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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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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第20节

    白花:“……”

    “说话!别不吱声!”小鱼儿开始嚷。

    白花:“……”

    小鱼儿觉着蹊跷,狐疑的问:“平白无故的,怎会突然流血呢?……是你刚刚趁我不备,故意伤的自己?”

    白花并未否认,轻声笑道:“这赌局……你觉得……我会赢么?”

    苦肉计?他这是在要挟我?小鱼儿有些怒了,不甘示弱的冷笑道:“就算你死在这里,也不一定会赢。因为,我若是也死在这里……”

    “不准!我刚救了你的命,你的命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不让你死,你就不可以随便死!”白花无力的吼道,话音未落,眼眶已红。

    小鱼儿低声道:“啧啧,好蛮横的语气,难得。听起来简直像是那个黑的……”

    沉默。白花已气得浑身发抖,过了许久才颤声道:“是么……像那个黑的么……才与我讲了几句,你便又想他了?”眼中满是失落。

    小鱼儿这才恍然大悟,调笑道:“醋意好浓。闹脾气,竟然是因为吃自己的醋?那么爱我么?还因爱生恨?推三阻四的不放他出来,难道……竟是在吃味儿?”

    “是的。”白花双目直视着小鱼儿,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独占欲望……

    我只是在顺口开玩笑,他却如此认真?小鱼儿见白花如此直白,竟有些莫名的脸红,忙把目光移向了别处,道:“变态!”

    白花微笑道:“变态……变态就变态,随你怎么骂。你调戏谁我都不管,但……就是不许再和那禽兽讲话!”

    “谁是禽兽?”小鱼儿竟有些火了:“老子和谁讲话,轮不到你来管!”

    沉默。白花被小鱼儿罕见的呵斥,不再吱声,只闭上双眼,硬吞自己的委屈。

    眼泪,滴落在小鱼儿的脸上。而这一次小鱼儿却没再去哄他,也不敢去瞧他泪眼婆娑的双眼,只垂目劝道:“你一向宽容大度,彬彬有礼,如今怎会突然如此失态?”

    白花嘴唇已气得发白,抽泣道:“大度?我已宽容大度了一辈子,到头来仍旧是什么事都轮不到我来管。我可以容忍你做任何事情……但只有这一件,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容忍!”那声音心碎如啼血,似把小鱼儿的肠子都揉作了一团。

    他刚救了我的命,我便与他在此绝境中吵嘴么?小鱼儿不禁对自己的出言不逊感到有些后悔,只幽幽道:“我知道他做过许多错事,但……他与以前不同了。他若愿意与我化敌为友,便也是我的兄弟。你可以不认这样的自己,但我……却不能不认他这样的兄弟。”

    白花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问:“你……果然觉得……他比我更像是你的兄弟?见不到他便会觉着寂寞么?那我呢?我是什么?妨碍着你们见面的人么?”

    小鱼儿心中咯噔一声,忙笑着打马虎眼道:“这些话你都听见了?所以才会如此生气?你误会了,那些只是戏言罢了。我和他的谈话,你现在都能听得见?难道你已经能和他……”

    “我和他能怎样,也轮不到你来管!”白花忿忿道:“真不明白,他恨你入骨,你为何还要对他那么好?!”

    小鱼儿垂目辩道:“所以我才说,我们很像兄弟啊。邀月也恨他入骨,他却还对邀月那么好。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他并不是欺软怕硬,也不想攀附权势,他对邀月,是真心的……”

    又一滴血,滴在了小鱼儿的脸上。

    那血还在流么?小鱼儿转眼再看白花,却已是大惊失色。

    白花……已满脸是血,映着殷红的血色,那脸色更是难看得吓人。

    “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伤的?”小鱼儿立刻警觉了起来,质问道:“难道你扑到我身上救我的时候就已被砸伤?被砸伤那么久,怎么会到现在才开始流血?难道……那个黑的用冰心诀封住了伤口,而你见我醒了,却把身体又硬抢了回来?难道……”他问出千种可能,白花却仍不吭一声。

    小鱼儿快急疯了,死命想将手抽出,却仍未如愿。

    “好了好了,你赢了,怕了你,我最爱你,一点都不爱他,我发誓,再也不和他说笑了,行么?快换他出来,快!”小鱼儿见白花神色憔悴,目光散乱,似体力早已不支,心急叫道:“用冰心诀疗伤要紧,别再闹了……”白花却根本不为所动。

    小鱼儿求道:“说吧,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放他出来?”

    白花冷笑道:“放他?你死心吧……到死,我都不会再放他出来了。”

    到死?小鱼儿刚欲分辩,白花却又继续道:“冰心诀……若他真如你所言,肯弃恶从善,应该……也已用不了了才对……”

    “……”小鱼儿只犹豫了一瞬,便猛然惊道:“骗子!你刚说曾放他出来尝试过逃生,根本就是在骗我!否则这句话你便不会留到现在才说,也不会对他是否还能用冰心诀心存疑问!”

    白花根本不理小鱼儿的质问,只冷笑着问:“这赌局……你赌还是不赌?邀月……你杀还是不杀?”

    小鱼儿急道:“逼我杀邀月,难道也是为了报复另一个自己?你想让他心痛欲绝,再也不醒?因为你妒忌他?怕他抢走了我?”

    “邀月,你杀……还是不杀?”白花咬着后槽牙重复道,那声音弱得几乎已听不到。

    小鱼儿不禁怒道:“只为了这一个‘杀’字,只为了争风吃醋,便要与他斗得鱼死网破?难道你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么?你这是在玩儿命?这做派,像极了那疯子原来的样子!”

