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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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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第18节

    花无缺的嘴被堵着,却连“呜、呜”的声音都懒得发出了,只一脸怨恨的瞪着小鱼儿。

    小鱼儿笑道:“看,人都饿瘦了,饿得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大哥我看着,真是很心疼啊……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骂人的。你若肯乖乖吃饭,你大嫂也不需要把它堵上了。”说着便取下了他嘴里堵的布。

    “你们……你们把她怎么样了?”这疯子的嘴中的布一被取出,一张口便揪心的问。

    小鱼儿就知道他会这样问,笑道:“她?邀月么?她挺好的,只是这几天你太凶了,见人就骂,我都没机会跟你讲她的境况。我这人,最讲信义,大哥答应你会让你大嫂好好治她,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花无缺冷笑道:“信义?你会讲信义?笑话!你讲信义为何会使诈用下三滥的手段把我擒住?好好治月儿?别再骗人了!没我护着她,你这混蛋,为了给江枫那个臭男人报仇,是不可能让她好过的,对么?今日栽在你的手里,要杀便杀,无需再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再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小鱼儿媚笑道:“杀?你是我最心疼的兄弟,我怎么会忍心杀你呢?”

    “兄弟?”花无缺听此言似是觉得荒谬绝伦,若在平日里,他早就开始怒吼了,怎奈思静丹的药劲儿太猛,令他此刻根本狂躁不起来,他说话的语气只能是麻木和无力,听起来竟像是在呻吟:“骗子!心疼我?你心疼的只是那个窝囊废而已。你设计陷害我和月儿,如今又跑过来兜圈子骗人,无非是想让我把他放出来。别做梦了……我偏不放……就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他饿得不成人形,但却无可奈何。怎样?你……你若敢害我的月儿,我就饿死你的兄弟……”

    小鱼儿虚伪的笑道:“谁说只有那个窝囊废才是我兄弟?你也是我兄弟啊,我也很爱你,爱得不得了。”

    无缺觉得小鱼儿的说辞令人作呕,道:“呸!假仁假义的东西,我瞎了眼才会信你一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那两个女人,你们人人都只喜欢那个窝囊废,都巴不得我快点死,你们使尽一切阴损的手段,想把我弄死之后,好和他团圆是不是?我若是死了,你们这帮小人必定一个个的都很高兴,甚至要欢天喜地、喝酒庆祝,是么?所以……我死也要拉那个窝囊废一起死,让你们永远也高兴不起来!”

    小鱼儿虽笑而不语,但在心中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如果把眼前这个发狂的孽障真的当成一个人,他若现在永远消失,而令无缺彻底回复那个温柔的常态的话,所有人真的只会长吁一口气,然后当作无缺从未生过这种怪病,就此淡忘他曾有过的这些暴虐言行吧……

    这狂人见小鱼儿不说话,便冷笑着继续道:“被我说中了,对么?我就知道,这世上的人,全都是臭男人和贱女人,就只有月儿她一个人爱我。她肯容忍我这个贱种在她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决斗前夜,她还原谅了我,肯赐我一死,放我幸福的去投胎,她还说她会一辈子记着我的好……”

    记着我的好。小鱼儿听到这一句疯话,忽然想起当日小花跳舞时的情景,“你们当真一生都会记着我?”小花的话回荡在耳边,小鱼儿不禁感慨:若是江小鱼、铁心兰、张菁都被眼前的这个人杀死,他追随着邀月一直住在移花宫,而小花却到死都无法再醒的话,那……这世上可能便真没有人会记得曾有小花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了吧。成王败寇,现在自己三人无恙,邀月却变成了这副样子,这个笨兄长会难过,也算是人之常情。小鱼儿真有些同情起这半人半鬼的疯子来了。同时,他也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也是花无缺本人,也是自己的兄弟,只不过他与自己熟识的小花立场不同,所以观点完全相反而已。

    小鱼儿原本只是想把小花唤醒,然后让他自己慢慢除掉这个心魔,但现在却突然改了主意:这兄弟的样子虽然可怕,但说不定……也是个有趣的人?若是有机会,不如试着和他多相处相处看看?

    于是小鱼儿笑盈盈的蹲在了花无缺的面前,眨眨眼仔细瞧着他的脸,道:“你怕没人记着你?你觉得没人喜欢你?你……这是在吃醋么?觉得大哥只疼另一个,而冷落了你?你总是不跟着大哥我混,让我怎么疼你,怎么记着你呢?每次一见面,不是要杀就是要砍的,记着你也只会是噩梦。要不,你现在就给大哥我笑一个?笑得漂亮些,我一定也记着你的笑模样。”

    无缺气得直发抖,若不是现在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以他之前的性子,早把这小鱼儿的舌头揪出来割掉了!可他现在却根本割不了别人的舌头,只得恶狠狠的对小鱼儿道:“闭嘴!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咬舌自尽,杀了你的兄弟?”

    小鱼儿哧了一声,神气活现的拍了拍无缺已气得通红的脸蛋,道:“我又不是被吓大的,自尽啊,你倒是自尽啊,你自尽了,看我怎么对待你那个痴痴傻傻的月儿来为我兄弟报仇~”

    这一句真的把无缺制住了,他完全没了主意,气得简直要晕死过去,却拿眼前这个二皮脸的男人,没有任何办法。他的人生从未受到过如此的侮辱,之前无论邀月如何训练他,他都甘之如饴。而如今,他的眼神不再只有高傲、厌烦、凶狠、木然这四种了,而是又多了一种——屈辱,他第一次感到屈辱得想哭,羞愤得想死,但被小鱼儿这么一要挟,竟连死的权力也被剥夺了。怪只怪这个无缺的想法总是太简单,早已被小鱼儿一眼看穿,所以现在才会被他算计,沦落到这步田地,任人宰割。

    但小鱼儿……却没有宰割他,而是给了他希望,道:“有话好说、和气生财的道理懂不懂?你担心你的月儿,想见她,是么?那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讲呢?”

    花无缺竟愣了一瞬,那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想见月儿,想见得发疯”,却不懂这泼皮为何会突然大发慈悲?

    小鱼儿见他如此神情,心中不免感叹:只有在提到邀月的时候,这家伙看起来才真的像个人,便干咳一声笑道:“放你去见月儿,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是乖乖听大哥的话,好好吃光这碗饭,我便带你去见她。”

    小鱼儿说完这句,惊喜的发现,无缺的眼神中竟又多了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屈服,不情愿的屈服,和之前在小黑屋里被自己驯服的那些狮子和老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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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儿在无缺的眼中看到了屈服,便笑嘻嘻的给他松了绑,从食盒中拿出碗,盛好饭菜。这狂徒根本不再抬眼看他,只晃了晃已麻木的手腕,默默的接过饭碗,无声的吃起饭来。

    不多时,他撂碗搁箸,终于又抬眼直视小鱼儿的眼睛,端坐着等待,似是在说:我吃完了,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呢?

    落魄到这个程度,这疯子的吃相居然仍很规矩?小鱼儿看了看,碗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便笑道:“走,去见你的月儿吧。大哥答应你的事,是一定会兑现的~”

    无缺的眼中划过了一瞬间的感激,不过那神色转眼就被戒备和猜疑所代替了。小鱼儿笑道:“这种情形之下,我还有坑你的必要么?”

    花无缺轻蔑的一笑,刚想起身去见月儿,却又忽的顿住,转而命小鱼儿先出屋等候。

    小鱼儿不知缘由,却也依了他,退出了柴房。

    少顷,花无缺终于从柴房中走了出来。此时的花无缺,虽仍面容憔悴,却又已是头发衣服一丝不乱、一尘不染的飘逸模样,手腕上的血痕也早已不翼而飞。小鱼儿暗叹:要见邀月,便必须整洁么?路都快走不动了,却还有精力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他……果然就是花无缺本人。

    花无缺……果然快走不动路了,小鱼儿扶着这个饿得半死不活、被药麻得手足无力的人,进了他们用来安置邀月的屋子。

    花无缺进门,环顾屋内,这房间……陈设虽然朴素,但也算是干净利索,桌上的香炉散发着具有提神醒脑药力的香气。有个女人仍是两眼发直的坐在床上,她仍旧是一袭白衣,看上去宛若仙子,皮肤仍旧是白皙光滑,脸色更是白得透明,不过这些都没有她的满头白发白,那白发银亮发光,亮得刺眼——邀月。邀月的膝盖上摆着江枫死前穿的那件长衫,衣服被叠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血迹已被洗净。她用手抚着这件衣服,似是在想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在想。

    无缺一步就扑到了邀月的膝前跪了下来,摇着她喊:“月儿,月儿,你还好么?快告诉我,这些天,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邀月听无缺在耳边殷切的呼唤,似是有了些反应,她侧耳听了听,仔细分辨了下那嗓音,皱了皱眉头,断定自己是听错了,便又恢复了刚才的静默,任膝前的人再如何呼喊,也再无反应了。她那眼神空洞的眼睛一直对着花无缺,但似乎……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那狂人用手在月儿眼前挥了挥,没有反应,转身怒吼道:“你们把她弄瞎了?”

