是肉太多了,总要小心不要直接滚地翻转三圈半。

    这作死的祖母现在可还不如万贵妃,起码万贵妃在不知道自己是便宜爹爹的儿子之前,看便宜舅舅的面子还会继续和善下去,可周太后……

    便是现下知道他的身份,她还有个依附她的柏贤妃所出的朱祐极,这位便宜哥哥年纪在他之上、出生又比他尊贵,周太后这时候可不见得会稀罕个南蛮俘虏所出的皇孙!

    真可惜,谁能想得到日后当上皇帝的,不是这个清宁宫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连皇帝都会为此多看柏贤妃一眼的朱祐极,而是一个南蛮俘虏生下的小透明呢?

    小透明和朱祐极素未蒙面,虽然对于他日后的下场有那么一丝丝悲悯,却也没什么跳出来充当白莲花净化炮灰的想法。

    就是不小心再次想到当作死的祖母和竭斯底里的娘亲顺利会师,而现在看似和善的万贵妃在知道他生父为谁之后、也很可能再一次发疯的黑暗未来,不小心晃动了一下……

    原本估计还能坚持一个半时辰的肉墩子,在进清宁宫正殿的半刻钟后,直接重演年初在永宁宫的那一幕。

    滚地翻转!

    而且圈数还增加了!

    更倒霉的是,明明屋子挺大的,他也是跪在正中央,但不知道怎么滚的,居然能滚到碰着旁边一张矮凳,上头摆放的一个缠枝莲花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片飞溅!

    唐悠竹反应还算快,直接抱头滚地闪躲,但他肉墩子的身材到底有些不便,之前又才走了两里地、跪了一小会,躲开大半碎瓷,护着脑袋的胖爪子却还是给划出两道血痕!

    皇帝刚刚得了消息,在姚夔等臣子一连串“从而不谏,非孝也!”的背景音下落荒而逃、匆匆迈进清宁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娘高坐榻上,脸色森严,下头一个可怜兮兮的胖娃娃,坐在碎瓷堆里,衣裳凌乱破旧,胖爪子上更是鲜血淋漓!

    皇帝一脚还在门槛外,忽然一阵眩晕,虽在近侍的搀扶下稳住没跌着,但一回身就看周太后见了他,脸上先是闪过慌张、之后又抚着胸口哎哟哎哟着直呼胸闷,一时只觉得疲累至极,也不愿意将一路上辛苦打了腹稿的诸如“母后母仪天下,最是慈爱悯幼,何必和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之类的许多劝解之言,通通咽了回去,只道:

    “母后既然身体不适,便不让这小子在您跟前打扰了——韦兴你将他抱到永宁宫去,让贵妃好生赏他些东西压压惊。”

    又对周太后道:“朕忽然想起来前朝还有些事情,晚些儿再来看母后。”

    说罢,也不等周太后嚎哭出声,赶紧上了肩舆走了,倒把周太后真给气得心口又是一阵发疼。

    此后清宁宫中如何请医问药,永宁宫里万贵妃如何心肝儿肉地抱着唐悠竹直呼可怜、抹眼泪,都且不提。

    唐悠竹窝在万贵妃怀里,摸着腰间的小笛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滚地时不小心弄掉了尾部的骚包凤凰竹编,现在好好一个微型涅槃就只剩下个光杆儿,吸吸鼻子,一边哀怨地想着没了凤凰的涅槃还算不算涅槃,一边摸着小下巴琢磨:

    之前还没想着,但这清宁宫、永宁宫的,便宜老爹起宫名是真那么不讲究呢,还是故意的?把万贵妃一个妾室的宫殿,和生母周太后的弄得这么像,而且永宁怎么听都怎么比清宁还尊贵些……

    至少不像清宁宫似的,“清宁清宁”,就是让你这寡居的老太婆好好想想清福少出来折腾、还给后辈儿孙一片清净的,那么赤裸裸的嫌弃?

    ——当然,以上都是唐悠竹脑洞开大了的结果,永宁是不是朱见深恋母情节的折射笔者不敢肯定,起码清宁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朱见深真心还是挺孝顺的。

    ——只是有时候,再多的孝顺也经不起太过肆意的消磨。

    ☆、第 20 章

    万贵妃却仿佛比周太后会做人,虽然也不排除她是因为不知道唐悠竹的身世、又有心拉拢雨化田这个简简单单一两招就让周太后的名声臭大街的高手,但她言语和煦、笑容慈爱,对比周太后那张脸……

    嗯,如果便宜老爹真缺母爱的话,来永宁宫确实比去清宁宫舒服些!

    唐悠竹愉快地吃着各种在家里时,总要和便宜舅舅各种斗智斗勇才能吃到那么一两口的鸡蛋奶油点心,一边窝在万贵妃怀里享受帝皇级——在皇长子夭折之后,绝对帝皇级——的待遇,仿佛他真的是个无知无觉的小婴儿,全然不知道他在纪氏肚子里头时,第二热衷于给他刷debuff的就是这个无比慈爱的女人似的。

    雨化田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恭敬地低下头,掩饰抽搐的嘴角,雨化田也表现得仿佛完全不知道之前在清宁宫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已经传遍整个京城、很有向京畿地区继续蔓延的“太后不厚,苛虐幼童”似的,只与万贵妃闲话几句,便带着唐悠竹和一堆赏赐出宫去了。

    第4节

    恋耽美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