    “那疯子……原来的样子?你说我像他原来……”白花脸色骤变,满眼惊恐,呼吸又已变得困难。

    小鱼儿不依不饶道:“怎么不像?既偏执又冲动……”

    “不……我不是……我……我……”白花喘得已讲不下去话,他双目紧闭,双眉拧成了一团,头……骤然间垂了下去,竟就此再不开口了。

    “怎么?又要装晕么?”小鱼儿的火已被勾起,没好气的问。

    沉默。

    无缺的头深深的低着,头发垂下挡住了脸,已看不清面目,但他的身体还保持着支撑在小鱼儿身上的姿势,没动分毫。血,小鱼儿感到温热的液体又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祥的预感。

    “无缺?无缺?别吓我?!怎……”小鱼儿开始有些心慌,又等了许久,听无缺还不应声,再次开始拼命挣扎。

    成功了,小鱼儿终于把已压得麻木的胳膊从冰中挣脱了出来,虽然那臂上已被划出道道血痕,但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只伸手轻轻去摇晃无缺。

    像是死了一样。无缺只被小鱼儿轻轻一碰,整个人竟如散架般的趴倒在小鱼儿的身旁。

    人,倒下去了,冰雪却未迎面塌陷下来。冰窟上留下了一条与无缺脊背形状相同的穹顶。这穹顶的雪已被人的体温融成了冰而变得坚硬。冰面之上,血迹斑斑。

    小鱼儿瞅着这血迹已有些发傻,再转头惊恐的去看倒在自己身旁的白衣之人……后背上也是血迹斑斑,而且几乎已冷透。他的双臂仍僵在支撑的姿势上,额头却烫得像火!

    小鱼儿用颤巍巍的手去摸无缺的后脑,果然……满手是血。

    多处被砸伤、头部重创加上高烧,他以这种状态竟还能与我面不改色的吵这么久?活尸散……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节?他在救了我之后……却要被我给活活气死了么?小鱼儿捂住无缺血流不止的伤口,后悔的已要哭了,嘶声喊:“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醒醒,求你……”而对方却已完全失去了知觉。

    小鱼儿忍住眼泪,尽力侧身,给自己冻僵的双手呵了两口热气,赶快给无缺把脉点穴、送气包扎,守候着他醒转。等了许久,却仍未有动静。

    好冷,也好困。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小鱼儿自己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

    “不!不……”几声痛苦的□□,惊醒了小鱼儿。

    小鱼儿猛然惊醒,见身旁的无缺双目紧闭,气息短促而无力,嘴在微微颤动。他的脸已烧得通红,应是很冷才对,但他却连发抖……都不会。白花。

    “不!我不是疯子!不是!”无缺在梦中惊恐的战栗着。

    小鱼儿触了下他的额头,热度非常高。在说胡话,白花已烧得完全神志不清,也许刚才与我争吵之时,他便已经……

    小鱼儿哭着哄道:“对不起,我说错了,你不是疯子……不是……”

    白花的嘴唇已咬出血来,他感到小鱼儿的手碰到了自己的额头,便将这只手紧紧攥住,心碎的哀求道:“不,是我错了,我应该一直事事都顺着你,不该惹你生气的。你……你真的那么喜欢他么?我才刚说了他几句坏话,你便彻底讨厌我了?希望我就此被他吃掉、魂飞魄散了吗?”

    小鱼儿忙安慰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希望你被他吃掉、魂飞魄散?”暗自却对这个说法有些心惊。

    “骗人!你分明就是喜新厌旧!我为你出生入死,他什么都不做,你却那么疼他……你……怎可如此狠心?……你不要我了么……”白花紧闭的双目中又淌出泪来。

    “要,要。我要你,谁都不要,我也会要你的!”小鱼儿替他擦了擦眼泪。

    “……真的?”白花颤声问。

    “真的,千真万确!”

    “要我么……现在……就要么……”白花听言不再全身紧绷,手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他的手好烫,再这样下去,脑子恐怕要被烧坏,在发噩梦么?要不要……抱抱他……小鱼儿不由自主的凑向了白花的身旁。

    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紧抱。还未等小鱼儿作任何事,白花竟已将小鱼儿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力气好大……喘不过气来了,小鱼儿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但越是挣脱,白花便搂得越用力。

    他的身子好烫,比手还要烫许多……小鱼儿本就冷得要死,被白花如此搂着,便渐渐不再挣扎了,竟觉得很是舒服,只是加速心跳带来的略微胸闷……令人稍稍感到不爽。

    “要你,现在就要……怎么个要法?”小鱼儿笑问,脸竟有些发热。

    耳鬓厮磨,无缺在梦中撒娇道:“傻小鱼,算你识相。要他还是要我,你……为什么会犹豫呢?那疯子,冷冰冰的像一具尸体,有什么好?冰心诀……那魔功我又不是没练成过,让他贴着你运功疗伤,他只会害你被他冻死……”

    小鱼儿哽咽道:“冰心诀……原来,你也练成过么?”

    白花抚摸着小鱼儿的后背,得意的道:“会,早就会……只不过……后来我杂念变多,这武功便渐渐被废掉了……不过……这武功被废,又有什么不好呢?比如现在……正好可以给你暖暖身子。由我来给你暖身子……你……会嫌弃么……”

    “不嫌弃……”小鱼儿含泪道。

    白花听言似完全放了心,把小鱼儿冰冷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用自己炽热的身体将小鱼儿整个人裹了起来,似是非常满足,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暖暖身子……不放那个黑的出来,原因居然是怕我被冰心诀的寒气侵袭?大笨蛋!谁那么娇气?小鱼儿在心中骂道。

    暖和……确实暖和,他的全身……热得就像一个暖炉,在这寒冷的冰窟之中,这温暖的怀抱令人流连,完全不舍得松开,只想在这怀里舒服的睡去……

    不,不能睡。若不是出门前穿得太少,他现在也不至于隔着衣服也能觉出热来,体热伴着真气溃散……凶险至极!小鱼儿在片刻陶醉之后,立刻便清醒了过来: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运功也好,凿冰也罢,一定要想方设法,赶快带他回家!

    嫁衣神功,摒除一切杂念运功。小鱼儿沉下心来,专心运功,抵御寒气的侵袭。他提气凝神,慢慢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127 蚕食殆尽

    ……

    不知过了多久,嫁衣神功运过了一轮,小鱼儿渐渐觉得身体不是那么冷了。虽然腿还是完全的麻木,但多运功几次的话,说不定还有脱困的希望?起码,能多挨上一阵子,等那只狐狸搬来救兵。

    小鱼儿睁眼探看无缺的状况。无缺,依旧搂着自己安详的睡着,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也未再发噩梦。

    小鱼儿轻轻拨开他的胳膊,清理了一下周围的积雪,小心的把这洞穴挖得大了些,起码令肘之所及的地方可以挪动得开,然后又看了看无缺头上的伤,包扎之处的血已凝住,还好,希望这伤口别再裂开……

    “无缺?别睡了……再睡下去,便要睡到阎王老子那里去了。”小鱼儿拍了拍无缺的脸蛋,依旧有些热,但已不似之前那么烫手。这烧,算是要退了?

