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暴君的秘密 作者:归海一玉
第5节
展宴初看着令玦。
令玦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绝对了些,于是清了清嗓子,冷冷道。“朕是说,并不全是。”
展宴初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臣知道。”
令玦瞥了眼他那温柔的笑,心里又莫名有些乱。
展宴初移开视线,笑容里有了点悲凉的味道,却很郑重的道。“臣绝不会背叛陛下。”
令玦不知该说什么,也移开了视线。“如此,最好。”
两人又都沉默了。
等到令玦坐上了马车,展宴初突然想起了什么,走过来止住车夫,在车厢外轻叩了几下。
“陛下。”
令玦坐在马车里,听到展宴初叫他,心里竟莫名有点愉悦,不动声色的掀开窗帘子,向外瞥向展宴初。“怎么?”
展宴初看着令玦黑亮的眸子,心下一动,移开视线。“其实,那日,臣一直想对陛下说,陛下不需要补偿什么的,因为……”
展宴初看向他,坚定而认真地道。“因为在臣心里,陛下很好。”
令玦猛地僵住了,手微微颤抖了下,缓缓放下了帘子。
是幻听么,那个看过他不堪的身体的人在对他说,他很好。
“请陛下日后,一定好好待自己。”
令玦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丝弧度。“朕……知道了。”
微凉的雨,和着清浅的花香,不断的滴落在身上。
令玦睁开眼,仰望着上空。满树的彩笺,沉甸甸的挂在树梢上,随风摇曳,不知承载了多少痴情男女的秘密。
多少人曾来这里许下心愿,而他,却连一个念想都不敢有。
一旁,是谁在看着他呢?
他被那炽热的目光惊扰,侧过脸,看向花神树旁立着的少年。
少年生的眉目俊朗,猿臂蜂腰,这样优秀的人,在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本该是桀骜轻狂的,却是那样谦卑温和。
展宴初?是他?
展宴初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走了过来,一只手情不自禁地轻抚上令玦精致的脸,眼里的温柔让人沦陷。“陛下……”
令玦没有迎合,却也没有躲避,只是缓缓闭上了眼。脸上却没有穿来那温柔的触感,睁开眼,那个少年消失了。花神树下,只剩他一个人。
令玦猛然惊醒。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还梦到展宴初了?
他怔怔的盯着那漫无边际的黑夜,心里竟有种难以言语的空落。
什么时候,竟然不习惯孤独了?
令玦烦闷地凝眉闭目,裹紧锦被,辗转反侧,却睡意全无。
对了,那个香囊,有怡神静气之功效。
令玦不由自主地下了床,拿着盏灯,在殿中迷迷糊糊地搜寻起来。那个香囊呢?蒲公公当时把它收哪儿了?
架子上的东西不小心被碰掉了,发出了些声响。
“陛下!”蒲公公闻声赶了进来,屋子里的灯被侍卫们尽数点亮了。
令玦被那光刺得眯缝了下眼睛,一时有些恍惚。
蒲公公惊讶的看着令玦。只见令玦像个梦游的孩童一般,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地弓着身子,一手举着灯,一手在翻箱倒柜。英俊的脸上神情飘忽,全无半点一国之君的威严。
“陛,陛下在找什么?”蒲公公第一次见到令玦这样,一时也不淡定了。
令玦回过神,打量了下自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登时红了脸,尴尬的直起身子。
令玦磕磕绊绊地放好烛台,故作镇静道。“没什么。起来喝点茶而已。”
他转过身,顺手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
蒲公公提醒道。“陛下,那里面没茶。”
令玦僵了下,心虚地放下茶壶。
蒲公公见状,忙道。“老臣去为陛下沏壶茶吧!”
令玦止住他。“算了,朕不想喝了。你们都退下吧!”
蒲公公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只是道。“是。”犹豫了下,又道。“陛下好好休息。”
第17章
适逢春搜,令玦率一众骑兵在围场狩猎,展宴初随侍其中。
展宴初有意无意的看向令玦,只见令玦穿了件银色轻裘甲,看起来更显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展宴初见他如今一切安好,欣慰的笑笑。虽然知道和他不可能有结果,早已断了心中的念想,但,能够身为臣子这样守护着他,就已经足够了。
“展少将军,听闻你已向窦家千金提亲了。恭喜恭喜啊!”一边的大臣见展宴初为人和气,忍不住与他攀谈起来。
展宴初回过神,笑着向那大臣作了一揖。“多谢。”
“啧啧,展少将军真是一表人才,彬彬有礼,窦丞相有这样的女婿可真是有福了啊!”
