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节
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第19节
白花拿到木工书籍,便开始伐木、锯木、刨木,叮叮当当的在屋里鼓捣。没过多久,两架精巧的木摇车便做成了。一家一架,他还留了些剩余木料,偷笑着嘟囔道:万一谁生的是双胞胎,也许留着这些还是有用的……
而黑花拿到琵琶之后,谢也没谢,便走进邀月的房里,开始没天没夜的弹。小鱼儿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多嘴问他了,虽然邀月似乎仍然听不见,但是别人听得见啊!虽然他弹得很好听,但也架不住没天没夜的弹啊!而且,一首欢快点的曲子都没有,全是悲戚戚、揉肠子的调子,我们这里有孕妇,能不能稍稍收敛些?!但谁去提醒他呢……谁都不愿意被死瞪、被臭骂。所以……最后还是等他自己放弃希望,厌倦停手才算罢了。
他们果然是两个人,爱好居然也完全不同。
要不,再换个方法给他排解苦闷?酒?小鱼儿上次劝诱黑花喝酒的行为,后果出乎预料的严重。黑花一度成了终日酗酒的酒鬼,每天喝得昏天黑地,烂醉如泥,不省人事,荒唐事做出一大堆,不给喝就扬言出去找个酒窖,杀尽里面所有的人,然后醉死方休……第二天的宿醉头痛,令白花苦不堪言。所以几次过后,白花忍无可忍的去了邀月的房间,留下一张字条:“再喝一次,我便杀了这个女人”,才令黑花又完全把酒给戒了。
还有,自从上次白花说出了活尸散的事情,小鱼儿便把这事情偷偷告诉了张菁,问她这病是不是确实没有办法治了。张菁摇头叹息道:“听他这描述,按书上的记载,又是那么久之前吃的药……颅内损伤的经脉应该早就坏死了,无药可医。但若不信书上的论断,而自行摸索新方,配以长期针灸的话……”
在小鱼儿一通的拍马屁之下,张菁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一试,其实她老早就对这个会使用冰心诀的珍贵试验品很是垂涎欲滴,只是碍于面子,不敢主动向小鱼儿提而已。小鱼儿叮嘱张菁,试针试药的事情,只可以对黑花做,白花那边一定要守口如瓶,白花那家伙本来就好面子,又是在气头上,还是不要惹到他的好。张菁满口答应。
张菁说服黑花作她的试验品,这件事情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本来嘛,治疗月儿的就是这位张神医,比起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混蛋大哥,他本就应该更听嫂子的话才对。
黑花每次静静的坐在张菁房间里接受诊疗的时候,小鱼儿都会回忆起江枫。黑花,一位睁着眼睛的药罐子叔叔。吃什么药、喝什么汤、扎什么针、泡什么澡,他都乖乖听张菁的安排,从不多问上半句。连续几个时辰不动,他真的可以做到。有一次十分惊险,张菁正在给他扎针,扎到第二十针的时候,他突然便倒地背过了气去,吓得张菁赶快顺气急救。他醒来之后,张菁问他:“你昏倒前有何感觉?”他只是淡淡的答:“疼,从第一针开始就钻心的疼。”张菁气急败坏的问:“那你为何不说?”他只是没好气的答:“因为你并没有问,也未曾命令过我,疼了就必须告诉你。”气得张菁只好郑重其事的命令道:“以后疼了,就必须马上说!”
无论是在邀月那里,还是在张菁那里,黑花对外界刺激的反应都越来越少。小鱼儿越来越担心,怕总有一天,他也会像邀月一样空掉,变成一只掉了魂的野鬼。
============
第二百二十天。这一天便是中秋。
今天出来的果然还是黑花,他正扶着邀月在田边散步,小鱼儿又蹦出来开始问第一个问题:“今天是中秋,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过?”
黑花漠然的看了小鱼儿一眼,蹦出两个字:“笑话!”
小鱼儿的第二个问题:“这是我和你大嫂打的月饼,你要不要吃一块?”
黑花仍是没有任何领情的意思,小鱼儿见他不接月饼,就把月饼掰了一小块递到了邀月的面前,学着江枫的口气哄她吃了。
黑花见邀月真的吃了,似有些欣慰,却又嫉妒的瞪了小鱼儿一眼,转身便想独自回山顶小屋去,不再理任何人。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使是问月儿是不是愿意和自己一起去山顶过中秋,她也是根本听不见的,如果她能听见小鱼儿学江枫的声音,也许把她留给小鱼儿,对她会更好些吧。
小鱼儿却叫住了已转身欲去的黑花,问了第三个问题:“你觉得铁心兰怎么样?”
黑花似乎对这问题根本不感兴趣,只答了一句“那个窝囊废的女人?我和她不熟”便走了。
月上柳梢,中秋的月亮,果然很圆满。吹着山风,在这山顶的小屋看月色,黑花也觉得很是一种享受。
这夜的寂静却被一阵从背后传来的、有些笨拙的脚步声打乱了,黑花听背后有人来,机警的回头,伸手扼住了来者的咽喉,定睛一看,此人竟是挺着大肚子来看他的铁心兰。
此时的铁心兰,已经身怀六甲,这一路上山,她已气喘吁吁,快累得挪不动步了,被黑花一吓,险些摔倒。
黑花见状收了架势,冷冷的问:“你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居然敢自己跑来这里,不怕我杀了你么?”
铁心兰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她还是有些害怕的,道:“小鱼儿托我转一句话,他说你听了这句就绝不会杀我。”
黑花狐疑的问:“哦?什么话?”
铁心兰微笑道:“他说你若是恨那臭男人江枫弃你于不顾,就绝不该杀我。因为一个人若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就连江枫都不如了。”
“连江枫都不如?”黑花大笑道:“他果然厉害,这点都算计到了,这句话确实可以保住你这女人的性命。不过你是来做什么的?挺着大肚子跑过来……你是来找你的男人么?你若求我,也许我会考虑放他出来见你……”
铁心兰却说:“你不放也没关系,你我聊聊,也无不可。”
黑花反正也是无聊,便皱眉随意的问了一句:“你我有什么可聊的?难道聊那个窝囊废?他到底有哪里好?你明明已怕得发抖,却也还是要来见他?”
铁心兰道:“我就是想他。当日我曾承诺过他,嫁给花无缺,绝不后悔。即使他变成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也还是我的夫君,我坚信,他是不会让我死的,我也相信,你也不会杀我,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流的也是你的血!”
