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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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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君的秘密 作者:归海一玉

    第4节

    展宴初还没走进门,孟父和陆父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贤侄回来了,快快,进屋坐。”

    展宴初莫名其妙被两位老爷拉到座位上坐下,看着他们端茶送水,只好连连推辞。

    陆博武抢先开口。“贤侄,你来得正好,你给说说,到底是谁的儿子对不起谁的儿子!”

    孟秋白冷哼了一声。“这还用问。当然是你儿子对不起我儿子!”

    陆博武上前指着他鼻子骂道。“你儿子带坏了我儿子。”

    孟秋白也不甘示弱,拽着他衣领。“你儿子还连累了我儿子呢!”

    “你儿子!”

    “你儿子!”

    ……

    展宴初为难的劝道。“呃,伯父……两位伯父……”那两人却吵得越来越激烈,完全把展宴初晾到了一边。

    “好了!”展故忍无可忍地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吼道。

    两位大人这才同时停了下来。

    展故一激动,咳了几声,才道。“都一把年纪了还没吵够?再说了,现在是吵架的时候么?”

    孟秋白和陆博武两人互相瞪了一眼,这才气冲冲的坐到展故两边的座位上,谁也不搭理谁。

    “爹……”展宴初看了眼展故,刚想问怎么回事。

    展故就指着展宴初斥道。“还有你,尤其不像话!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鬼混了。”

    孟秋白一看到展宴初那唇,顿时会意,撇撇嘴道。“还能哪儿?哪儿的女人能把别人嘴皮子咬成这样。”

    展宴初闻言慌忙用手摸了下,看着指腹上的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破了,不禁又是羞赧又是心虚。

    陆博武冲着孟秋白不屑地啐了一口。“我呸,姓孟的,你能不能把你那龌龊的思想收一收。你以为谁都跟你家的流氓儿子似的,整天就会去些不干不净的地方。”

    展故眼见着那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连忙不耐烦地摆手。“好了好了,这事以后再慢慢问你。”他看向展宴初。“初儿,今晚御宴之后,锋儿羽儿两位贤侄一起动手打了鹤儿,被当值的侍卫抓了。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什么?”展宴初诧异地瞪大眼睛。“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陆博武与孟秋白面面相觑,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么?”

    展宴初微微颔首。“我当时有要事在身,因此,便提前离开了。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展宴初见陆父和孟父俱是一脸忧虑,安抚道。“不过,两位伯父也不用这么担心。锋弟素来规矩,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做这种事。孟大哥虽然随性了些,也是识时务的人。他们既然能和表弟大打出手,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只要他们在理,我相信,刑部也会从轻论处的。”

    孟秋白不以为然道。“说的轻巧,这可是皇家御宴,再说了,那窦老贼哪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心疼儿子还是一方面,还能趁机铲除异己呢。他早就看咱们这帮人不顺眼了。”

    陆博武也拧眉,点头道。“哎,是啊,这次锋儿是摊上大事了。”

    孟秋白看向展故。“展老头,也就你和窦老贼有来往,现下只能靠你了啊。”

    “不是我不愿帮你们。”展故叹了口气。“若非当年娶了初儿的娘,我跟窦昆绝对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自从内人去世后,那窦家与我展家的关系也是愈发萧条了。便是我有求于他,想必他也只会阳奉阴违。”

    陆博武叹了口气。“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孟秋白却沉吟半饷,突然道。“哎,等等!”

    展故看向孟秋白。“难道孟兄有什么好主意?”

    孟秋白站起来,走到展宴初面前,打量了下展宴初俊朗的面容,啧啧几声,笑了。“贤侄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么?”

    展宴初诧异的指指自己。“我?”

    “就是你小子。”孟秋白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展父笑道。“展老头,窦昆不管你这个姐夫了,女婿总不能不管吧!”

    展宴初闻言,连忙解释道。“伯父,我,我没有……”

    “伯父知道你还没娶。”孟秋白打断他,又笑道。“只是贤侄相貌堂堂,武艺超群,和窦家千金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加之自上次奚尤一战,名声大噪后,窦昆恐怕也是一心想收了你这个女婿。你若是此刻上门提亲,再趁机求情,窦老贼定会卖你这份人情。此举又能救朋友,又能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呢?”