    无缺幽幽醒转,微微张开眼。

    “还认得我是谁么?”小鱼儿笑嘻嘻的问。

    “大哥……”无缺展颜一笑,还是白花。

    “感觉如何?饿么?我这里还有半只兔子,要不要来点?冷么?可惜……酒昨天就被喝光了。伤口还疼么?想要什么?”小鱼儿连珠炮似的献殷勤,想弥补自己刚才的过失。

    “想……”

    “想什么?”

    “想让你替我杀邀月。”白花低声道。

    小鱼儿心叹:白花……他果然已经清醒了,才一清醒,便又死心眼的纠缠于这些烦人的事情么?也不管眼下如何从雪中脱困这件头等大事?气,他现在是生不得的,该怎么把这件事情蒙混过去呢?

    白花坦然的看着小鱼儿,好似刚才激烈争吵和高烧胡话的每个字他都已不记得,只耐心的等着小鱼儿的答复。

    小鱼儿寻思了寻思,坏笑道:“差点忘了,今天的三个问题,我还没问过呢。来,我先问你问题,只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便考虑答应你的要求。”

    白花微笑答:“好。只要你肯答应,多少问题,我都是乐意答的。”

    小鱼儿慎重的问了第一个问题:“你……爱过邀月么?如果爱过,到底是哪一种爱?”

    白花听到这个问题,立刻变得很忧郁,他将双目闭上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坦言道:“爱过,非常爱,比那个疯子更爱。哪一种爱……我也拿不太准。”

    “比那疯子更爱邀月?这话竟会出自你口,我有些不信。”小鱼儿质疑道。

    白花幽幽道:“我也不信,但这是事实。我一直看那个疯子很不顺眼,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我一想到他那副痴迷邀月的嘴脸,就厌烦得不得了,他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子,永远都长不大,连三岁孩童都不如。每每听到他种种荒唐的行径,我都会回忆起曾经的我,令人羞耻。”

    “曾经的你?”

    白花叹了口气,娓娓道:“曾经……我也是个天真小孩子,也像他一样,认为邀月是世上最美、最强大的女人,她交代我学的东西,一定都是有用的,她吩咐我做的事情,一定都是对的。后来,我渐渐明白,她做了许多错事。但不论她怎么错,我都认定,她是我的恩人。我渴求看她的笑容,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得到幸福。我曾自以为,她当我是什么,我都能接受。她当我是徒弟,可以,儿子,也可以,男人,可以,奴仆……如果她能把奴仆当人看的话,甚至也可以。我对她的情,即使是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也没有立刻断掉。”他眼中露出的神色,居然是苦乐掺半。

    小鱼儿奇道:“知道真相之后也没断?”

    白花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有你这个兄弟之后,一度曾疯狂的想讨好邀月,比那个疯子对她还要好上千倍。那疯子只会傻傻的唯命是从,但我却会揣摩邀月的喜好,懂得不动声色的讨她的欢心,所用的手腕,可能连你都料想不到……”

    连我都想不到?什么样的手段?小鱼儿不禁有些好奇,却不忍打断白花的讲述。

    白花继续道:“我曾反复告诫过自己,忘掉一切仇怨,一心一意作她的男人,好好服侍她……妄想着哪天她能被我打动,喜欢上我,哪怕只是有一点点怜惜之情……也好。如果她舍不得让我痛苦终生或是死掉,愿意打消命令我杀你的念头的话,那咱们两个,便都能活命了……但我很快便发现,自己完全错了。只要我是江枫的儿子,她便只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只要我是月奴的儿子,她便认为我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在骗她。我的体贴,她认为是巴结,我的忍让,她认为是惧怕,我为她做的每件事情,到头来都是自取其辱,我为她的恶行找的每个理由,到头来都是自欺欺人……我不断的骗自己说“她的本性是善良的”,怀揣着一丝希望给过她一千次机会,但她每次还给我的,却都是失望。时至今日,我对她,只有绝望。”

    绝望……不能怨他。小鱼儿看着白花回忆往事时失意的笑容,心中不免感叹:难了,此生让他不恨邀月,看来难了。就算自己能说服他不再追究邀月过去的残暴行径,就只有对她品行感到绝望这一点,空口白牙的劝解,是根本无法奏效的。

    白花一口气说了这些,似是有些乏了,眯眼道:“这段日子里,我知道,你对邀月很好,却远不及我当年对她的好。那疯子……痴恋成狂,根本没有我懂邀月的心。我早已把邀月看穿,她的心中,除了恨江枫和月奴之外,什么都没有。你对她再好,她都不会领情的。信我一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别再妇人之仁了,你留着她,只是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小鱼儿也不得不承认,说得很有道理。

    白花见小鱼儿点头,便拉住他的手,满眼真诚的问:“那个赌,你现在愿意和我打了么……”

    “不愿意。”小鱼儿嘴巴一撅,抽走了手,斩钉截铁的道。

    白花被无情拒绝,有些失落,含泪惨然一笑道:“好……我总算没看走眼。你……果然是这世上最坏的好人。对别人都很好,就只会欺负我……”

    小鱼儿笑嘻嘻道:“只欺负你,是因为只有你禁得起我欺负。况且,这次我也没欺负你,因为……你对自己说了谎。你死之后,我若杀了她,你的鬼魂不会开心,只会难过。”

    白花冷笑道:“荒谬!难过?为她么?”

    小鱼儿道:“你,真的对她完全绝望了么?那……另一个你消失了那么多天,邀月一生病,他为何又突然出现了呢?究竟是他抢走了你的身体,还是你把身体故意让给他的?”