黑花看着面前这个娇弱的女人,她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是有些怯生生的,但眼神中的坚毅和倔强,却令人不由得生了几分敬意。
“流着我的血。”黑花重复着这句话,他把自己死一样无神的目光停留在铁心兰的肚子上,那目光竟然瞬间亮了一下。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希望,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这种人居然会有后,这个孩子真的流的是自己的血么?这个孩子会变成自己曾经活过的证明?
黑花又看了一眼铁心兰的脸,那俏丽的面容仍带着几分天真,但一提及孩子,她此刻神情中却荡漾着一种初为人母特有的温存之色。黑花不禁问她:“这团肉……还有多久才能变成一个孩子呢?”
铁心兰笑道:“快了,比你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122 双喜临门
第二百二十一天。
小鱼儿又抓住黑花问问题了,这次第一个问题问的是“你还讨厌铁心兰么?”
黑花完全没有回答小鱼儿问题,却反问道:“你觉得铁心兰的孩子如果出世,性子会比较像我,还是比较像那个窝囊废?”
小鱼儿噗嗤乐了,笑道:“等宝宝出世了,你自己去确认吧!”
黑花听到“宝宝”二字,似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又问:“那个慕容九,后来怎么样了?”
此时挺着大肚子的张菁正巧路过,听黑花提九妹,甚是吃惊。她想到无缺曾与慕容家许下的亲事,不禁插嘴问:“你居然会问九妹?记得曾和她定亲的事?难道你也很中意她?”
黑花故作冷淡的答:“我只是问问,她有宝宝了没有。”
张菁惊得眼睛都圆了,奇道:“这事是慕容家的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不知九妹怎么搞的,你与小鱼儿相认之后,她不来寻你,便突然宣布要嫁给黑蜘蛛了,而移花宫突生变故,姨丈与家里合计了合计,居然也没有反对。九妹成亲的时候,我还是抽空回去了的。她与黑蜘蛛准备婚事的日子似乎很紧,拜堂显得有些仓促,后来才知她已怀有身孕。后来,她早产了,不过所幸的是,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张菁越说越觉得事有蹊跷,她隐约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原来……她居然没有骗我,她果然怀了孕。那个孩子是我的,这事情你们自己记着就好,不要把亲兄妹和远房表兄妹搞错了便是。”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的却是令人震惊的消息。
小鱼儿和张菁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完全反应不过来黑花是什么时候下的手,更不知这件事情,到底应不应该告诉铁心兰。
黑花见他二人被惊得目瞪口呆的的窘态,嘴角竟泛出了一丝微笑,更稀奇的是,那笑容,竟不是冷笑。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初为人父般的欣慰?很难琢磨,就像白花的笑容一样的难以琢磨。
========
第二百二十二天。
小鱼儿在铁心兰的房间找到了白花,他还是在做一个殷勤的丈夫应该做的任何一件事。
白花看见小鱼儿,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但仅仅是为了打招呼而打招呼而已,在小兰的面前,他是不会给小鱼儿脸色看的。
小鱼儿嬉笑道:“你终于肯出来了,大中秋的都不回来,怎么?难道是大哥我哪里惹你了么?”
白花笑道:“大哥并没有惹我,不过这第一个问题……在下已经回答过了。”
小鱼儿只是咧嘴笑了笑,心里早已气得想摔碗,他头一次觉得,白花与自己的交情已变得如此之差,这白狐狸被惹毛了真的会记仇一辈子,黑花似乎都比他要温柔大度些。
过了一会儿,白花从小兰房里出来,照例走到了小鱼儿的面前,准备应付他剩下两个题的追问。
小鱼儿问了第二个问题:“昨天黑花做的事情,你记得么?之前黑花做的事情,你似乎都不记得,但昨天他问小兰孩子的性子到底会更像谁,你是不是听见了?”
白花仔细的在记忆中搜寻着,随后竟很不确定的应声道:“隐约……也许……似乎真的是听到了……”
小鱼儿笑道:“莫非……你是吃醋才跑出来的,对么?你怕自己总是不出来,他与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有朝一日取代了你的位置,才忍不住跑出来看老婆孩子的吧。心眼还挺小的。”说罢又眨眼追问:“你……只听见了这一句么?”
白花仍似在努力回忆,道:“只这一句,你若不提,我便全不记得,即便你提了,我也不能确认自己究竟是真听到了,还是仅仅做了一个巧合的梦……还有?还有什么?他还说了什么重要的事么?”
小鱼儿第一次辨认不清白花这句话掺不掺假了,眯眼笑了笑,心想: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九妹既然现在的归宿还算不错,小兰待产也不能暴怒动了胎气……私生子这种事情,暂时就帮你瞒下来好了……
小鱼儿暗自淫笑,干咳了一声,收了收心,道:“来吧,最令人头疼的第三个问题,我换个说法看你肯不肯回答:邀月是否曾对你有恩?”
白花听此问立刻不再回忆自己有没有听到过黑花说话,而是沉下了脸,正色答:“她不曾对我有恩,她留我活命的目的只是为了泄愤取乐,然后再利用我来伤害爹和你而已。” 看来这种问法和答案对于白花来说,似乎确实是更容易接受的,他回答的语气虽然仍很愤慨,但却一点都不冲动。小鱼儿心叹,白花果然聪明,他能笃定的这么想,确实能令自己轻松上许多。
=======
第二百四十天。
白花带回来一位蒙着眼睛的年长宫女。他对这宫女的态度却是十分恭敬。这宫女唤作并蒂,她在进宫之前曾是有口皆碑的稳婆。没错,她便是当年未能来得及给月奴接生的稳婆。女人产子是一道坎,白花请并蒂过来帮忙,因为他绝不容许自己母亲的悲剧在妻嫂的身上重演。张菁医术虽强,但医不自医,总还是要先找个信得过又懂行的人过来,以有备无患的。众人认为他做此安排,的确很妥帖。
这宫女并不难找,因为移花宫所有宫女虽都已被白花遣散,该嫁人的嫁人,该改投明主的改投明主了。但她们一直都还保持着联络,如若不然,她们便无法保证自己每个月都能准时拿到解药了。
第二百四十五天。小鱼儿家的儿子——小泥鳅出生了。
第二百五十七天,铁心兰生了一个女儿,起了个小名,叫小荷。
孩子们出世了,四个大人都沉浸在欢喜和忙乱之中。
自从上次黑花问‘铁心兰的孩子会像谁’又说出慕容九的事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小鱼儿也暂停了自己的每日三问。白花爱女成狂,每天都眉开眼笑的围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转,小鱼儿还不会没眼力劲儿到急着去讨人嫌的程度,况且他自己被张菁支使来支使去的,也已是忙得不可开交。
黑花会就此沉寂下去么?时间久了,小鱼儿渐渐开始怀疑,也许他这次的长眠,说明他确已万念俱灰,决定从此放手,一辈子不愿再醒。难道……他真的已经死了?这结局虽不算坏,但也不禁令人稍稍感到有些惋惜。
===
第三百五十七天。
今天是小荷的百岁。小鱼儿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了,他终于又在无人的时候去单独找了白花。白花正在院中把一块块迎风招展的白色尿布从绳子上取下来、叠得整整齐齐,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看来他今天的心情……依然不错。
小鱼儿出声笑道:“你还真是个不错的保姆,我们这几天很忙,邀月的房间已很久没有人打扫了,你能不能……帮着也去收拾收拾?”