    展故闻言,微微颔首。“恩,这倒的确是个好主意。初儿这么大了,也该娶妻了。”

    陆博武也连忙笑着应道。“是啊是啊,若真是那样,就皆大欢喜了!”

    展宴初见他们都有此意,慌忙站起来。“两位伯父,这,恐怕不好。”

    陆博武见展宴初为难,诧异地问道。“有什么不好的?贤侄莫非是还有什么心上人。”

    展宴初眼前竟莫名闪过令玦的脸,脸上微微泛红,一时语塞。“我……”

    孟秋白会意,挥挥手。“哎,就是有了心上人,到时也可娶进门啊,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也就展老头当初死心眼,就娶了那一个,到现在还不肯续弦。小子,你可别学你爹。”

    展故咳了几声,愤懑地瞪向孟秋白。

    孟秋白连忙禁了声。

    展故无奈地挥手道。“行了行了,既然差不多想到办法了,都这么晚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陆博武起身,和孟秋白一起拱手作了一揖。“也好,那我等就先回去了。”

    两人走到门口又是一阵推搡,才走了出去。

    孟秋白临走前忍不住又拍了拍展宴初肩膀,叹了口气道。“贤侄啊,伯父并非想强人所难,但若是真的救不出来,也只能靠你了啊。”

    展宴初顿了下,才认真道。“伯父放心,晚辈,定会尽力帮忙的。”

    送走了孟秋白和陆博武后,展宴初向展故恭敬道。“爹也早些歇息,孩儿回房了。”

    “等等。”展故喊住了他。

    展宴初连忙停下,问道。“爹还有什么事么?”

    展故似乎觉得不好开口,犹豫了下,才道。“你今晚去见谁了?”

    展宴初僵在原地,令玦召见他的事,是绝不能说的。但他也不大会撒谎,只好支吾道。“孩儿……没见谁。”

    展故叹了口气,闷声道。“你都有事瞒我了。”

    展宴初连忙抬头道。“爹,孩儿不敢……”

    “算了。”展故抬手止住他。“到了你这个年纪,有点事不便与人说也不奇怪。况且,谅你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展宴初讪讪一笑,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他做的事情,岂止出格啊!

    展故向他挥了挥手。“回去吧!”

    “是。”展宴初应了一声,转过身。

    展故突然开口,声音竟是难得的温和。“你若真是有了心上人了。提亲的事情,爹不逼你。”

    展宴初回过头,有些诧异的看向展故。

    展故正低着头,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腰间的平安符,一贯严厉苛刻的脸上竟满是深情与温柔,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展宴初认得那平安符,那是娘生前亲手缝制的,展故曾经带着这平安符,从四面埋伏的战场上杀出了血路,回来时早已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所有的郎中都以为他没救了,他却在昏睡了几日后奇迹般的醒了过来。醒来时还发着高烧,有些神志不清,一直攥着那平安符,嘴里嘀咕着,我们的孩子还小,我不能死,不能死。后来他好起来了,落下了严重的病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展宴初也更加严厉,仿佛生怕自己一倒下去就再也没机会管他了似的。

    展宴初鼻子不禁有些酸涩,眸光微动。“爹。”

    展故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唤,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深深凝视着展宴初,认真道。“初儿,认定了一个人,就不要让她受半点委屈。”

    展宴初躺在床上,又一次失眠了。认定,他认定了么?一切的感情还都是模糊不清的。谈何认定呢?

    他和陆锋孟奕羽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情同手足。如今他二人入了狱,他自然是心急如焚。这种情况下,委曲求全向窦家提亲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就是在从前,他也想过,若是嫣儿执意非他不嫁,而自己拒绝她会给她造成很大的伤害,那他就干脆娶了。可他不明白的是,如今,他的心里为何这般不愿。甚至,连让别人误会他与窦如嫣的关系,他都会觉得很是排斥。

    他的手指缓缓覆上自己因为被令玦咬破而微微肿起的唇,又想起了令玦的唇。精致的,柔软的,微凉的,生涩的,像是美妙而圣洁的初雪一般,让人不忍去触碰。可偏偏又带着股倔强的狠劲,引得人不由自主的想去征服。

    是为了,令玦么?

    他苦笑了下,他是疯了么?竟然真的对那个高不可攀,冷傲狠戾的“暴君”产生了念想!就算爹是个极其重情之人,也不可能接受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儿子爱上一个男人吧。还有,令玦,他又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这样的感情?如果他知道,说不定会杀了自己排忧解难吧!