    “这……有什么区别么?”白花并未回答,目光移向了别处。

    小鱼儿笑道:“多少……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吧。”

    “是么……我……有些累了,你问下一个问题之前,可不可以……容我先歇歇?”白花的眼皮已快睁不开,也不知是真是假。小鱼儿笑道:“睡吧,我也想歇歇……”

    白花握着小鱼儿的手,又昏昏沉沉的睡了,小鱼儿把了把脉,脉象很弱,气血双亏。明玉功属阴,无缺本应比自己更耐寒的,如今却遇上失血发热……“你还活着,但我却已死在了这里。”这个乌鸦嘴!死?哪有那么容易?小鱼儿敛气运功,又渐渐凝神入定。

    ……

    “大哥!别睡了……再睡下去,就要睡到阎王老子那里去了。”无缺把小鱼儿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我……竟然睡着了么?小鱼儿惺忪的睁开眼,见无缺正对自己微笑,捂着自己又快被冻僵的手呵气,白花。

    “困……”小鱼儿懒懒道。

    “我已经休息得足够,现在可以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了~”白花听起来精神似乎不错。

    “哦?这么主动?我要好好想想,难为难为你~”小鱼儿一下子来了精神,思索后问了第二个问题:“什么叫作……被那个疯子吃掉?”

    白花听了这个问题居然抖了一下,失声问:“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真会读心术?”

    小鱼儿不说刚才白花说胡话的事,只懒懒笑道:“是啊,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白花望着小鱼儿道:“吃掉,只是我自己在心中的一种说法。被那个疯子吃掉,就是永远也醒不了,就是死……那疯子时时刻刻都想吃掉我,事实上,有许多次,他几乎都成功了。”

    “那疯子有那么可怕么?”小鱼儿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吃你?听起来好吓人。他一直半疯半傻,现在也没什么伤人的欲望,只是想陪着邀月而已,他爱的女人却根本看不见他。你……不可怜他么?”

    白花愤慨道:“傻?该聪明的时候,他是一点都不傻的。可怜?我最初也很可怜他,可惜,他却从未可怜过别人。小兰从高塔上坠下,我都快急疯了,他却强占着身体不让我去救她,那个时候,他可怜过我么?在那村中,他要将你碎尸万段,那个时候,他又可怜过你么?他把菖蒲先奸后杀在我的床上,我醒来之时,手里的刀还在滴着血,他如此害人,为的却只是让邀月看见我自责痛哭的丑态,来搏她一笑。那个时候,他又可怜过谁?!”

    刀还滴在着血,恹恹欲睡的小鱼儿听到这句立刻被吓醒了,不禁又打了个冷战。可怜……对于白花而言,这个词的确与黑花十分不相配。

    白花皱紧眉头道:“他一向你摇尾乞怜,你便心软了么?记住,他是一匹狼。每当我想到这么危险的人,天天都在小荷身边出没……就连觉也睡不踏实。别看他现在似乎变得和顺了一些,那只是因为邀月被攥在你的手里。但哪天邀月若突然病愈,再命令他来杀你,甚至连咱们的妻子儿女都不放过。你认为,他会不会抗命?”

    黑花违抗邀月?小鱼儿完全不敢说“能”,白花假设的这情形,的确是极糟的。

    白花见小鱼儿不答,便继续道:“一直以来,我们都分得很清楚,他是移花宫的少主,而我……只是你的兄弟。他拥有邀月所谓的万般宠爱,而我……却只能在梦中想象你的样子。那个疯子,无情无义、无德无品,即使变成邀月的一条狗,他也全不在乎,我却想作大侠江枫的儿子,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辱父亲之名。但现实却是,他肆意胡为、杀戮成性,完全没有人能阻止他,而我……每当我苦撑不下去,有些羡慕他,想逃避现实,想放纵自己的时候,说话做事就会不由自主的变得像他,然后朦朦胧胧记得他做过的一些事情,最后……很多天都睡不醒。也许我不醒,这个身体也会觉得很轻松吧,这身体也更喜欢那个疯子?我发现,自己越是睡,就越难醒,隐隐明白,如果自己就此一睡不醒的话,应该就会慢慢消失,被那疯子蚕食殆尽……”

    小鱼儿问:“一睡不醒?后来呢?你用什么办法又让自己清醒的呢?”

    “方法?”白花含情脉脉的望着小鱼儿笑道:“方法就是想你啊。只有不断的想你,我才能活到今天。每当我隐约感到自己睡了很久,可能会死掉的时候,一想到自己若是被他吃了,将来他就会毫不留情的把你杀死,便又会心惊肉跳的清醒过来。”

    128 读心之术

    小鱼儿感动道:“即使是同胞兄弟,咱们素未谋面,你也不需要为我投入这么多的。如果当年你不曾知道真相,如今是否还会对我这么……”

    白花握住小鱼儿的手,微笑着截口道:“没有如果。”

    沉默。小鱼儿心叹:一模一样的回答,他们两个果然是同一个人。

    白花用炽热的目光望着小鱼儿,慨然道:“一直以来,他总能轻易夺走我的一切,时间、精力甚至是身体,根本无法抗拒。就只有两件东西,他无论如何也夺不走。一件是我与你们相处的回忆,另一件便是你与我心有灵犀的感觉。现在在这世上,我最信你。但你对那疯子的判断却总令我不知所措:你若是觉得他没有错,我就会怀疑一直错的人是我,你若是分不清我和他的区别,那我也会怀疑自己和那畜牲没有区别,你若是认为他比我还要好的话,那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坚持到底有没有价值……”说到此处,他的神色又开始变得迷惘而痛苦,呼吸又渐渐变得困难。

    动摇他信念的根基,他便会陷入无休无止的自我怀疑和彷徨恐惧之中?酷刑他都全不在乎,但我的一句戏言,就会令他立时崩溃么?这个死穴好隐秘……稍不留神,说错一句就会戳死他?小鱼儿忙截口道:“他永远都不会比你还好!如果你们生成两个人,又都是我的兄弟,我也还是愿意与你更要好一些的。”

    “只可惜……我们不是两个人,而且我们都不甘心与对方共用一个身体。”白花的心,终于算是稍稍定了下来,他凝望着小鱼儿,竟有些娇媚的问:“我,不配做你唯一的兄弟么?如果我与他注定无法共存,你……会选谁呢?”