    “弄瞎?”小鱼儿扑哧一声乐了,端来一碗饭道:“你少诬赖好人了,那几日在移花宫,她不也是这副德行么?而且,她真的没有瞎,不信你看。”

    说着,小鱼儿便盛了一勺饭,放到了邀月的嘴边道:“来,月儿,你来尝尝,我这炒饭的酱油,是不是又放多了?”

    吃了。那狂人惊奇的发现,这口看上去就咸得要死的炒饭,邀月竟然吃了。小鱼儿一句一句的说,一口一口的喂,月儿便一口一口的吃,两眼发直的嚼着饭。小鱼儿说的话,她真的听见了,眼前的饭,她也看见了。

    见此情景,无缺整个身体如脱力一般摊坐在了地上,手撑着地,竟忍不住痛苦的狂笑了起来,那笑声和哭声竟听不出什么区别。他看上去真的很疲惫,疲惫得再动一动,都没有力气了。

    因为这情痴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又输了,他比不过江枫,比不过另一个自己,现在居然连小鱼儿……也比不过。是啊,小鱼儿和江枫相处的时间长,江枫的声音和语气,他肯定模仿得更像,甚至连江枫很烂的做菜手艺,也能模仿的很像。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现在却必须承认,月儿从来就看不见自己,现在看不见,以后看不见,也许从前……也从未看见过。

    那狂人失魂落魄的小声自问道:“我活着,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鱼儿笑答道:“活着?活着当然是为了开心了~你看到我能喂月儿吃进饭去,她便不会饿死了,难道不开心?”

    无缺居然点了点头,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答:“开心,当然,是该开心的……”

    小鱼儿见他的样子,觉得可怜,不禁又安慰道:“她现在既然已经能听见人说话了,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以后开心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她会再看见你、再认得你的,一想到这些,你会不会开心得想笑呢?”

    无缺眼睛一亮,这也许是他此生第一次愿意相信这小骗子说的话吧,问:“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她还会好么?她还会认得我么?”

    “会好的,但必须慢慢来。”小鱼儿见这孩子上钩了,便又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道:“怎么样?你求我治好她,我现在已经履行诺言,在一步步的治了,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点甜头尝尝呢?”

    118 每日三问

    无缺瞬间的信任眼神,又转回了鄙夷,道:“哼,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说吧,上刀山下油锅,你让我做什么?”

    小鱼儿把嘴一撅道:“刀山油锅?大哥怎么忍心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大哥只是觉得你这几天都休息得不好,想让你好好睡个好觉,换那窝囊废出来,替我出来做几天苦工而已……”

    无缺怒道:“果然,绕来绕去转着圈骗人,你脑子里想的还是那窝囊废!还是想让他霸占我的身体!休想!”

    小鱼儿道:“霸占?他霸占得了么?我知道,你比他强十倍,我本以为,你若想出来,他是拦不住的,难道……我错了?你怕自己会制不住他?”

    无缺这几天的药已被灌了太多,自然知道这张菁的厉害,冷笑道:“激将之法已经不灵验了,你们那些灌迷汤的下三滥手腕,我已领教过一次,怎还会上当?”

    小鱼儿笑道:“大哥承诺,决不再天天给你灌迷汤。你若想出来走动、看你的月儿,就早起出来玩便是。但有一个条件,你每天早上起床之后,要回答我三个问题,而且必须认真作答,不能掺假,你答应不答应?”

    这个规矩真真古怪刁钻,这个骗子更加防不胜防,无缺不禁抗拒道:“准又是花招!我为何要信你!”

    小鱼儿笑道:“为何要信我?这还用问嘛?怎么说……这邀月也算是我的杀父仇人。但我却答应带你来看她,也答应你好好治她的病,这两件我刚才都做到了,还不够信义么?你若说我无信,那……我不治她便罢!”

    无缺听小鱼儿又如此要挟,很是头疼,而他这些天时刻提防着另一个自己出来,原本已经很头疼了,确实也很想歇歇,便有些心生退意:若江小鱼真肯好好医治月儿病的话,就算一辈子都被那窝囊废困住,醒不了,也许……也是值得的吧……

    想到这里,无缺便哼了一声,冷冷道:“看你求得可怜,姑且先忍你一次罢……”转而又狠狠瞪了小鱼儿一眼,威胁道:“若是哪日我醒来发现你这泼皮言而无信,或是待月儿不好,定将你全家碎尸万断!!”

    小鱼儿拊掌大笑道:“够胆量,是条汉子。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你比那个窝囊废爽快多了!而且做事情向来说一不二!这一点,大哥我和你也是一模一样的!”

    花无缺看小鱼儿又在溜须拍马,不说正经话了,便无心再理这骗子。被折腾了这好几天,他其实已乏得不行,便要去月儿的房间睡,小鱼儿却沉下脸来不许,他也不再逞硬,悻悻的回柴房睡了。

    于是,从这一天起,漫长的小鱼儿“每日三问”,便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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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天。

    早晨,无缺从梦中醒来,睁眼便发现自己竟回到了桃源中的柴房,猛然惊坐起了身。起身便见身旁坐着一个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小鱼儿。

    小花看到小鱼儿,似有些安心,却仍有些不解的问:”大哥,我们……不是去移花宫了么?怎会又回了来?”

    小鱼儿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整个经过,也说了自己和那疯子的约定。

    小花聚精会神的听了小鱼儿说的每个细节后笑道:“……所以,你又把他给骗了?这疯子果然远没有你聪明。太好了,既然如此,我便不会再轻易放他出来害人!”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和敬佩。

    小鱼儿却笑道:“老弟,这次你猜错了,我并不准备骗他,所以,你也不必再刻意限制他的自由,该睡觉的时候便睡,和昔日在移花宫里时一样便好。那疯子……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你若信我,我自会有办法修理他的。”

    “不限制他的自由?万万不可!”小花惊道:“此等败类,岂可姑息?就算你爱玩命,不怕被他害死,难道你也不怕小兰和大嫂被他害死么?!”

    小花的胆子果然已被吓破,小鱼儿看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屑道:“邀月的命攥在我手中,他岂敢乱来?你大嫂要治邀月的病,他又怎敢随意伤人?”

    小花反驳道:“据说这疯子发起疯来,根本六亲不认,你跟他讲道理……”

    小鱼儿摆手道:“我是大哥,而且还比你聪明,你必须听我的!去移花宫时,我若是信了你,自己跑掉,那现在你怎么可能回得来?又怎么可能再和小兰团聚呢?”

    小兰……听小鱼儿这么说,小花也确实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妻子了,便笑道:“此事容后再议。那疯子胡闹了这么多天,料想……近日大嫂是为我费了不少心思的。既然我已醒了,理应去大嫂那里先打声招呼问安才对……”

    小鱼儿笑道:“也对,你去问安吧,顺便也跟你老婆多问几句安~”

    小花见小鱼儿又毫不留情面的戳穿了自己,摇头笑而不语,出门洗漱后便找那两位女眷去了。

    果然,片刻之后,后院便爆发出小兰喜极而泣的嚎啕大哭之声,小鱼儿摇了摇头,暗叹:小兰啊小兰,已为人妇,就不知道淑女些么?

    小花与小兰重聚,那抱头痛哭的缠绵,令人不忍直视,从嘘寒问暖到闲话家常,日头已从东游到西。晚饭过后,小鱼儿又跑到小花这里来提他和那疯子的约定了,小花当然是断然拒绝。张菁也在旁边,听此二人的谈话,虽不知小鱼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劝小花给他个机会,让他试一试。

    小花低头沉吟了半晌,边思索边道:“若你们真想要尝试驯服那疯子……也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好。比如,是否应该先废掉我的武功?是否应该在睡觉之前先把我绑起来?或者……”

    张菁笑着打断道:“这倒不必,因为一个人若是有害人之心,那哪怕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女人,也是能害死别人的。仅废掉他的武功、把他绑起来,又有何用?”