白花知他意有所指,看样子又要憋着坏,问刁钻的问题,便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这……算是第一个问题么?”
小鱼儿也干笑道:“看情况吧,今天的三次用光的话,我可以留到明天再问。”
白花直摇头,知道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无赖,终究是不肯放过自己的,便气道:“要问就快问吧,要不待会小荷醒了,我就没空理你了。”
小鱼儿问:“我有些想那个黑的了,他人跑哪里去了?怎么这么多天都没见人影?”
白花奇道:“想他?你想他做什么?那种恶人,死了才干净。”
小鱼儿嘻笑道:“你都没见过他,怎知他是恶人?他其实人不错的,比你实诚得多,心里想什么,有一说一,从来都不拐弯抹角……”
白花打断道:“你别被他给骗了,他是个杀人魔鬼,谁知道他何时一冲动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大哥……你已为人父,便稍稍收收心吧,还是不要再去招惹此等危险的人为妙。难道你连自己妻子儿女的安危都不担心?……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第一次见他,就被他弄的遍体鳞伤,若不是我醒过来阻止了他,你怎么还会有命在?他对自己的亲兄弟都如此手黑,根本就是无可救药!我当时真想……”
小鱼儿接下茬道:“真想,‘他要是能去别人的身体里,我早就把他给千刀万剐了!’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白花微微冷笑道:“千刀万剐倒是不至于,此人虽死有余辜……料想我还是会给他留一个全尸的。”
小鱼儿问:“他若还像原来那样滥杀无辜,我自然也不会替他讲好话,但他若真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改邪归正了,你会不会动些恻隐之心,偶尔放他出来看看邀月呢?”
白花冷笑道:“看看邀月?大哥你不提这丑事我可能还会考虑,但这疯子……他居然还没对邀月断念?令人不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凭这一点,我怎会信他?”
小鱼儿讪笑着诡辩道:“不齿?邀月已将你们逐出师门,可以说,你们与她已不是师徒了,有什么可不齿的?这邀月看上去本就年轻漂亮,我看见都有些心动,何况那疯子天天都不离左右?他被邀月一手养大,又与她行过夫妻之事,迷恋这个美人……其实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况且,看你兄长那副六根不全的样子,也许……他对邀月好,到底是出于爱恋还是出于孝敬都搞不清楚呢!”
白花反驳道:“孝敬?这话是他告诉你的么?这怕死鬼说得动听,他明明就是怕死怕得要命,没办法反抗也没办法逃,才趋炎附势讨好邀月,宁可亲手杀掉父兄,也要恬不知耻的活着。此等败类,若不被天诛地灭,那天理何在?” 他对小鱼儿颠覆伦常的理论终究无法苟同,脸上已带了些许怒色。
沉默。白花句句说得义正词严,小鱼儿一时竟挑不出毛病来。
“大哥,你问完了么?若是问完了……”白花平息了自己的怒气,已叠好所有的尿布,准备回房,见某鱼还皱着眉头站在自己的身前,便用话暗示他不要挡路。
这一声“大哥”,现在听来好刺耳。小鱼儿知他是在讽刺自己,胸中还带着些怨气,便识趣的侧身闪开了去路。
白花,目不斜视的径直向屋中走去。
“这么些天了,还没消气?”小鱼儿终于叉腰发起了牢骚:“这小脾气,到底还要闹多久?”
白花停住了脚步,回头幽幽道:“闹?你若不再跟我闹,我便也不再跟你闹了。劝大哥别再无事生非,兄弟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
小鱼儿皱眉道:“无事生非?平淡的生活?我这样做是为什么,其实你是明白的,对么?”
白花把头转了回去,背对着小鱼儿,望着江枫墓的方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曾问过江枫:‘死人比活人更重要么?过去的仇怨比今天的幸福更重要么?’这话劝别人倒是容易,但现在我却深深体会到……自己做起来,确实是很难。你和那疯子有什么约定我不管,但你……还是先别管我了吧。言尽于此,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还要再做多久……大哥,你好自为之吧。”
小鱼儿至此已完全明白了自己这个兄弟的心病究竟在哪里,不过说服这个又倔又认死理的白花,果然比说服黑花要难得多,如何让他打开这心结,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123 天山雪莲
第三百五十八天。天气很冷。
黑花依旧没有醒,几个围着孩子转的大人一没留神,邀月未披冬衣便外出游荡得没了踪影。小鱼儿找了好久才把人找到,虚惊一场,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第三百五十九天。
邀月生病了,烧得很厉害。张菁开了副药,小鱼儿一边煎药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道:“悬呀,我看这老美女的老命这次悬了~不巧啊,她的孝子今天居然不在,估计……连她最后一眼都看不上了~”
白花镇定自若,对他的指桑骂槐根本无动于衷,仍不去邀月房里看一眼。小鱼儿也不急,只笑嘻嘻的观察白花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白花吃过午饭便推说自己乏了,要回去迷瞪一个午觉,午觉过后,黑花便很“偶然”的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接下来照顾邀月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再让旁人去插手。
==========
第三百六十二天。天降大雪。
邀月的烧算是退了,没什么大碍,可是身子还是有些虚。这三天,黑花在邀月的房中守着他的月儿,几乎寸步不离,倒水、煎药、擦身,整天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今天,却有些反常。小鱼儿过了晌午还未见到黑花的人影,觉得蹊跷,便问张菁:“娘子。那孝子的人呢?怎么没见人影?”
张菁笑道:“孝子?出去采花去了。”
小鱼儿纳闷:“你逗我呢吧,这大冷天的采什么花?”