    不,趁着这种念想还没有加深,快点忘记吧!

    他烦躁的扯上被子蒙住头,当务之急,是救出陆锋和孟奕羽啊!

    第14章

    展宴初起的很早,刚出了房门便见展故也已经朝服加身,一副正要进宫面圣的样子。

    长福从中门跑进来,对展故道。“老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宫里那边也打点的差不多了。”

    展故点点头,正要走。展宴初突然叫住展故。“爹。”

    展故停下,看着他。“怎么?”

    “爹在家安心修养吧。”展宴初走到他身边,郑重道。“让孩儿进宫。”

    “你要进宫面圣?”

    “孟大哥和锋弟还在牢里,我怎么能安心呆着?况且……”展宴初压低声音道。“爹进宫,孩儿实在放心不下!”

    展故闻言,知道展宴初是指他进言太过刻板,总引得陛下大发雷霆,一时气闷。“放心不下什么?爹上次进宫面圣,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你现在不过刚入了官场,陛下说不定还认不得你呢!你说的话,他怎可能会听?”

    展宴初见展故不同意,索性道。“爹还记得,上次孩儿随陛下远征回来曾救驾有功么?陛下后来也曾召见过臣。”

    长福听了,想起上次那事,说道。“是啊!少爷这么一说小的就想起来了!陛下的确召见过少爷,老爷当时入狱,就是少爷求得陛下,陛下才把老爷放了的。”

    展故闻言有些惊讶,他原本还以为又是蒲公公求得请,思虑片刻,道。“如此,那陆孟两家的事反倒有转机了。那,你便替为父入宫吧。”

    展宴初入了大内,守在寝宫外。

    他穿着一身正装,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远远看着那些侍候令玦晨起的时进时出的宫女。

    他跪了许久,心里突然忍不住暗暗的想。令玦起了没有?他还好么?那里还痛么?有没有着凉?

    天色渐白,太阳不知何时浮出了东方,使这些诺大的宫殿看起来更加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展宴初抬眼看了下那威严肃穆的宫殿,猛然警醒,攥紧拳头。不,不能再想那么多了。那个人可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啊!

    正想着,展宴初突然见到蒲怀言从殿内走了出来左右张望,知道他是来接应展故的,忙在他走近时喊道。“蒲公公!”

    蒲怀言见到展宴初有些诧异,顿了下,走过来弯下腰低声问道。“怎么是你?展老将军呢?”

    “是下官救友心切,求家父让下官代替他来的。”展宴初讪讪一笑,想到还要替孟奕羽和陆锋求情,又抬起头坚定道。“烦请公公通报一声了!”

    蒲怀言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下,才叹了口气,只道。“见了陛下,凡事可要掂量着说。”

    展宴初连忙拱手道。“多谢公公。下官一定谨记于心。”

    蒲公公点点头,道。“在这候着吧。”

    语毕,重又走回寝宫。

    晨起,令玦的心情竟也不算太差,脸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不似以往那般冰冷烦闷,而是带上了些若有若无的情愫。由宫女伺候着穿上龙袍时,肩膀被不经意的触到,耳边仿佛又响起那温柔的话语。“陛下,春寒料峭,小心着凉。”

    那是,在关心自己么?这么多年来除了蒲公公以外,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

    令玦眸光微动,紧绷着的冷峻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柔和。

    正想着,令玦已经被宫女伺候着穿戴整齐了,蒲公公走了进来,欠身道。“陛下,展少将军求见。”

    令玦僵了一下,还以为是方才正想着展宴初所以听错了。

    一定是听错了吧。

    他回道。“传。”

    “微臣叩见陛下。”

    那声音温良俭让,明朗刚毅,与展故苛刻严厉,低沉厚重的声音完全不同。

    令玦斜睨向殿门跪着的人,神色微讶。竟然真的是他?

    令玦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抬了下手,示意那些侍女退下,然后缓缓整理着自己尚未被理好的袖子。他的声音不似平素那般冰冷戒备,只有些慵懒和轻慢。“你来做什么?”

    展宴初垂首欠身,恳切地回道。“臣,有事相求。”

    令玦整理袖子的手顿了下,眼里的光彩逐渐隐了下去。

    原来,原来和上次一样,不过又是想顺势做一笔交易么?