    在几番辩论和扯皮之后,小花最后妥协的结果是:听小鱼儿的话,什么都不想,安心睡觉,但却是一个人搬到山顶小屋去睡。因为他必须保证,自己与小兰在一起的时候是清醒的,他实在是很惧怕,惧怕自己稍不留神,醒来的时候,自己最爱的女人便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况且,张菁在晚饭时分已宣布了一个双喜临门的好消息,自己和小兰竟然都有喜了!有了此等好事,小花自然更不能掉以轻心,不可以让女眷们……有任何的闪失。

    小鱼儿很理解他的心情,同意他如此安排。小花便拿着自己的铺盖,去了山顶上的小屋。

    和昔日在移花宫时一样,不刻意限制那疯子的自由……话虽如此,小花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小屋的顶棚,仍旧是完全的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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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天。

    小鱼儿起床后发现,无缺正在邀月的房间里,把房间里的每一件器物都擦得很干净。邀月如木偶般的坐着,却已被梳洗打扮得冷艳傲人。

    昨晚他睡着了。小鱼儿心想:十天了,花无缺看来第一次真的睡着了,现在出现的,应该已是另外一个人才对,便笑嘻嘻的走到无缺的面前打招呼:“老弟好久不见,有没有想大哥我呢?”

    无缺却根本没有理他,小鱼儿也不觉得没趣,开口道:“按照约定来吧。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你想杀我么?”

    无缺一边擦着衣柜,一边随口答:“想,当然想,等月儿恢复了,我便杀了你!”

    小鱼儿笑道:“你这人也真是直白,就不怕你这么说,我会因为怕死而故意不治好她么?”

    无缺冷笑道:“我不这么说,你若不愿意治,自然也是不会治她的了。而且,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是这么想的,是么?”

    这人不发狂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太笨,小鱼儿继续问:“第二个问题,如果江枫复活,但月儿真的已完全无法恢复了,他若愿意一直照顾月儿,你乐意还是不乐意?”

    无缺转身怒道:“怎么可能!他根本不配!月儿弄成这个样子,都是这个臭男人害的!他若是能复活,我便把他再千刀万剐一次!”

    小鱼儿没有动怒,只笑着问:“第三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是黑的,还是白的?”

    无缺对这个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皱眉问:“什么鬼问题?黑?白?”

    小鱼儿笑道:“找个说法,区分一下你和那个窝囊废而已,难道你喜欢我们大家一直叫你疯子?黑的还是白的,若让你来挑,你会挑哪一个?”

    无缺哧了一声,冷笑道:“挑?少假惺惺的了。在你心里早已认定我是黑的,对么?又何须再来问我?”

    小鱼儿干笑一声,问题问完,便放他去照顾月儿的饮食起居,不再打扰他俩的二人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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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天。

    小鱼儿起床后发现,无缺已经挑好了满缸的清水,正在柴房边劈柴。

    小鱼儿心想:看来黑花也撑了十天,终于肯放心去睡了,便凑过去问:“兄弟,早啊~多日不见,这次睡得很足嘛,看你的样子,似乎精力充沛?来,大哥问你三个问题。”

    小花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只看了小鱼儿一眼,温柔的微笑道:“既然你已认出是我,那为何还要向我问问题呢?”

    小鱼儿板起脸答:“一视同仁,你也是要被大哥我拷问的,难道你怕我问倒你?”

    小花摇头,不知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无奈的道:“好好好,你问吧,什么问题?”

    小鱼儿问:“第一个问题,你是黑的,还是白的?”

    “你终于要给我们起名字了?”小花微微一笑道:“若要用黑白来区分的话,那个人一定是黑的,所以,我就姑且算是白的吧。”

    小鱼儿心叹:他二人其实还是很有默契的,不过这白花果然比黑花聪明、善解人意得多……

    “你恨江枫么?”小鱼儿开始问第二个问题。

    白花正在劈一根柴,听了这一句,那斧子却劈歪了,斧头陷进了木桩之中。他沉默了一瞬,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小山丘。山丘上有座无名冢,江枫的墓。江枫下葬的那天,去的只有另外的三人,白花并没有去。小鱼儿趁邀月睡着的时候将江枫葬在了那里,让他入土为安,却连碑都不敢立,怕邀月总围着那碑打转,也怕黑花不声不响的把他刨出来千刀万剐。

    少顷,白花将视线又移回小鱼儿的身上,释然的幽幽答道:“曾经,是有些恨的。但他一直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未曾顾我,也不能怨他。而最后,他却是为了替我求解药而死。我未曾孝敬过他……既然他已去世,作儿子的,倒也没什么理由可以再恨他了……”

    小鱼儿点点头,觉得他能如此想,也算是豁达,便问了第三个问题:“你……还恨邀月么?”

    小花听了这个问题,便完全停了手上的活,撂下斧子,微笑着问小鱼儿:“为什么要问这个?”

    小鱼儿笑道:“我问你答,刚才的两个问题你都乖乖答了,为何偏偏这个问题不肯答?”

    小花将笑容收了起来,似是不想再与小鱼儿搭话,转身便走,只被朝着他丢了一句:“不想答就是不想答,这个问题,莫要再问我!”

    119 爱谁恨谁

    第二十二天。

    小鱼儿看见无缺抓了几只小鸟,把装着小鸟的鸟笼挂到了邀月房间的窗上。无缺问邀月:“月儿,你听这鸟叫,喜欢么?是不是比之前的几只稍稍要强些?”邀月的双眸仍是愣愣的看着前方,她什么也没有听见,无论是鸟鸣声还是人语声,她都没有听见。

    昨天问那个问题,白花生气了么?只出现一天便睡了?小鱼儿扫了这两个疯子一眼,干咳了一声,便走出房门去等黑花了。

    屋外,小鱼儿又开始发问:“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月儿的?”

    黑花不假思索的答:“从来都喜欢,一直喜欢,永远喜欢。”

    小鱼儿冷笑着质疑道:“这是真话么?难道你在知道她养你其实只是利用你复仇的那一刻,也一点都不恨她?”

    黑花皱眉回忆道:“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和月儿的初夜……月儿在梦中说出真相之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现在想来,那时……应该是那窝囊废第一次跑出来给我捣乱的时刻吧……”

    第一次跑出来?小鱼儿暗暗合计:原来……在知道真相之前,无缺还不是两个人,果然是这件事情对于他的伤害太大,才使他彻底改了性子么?不过如此说来……在此之前所有的事情,他们二人应该是都记得的吧。

    黑花努力回忆了半天当年的情形,未果,便放弃了,只冷笑着答道:“你以为我知道了真相就会不爱月儿了么?幼稚。正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我才更爱她。我身上流着那贱人的血,月儿却还是给了我一切,一心一意对我,集万般宠爱于一身,我为什么要恨她?可恨的是你们!”

    小鱼儿似是站累了,找了块石头歇脚,趁机与他拉开了距离。黑花自顾自的越说越激动,继续道:“江枫这个可恨的臭男人!知道真相之后,我便下定决心,如果月儿喜欢强者,那无论有多辛苦,我都要做一个强者,比江枫还要强。若有人敢欺负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江枫当年没有死,其实还是很令人高兴的,因为如此一来,我便有机会证明,自己比他强了。若不是那个窝囊废总耽误我的时间,说不定我已经比他强、在九秀山庄就已经把他杀掉了!”

    小鱼儿已快头痛得无语,问:“杀江枫?恨我们?那我便问第二个问题好了,你为什么要恨我们呢?我们是你的亲人啊。”

    黑花不屑道:“这么傻的问题你都问得出口,还说自己是聪明人?家人?那是什么?我只认识月儿,却从来不认得你们。我只知道,你和江枫若是都死了,月儿便会高兴,我便可以和她厮守终生了。若不是这该死的江枫当年伤了月儿,我们说不定已经有了爱的结晶。明玉功又可以驻颜,我们在移花宫里便会儿女成群,会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

    黑花还要继续勾勒移花宫如仙般的生活画卷,小鱼儿却已忍不下去,打断道:“你真的傻得无可救药了么?自我催眠也要有个限度。她连我的声音都听得见,却听不见你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没在意过你,甚至没把你当人看!”