张菁答:“天山雪莲。去年这个时节,我碰巧在后山采到一株天山雪莲,昨晚被他瞧见了,他问我这花的来历,说此物给邀月补身子正好用,一株却根本不够,今天便要去采。我劝他:天山雪莲本就罕见,哪那么容易找到?今天的雪下得太大,改天再去不迟。他却根本不听,只冷冷说了一句‘这东西月儿每年这个时节都要用许多的,哪里有那么罕见?’便出去找了。”
“哦?”小鱼儿听闻黑花不再只围着月儿打转,而是能想到出去找雪莲,竟来了些兴趣,道:“什么时辰走的?我也去看看。”
“一大早便出去了。”张菁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的,便扔了件裘衣、一壶温酒给他,没好气的道:“他要出去采花,你……也要出去采花不成?”
小鱼儿逗闷子道:“采一朵兄弟花回来,总比采两朵姐妹花回来,跟你抢老公,要强些吧。”
===
北风呼啸,鹅毛大雪。
小鱼儿已被吹得不敢张嘴,缩着脖子在心中骂道:“出来采花也不挑个好天气?练了明玉功便要拿来显摆自己不怕冷?”
无缺……应该在这附近吧。小鱼儿凭着自己的感觉,向后山寻去。
山坳之中,果然避风,积雪虽然很厚,却也没那么冷了。小鱼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山坳避风,刚打算拍掉自己身上的积雪松口气,却看见一条长尾巴的白影在远处一闪而过。
一条白狐狸。小鱼儿眼前晃过一条衔着兔子的白狐狸,他眼睛立刻放了光,心想:这山里狐狸虽多,纯白的也算是稀罕,上好的狐皮,要不要来一张呢?
寻着狐狸的爪印追去,转过一道山坳,一声震慑人心的熊吼却把小鱼儿镇住了。好大的黑熊,一只两人多高的熊瞎子,伸出肥硕的熊掌向那狐狸拍去。这熊瞎子此时竟未冬眠?难道是谁惊扰了它?
那白狐左突右闪,慌不择路,居然蹿到了一名白衣人的身后,熊瞎子见这野地里居然有人,想来比狐狸还容易捉,便兽性大发,立起身子,嘶吼着朝那白衣人扑了过去。
只见银光一闪,巨熊长啸一声,便轰然倒地了。那人不可能是别人——黑花。
黑花立在风雪之中,身上只穿了件夹袄,虽显单薄,却未见他有任何畏寒之相,只冷冷看着那黑熊的动向。
半晌,黑熊仍无生息,看来是真死了。黑花便又将铁扇上的血迹甩在雪地上,收扇转身欲去。
此时那白狐狸却挡在黑花的身后,把口中的白兔吐在了他的脚边。黑花冷笑道:“不要。我要的是雪莲,而不是雪兔。”说罢便要绕过这只狐狸继续赶路。
白狐狸竟不气馁,又跳到了黑花的脚边,蹭了蹭他的腿。黑花似是被蹭得有些受不了,微笑道:“我只是看那熊不顺眼,并不是在帮你,你不欠我什么,走吧。再挡路,我便把你做成围脖,送给月儿。”但那温存语气,却根本没有要把对方做成围脖的意思。
“好啊,做围脖?我来帮你。剥皮什么的,我最拿手~”小鱼儿见此场面有趣,忍不住也想加入其中,出声从暗处走了出来。
“阴魂不散!又躲在这里偷听!要剥皮,就去剥那只熊吧!”黑花挡在那狐狸的身前,对小鱼儿怒目而视,而那白狐狸也闪着发光的眼睛,龇出了自己的利齿……
只是开个玩笑,就被这一人一狐同仇敌忾了?这一人一狐生气的样子,倒还真像……小鱼儿不禁摇了摇头,笑道:“别看你对人无情,可以痛下杀手。对畜牲,倒还蛮不错的。”
黑花冷笑着反驳道:“对畜牲好不行么?畜牲起码一知道你的力量比它强,便会追随你,还懂得知恩图报。不像某些人,明明弱得不得了,却还不承认,只惦记着耍阴招暗算取胜……”
“耍阴招暗算取胜?谁啊?竟会有此等败类?大哥我替你去教训他!”小鱼儿一副打抱不平的架势。
“……”黑花根本不愿再与这没羞没臊的人讲上半句,转身便走,却发觉小鱼儿已笑嘻嘻的赶上前来,与他并肩而行。
“跟着我做什么?”黑花皱眉问。
小鱼儿笑道:“还能做什么,和你一起,帮月儿找天山雪莲啊~”
黑花鄙夷的笑道:“带你?带你这只会给人添堵的累赘,还不如带这只狐狸!”说着又望了望还追着他走的白狐。
“怎么样了?雪莲找到没有?”小鱼儿似没听见那挖苦,只关切的问。
黑花道:“张神医那里有一朵,我手上已拿到了一朵,但起码要三朵才够用。”
小鱼儿眨眼问:“三朵?怎么要这么多?”
黑花没好气的答:“还不是那个臭男人江枫,若不是他那一剑,剑上还有毒,便不会害得月儿每年冬天都……”话到一半却突然发觉小鱼儿不知不觉又已跟着自己走了很久,而且还在向自己明目张胆的套磁,怒道:“这关你什么事?还不快滚回家去!”
小鱼儿笑道:“回家?我专程跑来给你送酒,你怎么不领情?”说着便摇了摇酒葫芦,道:“那个窝囊废让你戒酒之后,你便再没沾过一滴吧。这冰天雪地的,喝些酒来暖暖身子,应该不算破戒吧。我不会去向那窝囊废告密的……”
“你不告密?鬼才相信!戒了便是戒了。”黑花并未接过酒葫芦,却也未再赶小鱼儿走。
二人在山缝之中,循行上山。抬头仰望两侧山崖之上可开有天山雪莲,找了许久,却仍一无所获。
沉默。只有风声呼啸。
小鱼儿明白,无论是黑花还是现在的白花,都是不可能主动打破沉寂,与自己搭话的,便开始半真半假的煽情:“这么多天没见,担心死大哥我了,我还以为这次……你真幸福的去投胎了呢。”
黑花边盯着山崖看,边冷笑道:“去投胎?那不正合了你的意吗?”
小鱼儿幽幽道:“合意?不……我会很寂寞的。”
黑花:“……”
小鱼儿盯着他依旧冷若冰霜的脸,嘿嘿笑道:“你不信?我是说真的。难道你不觉得……咱俩才更像兄弟?咱俩才更投脾气、更心意相通么?”
黑花憋红了脸怒道:“屁话!”