    他的眼里恢复了一贯的冷冽。

    昨夜才侍过寝,今早便急着来替人请命,那样的关心,也许,也不过是讨好罢了。想想那日在大街上,展宴初还为一个女人带着镯子,那温柔的表情,简直以假乱真。真是手段高明,他差点就上当了。

    他冷笑了下,眼里满是讥讽。“喔,展少将军倒是说说,有何要事。上次是求朕放了你爹?这次,又想让朕做什么?”

    展宴初拱手道。“回陛下,臣的两位好友因御宴上醉酒误事,与人动手,被捕入狱了。臣斗胆,恳请陛下开恩,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令玦又是一声冷笑,突然狠狠地拂袖转身,将桌案上厚厚的一摞书猛地掀向展宴初,斥责道。“你当这天晋沿袭了数百年的律法条例全都是一纸空话么!”

    书卷重重的落到地上,发出混乱而刺耳的声响,有的甚至直接砸到了展宴初的身上。

    展宴初也不闪躲,只是被砸到了实处时吃痛的闷哼一声。龙威震怒,他也禁不住有些奇怪,却脊背挺的笔直,神情更加恭敬,不卑不亢道。“臣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令玦气的脸色发白,在原地平息了良久,才一字一顿道。“上次,朕答应放了你父亲,不过是原本就该如此。如今你朋友触犯律历,自当交由刑部按律论处。朕,绝不姑息!”

    他的语气冰冷低沉,豪无波澜,就像是和展宴初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一般。

    展宴初连忙抬起头,看向令玦,恳求道。“陛下!”

    “不过……”令玦垂下眼帘,到底还是没说出侍寝之事,攥紧拳头,强压住内心的耻辱感,冷道。“前两次的事,朕自会给你补偿。你回去吧。”

    补偿,补偿……令玦在心里暗暗自嘲道,令玦,枉你贵为一国之君,竟卑贱到这种地步了么?卑贱到要求着别人上你的地步!

    “陛下!”展宴初知道令玦怕是误会了,连忙道。“臣只是想求陛下开恩放过……”

    “朕说了,滚出去!”令玦气急败坏地咆哮道。

    蒲公公闻声连忙从殿门外走了进来,见到令玦竟被气成这样,急的赶紧上前安抚。“陛下,陛下快消消气,当心伤了龙体啊!”

    令玦见蒲公公来了,这才敛去了身上的怒气。他恢复了理智,看着跪在地上茫然无措的展宴初,突然在心底暗暗苦笑道,令玦啊令玦,难怪别人说你是个暴君!你是疯了么?你为何要生他的气?他做错了什么?从头到尾,错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

    展宴初看到令玦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惊诧。他不明白令玦为何大发雷霆,又为何如此悲伤痛苦。他只是替朋友请命而已。他张张口,还想说话。

    蒲公公连忙向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展宴初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令玦,终是在地上磕了个头。“陛下息怒,臣,告退。”躬身退下了。

    等到展宴初退下了,蒲公公才扶令玦坐下,轻声道。“陛下,先坐下歇息会儿。”

    令玦坐到龙座上,怔怔地看着蒲怀言,蒲怀言正在弯腰捡被他砸落到地上的书卷,心平气和,没有一丝畏惧。

    令玦突然开口道。“蒲公公。”

    蒲怀言停下,看着他。“陛下有何事么?”

    令玦垂眸,看向那满地的狼藉,每一处都在彰显着他的蛮横暴虐,喜怒无常,叹道。“你不怕朕么?”

    蒲怀言闻言,摇头笑笑,道。“在老臣的心中啊,陛下就像一把失去了剑鞘的剑,看起来寒光凛冽,随时可能伤人,其实,只是想求一个庇护罢了。”

    一语中的,令玦深吸了口凉气。

    蒲怀言直言道。“陛下,你也觉得,展少将军根本就没做错什么吧?”

    令玦抬眸看向蒲怀言,什么也没说。

    他见令玦默认了,又继续道。“展少将军替友人求情本来无可厚非,和那些老臣们一样,他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却无意触及了陛下的痛处,陛下才会大发雷霆么?”