    黑花怒吼道:“你知道什么!若不是江枫这个臭男人,她一定会爱上我的!若不是我长得有几分像那个贱婢,她又怎么会喜欢调教我?”

    小鱼儿插嘴问了第三个问题:“你嫉恨爹也就算了,那你为什么也那么恨我?你我本是兄弟,我从未害过你,没招你、没惹你的……”

    “恨你?因为你不顺眼!”黑花咆哮着打断道:“天底下除了江枫,就你让人看着最不顺眼!为什么恨你?恨你的理由简直数不清!”

    黑花上前一步开始列举小鱼儿的罪状:“若不是有你这个杂碎,非和我投胎在一起,江枫又没死,月儿她怎么会仅仅为了让江枫看到你我同归于尽,就忍心舍弃我?月儿本来已经把你们俩给忘了,若不是你又突然出现,我和她根本就可以永远快乐的在一起!

    你从小就擅自钻到别人的梦里,成天的嬉皮笑脸,花言巧语,说些一点用都没有的话,乱别人的心神,耽误别人的修行。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心软不杀你了?!做梦!玩?你在炫耀你很有时间,很自由,哪里都可以去,没人管,是么?!若不是你总躲在恶人谷禁地之中不出来,我早就把你碎尸万段了!!”

    小鱼儿暗自有点吃惊:原来黑花也是能梦到我的。这家伙看似傲得没边儿,没想到……只是羡慕嫉妒恨而已。

    黑花说着说着,似又开始失控了,一步步向小鱼儿逼近道:“我第一次捉到你的时候,就想把月儿教给我的调教之术全用在你身上,让你也好好享受一下……却连十分之一都没来得及用上,就又被那窝囊废抢去了身体!那个窝囊废真的是很讨厌、很碍事!

    若不是那年我知道了有你这个杂碎的存在,又怎会无缘无故生出个这么讨厌的窝囊废来?这窝囊废起初只在我睡觉的时候才敢偷偷搞些小动作,用这个身体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半,若是月儿宠他,宠得他害怕了,便好几天都不会出来给我捣乱。但自从他遇见了你,他居然为了袒护你这没用的东西 ,便强占了我的身体。若不是有宫女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他居然占了那么久?!”

    小鱼儿暗惊:原来自己以为白花才是常态,黑花只是偶尔出现的心魔,难道在移花宫里……他们二人出现的时间是近似相同的么?甚至黑花出现的时间还要多些?

    黑花提起白花,已是恨得咬牙切齿,道:“那个窝囊废,他用这个身体也就罢了,居然还总是为了你,使劲儿作贱这个身体,每次把这个身体都快弄死了才肯放手,却总让我替他善后!最可气的是,他这个叛徒对月儿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却很会装可怜来讨巧争宠,迷惑月儿……他要是能去别人的身体里,我!我早就把他给千刀万剐了!”

    说到此处,黑花似已完全丧失了理智,那疯狂的眼神中闪出一道凶光,忽的阴笑道:“对了!我知道了!如果你和铁心兰都死了,他是不是就没了指望,可以死心长眠,永远也不再给我捣乱了呢?好主意,值得一试。”他眼中如冰的杀气已露,手又伸向了小鱼儿的脖子。

    疯劲儿上来了!小鱼儿忙喊:“老婆!老婆快来!”

    一声炸裂之响。

    等到张菁边说“来了。怎么了?老公?”边从屋里走出来探看的时候,她只看见这兄弟俩仍站在院子里聊天,那黑花的头已经别了过去,看不见脸,脊背似乎还有些颤抖。他双手扶着身后的磨盘,那个磨盘……似乎是被拍裂了……那炸裂声估计就是由此而发出的吧……

    小鱼儿见张菁盯着磨盘直发愣,坏笑着问:“没事,老婆,我只是突然想问问,移花宫主的病,怎么样了?”

    张菁扫兴的道:“鬼叫什么?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原来是问这个。我……还在查典籍钻研,过两天换两种药试试吧。”她虽见两人神情怪异,但看小鱼儿表情很自信,还对她挤眉弄眼,便不再追问,回屋继续钻研了。

    沉默了一会。小鱼儿见黑花的怒气似乎平息了些,便平心静气的道:“是啊,也许你是很有理由恨我们的。但你莫忘了,若是没有我,邀月根本就不会把你带进宫里长大,她一定会一刀杀了你泄愤。若是没有娘亲,你我也根本不会出生到这世上。”

    这个事实,根本无法辩驳。黑花又被堵得哑口无言了,他眼中瞬间划过一丝绝望,但默默想了很久之后,竟开口痴痴的道:“不会的……月儿其实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人,如果没有你,兴许她一念之差,第一眼看见我,就喜欢上我了呢?她又生不了孩子,把我带回去养大,给她作伴,又有何不可?若不是月奴横刀夺爱,你怎知我不会在投胎的时候,就投到月儿的肚子里去呢……”

    小鱼儿已懒得再去反驳这疯子,只哼了一声道:“痴人说梦,投胎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你都想得出来?”

    黑花黯然道:“就算无法投胎,没办法见到月儿,若是没有月奴那个贱女人……月儿她便可以幸福了,我也没什么所谓……都怪江枫这个始乱终弃的臭男人!除了我之外的男人果然都是很臭!父债子偿,我比那个臭男人要好得多,如果月儿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让她变成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小鱼儿苦笑着叹道:“虽然你不喜欢那个窝囊废,但也许……在痴情这方面,你俩还是蛮像的。无法投胎都不怨她?她对你再好,能比你留在亲娘身边,让亲娘疼你更好么?”

    黑花执拗的吼道:“你到底要让我重复多少遍?好!真的很好!好到即使我知道是月儿杀了那贱人,也一点都不会难过!”

    小鱼儿惊道:“母亲是难产死的,并不是你的月儿杀的。这件事明明是那个窝囊废告诉的我,而你,居然会不知道?”

    笑了,小鱼儿看见那黑花怔了半晌之后,居然笑了,那笑容之中除了自豪、得意之外竟还有些释怀。但他查察觉到小鱼儿在观察自己笑容的时候,却又扳起了脸,装腔作势的道:“谁说我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月儿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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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一段日子,白花和黑花交替出现,小鱼儿发现黑花说的没错,他们出现的时间,几乎是五成对五成,他俩各司其职,黑花只围着邀月打转,而白花,则绝对不去邀月的房间。每次只要白花一出现,小鱼儿就问“你是不是很恨邀月”这个问题,但白花何等聪明,每次都被他用各种方法巧妙的回避了。

    120 原形毕露

    第六十天。

    白花又出现了。这些日子,白花非常紧张有孕在身的小兰,只要醒的是他,在小兰那里就准能找见人。这男人对妻子体贴得无微不至,一会儿问她害喜害得还厉害么?一会儿问她想吃些什么,青梅还是蜜饯?野味还是瓜果?……连张菁也沾了光,被一并伺候了。白花每天都满面春风,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异状。小鱼儿却隐隐觉得,他在故意避免与自己单独相处,难道……是怕被我拷问么?

    今天小鱼儿找到白花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围着那张裂掉的磨盘,前后左右的打转。他用手对了对这磨盘上的掌印……由掌印和裂痕的形状来推断,他已认出……这是自己所为。

    白花见小鱼儿来了,便有一搭无一搭的问:“你又嘴欠,把他给气疯了?前些日子没太留意,今天我正好要用这磨盘……”他看着这磨盘,似是在考虑这东西还能不能修,如果不能修的话,要到哪里去再弄一个新的过来。

    小鱼儿对白花的贤惠已经完全无感了,开始了他今天的第一个问题:“为何你不好奇我是如何治疗邀月心病的?似乎这些天来,你从来都没问过我。”

    白花听小鱼儿如此发问,将自己的目光从磨盘移到了他的脸上,悠然道:“大哥想出的妙计,以医治邀月为名,钳制住那疯子,我岂会不知?大哥是不会真的把邀月治好的,她若恢复,咱们就都没命了。”

    这答案令小鱼儿有一点发冷,他突然觉得白花看似温和,其实也是个挺冷酷的人。

    小鱼儿开始犹豫这第二个问题该怎么问。“恨不恨邀月”,白花还要继续回避这个问题么?小鱼儿决定换个说法,下一剂猛药,今天便解决掉这个问题:“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很想杀邀月?”