    “注定无法共存?现在这样不算是共存么?”小鱼儿仍有些不甘心。

    白花幽幽道:“表面风平浪静,但实际上……自从你把他带回桃源,又让我不要限制他的自由,还总是和他谈心,我……又开始能朦朦胧胧记得他做的事情了,然后醒的日子越来越少。我很害怕,害怕他发现了你的好处,也开始有些喜欢你,就又想把我吃掉,然后代替我……他吃掉我不要紧,但我若是不存在了,他有朝一日要对你们不利,我又如何能阻止得了他呢?所以……”

    小鱼儿接茬道:“所以你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再也不让他醒,以防被他吃掉?你怎么知道是他在吃你,而不是你在吃他呢?”

    白花不假思索的道:“他很强,怎么可能被我吃掉?只要我不死,邀月也还活着,他便不会被我吃掉。”

    “你也很强,不,你现在比他更强,只要他不死,江小鱼也还活着,你便不会被他吃掉,对么?”小鱼儿笑道。

    “我更强?我……更强?”白花有些吃惊的望着小鱼儿的信任眼神,玩味着这三个字,不知何时又已落下泪来,除了泪水之外,他还觉得热血沸腾,体内平白无故涌出了许多力量。

    小鱼儿拭掉白花脸上的泪痕道:“杀邀月的事,我不会答应你,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答应你另一件事。”

    “什么事?”白花不解道。

    小鱼儿自信满满的笑道:“我保证:即使真如你所料,邀月醒来之后,还是要杀我们,或者她还是要命令那个黑的来杀我们。我也绝不会让他们杀掉我,更不会让他们伤到小兰和小荷分毫。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如此承诺,你……满意么?”

    他……也许真有这个本事,说出的话总是令人无法抗拒……这种本事究竟是什么呢?自信?果敢?敏锐?洒脱?白花愣愣思了很久,仍形容不出那笑容的魔力究竟在何处。

    良久,白花长叹一声,终于释怀一笑道:“你问我和那个疯子究竟有何区别,我自己……其实有时候也很迷惑。我和他本没有区别,是什么让我们变得如此的不同呢?现在,我终于懂了,我与他的区别就在于:我比他幸运,当年在悬崖边上,我押对了注,我选的……是个正确的人。”他的泪又落下了一滴,但这次,却是感激的泪水。

    二人相视一笑,已无需再说任何一个字。

    良久,小鱼儿终于试探着问:“现在……你消气了么?如果气消了,那能不能……”

    白花截口道:“还未全消。除非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情。”

    小鱼儿问:“什么事?”

    白花一字一顿的道:“永远也不要命令我变成他。”

    果然还是会吃醋?一听到这句话就会本能的难受?小鱼儿瞅着白花水汪汪的眼睛,竟有些怦然心动,点头道:“好……我不强迫你。我只问你第三个问题:既然咱们的误会已经化解,你为何还不运功自救,带我从这里逃出去呢?”

    白花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生死有命,有些事情,你是强求不来的……”

    小鱼儿笑道:“老天的脾气谁说得准?你不求,怎么知道强求不来?”

    白花被磨不过,终于老实招供道:“如今的天时地利太差,咱们贴身被困雪窟,你又被砸伤冻伤,非常虚弱。若我此时再放他出来运功……很有可能,你立时便会被他冻死。你若是死了,那……那我……”

    “那你根本就活不下去?”小鱼儿笑道:“我若专心运起嫁衣神功抵御寒气呢?也会被冻死?你估测一下,生还的把握能有几成?”

    “不到三成。”白花皱眉道。

    小鱼儿笑道:“这么高啊,哪怕有一成胜算,我也是会去做的,有三成,为何不做?耗在这里,等张菁来救?自己赌钱,骰子总该自己摇才对。”

    “好,那你先运功调息吧,我先看看你运功的状况,再做决断……”白花思量过后,放开了小鱼儿,想尽力错身使自己离他远一些……仍旧无果。

    看来他终于还是妥协了。小鱼儿对白花嘿嘿一乐,闭目吐纳运气,渐入化境。

    好猛!一股彻骨的寒意猛然袭来,直冲小鱼儿的心肺!针扎一样的寒气……透心凉,被黑花冻死,白花果然不是夸大其词。

    ……不行,扛不住了,似乎真的要被他冻死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小鱼儿不禁有些后悔,也许等张菁过来,并不是一个坏主意,起码在冻死之前,还能和白花多臭贫上几句……

    晚了,要愿赌服输了么……

    ……

    怎的突然又不冷了?暖暖的……难道……

    小鱼儿睁开眼,发觉自己依然在雪窟之中,无缺……依然把自己紧紧搂在怀中。

    “大哥,你醒了?”那声音带着些惊喜,依然是白花。

    小鱼儿不解,想开口问话,却发觉自己已被冻得牙齿打架,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白花微笑道:“冷得说不出话来了么?让我猜猜,大哥是想问:你不是已开始运功自救么?咱们怎么还在这里?难道你又变了卦?”

    小鱼儿看着白花,竟有些吃惊。

    白花面有难色道:“这次我真的将他放了出来。只可惜那疯子不中用,平时那么嚣张,关键时刻,竟也是个窝囊废!”

    白花竟骂黑花是窝囊废?小鱼儿不禁扑哧一声乐了。

    “你是想问:怎么个窝囊法?”白花笑道:“他跟我讲,我逼你杀邀月的事情,他全部都听到了,他不信咱们,宁可与你一起被冻死在这里,也不许咱们回去杀邀月。其实呢?他不想送天山雪莲回去给邀月了么?我猜他根本是失血过多,真气用尽,也没有足够的气力脱身了,却还在那里逞强嘴硬……”

    这次是真话么?小鱼儿看白花喋喋不休的埋怨黑花,似是非常恼火,心中揣测:这次……他说的应该是真话吧。

    白花望着已快被冻僵的小鱼儿,微笑道:“他不乐意和你待在一起,就又去睡了。怎样?让我来陪着你,一起安心的等大嫂来救咱们吧。咱们比一比,谁能支持住不被冻死,支持得更久一些,好么?”