“我说的话,屁也是香屁~”小鱼儿没羞没臊的笑道:“我看你,越看越顺眼。那个白的,太正经了。仁义礼智信,忠孝悌廉耻,他每一样都不想缺,都要拿来绑住自己。他给自己定的条条框框太多,自己活得就很累。你便不同,除了月儿以外,你什么顾忌什么牵挂都没有,不拘泥于俗理,多洒脱,多自在?要不,咱们以后从这里出去闯天下,专门捉弄那些让人看着不顺眼的臭男人,气死他们,让他们比死还痛苦,好不好?”
“气死人,让人比死还痛苦……”黑花叹了口气道:“你确实可以做到……”
小鱼儿见黑花答话,便开始昏天黑地的吹:“怎么样?动心么?咱们从这里出去,便是绝代双煞,凭你我的实力,若是立志复兴移花一门,不日便可称霸武林。等你的月儿醒了,她就能直接君临天下了,可好?”
黑花哧了一声,不屑道:“君临天下?成天听那帮啰嗦的人拍马,给那帮势利的人劝架?听上去就好麻烦……月儿若是稀罕当那个武林盟主,她早就是了……”
“也对。当盟主确实很麻烦,我也是不稀罕当的,即使喜欢,估计过两天也就腻了。”小鱼儿的眼中笑意越来越浓,看来黑花这答案甚得其心,只盯着这兄弟看。
黑花被小鱼儿盯得有些发毛,怒道:“看什么!”
小鱼儿笑道:“看你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多看看不行?这次回来,我发现……你变可爱了,而且越看越可爱!”
“滚!”黑花一掌打来,掌力十足,完全没有留手。
“打是亲骂是爱!你若不爱我,为何要疼我!”小鱼儿只这一句,黑花又只能憋红了脸怒吼一声,跑去劈石头砍树去了。
小鱼儿学着黑花的语气大声道:“月儿,多疼我些吧,请疼爱死我吧~” 望着他抓狂远去的背影,心情甚是舒畅:这傻弟弟,果然很可爱……
124 若有来世
小鱼儿溜溜达达的走,估摸着跑到前面的黑花该消气了,便寻着脚印追了上去,追到绝壁的前面,那脚印却消失了。脚印消失之处,只有那只白狐守在原地。人呢?小鱼儿抬头望去,黑花的人却早已在山崖绝壁之上。
断崖陡峭,如刀割斧凿一般,几乎没有可落脚的地方。黑花却踏着参差不齐的怪石,轻盈的攀爬跳跃,之字形的迂回登高。他每个踏足点都盖有积雪,一看就湿滑无比,小鱼儿暗自为黑花捏了把汗,根本不敢再大声讲话。而黑花却淡定自若,似是觉得此举稀松平常,毫无难度。
小鱼儿远眺……接近崖顶的地方,有一株雪莲。这雪莲盛开在崖顶下面的石缝之中,位置极险,人的身子若不后倾,便很难够到。
勉强够到了,黑花最后一个踏足点,离那朵花有点远。他探着身子,扒着枯藤,终于触及到了那株雪莲,将其采下。就在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响。接着便是地动山摇,整个山崖都震颤了起来。
地龙翻身么?小鱼儿在崖下都已有些站立不稳,心叹:无论白花还是黑花,他们的运气总是一样的差。但他还未来得及多想,却见藤蔓扯断,黑花已生生被从崖上震了下来,失足跌落,急坠了下去!
被震太远了。急坠的黑花距离山壁已超过一剑的距离,他抓不住任何可以凭依之物,也无法出剑刺入山石。身无长物,任武功再高也难以自保。所幸的是,他的后背撞到一棵长在崖上的枯枝,但枯枝却禁不住这下坠之力,未等被他抓住,便立刻又断了……
失重感,枝叶和碎石随着自己一同坠落。黑花心叹:吾命休矣?却觉自己已稳稳的被人接住,如落入了棉花垛一般。下坠的千斤之力,转瞬之间已被此人三摇五绕的卸掉了。这感觉……
黑花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想到的四个字:移花接玉。
===
阴凉之处,火光闪动。
黑花幽幽醒转,发现一张贴自己很近的脸……小鱼儿!小鱼儿竟躺在自己的身边酣睡?
黑花大惊失色,一把把他搡到地上吼:“放肆!”想猛的起身呵斥,却略微感到有些目眩,未能立刻站起。
小鱼儿坐在地上,揉揉惺忪的睡眼,怨道:“三更半夜的。困了在你旁边睡会儿,鬼叫个什么?”
黑花皱眉定了定神,忆起自己坠崖昏倒前的情形……立刻指着他厉声质问道:“移花接玉,你是什么时候偷学会的?是那个窝囊废教给你的?”他语气虽还很强硬,却早已方寸大乱。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笑嘻嘻道:“移花接玉虽是移花宫不传的秘密,但我已看过千遍,琢磨出了些门道,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而已,模仿起来,其实也不算太难……怎样?你也认为我已经学会了?那按照你的门规,现在便要灭我的口么?”
“口……早晚是要灭的!”黑花盯着小鱼儿干瞪眼,忆起他之前那一套“杀我等于自杀”的理论,竟不敢马上动手灭口,只冷冷道:“你现在发誓,绝不把这秘密泄露出去!”
“好~我发誓~我若是无心保守秘密,便让我全家都冻死在这山里~行了么?”小鱼儿全无诚意的发了毒誓,但在黑花看来……这毒誓只是在安慰自己的心理而已。这无赖说不说出秘密,和他发没发过毒誓……似乎关联并不大。全家?也捎带着把我也给咒进去了么?
黑花强忍住怒火,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二人正置身于一个小山洞之中,脚旁点着篝火,不禁又质问道:“不回家,你把我弄到这鬼地方来做什么?”