    令玦收回视线,眸光微动。“不,不全是的。”

    蒲怀言难得没有说中,诧异地看向令玦。其实,他也对今日发火的令玦有些意外。令玦虽然暴虐了些,却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那陛下是因何故,这般生气?”

    令玦薄唇微启,却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并不愿在心底承认,但是,和对那些老臣不一样,他是对展宴初,真的抱有了期冀吧。除了蒲公公,生平第一次,试着对另一个人卸下了戒备的伪装,哪怕只是那一瞬间而已。正因如此,才会感到空前绝后的失望和愤怒。

    展宴初可以替他的父亲,他的友人,他所有有关系的人求情,可他实在不该用侍寝的事情作为筹码。这根本就没有必要,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他烦躁地剑眉微蹙,只冷冷道。“不提也罢。”

    蒲怀言见令玦这副模样,又道。“那陛下是决意不愿帮忙了。”

    令玦冷哼一声。“能参与御宴的都是王孙子弟,又是酒后误事,刑部自然会从轻发落。何须他来求朕?他这般轻易造次,也无非……”令玦悲愤地攥紧了拳头。“仗着朕与他关系非常罢了。”

    蒲怀言闻言,叹了口气。“陛下,这件事,恐怕是您误会了。”

    “误会?”令玦有些不解。

    蒲怀言无奈地解释道。“那可是孟陆两家的少爷打了窦家的少爷啊!窦昆本就溺爱子嗣,又一心想铲除孟陆两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两位少爷。窦昆老奸巨猾,权倾朝野,展少将军一大早就代替展老将军前来求情,恐怕只是迫于无奈啊!”

    令玦更加诧异。“代替展老将军?”

    蒲怀言点头道。“原先展老将军都打点好了,也是展少将军救友心切,临时决定的。”

    原来真的是自己错怪他了!令玦顿时竟有些懊恼。“既如此,他,他为何不说清楚!”

    “当时那种情况,展少将军如何能说的清啊!”蒲怀言叹了口气,见令玦不再气闷,又低声问道。“那这个忙,陛下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令玦看着散落满地的书卷,想到方才那些失控的举动,脸上竟羞愧地微微泛红,紧抿着唇,沉默良久,才故作傲慢道。“那孟陆两家少爷是难得的良将,此次也不过是酗酒误事,朕自然不会让奸臣从中作梗,趁机陷害。”

    蒲公公松了口气,看着令玦这副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下,对令玦道。“陛下英明。”

    第15章

    展宴初坐在马车里,仰头叹了口气。

    原本,不让爹去其实也是怕爹那耿直刻板的进言方式惹得令玦不高兴,想不到自己这一趟,反而更是引得他龙颜大怒。

    令玦,一定很讨厌自己吧!否则,又怎么会,那么生气呢?

    他说补偿,补偿什么呢?对令玦来说,他们之间的事,真的就那么不堪么?

    展宴初苦笑了下,可令玦,你又是否知道,于我而言,能拥有过你,哪怕只是一夜……

    展宴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提亲了也好,至少可以断了自己的非分之想。

    “怎么样了?”展故一见到展宴初回来,就问道。

    展宴初微微摇头。

    展故凝眉斥道。“啧,定是你这臭小子嘴拙惹恼了陛下。早知道就该我亲自去。”

    “是,爹,孩儿无能。”展宴初无奈的笑笑,沉吟半饷,深吸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去窦府提亲了。”

    展故冷哼一声。“决定好了?”

    “恩。”

    展故沉默了下,终是忍不住道。“那那个姑娘……”

    展宴初打断他,笑道。“爹,放心吧,孩儿心里没什么姑娘。”

    展故看着展宴初那副强颜欢笑的坚定模样,叹了口气,没再劝他,向长福挥了挥手。“长福,下去准备吧。”

    展宴初骑着马麻木地跟着展故的马车走在去窦府的路上。

    要提亲了?

    成亲了,跟令玦会不会就再也没有希望了吧?不,原本就没有任何希望。

    他攥紧手中的僵绳。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会那么难过呢?他跟令玦明明没有过太多的交集,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在乎那个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

    脑海里又闪现出那一日花神树下那双蒙上了雾气的漆黑眸子,没有傲慢,没有凶狠,只有无尽的悲凉。只是那样的一眼,就足以让他认定,此生除了令玦他再也不会为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物这样心动。

    原来,那一日在花神庙中见到他时,就已经沦陷至此了么?