    小鱼儿哆嗦着微微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活泼,这么爱讲话了呢?这口吻……是在刻意学我?

    白花微笑道:“不光是口吻,读心之术,我学得怎样?你现在在想:‘无缺真赖皮。那个疯子运了半天功,老子都快被他冻死了,你却还要让我跟你比?耐冻根本就是你的强项,这比试,一点都不公平!’”

    小鱼儿忍不住又乐了,却已无力再吐槽。

    白花紧紧搂住小鱼儿,在他耳畔哽咽道:“既然你吃了亏,那我便特别照顾你一下吧。平时都是你话唠,我听着,这次便改一改,我讲话给你听,让你解闷,可好?别再埋怨这比试不公平了……”

    小鱼儿微笑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又慢慢闭上……

    129 桃代李僵

    ……

    好困,非常困。

    小鱼儿闭着眼睛,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儿。在朦胧中,他总断断续续的听到有个飘渺的声音在兴致勃勃的与自己讲话:

    “大哥?又困了?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嗯,可惜,我知道的笑话都是你讲给我听的,你应该不会再笑了才对,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对了,这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绝对没听过:有一天,我在河边钓鱼,肚子饿了却没带干粮,突然领悟到,你姓江,我却姓花,咱们给孩子起的小名,其实可以做一道菜,你猜是什么菜?江泥鳅炒花蛤!呵呵。”

    小鱼儿皱了皱眉,真想说:“这笑话,好冷……”却没力气开口。

    “大哥,你知道吗?据说人在被冻死之前会出现幻觉,会觉得非常温暖,非常幸福,所以许多被冻死的人,身体不会蜷缩成一团,而是会很舒展,表情也不会痛苦,而是会很安详,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还有人讲,有人在冻死之前,会觉着很热,反而会去脱掉衣服。所以,你要是觉着热的话,千万不要脱衣服哦。不然……大嫂可能真的会以为咱们死前在做着奇怪的事情呢……”

    小鱼儿心想:“我是万春流的徒弟,这点常识我还会不知道么……”

    “大哥,我说话你觉着无聊么?听着听着就又犯困了?呃……那我讲讲移花宫的刑罚吧,非常惊悚,非常提神呢。要从哪里开始说好呢?首先,六等以下的宫女犯错,是不可以留全尸的,虽然她们最终都将变成花肥,但根据犯错情节的轻重,量刑的差别就很大。从行刑时间到行刑方式……”

    这种语气配这种内容……果然很惊悚……而且会越听越冷。

    “大哥,你想听什么能让人觉得热的话题呢?这个?移花宫虽然四季如春,但是有许多南方的花卉还是需要用暖房来培育的。暖房里湿气很重,一进去就会让人冒汗。需要在暖房里培育的花卉有……”

    困……私塾花先生,能不能别在这里讲课啊。让人热的话题,当然首推是男人间的话题。

    “大哥?大哥?好像更困了……大哥你不喜欢听这些?男人间的话题……我的风流韵事么?好吧……是想听我和小兰的,还是和邀月的?”

    邀月!一定是邀月!小兰太熟了,没什么意思……邀月在床上的样子,这天下没有第二个男人知道!甚至连爹都不知道!千载难逢,错过就可能一生都没机会听到的大秘密!唉,发不出声音,我的心声,你能听得见么?

    “讲邀月的呀……好吧……其实邀月她最敏……啊!啊!救命!我扛不住了!那个疯子就要来抢我的身体了!他要挟我,敢再提半个字便灭我的口……”

    装得好假……你就那么怕邀月?

    “不……不……刚才是假的,但现在那疯子,他真的听见了!他,他说,如果你回去敢趁他不在就欺负月儿,他就化成厉鬼咒死……”

    咒死咱们全家?行了行了,让他别咒了,欺负月儿?我要有歹意,早就得手了,现在怎么还会想听呢?唉,算了,就讲小兰的凑合一下吧。

    “讲小兰的?好……呃……咳咳……那个……真讲么?你确定自己想听?难道你对小兰还是有想法?你强烈要求、非听不可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但我……我可是个既小器而又记仇的男人哦……大哥!醒醒!振作点!你不听真的会睡得醒不过来了么?怎么办,我到底讲还是不讲呢……”

    诶呦……瞧这费劲儿的……扫兴……好吧,这次饶了你,都不听了吧,反正看你也没什么诚意……

    “谢谢谢!谢大哥饶过。其实,如果你很想了解小兰的话……根本不需要道听途说的。不是很多地方都有风俗,你可以把小兰收继……”

    啊呸呸呸呸!丧气,换个话题!

    “大哥?皱眉头了?你不乐意听?那……酒色财气,不说色就说说酒吧。酒……小荷出生的那天,我藏了一坛女儿红,她出嫁时要用的,就藏在……”

    我又不是她爹!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我才懒得帮你记!再换个话题!

    “又皱眉头了?好……那……那再换个话题吧。对了对了,最开始的那个赌,‘她们来救咱们的时候是什么表情’,那赌咱们还打么?”

    打赌?你还是想让我帮你杀邀月?

    “杀邀月……不想了……只要你能平安活着回去,我什么……都不想了……呜……啊对,看你,一打岔差点给忘了,我想问的是:刚才我已说了我赢之后想要的东西,你还没说你赢之后想要的东西呢。你若是赢了……想要什么呢?”

    哼哼,就说嘛,你想要什么赌注都没用,因为赢的一定会是我。赢了之后……我想要……想要……没想好,你先欠着吧,要记清楚哦~如果我到八十岁才想好的话,找你去兑现,你可不能赖账~

    “八十岁……说不定我都投过四次胎了,你还能追得到帐么?当年我受命来杀你的时候,才一出绣玉谷,就有个云游道士来给我看相,他说我前世作孽太重,千世之内都福薄短命,若不消灾,及冠之年即可开始物色陵寝所在……”

    江湖术士,嘴巴怎么这么臭?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我刚出恶人谷的时候也见过一个道士,说了几乎一样的说辞。我踹翻了他的摊子,一揪他的胡子,他立刻改口说刚才没看清我脸上这道疤,我这面相,添了这道疤,不但挡掉了所有的灾祸,还变得贵气十足……那骗子八成是看你穿得不错,人又似乎很好骗,才故弄玄虚多讹些香火钱的!你给了他多少银子?