    听到这个问题,白花竟怔了一瞬,转而微笑道:“你又开什么玩笑?”

    小鱼儿冷笑道:“开玩笑?别想瞒我,你一直很想杀邀月,对么?这些天你从来就不曾进过她的房间,也从不问她的境况、不想看她一眼。从这态度来看,你根本就是想杀她想得发疯!”

    “杀邀月……杀……邀月?想得发疯……”,白花似掉了魂般的口中喃喃重复了几次,然后猛的开始浑身痉挛般的颤抖,冷汗直流,他的气息渐渐变得混乱而狂躁。这架势,难道是黑花又在蠢蠢欲动?

    到底是黑花要抢身体,还是白花要逃呢?小鱼儿威胁道:“你现在若敢放另一个出来,我就把你想杀邀月这件事情告诉他!”

    白花听言拼命压抑住自己的颤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小鱼儿,惊恐的道:“又犯浑耍无赖?好,我不让他出来,但你别再问了……就算我求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允许我给自己留下一两个秘密……可以么?如果我能骗得了你,我一定会骗你说我已经不恨邀月了。既然你知道我很恨她,为何还非要逼我亲口说出来?这个恶作剧一点都不好玩!别欺人太甚!好奇心过度,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大家一起过平静安稳的日子,不好么?你是不是从此都不想再看见我?你是不是想让小兰变成寡妇?让我的孩子变成没爹的孩子?”说罢转身又要逃。

    小鱼儿挡住了他的去路,道:“你恨邀月入骨,很想杀她,但却不敢杀,因为她死了,自己没有解药也会死,小兰会变成寡妇,你的孩子会变成孤儿,所以才一直强忍着杀她的冲动,不敢面对她?”虽然小鱼儿不忍看到自己的兄弟因惊恐而无法汇聚的目光,但还是用手掰开他捂住的耳朵,把这些话讲了出来。

    白花的颤抖……渐渐停止了,痛苦的笑道:“强忍着……是啊,我的确是在强忍着……”他知道,自己的面具又被小鱼儿扯了下来,扯得连一块碎布都不剩。他不但扯掉了自己的面具,居然还把自己摁到了镜子的前面,扒开自己紧闭的双眼,让自己看,看那面具后面的鬼,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尊容。

    “没错!你又猜对了,我一直很想杀她,想得要命!”白花身体周围开始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气,那凶狠的眼神和黑花的竟一模一样。此人充满恨意的望着小鱼儿道:“之前我每天对着她,甚至陪她睡觉都不敢动手,不光是因为解药,也是因为我没那个能耐,怕一旦失手,会连累到你……如今她已无还手之力,我与她每天都在同一屋檐下,随时可以动手,却还是不能杀。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我一直很奇怪,是她逼死了爹,你为何还要对她那么好?!你可知道她昔日是如何待我的么?!”

    小鱼儿喊出了第三个问题:“好,既然如此,那你索性说个明白,她昔日到底是如何待你的?”

    白花抖了一下,红了眼睛,也红了眼眶,他用力甩开了小鱼儿的手,咆哮道:“她是如何待我的?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这种事情,你根本就不必知道!可以忘掉的话,我自己也很想忘掉。你……你为何非要逼我回答?逼我回答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小鱼儿又抓住了白花的腕子,坚定的反问道:“有些事情,你越是不说,就越是忘不掉,不是么?说出来让我听听,说出来之后,也许你会发现,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白花又拼命甩开了小鱼儿,怨恨的盯着他,那痛苦的神情好像是身上已经被人捅了十刀,垂死前也要与仇家同归于尽一般。

    白花狂笑着嘶吼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好,你想听,我就告诉你!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你!让你满意!让你想不听都不行!别的不提了,你……见过自己的肠子么?”

    “自己的肠子?”小鱼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花惨笑着肯定道:“没错,自己的肠子。你有没有试过……被人点中穴道,浑身动弹不得,一个女人小心切开你的肚皮,狞笑着轻轻拽出肠子来给你看?你痛得浑身是汗,却强忍着不想哭喊出声音,因为你知道,喊得越响,哭得越悲,她便笑得越开心?”

    小鱼儿惊恐的望着白花,无法想象,此等非人的场面他根本无法想象。

    白花盯着小鱼儿的眼睛继续讲:“你已经痛得神志不清,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仍能感觉到她正摆弄着你的肠子,隐约听到她品头论足般的嘲笑道:这孩子,别看外面干净,里面,却还是挺脏的,跟某个贱人的一样脏,来,让师父好好帮你洗一洗……如果你痛得完全背过了气,她就用银针把你扎醒,继续折磨,折磨到银针都扎不醒为止。

    你以为被人开肠破肚,这次一定可以死成了,却又在自己的房间里醒了过来,掀开被子看看自己的小腹,伤口已经被人包好,那肠子应该也已经被人小心的放了回去,伤口对好,并被敷上了最名贵的药,睡过几天之后,那个怕死鬼又不声不响的用冰心诀给这个身体治好了伤,伤口愈合得很完美,最后竟一个疤痕都留不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吃下水么?真的以为我只是嫌脏?告诉你真正的原因,那是因为,我每次看见那种形状的东西,都会想起自己的肠子……是什么模样!”

    小鱼儿早已吐了满地,此刻也完全止不住泪水,他现在才明白之前白花那句“若不是怕我死了,邀月也不会放过你,我又怎会苟活到今日?”的含义,也终于明白当自己要易容成花无缺去求解药的时候,白花为何会急得几乎发疯。

    白花见小鱼儿的脸色已被吓得煞白,竟黑花般的兴奋起来,冷不丁的痴笑道:“‘肠子’的话题说完了,你还想听别的么?若是想听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冰心诀……那疯子为什么要练成这种东西?这世上,每个人最多只会死一次,但我,却已经记不清被这女人折磨死过多少次了!她每次割我的肉的时候,我都在想,哪天她要是落在了我的手里……我就每天割她的一块肉去喂狗,割一千天才割干净,然后再把这贱女人的骨头捣碎扔到粪坑里!……”说着竟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邀月的房间,似是想要动手去做。

    小鱼儿赶紧拦住了他,岔开话题道:“怎么会?你好歹是她立的少主,就算她不担心你反叛,但……她这样待你,又有什么罪名?”

    “罪名?呵呵。”白花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放声笑道:“罪名?宫规都是她定的,还会找不到罪名么?什么罪名,翻肠子这一次的罪名便是:与宫女有越矩之嫌,有失少主体统。”

    小鱼儿不解的问:“你平日里最重礼仪,怎会与宫女有越矩之嫌?”

    白花咬牙回忆道:“越矩……那天,邀月命令我亲手杀掉一个侍奉了我十年的贴身宫女,我虽心中不忍,但还是不敢犹豫的照做了。那宫女在断气前问我:‘少主,奴婢早上送去的莲子羹……您喝了么?’我心中悲愤,一时没有忍住,便答:‘喝了,很好喝,荷露做的莲子羹,永远是最好喝的……’便犯下了如此罪名!”

    小鱼儿攥紧了拳头,他很想说“这女魔头怎么敢?怎么忍心?”却又忍住了。是的,这世上应该没什么邀月不敢、不忍心做的事情。

    白花提及荷露,已忍不住落下泪来,凄声道:“荷露、萍姑、槿香、兰心……还有许多已记不起名字的人。她们已经很小心了,从来都没什么越矩的行为。有的只是在下雨的时候没请示宫主便送来了把伞,有的只是在我伏案睡熟的时候给披了件衣裳,有的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后隐隐听说是在我练武的时候在旁多瞧了我两眼……死了,全都死了……各种刑罚,各种死法,有的是命我监督行刑,有的需要我亲自动手,更多的人只是在该服解药的日子里突然消失,一条人命,只化作一朵小小的墨玉梅花……她们全部都是被我连累死的!”