小鱼儿叹了口气,笑道:“能回家谁会待在这鬼地方?看看你挑的这个进山的黄道吉日。天降大雪不说,还地龙翻身?!你被从崖上震下来昏死了过去。我想带着你回家,却发觉出山的路已被滚落的积雪和碎石封死。这天寒地冻的,总耗在外面不是办法,又见天色已晚,便找了这个山洞先避一晚上,明日再寻出路。”
“一个晚上?!”黑花已完全醒转过来,腾的起身,冲到洞口。
他向外望去,洞外风雪交加,漆黑一片,根本寻不见山路。看来……确实是要在这里避一个晚上了,便坐在那洞口,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那洞外的风雪。
沉默。
“那么着急干嘛?是你太想月儿了?还是……你非常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小鱼儿优哉游哉的坐在篝火旁,见他似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随口问道。
“都是。”黑花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又不吭气了,只从身上摸出一只小匣子,打开来一看……
两朵雪莲。黑花赫然看见匣中完好的收着两朵雪莲,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小鱼儿。
小鱼儿见他似是有些吃惊,便笑道:“为了这第二朵雪莲,你的小命差点玩儿完,这花儿来之不易,我便帮你收在一起了。放心,你不在,你大嫂自会好好照顾邀月,晚回去一天,也没什么。月儿的事,其实你根本无需太操心……”
黑花忙又别过头去,不想让小鱼儿看见自己感激的眼神,只用不屑的语气骂道:“我太操心?明明是那个没良心的叛徒,对月儿的事情完全不上心!他明知月儿每年都要用这雪莲,却佯装不知,不提前备齐……你们又什么都不懂,笨手笨脚的……如此不中用,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去投胎?”
小鱼儿笑道:“还好你没去投胎,你的月儿太娇贵,我才懒得伺候……诶?你是不是说漏嘴了什么?你……本已打算去投胎了么?”
“……”黑花完全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的走嘴。
难道他见我们照顾邀月照顾得不错,确实不想再醒,而是有心放白花与妻女团聚了?小鱼儿不说破此事,只是笑问:“昨天……看见铁心兰的宝宝了么?那女孩俊么?你看她的脾气更随谁?”
黑花瞧了一眼小鱼儿,抱怨道:“像谁?那么小的一团……鬼才能看出脾气来!”
小鱼儿笑道:“小孩子,当然是经常跟着谁,脾气就随谁。不然,咱们两个是孪生兄弟,怎么就只有你的脾气那么随邀月呢?”
沉默。黑花的目光依旧看着外面,对这句不知是夸还是骂的话,仍是不知该如何接嘴。
小鱼儿笑道:“如今咱俩被困在这里,反正也是闲得发闷,我便开始问今天的问题吧。第一个问题:如果明日你便去投胎,下辈子,若让你来选,你是想做月儿的青梅竹马呢……还是当她的亲儿子?”
黑花皱眉想了许久,道:“果然……还是做亲儿子比较好……”
小鱼儿笑着追问道:“哦?为何?”
黑花望着风雪,痴痴道:“因为……做她的青梅竹马,她有可能不喜欢我,即使她喜欢我,我也全心全意对她,她也还是会害怕我有朝一日会背叛她,对么?但,如果我是她的亲儿子……我对她好,就是天经地义的,她根本不会猜忌,她那么善良……就算我是个很讨厌的孩子,她也不可能想杀我的。儿子永远是儿子,无论她喜欢任何人,身边的男人换过多少次,她的男人也永远都无法取代我在她心中的位置,我也可以一直陪着她了……对么?”黑花背对着小鱼儿,令人完全看不到他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
“哈哈,跟着大哥混,你果然变聪明了。”小鱼儿笑道:“儿女是债。当她的儿子,缠她一辈子,甩都甩不掉,够阴损~”心中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
“坐那么远干嘛?要不要来壶小酒,暖暖身子?”小鱼儿心下欢喜,见黑花一直坐在洞口,又一次招呼道,而黑花却根本不挪地方。小鱼儿只好把酒葫芦扔给了他。黑花这次倒没推辞,痛饮了几口,又将酒葫芦扔回给小鱼儿。
小鱼儿接住酒葫芦,对嘴喝了一口赞道:“好酒,够辣~”
沉默。黑花依旧是不接话,也不动,静得吓人,但他的脸色却已开始微微泛红。小鱼儿边喝酒边观察他,心中暗笑:这家伙……酒量仍旧比白花差得多,三杯倒?再加之此次带来的酒烈,估计……
“那么第二个问题。刚才我把你背到这里才发现……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冷?而且,穿这么少的衣服,在这冰天雪地里,居然也不发抖?好神奇。练了明玉功之后,人便真的不怕冷了么?也不会被冻死?还是由于活尸散的关系,虽然很冷,却不已会发抖了呢?”小鱼儿试探着问。
黑花不屑道:“不穿冬衣有什么稀奇?少见多怪!怕冷?练功不吃苦怎么行?这是练明玉功的功课。”
“功课?”小鱼儿问。
黑花微醉的解释道:“寒气能节省明玉功运功时所耗的真力,辅助真气在体内小周天顺畅的运行,对功力长进,是有好处的。借冰力运功疗伤之时,更是如此。冻死?你当我真傻?火候把握得好一些,摸清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适可而止,怎么会被冻死呢?”他回答得很干脆,但回答之后,又不做声了。
“原来如此……”小鱼儿点头又开始思考。
篝火劈啪作响,二人默了半刻。黑花突似想起了什么,打破沉寂问:“你刚说……你碰过我?”
“是啊,不碰你,怎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小鱼儿眨眼问。
“碰过我……那你惨了。你相信诅咒么?我似乎……一出生被下过咒。”黑花阴森森的笑道:“月儿的命比较硬,除了她没事以外,普通人,只要一碰过我,没几天便会没命,而且一个个的死得都很惨,比如……”
“诅咒?普通人碰过你之后便会被咒死?死的都是宫女吗?”小鱼儿见他竟开始笨拙的吓唬人,便笑着打断道:“你的诅咒只适用于女人。她们都是女人,碰了你自然会死,但我是男人……不怕的~”想了想却又灵机一动道:“对了,女人也不一定会被咒死。例外的还有那个慕容九!她不是也没死么?你不提我倒还忘了,讲讲,你和那个慕容九,到底是怎么搭上的?”
“……”黑花本想借着酒劲儿恐吓小鱼儿一下,出口恶气,却反被抓住了小辫子,追根究底的被问起八卦来,只能无趣的住了口。
小鱼儿见他不愿意说,只浅酌一口,幽幽问:“我看那个慕容九,其实与你还挺般配的。九妹的事,你觉得是对月儿的不忠,还有些惴惴么?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稀奇?除了月儿,你确定自己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了么?如果当年月儿没有对你……”
“没有如果!”黑花冷冷打断道。
“……”小鱼儿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望着那个离自己很远的兄弟,道:“好吧,你不爱听我便不提,还说刚才那个话题。你不怕冷,那你……喜不喜欢暖和的东西呢?”