    “给了他五百两……”

    五百两!

    “怎么?很多么?那道士似乎还不太满意呢。”

    ……

    “大哥?你……你怎么不说话了?大哥?实在困得不行了么?好吧……再让你睡一会儿……”

    小鱼儿总是听见白花在叫自己,想与自己聊天,虽然自己也很想睁眼与他讲话,但……为什么这么困呢?无论怎么努力睁眼,都睁不开……

    “大哥,睡够了没?你再不理我,再装睡下去,我便要动用非常手段了。亲你,你怕不怕?大嫂马上就要赶过来了,我要故意让她看见、让她误会,回去狠狠的罚你……”

    困……别吵……干嘛?蜗牛菁……我会怕她?慢死了……她要是现在就能站在这里,让她看见什么,我都不在乎……亲我?这种威胁能吓得了……

    一个轻柔缠绵的吻。小鱼儿隐隐觉着有人手扶着自己的脸,亲吻了自己双唇,嘴唇很凉,却很温存,那浓浓的情谊似是甜得化不开,带着千般的留恋和万分的不舍。好像有一股真气,缓缓的输进了自己的体内,那真气竟也很温暖,从唇间一直暖到心里,像是能令人起死回生一般。是……白花?不顶住一口真气御寒,总是打鸡血一般的说话也就罢了,这时候输真气过来,这是……要故意找死?小鱼儿很想阻止他,却仍是睁不开眼,全身都木木的不听使唤。别犯傻,别!

    真气在体内流动,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回响在小鱼儿的脑海中:大哥……这口真气,本就是当年你救我上岸,在船上渡给我的。我借着用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可以还给你了。债已两清,你……就别再来找我讨债了,好么?就此别过,保重……

    那个声音,越来越低……

    小鱼儿隐隐感到,那唇……松开了……那抚着脸的手,也从自己的脸上慢慢滑落了下去……

    ……

    好冷,也好安静……静得吓人。白花呢?他不搂着我,也不在我耳边笨拙的唠叨了么?脱身逃走叫人去了?

    小鱼儿皱眉回过神来,吃力的睁开眼,发觉自己的睫毛都已快被冻上。脑袋有点痛,这到底是自己第几次睡着?又是第几次醒?他已记不清。

    无缺没走……他还在。小鱼儿一睁眼便看见无缺依旧静静躺在自己身边,面朝着自己,双目轻合,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带着半分倦色,却睡得很安心,很幸福。他的脸色……早已白透,唇色也已紫中带黑……却似还有些湿润。

    他不发烧了么?无缺的脸近在咫尺,小鱼儿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热气呼到自己脸上。

    他的身子……好冷,冰一样的冷。无缺的双臂已松开了小鱼儿,但小鱼儿的一只手却还留在无缺的袖中。这只手触着那细滑的皮肤,皮肉虽未僵硬,却已完全没有温度。

    小鱼儿有些疑惑:这样子,到底是黑花在运功疗伤,还是白花,他已经……

    是黑花吧。也许他还是有呼吸的,只是很弱罢了,伸手查看一下呼吸脉搏,就能知道他到底死没死了。手……根本动不了分毫……

    开口叫叫他?看看他会不会惺忪的睁开眼,对我微笑?或者猛然睁开眼,狠狠的瞪人?嘴……也根本张不开……

    无缺的手,就垂在小鱼儿的唇边,指尖似随时都能触到小鱼儿的脸。小鱼儿垂眼看着这纤细的手指,仔细回忆:这手……是从我的脸上滑落下来的么?……渡真气的事情……不是梦?!他真的!

    讨厌!小鱼儿已冻得流不出眼泪来。

    “你活着,但我已经死了。”好吧,那个赌……也许我真要输了。这分明就是在诈赌!倒霉孩子,就只能靠诈赌才能赢么?不知道疼人的混蛋!一定要死在我的前头,让我守着你的尸体,为你难过么?

    小鱼儿现在再在心里骂人,被骂的人……也只会微笑,而不会再以任何方式狡辩或是讨扰了。

    只会耍小聪明的笨蛋!才送了一口真气,又能让我再撑多久?!明知道不会有人回应,小鱼儿还是忍不住想补骂一句。

    微笑,仍然只是微笑,没有任何声音。

    此情此景,令小鱼儿觉着非常的无力,无力得要死……

    我从不相信鬼神,但……果然我不死的话,你就再也不会理我了么?

    无缺:……

    小鱼儿开始犹豫:鬼魂这种事情,到底值不值得赌上一赌。又冷起来了……眼皮又开始打架。看来……根本不需要纠结,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我们……会就这样被冻死在一起么?如果我们被冻死在一起,就是平手,我就没有输……对,没错!傻了吧~

    无缺:……

    小鱼儿又望了望眼前人的微笑的睡脸,再次闭上了双目,心中暗笑:当年寻解药之前我曾说过,死在一起,总比死在两处要好些。我总是骂你乌鸦嘴,原来……最乌鸦嘴的人,是我。

    无缺:……

    同生共死……在娘胎里时,你就睡在我的旁边,现在还睡在我的旁边,果然……是不怎么寂寞、不怎么害怕的……你觉得呢?我来陪你,你开心么?

    无缺:……

    意识……越飘越远了……我死了么?喂!怎么样?平局!……诶?怎么还是没声音?魂儿呢?乱跑走丢了么?真是麻烦……

    ……

    130 生死成迷

    ……

    好暖和……什么东西……这么暖和?