    白花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色,血流成河,他的眼中尽是自责和心痛,仿佛那些宫女们的尸体,又躺在了他的眼前一般。小鱼儿看他神色恍惚,似又已在崩溃的边缘,便想抓住他的手让他别再回忆了,还未等上前,白花却已身形一飘,退到了十步之外。

    白花义愤填膺道:“贴身宫女,想捕风捉影的话,无论怎么小心都是没有用的。我曾委婉的求邀月别再给我指派贴身宫女了,她却反问我,为何提出如此要求,是不是做贼心虚?堂堂移花宫的少主,身边没个服侍的人,成何体统?所以我只能命令这些婢女们,未经传唤,不得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每当我望见又一批新进的宫女列队踏进宫门的时候,便会暗暗感到惋惜。那些女孩子,她们每个人眼中都闪着幸福的光彩——感激、庆幸、得意、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们觉得自己得救了,不用再被充军或被贩卖,为婢为娼,而是会成为一名骄傲的移花门人。但一年之后,这些女子,要么已变得麻木不仁,要么,就已经死了,这结局甚至还不如为婢为娼。这个过程周而复始,我没有阻止,但其实我是能够阻止的,只要我敢去杀邀月,无论是她死还是我死都好……但我不敢,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能保住自己和兄弟的性命,我只能对这些事情熟视无睹。呵,江枫骂的没错,我是个为求生而不择手段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儿子!”

    原来他不肯认爹还有这一层原因?原来他对世间女子,无论身份贵贱,都礼让有加,还有这一层情愫?小鱼儿皱紧了眉头,为这些死去的宫女感到惋惜,也为移花宫残忍的制度感到发指。白花盯着小鱼儿冷冷道:“江小鱼,你乐意当大哥,我便让你当这个大哥,这虚名……我并不在乎。但你知道我为了你的逍遥快活,杀过多少人,流过多少血么?!是你,让我变得连宁为玉碎的权利都没有。但你……你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让我不要恨她?!”

    沉默。小鱼儿无言以对。

    “邀月!这世上多恶的恶人我都可以原谅,只有邀月,我到死都不会原谅她!我若是江枫,我也绝不会和这种狠毒的女人在一起!”白花看着自己似还沾满鲜血的手道:“每当我处决一个宫女的时候,都在心里许诺她:有朝一日,一定要让那女魔头死得比你更惨!为你报仇!当年若是让我早得到了解药,我必会把所有的宫女全放了,然后与这女魔头同归于尽……但,现在我居然背弃了自己暗暗许下的誓言,在这里苟且偷安,连她一个指头都没碰!杀掉她……没错,不可以再等了!不可以!我要去报仇!为爹报仇、为自己报仇、也为那些冤死的宫女们报仇!必须去!现在就去……”说着便两眼发直的阴笑着抬腿便走。

    小鱼儿忙伸手拉住白花,却只觉自己的腕子被人一翻,顿时剧痛难当,不由得松了手,就在这松手的一瞬间,那白影子已然飘到数丈之外。

    小鱼儿眼见那白影子带着肃杀之气已然向邀月房门的方向滑去了,知道大事不妙,忙喊道:“冷静!冷静下来!你刚才自己说过的,你杀了邀月,你自己会死!小兰会变成寡妇!你们的孩子会变成孤儿!你不想看见自己的孩子出世了么!”

    听小鱼儿如此喊,白花的身子又似被刀戳中般的抖了一下,停了脚步,但他马上便又阴笑着答道:“好……不杀她,只多扎她几刀,砍一条胳膊下来,不要她性命便是……”

    小鱼儿趁机已赶了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急道:“你伤她,不怕那个疯子报复我们?不怕他对小兰不利?”

    白花阴笑道:“……那……我便只用针扎她,就像她原先对兰心做的一样。让那疯子看不出来……”

    小鱼儿急道:“她已经害不了人了,你伤她还有何用?你敢如此做,那疯子看不出来,我也会告诉他!”

    钢锥。白花牙已咬碎,眼中已布满血丝,小鱼儿见他竟霍然抽出了一把钢锥!他疯了?想杀我么?

    猛的刺了下去。未等小鱼儿反应过来,白花已将锥子用力的刺向了自己的左臂!

    杀气,退去了。

    白花体会到这痛意,终于不再瞪小鱼儿,而是紧闭双眼,用力吸气,以平复自己比怒涛还汹涌的情绪。少顷,他渐渐不再颤抖,完全脱力般的瘫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入自己的双膝,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再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良久,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白花,终于把自己的头又抬了起来,却见小鱼儿正蹲在自己面前,满眼同情的望着自己,不禁泪如泉涌。

    “可怕么?”白花颤声问。

    “不可怕……”小鱼儿虽如此回答,白花却有些不信。

    白花苦笑一声,凝眉问小鱼儿:“刚才我若是丧失理智,一怒之下虐杀了邀月,或是伤了她,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若要谴责我心狠记仇、器量狭小,我都不会怨他,只有你不能……试想一下,当年她若抱走的是你,异地处之,如今你又能不能容得了她活命?”

    沉默。小鱼儿完全不敢回答“能”。

    白花点了点头,委屈的道:“这些事情我不愿意和你讲,是怕你替我难过,但你倒好……你,你确实比我聪明……你又赢了,这次你又揭了我的老底。看见如此体无完肤、龌龊不堪的我,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终于开心了、满意了么?”

    小鱼儿听白花如此哭诉,已内疚得心如刀割。他刚欲伸手查看下白花刺伤自己的伤口,手却被对方一把拨开了。

    沉默。白花从未料到,自己竟会如此本能的拒绝小鱼儿。他曾以为小鱼儿任何的恶作剧都不会令他动真怒。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高估了自己的容人之量。

    被彻底讨厌了……小鱼儿盯着那白衣上的血迹,那红色的血渍已渐渐散开,浸透了衣衫,使衣服贴在了肉上,看起来,刺得很深,非常深……他竟觉得自己的臂上也似隐隐刺痛,不禁叹了口气,强笑道:“扎自己就扎自己吧,为何还要下手这么重,扎得这么深?”

    白花幽怨的瞪了小鱼儿一眼,恨恨道:“深?必须深,每次我忍无可忍想和邀月同归于尽的时候,都要扎这么深!因为,若是扎得不深,只浅浅的划一下,我根本感觉不到疼……又怎能冷静下来?况且,当年我受刑不住,还曾偷偷服用过活尸散……”

    小鱼儿大吃一惊,骂道:“活尸散?你怎么这么糊涂!那东西虽然能让人三个时辰之内,对疼痛完全没反应,但吃多了可是会……”

    白花冷笑着打断道:“迟了,已经太迟了。我已经……自从那次我见过自己的肠子之后,就完全明白,邀月她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只恶鬼。为了不让她得到折磨人的快感,我便在被她折磨之前偷偷服了活尸散。这药还真是很好用,吃过以后,我虽还能隐隐感觉到疼,但无论有多疼,这身体都好像根本没有被伤到一样。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恭恭敬敬的等着她使尽浑身解数来折磨我,而不吭一声了,直到自己疼得失去知觉,或者令她感到厌倦为止。”

    怪不得黑花看起来完全没有痛感……小鱼儿又是一惊,却见白花竟又拿起了锥子,向自己还在淌血的伤口又猛刺了两下,血点四溅,而他……竟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小鱼儿看得触目惊心,伸手去拦,而自己的手却又被白花挣脱了。

    白花看着自己的伤口,玩一样的用锥子又挑了两下自己的肉,自嘲般的笑道:“明明有许多人吃上十次八次都没关系的,三次,这活尸散我只吃过三次……三次过后,这药吃不吃就都是一样了。现在这身体,被火烧的时候不会缩手,迎面来物的时候不会闭眼,就算筋断骨折,这身子也不会抽动,不会流出冷汗,更不会痛得想哭。”

    小鱼儿惊道:“怎么会?之前完全没看出来……难道你……”

    白花狠狠瞪了小鱼儿一眼道:“没错,装的,之前我一直都是在装,尽量避免自己受伤,受伤之后便尽量快的做出反应,装作自己与常人无异。我讨厌被人同情,尤其是被你同情,不行?我虽早已后悔,想治好这毛病,但似乎……已经没的救了。你知道我给你疗伤、看你痛得乱叫的时候,除了心疼你之外,会有多么的嫉妒你么?你知道我不会躲疼,却不想让你们发现,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么?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活人!你还总笑我是木头,其实我很讨厌这个词,只是一直不愿意和你计较而已。江小鱼……你笑吧,你的兄弟不但是个疯子,而且……是个残废!”

    小鱼儿忙笑着安慰道:“这怎么能算是残废呢?其实也没什……”说到一半却真的说不下去了。是的,身体对疼痛没有反应,对于习武之人来讲,确实是很危险的事情。不知……这毛病会不会对房事有影响……

    “我曾以为,自己虽变成了残废,但我起码这辈子都可以不再被人折磨得落泪了。确实,吃过这药之后,我再也未曾在邀月面前流过半滴眼泪。但自从我遇见你,便又……”白花擦掉了自己还挂在脸上的泪水,冷笑道:“小时候,有一度我总是受罚,总是哭。有一天,有个孩子在梦里告诉我‘越是难受,就越要笑’,我便记住、并且照着去做了,果然很有效果……但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他了。他的意思其实是……我越是难受,他就越会笑!”