话音未落,竟有一条白影子从洞口窜了进来——白天的那只狐狸。只见那狐狸用力抖去了身上的积雪,又把口中的兔子扔到了黑花的脚前。
“围脖?是你?”小鱼儿拎起了死兔子,眯眼笑得乐开了花:“这只兔子白天送虽不值钱,但现在送过来,还真是金贵呢,正好用来下酒。这兔子……权当是你在这洞里投宿的店钱好了~”
“谁是围脖?它明明是来找我的!”黑花醉醺醺的对小鱼儿骂道,转而与这白狐深情对望,微笑道:“好孩子,别理那个混蛋,以后便跟着我吧。我给你起个好名字,就叫……雪莲,好么?”
“噗”小鱼儿笑劈了,道:“雪莲?少主大人,这是你新收的宫女?!”
未等小鱼儿继续调侃,雪莲已对他又龇出了利齿,洞里转瞬间又成了一人一狐同仇敌忾之势。
又当了一次恶人……小鱼儿不敢再惹他们,掏出匕首,开始在篝火旁扒皮穿肉,烤兔子。
沉默。小鱼儿专心在火上转着兔子以免肉被烤焦,转眼之间,夜宵便烤得差不多了,肉香四溢。他再抬头一看,却见黑花靠坐在洞口,那狐狸趴在他的膝上,一人一狐,皆已睡熟。
这围脖看上去……很暖和、很舒服。黑花醉醺醺的睡相看起来……很天真、很无害。小鱼儿看他似是睡得很美,便坏心眼的吆喝道:“别睡了。开饭了,开饭了~”
小鱼儿吆喝了十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大。黑花终于微微张开眼,呓语般的说着醉话:“不要……不稀罕……别吵……”
“吃完了再睡!你冻不死,难道也饿不死?”小鱼儿啃着一只兔腿,将另一只递到了黑花的面前,激将道:“若是那个白的在这里,估计他也会推说自己不饿而不吃、全都让给我吧。难道……你也想让我一个人全吃光?变得心疼起我来了么?”
黑花厌烦的道:“谁心疼你?我巴不得你快点死!”
小鱼儿笑道:“那第三个问题:我若是命在旦夕,你……会救我么?”
黑花迷迷糊糊道:“不会,绝对……不会……” 他翻了个身,搂着雪莲柔软的皮毛,又睡了过去。
小鱼儿见他已烂醉如泥,摇了摇头,只吃了半只兔子,把另外半只包好,守在篝火旁也睡下了。
未及破晓,篝火已熄,天色犹暗,雪却已经停了。
兄弟二人在洞中睡得正酣,那白狐却忽然惊醒,一闪身便跑得没了踪影。
黑花的枕头突然不见了,猛然惊坐,未等醒透,已觉整个洞穴开始摇晃起来。
地龙又翻身了?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在震颤,如天崩地裂一般,岩石滚落,积雪崩塌。在这漆黑的夜里,没人知道别人身在何处,有没有逃出去,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该逃向何方……
125 雪窟赌局
第三百六十三天。
头……好疼,浑身都好疼……
小鱼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只觉得周身寒冷刺骨,身前却如盖了一床棉被般的温暖,脸前似乎有人吐气如兰……
“大哥……大哥你醒了么……”小鱼儿听到耳畔有个微弱但却温存声音在惊喜的呼唤。
“白……的么……”小鱼儿闭着眼睛轻声问,他不用睁眼就知道,又是白花救了自己。
那个温存的声音轻声答:“是我……你……失望么?”
黑花……他果然绝对不会救我。小鱼儿对白花微微一笑道:“不失望,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你要强冲出来救我的,还是他放你出来救我的……”
“这……有区别么?”那个温柔的声音轻声反问道。
小鱼儿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笑道:“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吧……”他想看眼前人的笑容,自己的笑容却骤然僵住了。
光线昏暗,小鱼儿看见自己眼前的无缺笑颜如花,但他整个人却已几乎被嵌在雪里!
不光是无缺,小鱼儿左右打量周围,发现自己二人置身于一个狭窄的雪窟之中,横七竖八的乱石、冰块和积雪已将二人几乎活埋,只留下一条狭窄的洞穴通向外面。破晓后的天光正是从这个洞的洞口透进来的。这条洞穴并不算长,却是一条令二人免于窒息而死的救命通道。
白花护在小鱼儿的身上,背上压着沉重的冰雪。他的双肘用力撑着地,为二人留下了方寸喘息的空间。他保持这个姿势,不知已忍耐了多久,整个人早已麻木了。
小鱼儿失声叫道:“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笑得出来?”
“你没死……还醒了过来……我……不能笑么?”白花微笑着轻声反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记得睡梦之中,大地突然震颤,咱们藏身的洞穴落石滚滚,眼看便要塌方了。我摸黑从洞中跑了出来,刚一出去,便被许多硬物砸中……然后只听到积雪奔流而下的声音……”小鱼儿迅速冷静下来,边回忆边道。他已明白,自己浑身疼痛,多半是被落石或坚冰砸伤的。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恍然看见你倒在我脚前,便赶忙俯下身去扶你,未及起身,却见雪流铺天盖地的向咱们袭来,情急之下就……”白花看来对状况也有些茫然。
“情急之下就扑到我身上了么?还好当时咱们处在一个犄角之处,未被雪流冲走,雪也没把咱们埋严实,否则……”小鱼儿望着又拼死救了自己一命的白花:白花口中吐着白气,脸微微有些泛红,身子却丝毫不抖。
“你……还好么?”小鱼儿关切的问。
“我?我可是被训练过的……如此再待上三四个时辰……应该都没问题。你……怎么样?”白花微笑着反问。
小鱼儿看白花似还能支持,稍微宽了些心,忽然意识到他也许根本就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身处于雪山之中,便简要解释道:“为了采天山雪莲,咱们这次稍稍遇到了些麻烦。”
“天山雪莲……他还是要给邀月找么……原来如此……”白花喃喃道,他似已大致明白事情的原委,却未接话,只轻声问小鱼儿:“你试一试……能从我身下抽身出来么?”
“怎么这么重!”小鱼儿挣扎了许久,却觉下身已被雪堆死死压住,浑身刺痛不说,腿已冻僵,完全动弹不得。白花也尽力支撑起身体,想挪出一条缝隙让小鱼儿抽身而出……却完全没有效用。
“还是不行么?”白花似有些沮丧的道:“雪浪袭来,我也晕了过去,只是比你醒得早些罢了。你醒之前,我已使尽浑身解数,挪不动半寸,原以为你醒之后,合二人之力,便可以脱身……”
“这外面料想是不会有人路过的……”小鱼儿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开始动歪脑筋找辙:“咱们的手脚都已被冻僵,使不上力气。既然如此……不如你换那个黑的出来,让他试试?”