    只剩下一口气的小鱼儿,又勉强睁开眼,发现一块白布正蒙在自己的脸上。不是白布……是件衣裳?小鱼儿扯下蒙在脸上的衣裳,赫然瞧见无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

    “热……大哥……好热……”无缺已快被冻僵,闭着眼睛,哆嗦着把中衣也扯开了,在雪里赤条条的又抱紧了小鱼儿。

    小鱼儿赶紧抓起衣衫给他裹上,惊道:“别脱!你一点儿都不热!那是错觉,你很冷。现在脱掉衣服,只会让你被冻死得更快!”而无缺根本已神志不清,听不到他讲话,只边喊着“热”边继续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

    “无缺!别脱!别!别……”小鱼儿猛然惊坐,却发觉自己竟睡在家中的床上。

    是噩梦么?小鱼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盖着三床棉被,满头满身的虚汗,大汗淋漓。

    “你终于醒了!汗终于发出来了!看来这些姜汤没有白灌!”守在小鱼儿身旁的张菁欣喜若狂。

    “我……已经回来了?”小鱼儿惊魂未定,擦了擦虚汗,望望窗外的天色,一片漆黑,屋里掌着灯。

    张菁打了盆热水,给他擦了擦虚汗,笑道:“阿弥陀佛,你终于缓过来了~万神医泡出来的铜皮铁骨,果然壮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不会变成一条冻咸鱼的。”

    小鱼儿问:“是你们进山找到了我们?”

    张菁点头答:“是啊。”

    “我们得救了?没事了?那……那无缺呢?他怎么样?醒了么?”小鱼儿直切主题,心急的问。

    “无缺?醒?”张菁一愣,她的表情立刻僵住,眼中满是错愕。

    =====奋不顾身冲出来警告读者的分割线:作者的人格已裂成超细纤维,节操已碎成纳米粉末,下面的吐槽请阅过即在脑内删除,以免破坏文章的整体气氛=====

    叠翠仙境。

    仙童刚要伸手拿棋,道人却突然聒噪道:且慢!上仙!先别挪棋!您这局……实在是绝妙!您虽用了障眼法,但我已看穿您的用意,让我先猜猜,这招您想怎么下,您听听我说得对不对,可好?

    仙童正潜心布局,心烦嗔道:一惊一乍的。这么激动干嘛?

    道人兴奋道:散人没猜错的话,花无缺已经死了,对不对?江小鱼在某次昏睡的时候,花无缺便已被冻死了,小鱼儿醒来后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之后的全都是冻死之前的幻觉,对不对?就算待会张菁说无缺还活着,小鱼儿也见到了人,那个人也完全都是小鱼儿的幻觉,他会和这个幻想中的人一直幸福的生活在桃源,而铁心兰和张菁都不忍心说破,怕伤害到他,对不对?

    仙童:……

    道人皱眉道:不过,真的花无缺,到底是在哪一段的时候被冻死的呢?白花给小鱼儿输了真气之后,小鱼儿醒来看见无缺死而未僵的样子,这情景如果是现实的话,那个时候他才刚被冻死么……

    仙童:……

    道人恍然大悟道:不对!我明白了!白花不是被冻死的!是最开始的雪崩!白花护在小鱼儿身上的时候,就已经被乱石击中后脑要害,他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小鱼儿醒,求他杀邀月替自己报仇,却被小鱼儿责骂而气昏过去。虽然小鱼儿后来尽力救他,但白花却伤重昏迷,再也没有醒,发着高烧,在被小鱼儿厌弃的惊恐噩梦之中痛苦死去。小鱼儿受内心谴责而疯掉,才在心中自编自演了那一大套辩论,以安慰自己的内心?

    仙童:……

    道人竖起一只手指道:不不不,现实有可能更加残酷。白花有可能被乱石砸中当场身亡,小鱼儿一睁眼便看见兄弟为了救自己被乱石活活砸死,死状凄惨,但尸体还支撑在自己的身上,岿然不动。他心痛欲绝,便疯了,对么?难道小鱼儿在雪窟之中,一直抱着的是无缺的尸体?他给尸体包扎止血?与尸体聊天?还亲了他?

    仙童:……

    道人捋须道:不可能啊,小鱼儿温热的感觉有好几段,这假设不通情理……要么就是小鱼儿被落石砸晕,一直都没有苏醒,全部的情景都是白花魂魄的托梦?否则白花怎么可能说流血就流血,说止血就止血呢?没错,以白花识大体的性格,他必定以救小鱼儿脱困为最优先,不可能只拘泥于“杀邀月”或“谁更像兄弟”的小问题,而不帮忙。他不帮忙是因为……他已是鬼,已帮不上忙了。白花的魂魄能做的事情只是托梦劝谏小鱼儿杀掉邀月,让他永绝后患,但最终却反被小鱼儿说服,放弃了报仇,对么?

    仙童:……

    道人一拍大腿道:要么……就是花无缺身死,两个魂魄,黑花去投胎了,白花却强行附身在自己的尸体上,营造幻境,不让小鱼儿看见自己死去的惨状,给他希望,让他支撑着活了很久,一直撑到有人来救他为止?黑花一直没出现,很有可能是因为,花无缺死得太突然,白花甚至不知道自己已死,黑花已去投胎。他开始不肯放黑花出来确实是出于嫉妒,后来诚心诚意想换,也换不出来,才悟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他知道自己已死之后,便守护着小鱼儿,跟他讲话,逗他开心,不让他睡熟,见张菁已赶了过来,才肯与他话别,放心去轮回,对么?要么就是……

    仙童忍不住打断道:你有完没完?别再瞎支招了。鬼魂附身?他们是凡人,花无缺的魂魄哪有法力附身尸上或者制造幻境?疯?小鱼儿的神经何等强悍,哪有那么容易疯?

    道人:您不是这么安排的么?既然他们是凡人,凡人在雪下生存时间只有15分钟,即使洞穴与外界相连,野外最长的生存记录也只有130分钟,他们谈心却谈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乱石加雪埋,小鱼儿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花无缺挡在小鱼儿身上,根本不可能生还!

    仙童:乱石虽伤了人,却没致人死命。他们是内家高手,自然比凡人健壮耐寒。再说,现实掺杂着小鱼儿的梦境,看似很久,其实只是转瞬。

    道人:若按我的棋路,花无缺虽然身死,但魂魄仍放心不下小鱼儿,一直陪在他的左右,鼓励他,给他温暖……

    仙童:啊呸!你又成天惦记着让他们生离死别?没门!

    第2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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