    “不……”小鱼儿忙否认道。

    白花却根本不给小鱼儿开口解释的机会,忿忿道:“邀月折磨我,起码是因为她恨我,而你!你这不识好歹的混蛋……你如此待我,究竟是为何!”

    “在认识你和小兰之前,我的生命中只有痛苦。”白花在天外天中吐露的只字片语,绝非言过其实。小鱼儿知此刻任何语言都已无法安慰白花,只想紧紧把他抱住,却见他身形一晃,人已不见踪影。

    只听见远方传来了白花缥缈的回声:“我想不想杀邀月,邀月是如何待我的,这问题,你若敢再问一次,我便永远不再见你,我说到做到。”

    小鱼儿完全明白,他这句话是认真的,这个问题,自己确实不该再追问了。

    121 中秋佳节

    第六十一天。

    小鱼儿在邀月的房间找到了无缺,看来这个是黑花。黑花在给邀月梳头,他伏在邀月的耳边轻声赞美道:月儿的头发,还是这么漂亮,以前是黑丝缎,现在是白秋练,今天你喜欢什么梳发式呢?

    邀月自然是没听见也不会回答的。

    小鱼儿猜得果然没错,昨天白花果然是非常的生气,加上自己确实逼他逼得太紧,那爱哭鬼……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去哭了,今天出来走动的必然是黑花。黑花见小鱼儿一大早又阴魂不散的来了,自然知道他是来问问题的,给邀月梳洗完毕后,便出了房门,接受他各种稀奇古怪的盘问。

    “你的胳膊……”小鱼儿对白花昨天刺伤自己的事情多少有些耿耿于怀。

    黑花冷笑一声,抬手挽开袖子,露出光滑白皙的臂膀,鄙夷的道:“胳膊?胳膊怎么了?”

    小鱼儿又暗暗赞叹了一下这冰心诀的神奇,开始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邀月折磨你的时候,你感觉疼么?”

    黑花听他这个问题,竟然嫣然一笑道:“她疼我,才会让我疼啊。那个窝囊废不懂得享受,我懂。遗憾的是,月儿偏偏更喜欢疼他,一般都是在他晕了以后我才有机会出来享受,真是暴殄天物。”他怜悯的看了一眼小鱼儿,继续道:“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月儿到底有多疼我。她现在若是还能让我疼,我一定会很欢喜,可惜……她暂时不可能这么做了。”

    越是难受,就越要笑,自己托梦的话,黑花……确实做到了。小鱼儿见他不被折磨竟似会很失落的样子,虽觉不可理喻,却也有些暗自难过,转而笑嘻嘻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真的是喜欢杀人么?你若真的喜欢月儿疼你,怎么还会去杀人泄愤呢?”

    黑花听了这个问题后竟皱眉思索了很久,也许他自己从来都没有细想过,自己为何会经常去杀人吧。

    小鱼儿看他纠结,也不急,只拿出来两壶酒,扔给了他一壶,自己开了另一壶,边喝边等。

    “这是什么?”黑花警惕的问。

    小鱼儿笑道:“竹叶青。本来昨天我得罪了那个窝囊废,这酒是想给他赔罪的。不过……他今天赌气,不出来见人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尝尝?”

    黑花鄙夷的道:“不稀罕!”便扔回给了小鱼儿。

    小鱼儿却不恼,笑道:“解忧之物,凡是为情所伤的男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爱喝的。你若是不喝,改天便又会便宜了那个窝囊废,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还会偷偷在心里笑你没见过世面~”说着便要把酒收起。

    黑花一把抢回了酒瓶,掀开了酒封。

    小鱼儿笑着介绍道:“第一次喝,别喝得太快,上次那个窝囊废喝得太快……”

    “不用你啰嗦!”黑花瞪了小鱼儿一眼,仰脖一大口……

    喷了?没喷……小鱼儿见黑花红着脸勉强憋住了喷酒,自己的笑喷却没有憋住。

    “你故意耍我!”黑花怒道。

    小鱼儿装无辜道:“谁耍你了,明明说让你别喝太快……慢慢品,就能品出香来了~”

    黑花又狠狠瞪了小鱼儿一眼,又慢慢品了两口,不再理他,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

    沉默。

    “别只顾着闷头喝酒啊,我刚才的问题呢?想好答案了没有?”小鱼儿见黑花默默的喝,半瓶酒已下肚,渐渐算是上了道,终于又嗔怪起来。

    “问题?什么问题?”黑花捂住嘴轻轻打了个嗝,满颊绯红的问小鱼儿。

    小鱼儿不得已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黑花又思索了半天,终于开始醉眼迷离的回答起小鱼儿的问题来:

    “杀人?月儿要杀谁,我便杀谁,有什么好说的?月儿没让杀的人嘛……我想想……起初我只是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真的能轻易的被杀死。我身边那些宫女倒是很容易死,但为何我却总是死不了呢?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杀了几个臭男人,他们却出乎意料的一杀就真的都死了,十分的神奇,于是我又试着杀了几个,竟也死了。这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臭男人,也是很容易死的。

    呵呵……后来,我听说月儿很喜欢听那个窝囊废哭,哭……我不怎么会,宫女们说她们也不会,我便想找宫外的人去学一学。有一次,我杀了一个该死的臭男人,听见他的妻子哭得很伤心,不禁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很幸福,很羡慕他,有这样爱他的一个妻子,月儿要是也这么爱我,肯为我哭,该有多好呀。那个臭男人的妻子哭着问我:‘你杀了我的丈夫,还让我怎么活?’,我看她哭得可怜,便送他们一家去团聚了。一家团聚……应该很开心吧,就算不能活着团聚,死了团聚,应该也还不错?好过死得不干净,活下来的人还得成天的想着报仇。他们怎么练,都是敌不过我的,若是辛苦练了半天,却还是要死在我手上,不如就现在把他们杀了,省得让他们活受罪……”说着便又醉醺醺的痴笑起来。

    小鱼儿竟也乐了,像是在听着笑话,心里却不免觉得有些心酸。他暗暗想:自己的这个兄弟果然很笨,几近痴傻,他脑子虽然经常不太清楚,只遵从自己本能的冲动做事,但他其实所有事情隐隐都是明白的,只是他从来都不思考,他已习惯了不思考,也许他根本不敢去思考,因为思考,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而已。

    黑花似乎对回忆自己的杀人史,还是有些兴趣的,边回忆边继续道:“之后又有一次,我在杀一个臭男人之前,看见那臭男人,明明正在被他的老婆打。那老婆明明说她恨死这个臭男人了,让他现在就去死。但我出手杀这男人的时候,她却为这臭男人挡了刀。女人们的脾气,原来是这样的么?男人若是要死了,女人反而会不恨他了?而且还会爱上他?知道了这件事,让我很惊喜,有几次我在被月儿疼爱的时候,便试着不再去用冰心诀了,想就那样被她疼爱死……因为我真的好奇,月儿虽然被江枫那个混蛋迷了心窍,而不愿意接受我,但我若是真的死了,她会不会伤心呢?她若是伤心,我也就知足了。但……她真的是太爱我了,就算我不运功疗伤,她也还是把我救活了过来,每次都不给我知道这答案的机会……”

    一厢情愿的变态痴话,听起来却让人有些心疼。小鱼儿不愿意再听下去,便半开玩笑式的打断道:“你若是死了,怎么会知道她伤不伤心?牛鬼蛇神都是大人们拿来骗小孩子们的,根本就不足为信。不然的话,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见过一个冤魂来找你索命?”

    黑花咂了口酒,想了想,果然是没碰到过冤魂的,不禁又有点失望。

    小鱼儿笑道:“总想着死,有什么意思?你想证明的事,根本分文不值。你死了,她若真的伤心,你又活不回来了,阴阳两隔失之交臂岂不可惜?不如活着陪着她,天天都能看得见摸得着,这样,她若回心转意,你便可以与她比翼□□了~”

    黑花点了点头,觉得说得很在理。小鱼儿接着问了第三个问题:“现在,你还喜欢杀人么?”