    花神庙……

    他猛然掉转马头,对着一旁坐在马车里的展故喊道。“爹,孩儿临时有要事,离开一阵子。您先走一步。”

    展故掀开轿帘,看了眼展宴初骑着马匆匆离去的背影,哼笑一声。“戚,臭小子……”

    展宴初骑马来到了花神庙。

    花朝节已过,花神庙里已经没多少人。阳光笼着整个古庙,使这静谧的寺庙更透着股神圣之感。

    就是在这里,动情,也该在这里,寂灭吧。

    展宴初将马系在庙外,掸了掸身上的沙尘,郑重的走了进去。

    庙里现下只有一个老尼姑,正闭目盘坐在垫子上,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些经文。展宴初不敢打搅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的垫子上跪下,双手合十,对着神像祈福。

    那老尼念过一轮经,将木鱼放下,看向展宴初。“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要求姻缘?”

    展宴初向师太行了个礼,微微一笑。“不,我只为求一人平安。”

    “施主既然有心,何不求姻缘?”

    展宴初苦笑了下。“我与他之间应当是绝无可能的。”

    “人海茫茫,能相遇相知,已是可能。施主何必如此就盖棺定论呢?”

    那老尼缓缓起身,竟是去为展宴初取来了笔墨和采笺。

    展宴初又是诧异又是惶恐,看着那些物什,忙道。“师太,这……”

    那老尼却淡淡笑道。“姻缘天注定,施主,试一试也无妨。”

    展宴初看着那老尼姑的笑,心里莫名安静下来,道了句。“好。”

    展宴初提起笔时还有些恍惚,在采笺上面一笔一划写下令玦的名字时却愈加笃定,待写完了,拿着那采笺细细打量,苦笑着自嘲道,这彩笺若是被发现了,免不了又是杀身之祸吧?

    展宴初径自走到了花神庙的后院,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那株花神树。

    展宴初禁不住嘴角上扬,笑着喃喃道。“花神娘娘,你还真是跟我开了个不小的玩笑啊。不过,即便有缘无分,也感谢你赐予我这场艳遇。展宴初别无所求,日后,只愿你保佑他,健康喜乐,再无烦忧。”

    展宴初系完彩笺,正要出庙时,那个老尼姑突然又喊住了他道。“施主且慢。”

    展宴初连忙停下,恭敬的问道。“师太还有何事吩咐么?”

    那老尼姑取来一个长匣子,走上前递给展宴初。

    展宴初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香囊。

    那老尼姑解释道。“这香囊里装的是花神树的花瓣,送给心上人,可怡神养生,佑她平安。”

    展宴初接过香囊,感激地作了一揖。“多谢师太。”

    蒲怀言接了令玦的允诺,特意带人去了天牢看了一番,以防窦昆从中作梗,哪里知道,已经过了两日,那两个少将军还是安然无恙的。去刑部一查探,才发现窦昆什么都没做,既没有找人刁难,也没有买通刑部借机重判。

    蒲怀言有些困惑,窦昆总不可能改邪归正,一定是展宴初想到了什么办法。可,陛下当时并没有答应他啊,他是找的谁呢?这朝中,除了陛下,还有谁的面子比窦昆还大?

    蒲怀言正准备回去,途中恰好又碰上了在宫中当值的展宴初,便喊住了他。“展少将军。”

    “蒲公公。”展宴初看到蒲怀言,连忙走了过来。

    蒲怀言低声问道。“那孟陆两家少爷的事展少将军都解决了?”

    展宴初笑道。“多谢公公挂心,已经无事了。”

    蒲怀言诧异道。“求得谁?”

    展宴初讪讪一笑,道。“没求谁,只是,下官去窦家提了亲。”

    “这样……”蒲怀言这才想起来窦昆还有个女儿,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心境不免又有些复杂。窦昆那个大奸臣本就是权倾朝野,现下有了展宴初这么个栋梁之才做女婿,陛下想要铲除他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展宴初没有察觉到蒲怀言这些心思,只是问道。“蒲公公,陛下他……还好么?”