白花微笑,却完全没有动。
小鱼儿急道:“别只傻笑啊。快点,他不是总显摆自己的明玉功练得不错么?他更不怕冷?说不定有力气逃出去……”
听小鱼儿反复催促,白花终于郁郁的拒绝道:“那个莽夫,别指望他,若不是他,咱们也不会陷落在此困境……”
小鱼儿笑道:“莽夫?难道你怕他太鲁莽,出来只会帮倒忙?怕他用蛮力破雪,反而会使雪块崩塌,把咱们两个都埋住?他鲁莽不要紧,我可以教他~”
“……”白花踌躇再三,才低声答:“他已经试过,也出不去……”
小鱼儿惊奇的问:“他已经试过了?你怎会知道?”
白花忙解释道:“我……我已尝试过把身体让给他,不过再醒之后才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他说的是真话么?小鱼儿觉着白花神色有异,却不说破,只垂头丧气的道:“这下完了。那孝子急着送天山雪莲回去给邀月,急得不得了,他若能动,必会逃脱。若连他也挪不了窝的话……料想,咱们确已无脱身之力了。同生共死的命,咱们……终究还是没躲掉啊~”眼睛却盯着白花,看他的反应。
白花泰然自若,微笑着安慰道:“那也未必。我看见一只白狐狸从这里钻出去了,还隐约听见那疯子命令那狐狸去找人……”
“哦?我还纳闷,咱们被冰雪埋住,为何会有一条能透气的洞呢?原来是那只围脖救了咱们!”小鱼儿惊喜道:“真是一条好狐狸……不过另一个你,他居然能命令狐狸去找人?驯兽的功夫果然不错,有空问问他是怎么办到的~”没紧张感,他到这时候居然还有闲情惦记着黑花的驯兽功夫,而且调侃得乐此不疲。
白花假笑道:“是啊。他素来喜欢摆弄这些鹰犬。物以类聚,也许……他与它们更能心意相通吧……”
小鱼儿听出白花的弦外之音,微微皱眉,知他对黑花还心存敌意,忙笑着转移话题道:“呃……不提他了,先说说咱们眼下的情形。小兰和害人菁见咱们一夜未归,一定会着急上火,就算那狐狸没送成信,她们也必会进山来寻咱们。既然咱们已被冻在了一起,寸步难移。那……咱们便一边尝试着运功暖身,看看能不能脱身自救,一边在这里等她们过来救咱们吧~”
“好……”白花微笑,样子却有些萎靡。
小鱼儿见他发蔫,眼珠一转,玩心又起,笑道:“张菁她们要来寻咱们……看看,又来赌局了,不如咱们再来打个赌吧。”
“好,赌什么?”白花展颜轻声问。
“就赌……”小鱼儿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几乎脸贴脸的白花,拉长音道:“就赌张菁她们发现咱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吧。怎么样?我赌她们一定会惊得发呆,因为她们瞅见咱们以这种诡异的姿势被冻僵,说不定会猜测咱们在被冻僵之前,正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那我便赌……”白花沉吟思索片刻后,微笑道:“我便赌她们会哭。因为……她们看到你还活着,而我……却已死在了这里……”他温暖的微笑配着此等悲凉词句,竟令小鱼儿有些毛骨悚然。
小鱼儿吞了口口水道:“又来了,别总说这种丧气话嘛,好扫兴~”他本想借赌局缓和一下气氛,却发觉自己的目的完全没达到。今天的白花,似乎比平时更多愁善感?更难伺候?小鱼儿见他伤怀,连忙找补道:“你有明玉功护体,哪有那么容易死?要死也是我……”
白花似也发觉自己失言,马上转悲为喜,笑着截口道:“不会吧?竟被我的话吓到了?这……不是你开的赌局么?怎样?这次赌题由你来定,赌注就该由我来定才对。”
在开玩笑么?哪有人会开这种玩笑?居然赌自己会死?小鱼儿虽觉着哪里不对劲儿,却还是好奇的问:“你押的注确实有点吓人……想定什么赌注呢?先说来听听?”
白花的双眸变得晦暗不明,缓缓道:“若是我赢了……你回去之后,便替我把邀月杀了吧。你若不愿意亲自动手,把她饿死、毒死、让她病死或者扔到深山里被狼吃掉……怎么样,都可以。”
此话一出,二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变得比这雪山还要冷。
逼我杀邀月……眼前这人……真的是白花么?这是在交代遗言?小鱼儿皱眉干笑道:“咱们打赌,本来只是想消磨一下时间,寻些乐子,怎么突然说起这种煞风景的话?一点都不可爱~”
白花的神情却异常的正经,微微冷笑道:“一个快要死的男人……要那么可爱做什么?这一局,你敢赌还是不敢?”
敢赌就意味着,他若是死了,我回去就必须杀邀月?小鱼儿不答“敢还是不敢”,只反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宁死也要让我置邀月于死地?这不像是你做事的风格啊……”
白花冷笑道:“因为,她死,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我死之后,便不需要她的血了,你留着那个疯婆子,只是个负累。邀月,她以现在这副样子活着,其实……还不如死了的好。让她早点解脱,早登极乐,也不失为一种仁慈……”
小鱼儿反驳道:“少来。杀人怎会是仁慈?你还是忌惮着她回复神志之后,依然会对咱们赶尽杀绝?难道你完全不信她会改过?另一个你却相信,她是个很温柔、很好的女人呢。”
“另一个我?!你信我……还是信他?”白花的眼珠微微颤抖,那不安的眼神又已到崩溃的边缘,令小鱼儿完全不忍正视他。
小鱼儿将目光移开,无颜说出“都信”两个字,却也不愿贸然答应白花的请求,只装作没心没肺的笑道:“算了算了,不玩了。这一局就算立下,你也不会赢。因为……你想在我眼前死掉,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沉默。白花不再说一个字。
“怎么不吭声?难道你不信?”小鱼儿正气鼓鼓的发牢骚,却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侧脸上。眼泪么?粘粘的,不太像……
这一次,不是眼泪,而是血!小鱼儿发觉落在自己脸上的是血,忙回过头来,只见一柱鲜血正从白花的额上淌下。
126 为你取暖
“你流血了?!伤到了头么?伤在哪里?”小鱼儿有些心疼,想抬手查探一下白花的伤势,却觉手被石块和冰雪紧紧的卡住,完全无法抽出。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