    “月儿不理我,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思。”黑花无奈的摇头道:“而且……别以为我醉了,我还明白得很。我现在若还是出去杀人,你便又要威胁我,说你要欺负月儿,是么?”

    小鱼儿与他撞了下酒壶,狡黠的笑道:“看来兄弟你,也越来越了解大哥我的做事风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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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天。

    早上出来的依然是黑花。小鱼儿从窗外看见,黑花正在给邀月松骨捶背,还问她:“月儿,总不舒活舒活筋骨的话,背都有些硬了,酸么?”

    黑花听见窗口响动,便不再言语。时不多久,他便很自觉的走出房门来接受小鱼儿的提问了。

    小鱼儿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总说另一个自己是窝囊废,我倒觉得他其实还挺能干的,他到底哪里窝囊?”

    黑花鄙夷的阴笑道:“他内功不如我,没有我他早死了,绝对是废物!”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小鱼儿咬牙狂笑道:“据说他亲眼看见自己被别人戴了绿帽子,竟还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想直接自杀了事,如此窝囊,世间罕见!简直丢我的人!若是有人要和我抢月儿,我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不知我的身体里为何会有如此的一个窝囊废,真是烦死人了!”

    小鱼儿坏笑道:“哦?但你这么说,我听上去……好像是在为他抱不平啊。那么第二个问题:你真的不喜欢那个窝囊废么?你所做的一切,练冰心诀运功疗伤、执行任务杀我、杀江枫,难道不是在保护他?甚至包括骂小兰见异思迁在内,难道不是想替他出气报仇?”

    黑花没有马上回答。但小鱼儿知道,他即使回答了也还只会是“我只是在给自己疗伤”、“怎么可能?他死了最好”、“杀你们只是因为看你们不顺眼”之类的答案,便笑而不语了。

    沉默了片刻。小鱼儿问:“第三个问题,如果我们都对你好,像对那个窝囊废一样对你好,你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好意呢?”

    “虚伪!”黑花恨恨道:“又说如此恬不知耻的肉麻话。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小鱼儿笑道:“你心里其实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话,但你就是不信我,你知道,即使这话是真的,你也不可以相信,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害怕。”

    黑花吼道:“我怎会害怕,我未怕过任何事情!”

    小鱼儿道:“你怕冰心诀被破。凡是与七情六欲有关的事情,你都刻意的无视,并逼迫自己遗忘。你已经习惯对世间的任何人和事都很无情,无论是亲人、陌生人还是自己。你现在张口闭口的敢说你爱月儿,那是因为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我可没忘,在老鼠洞里受伤的那次,你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我敢保证,你在宫里从来不敢对月儿说你爱她,尤其是在她□□你的时候,甚至想都不敢想。因为你清楚,自己身上若是带了重伤,心中一旦动了情,立刻就会有性命之忧。”

    黑花……无法反驳。小鱼儿不理他的怒视,竟靠近了他的耳边,妩媚的道:“那冰心诀什么的鬼功夫,你不觉得越练自己的脑子就越糊涂、记着的事情就越少么?摒除杂念,难道不怕哪天把你对月儿的情也给摒除了么?现在月儿变成这副样子,她已经□□不了你了,咱们在这桃源里也很安全,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那鬼功夫,其实你已经用不上了。何不放松一下,让我们都多亲近亲近你呢?”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小鱼儿的脸上。但这次耳光,与在天外天的耳光不同,黑花掌掴小鱼儿之后,自己也在不住的颤抖。黑花恼羞成怒道:“放肆!你少在这里口无遮拦的耀武扬威,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若不是你总以月儿的性命作要挟,我早把你们全都杀光出气了!”

    小鱼儿抹掉了嘴角流出的血,嘻笑道:“看你,又如此冲动。敢杀我?虽然前些天你气得差点就下手了,但你只要多用脑子想想,就应该后怕的很,因为……你是绝对不能杀我的。即使月儿没有生病,你也不能杀我。”

    黑花怒问:“谁说不能?为何不能?”

    小鱼儿笑道:“因为杀了我就等于自杀,你若杀了我,就永远也不能睡觉了。你是没看见,决战前夜,我诈死从那窝囊废的口中套出了你我是兄弟的真相,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派小兰去盯着他,他早就抹脖子自尽了~你若是今天敢杀我,明天他醒来就敢跟你同归于尽为我报仇,你信不信!如此一来,你又怎么能有命和月儿白头偕老呢?”

    黑花默然了,小鱼儿不是在绕弯子骗人,事实……确实如此。

    小鱼儿瞧他已有些开窍,便继续笑着点拨道:“你若一心想伤害他爱的人,令他心痛欲绝、一心求死,你自己便也活不成了。所以,你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内心深处,还是很疼那个窝囊废,怕他伤心过度而想不开自尽的,对不对?你曾想通过杀了我和铁心兰的方法来让他长眠,但反过来想想,如果你的月儿死了,你会不会破天荒的可怜那个窝囊废一次,愿意把身体让给他,让他能与我们最后团聚一个月呢?”

    黑花望着月儿房间的方向,没有马上作答,良久,他才嘟囔道:“月儿不会死的,永远不会死。而且……这已经是你今天的第四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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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天和接下来连着很多天,出来的大多是那个黑花了。小鱼儿有些怅然,“这问题你再敢问一次,我便永远不再见你!”白花真被伤透了心么?要记仇到什么时候呢?不过转念却又安慰自己,也许不是那个小气的人记仇,而是黑花被自己说动了,愿意试着开始与大家多亲近亲近?如果是后者,确实是个可喜的进步。想到这里,小鱼儿知会了两位女眷,让她们尽量多找黑花聊天。小兰和小菁壮着胆子尝试着与那凶神攀谈了几句,也甚是惊喜。因为黑花虽仍只是死瞪她们不答一句话,但居然未袭击她们,也没再骂她们“贱女人也配跟我讲话”。所以铁心兰和张菁定的策略便是,经常在邀月房间附近,自顾自大声的聊些日常琐事。黑花看到她们闲聊,从不停下脚步,但他带着邀月出来透气的时候,有时候会恰好站在这两个女人身边,恰好听到她们的谈话。每每此时,黑花从不插嘴,只是静静的听,如果张菁向铁心兰提及了邀月的病情,他便会听得很认真。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铁心兰和张菁的肚子都已鼓了起来,小鱼儿不禁越来越欢喜和期待了。而令小鱼儿不太欢喜的事情却是,无缺与自己说的话越来越少,无论是哪一个。

    小鱼儿对无缺的生活规律已经了若指掌了。

    如果早上醒来的是白花,那他就会起得很早,挑好水,打好柴,再围着屋子看看是否有需要修葺之处,做完了一切,便进铁心兰的房间谈心。而小鱼儿每每找他们两口子话家常之时,却发觉白花虽然还是很温和的与自己闲聊,目光却总是闪烁游动。小鱼儿知道,那天白花说了太多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也说了一些伤感情的话,那话,已经成了兄弟二人之间的一个心结。白花依旧害怕,害怕又被问起那令自己丧失理性、痛不欲生的问题,那问题……杀伤力确实过强了。以至于粗略统计下来,居然是黑花出来的时间比较多。

    如果早上醒来的是黑花……他起得也很早。“早睡早起花无缺”,这个外号真是没给他起错。黑花早上起来,会首先把邀月所有可能到达的地方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帮邀月梳洗打扮,跟着她漫无目的的游荡。黑花起初很喜欢和木呆呆的邀月聊天,喜欢和她依偎在一起,甚至帮她描眉画眼,也许之前,他从来都不敢这么做吧。不过聊得越久,厮守得越久,黑花却越不开心,因为自始至终,月儿真的完全都没有听到过一个字,对他做的一切也从未有过任何反应。所以最后,那男人也只是木呆呆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语不发了。

    一天天过去,黑花,他再也不暴躁了,渐渐变得很安静,非常安静,安静得有时候大家都会忽略他的存在。

    小鱼儿竟有些怀念起黑花原先凶悍的样子,那样子,其实还蛮有趣的,起码看上去……很有精神,忍不住想找点东西来逗他开心。

    某次,小鱼儿要易容出桃源逛逛,临走前分两天分别问白花和黑花有什么需要之物想捎回来。白花要的是一本木工书籍和一些木工的工具,而黑花要的却是一把琵琶。小鱼儿把东西带了回来,分别交到他们的手上。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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