    蒲怀言看到展宴初这副诚恳的模样,又放心了些,回道。“展少将军不必担心,那日陛下只是误会了你,知道原委后便很快消气了。”

    “如此,下官便放心了。”展宴初欣慰地笑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蒲怀言。

    “既然已经无事,展少将军继续当值吧,咱家先回去了。”蒲怀言作势要走。

    “公公且慢。”展宴初叫住蒲怀言。

    蒲怀言停住脚步,看向他。

    展宴初从袖中取出一个长匣子,深深凝视了片刻,终是呈给了蒲怀言,郑重道。“烦请公公将这个转交给陛下。”

    蒲怀言有些诧异。

    展宴初心虚的垂下眼帘,补充道。“上次一时嘴拙惊扰了陛下,下官很是过意不去。恰奉寺庙里的尼姑送了下官这香囊,听闻有怡神静气之功效,因此特意献给陛下,了表歉意。”

    蒲怀言见展宴初对陛下这般体贴,很是欣慰,眉目微展,颔首笑道。“好,那就交给咱家吧。”

    令玦坐在龙案前兀自批着奏折,却难以像平素那般聚精会神,手里的笔时不时便停下一小阵子。

    那一日晨起见展宴初时是不是对他太过分了?那样不分青红皂白,还对着他大发雷霆……

    令玦在心里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下。难得有个不怕自己的傻小子,又被自己给吓跑了吧。

    蒲公公立在一旁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令玦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连忙敛了心神,故作淡然道。“不过是困了。没什么要紧事。”

    “那陛下歇一会儿吧。”蒲怀言劝道。

    令玦看着那些奏折,有些犹豫,但思及自己此时心神不宁,恐怕也集中不了精力,便微微颔首,道。“也好。”

    令玦解了外袍,靠在龙塌上闭目养神。

    蒲公公将一个匣子呈了上来,欠身道。“陛下,这是展少将军托老臣转交给您的。”

    令玦闻言睁开眼睛,一时竟睡意全无。他用一只手撑着头靠在床上,另一只手懒懒去接,脸上虽是没什么表情,眼睛却略有兴味的眯缝了下。

    展宴初,他倒是……很大的胆子么?上次自己对着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竟然还敢来求他?

    接过那匣子,令玦缓缓地打开,只想着既是替人请命,这匣子里多半是什么宝贝。

    打开后,却见只有一个香囊静静躺在其中。那香囊香气清新怡人,表面用金丝绣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精致是精致,但也绝非什么宝贝。

    令玦有些困惑。历代的贤臣遇到独断专行的君主也有用些隐晦的法子来请命的。这香囊难道是有什么深意?展宴初是在借着这个香囊暗指什么?

    他拿起那个香囊,凝眉细细打量了半饷,也未解其意,只得问蒲怀言道。“他送这姑娘家的物什是何用意?”

    蒲公公欠身解释道。“展少将军只说,上次一时嘴拙惊扰了陛下,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恰奉寺庙里的尼姑送了他香囊,听闻有怡神静气之功效,便献给陛下了表歉意。”

    令玦有些意外,眸光微动,不自在道。“他……不替他那两位友人求情了?”

    蒲怀言道。“那件事展少将军有办法了。”

    “办法?”令玦看着那香囊精致的很,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缓缓梳理着那香囊下纤长的流苏。“什么办法?”

    “展少将军已经向窦家小姐提亲了。”

    令玦僵了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停驻在那大红流苏之间。

    第16章

    “这样么……”令玦敛住眼里的微澜,紧了下那手里的流苏,终是将它搁置到长匣子里,不再去看。“把这香囊收起来吧。”

    “是。”蒲公公边把那匣子收起来,边叹道。“展家原本与窦家就是亲家,这下可是亲上加亲了。这一家子世代忠良,一家子满门奸佞,联起姻来不知是福是祸啊!”

    令玦闭上眼睛,安抚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公不必担心。”

    蒲怀言叹了口气。“虽然那展家世代为天晋效忠,可,毕竟,展家曾经拥立过旧太子,难保不对陛下存有异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蒲怀言思忖片刻,对令玦道。“老臣以为,陛下或许可以去展家走一趟。”

    令玦睁开眼,有些犹豫地看向蒲怀言。

    蒲怀言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多走一步,总无害处。”

    正是多雨的时节,路面很是泥泞,马车撵过,发出一阵阵路面被挤压出水的黏糊声响。

    令玦坐在马车里,被那声音搅得更加压抑和沉闷。

    展府这一趟,说的好听点是去示好,说的难听点就是去拉拢。

    令玦向来最不屑去做的便是讨好别人这种事,可他到底还是做了,甚至还亲自去了。其实,一方面是想让蒲公公放心,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他不愿那个除了蒲公公以外唯一给过他温柔的人将来站到他的对立面吧。

    令玦深吸了口气。若非那日误会了展宴初,又何来这许多周折呢?

    “陛下,已经到了展府了。”驾马的侍卫对他恭敬道。

    “恩。”令玦淡淡应了一声,回过神,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展府修建极为气派,雕梁画栋,匾额高悬,左雌右雄置着两头石狮,依然可见昔日之盛景。

    令玦背手而立,站在展府门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那匾额上的三个苍劲有力的金字,“护国府”。

    那三个字曾是先帝亲笔提下,可见先帝对于展故的器重。

    展故年轻时足智多谋,骁勇善战,随先帝开疆辟土,立下无数赫赫军功。可惜,后来因为辅佐旧太子,在令玦登基后险些被诛杀九族。还是令玦念及他展家世代忠良,力排众议,护了展故周全。

    令玦是信任展故的,即便展故曾经辅佐过旧太子,可令玦知道,展故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况且,如今姓令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今日来,不过是讨个明示罢了。

    一边的门房见令玦立了许久,上前询问,令玦言明身份,让门房不要生张,由门房带路,走了进去。

    展府内的家丁倒是不少,许是展故平日管教较为严厉的缘故,一切都井井有条,连个胡乱喧哗的人都没有,府里安静恬淡的很。

    令玦忍不住暗暗地想,这便是展宴初长大的地方么?倒是与他的性情有几分相符。

    还未至后院,便传来一阵练剑声时不时穿来几声训斥,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展故正指导展宴初练剑。

    令玦看着展故教展宴初练剑的那副温馨的画面,心里竟莫名有些羡慕。

    展故正在为展宴初纠正剑的指向,一见到令玦,认出他来,连忙跪下,恭敬道。“老臣叩见陛下。”

    展府家丁见状,都惊得跪了一地。

    展宴初难以置信地愣了半饷,竟一时忘了行礼。

    展故连忙低声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跪下迎驾。”

    展宴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拱手作揖。“微臣,叩见陛下!”

    令玦看着展宴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恍惚。前几日还和这个男人共赴云雨,再见面时,他却已与别人订婚了。

    令玦敛了心神,冷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展宴初扶着展故站了起来。

    令玦背手而立,道。“朕今日前来,不过是听闻展少将军与窦家小姐已经订婚,前来道贺。”

    展宴初闻言,身体一僵,涩然笑道。“臣,谢陛下。”

    令玦微微侧头,向身后的几个侍从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侍从立即会意,将贺礼呈了上来。

    “承蒙陛下隆恩。”展故虽然料到蒲怀言会让令玦向他示好,但却不曾想过陛下还会亲自来一趟,微露讶色,向令玦作了一揖。“陛下一路辛苦,还请入内喝杯茶。”

    令玦并不擅长与人交流,只是简单的与展故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展故与展宴初要送令玦出门,令玦却止住展故道。“不必送了,展老将军身体欠佳,就先回房歇息吧!”

    展故闻言颇为动容,忍不住叫住令玦道。“陛下。”

    令玦有些诧异地看向展故。“展老将军还有何事?”

    展故拱手作了一揖,郑重道。“六年前,陛下力排众议没有赐臣一死,臣便知,陛下乃是明君。这些年,臣虽多次直言进谏冒犯陛下,陛下却从未真正处罚过老臣,更是证实了臣的看法。如今犬子虽再次与窦家结亲,臣却愿以展府上下百来人丁的性命担保,展家绝不会与奸人同流合污。”

    令玦微微颔首,道。“你既已言明立场,朕今后也绝不会妄加猜忌。关于旧太子的事,展老将军亦无需耿耿于怀。”

    展故放下心来,又对展宴初道。“初儿,你送陛下出门吧。”

    气氛着实有些微妙,两人之间毕竟已经有过那样的交集,令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展宴初鼓足勇气开了口。“多谢陛下今日前来道贺。”

    令玦回过神,听到他这话,莫名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微微蹙眉道。“你该知道朕的本意并非道贺。”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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