展宴初讪讪笑道。“大人过奖。”
……
令玦听到展宴初在后面和别人有说有笑,时不时还有人同他道喜,没由来的心情更加烦闷,眼里一时冷若冰霜。
长久困在宫里心中积郁,难得到了发泄的时候,令玦狩猎时便免不了下了狠手,专挑些迅猛的野禽,百发百中,箭箭穿心,没一会儿就惊得大臣们瞠目结舌。
陆博武骑在马上,见了这情境,由衷赞道。“陛下的骑射技艺果真一绝啊!得君如此,实乃天晋之福!”
“是啊是啊。”其他的大臣纷纷应和,又笑道。“此等炉火纯青的技艺只怕天晋是无人能敌了!”
一阵赞叹声中,却忽然突兀的传来一声哼笑,大臣们静了下来,循声望去,原来是窦昆。
其他大臣便是听到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孟秋白却是沉不住气的人,禁不住斜睨了窦昆一眼,嬉皮笑脸道。“幺,窦右丞怎么瞧着有异议呢?”
陆博武冷哼一声,鄙夷道。“八成窦右丞是觉得他那自家的公子能望其项背吧!“他家公子——?”孟秋白故意怪声怪气的拉长音道。“哦,想起来了,不就是那英勇无敌的窦少将军么!貌似他还窝在家里下不了床吧!真可惜了,今儿没法让咱们开开眼了!”
窦昆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哪能听不出其中讽意,但也沉得住气,笑道。“孟将军怕是误会了。陛下的骑射技艺,本官哪敢有异议呢?只是突然想起件事儿来,才禁不住会心一笑罢了!”
“喔,窦右丞倒是说来听听。”孟秋白笑着看向窦昆,暗道看你这老狐狸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窦昆笑道。“昔日陛下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在短短数月以寡敌众,大败奚尤大军,可谓惊世之举。岂不料回京途中,陛下的爱马突然不知怎的不受控制,幸而初儿骑马赶上,及时救驾,才避免了一场大祸啊。”
周围的大臣禁不住都神色微恙,暗道这展宴初还没娶媳妇呢,就被这窦昆拿出来显摆,却也谁都不敢流露出不屑之意,都纷纷皮笑肉不笑的应和称赞。
展宴初听了连忙拱手道。“当时晚辈不过碰巧罢了,实在不敢居功。”
“展贤侄不必过谦。”孟秋白笑笑,又道。“贤侄年纪轻轻就本领了得,还这般温良俭让,实属难得啊!相比这朝中的某些老臣,啧啧,有点东西就想拿出来显摆。”
窦昆听了这话,一时气闷,皮笑肉不笑道。“孟将军,说起来,本官也许久未曾和你比试过了,要比试比试么?”
陆博武冷笑了下,暗道这窦昆也真够恶心。当年这些人里,除了展故之外,还有谁是窦昆的对手?如今展故身体大不如前,窦昆可是春风得意了。
孟秋白也懒得掺和,连忙摆手道。“哎,不敢不敢,下官认输。年轻人才非要争个胜负,下官这一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了。”
窦昆笑笑。“说得好。年轻人才需要比试。”他又看向令玦,拱手道。“陛下,老臣倒有个提议。”
令玦冷道。“窦右丞只管说便是。”
窦昆向左右打量了一番,笑道。“陛下可愿与展少将军切磋一番,让臣等开开眼界?”
令玦闻言僵了下。
展宴初连忙瞪大眼睛看着令玦。
“也好。”(“臣不敢!”)
两人同时道。
“展宴初。”令玦眯缝起眼睛,瞥向展宴初,冷冷命令道。“出列!”
展宴初对上那双寒气逼人的眼睛,心下一滞,忙道了句“是。”
快马加鞭赶到令玦身旁。
两人并列骑在阵前,只见他二人皆是身姿挺拔,衣袂掀动,看背影便觉英姿飒爽,气宇轩昂,说不出的风华绝代。众大臣都不由自主得敛住心神,拭目以待这场强者之间的较量。
令玦微微昂首,眉眼之间更显冷傲,他握着马鞭向前遥遥一指,对展宴初道。“今日朕与你纵马驰骋,先出了这林子的为胜,卿以为如何?”
展宴初拱手道。“全凭陛下吩咐。”
一路上,展宴初一心让着令玦,只是尾随其后。
令玦感觉到展宴初有意相让,停了下来冷冷斥道。“展宴初,拿出你的实力来!朕可不想和废物比试!”
展宴初闻言,忙道。“末将遵命。”语毕,重重挥了下马鞭,紧紧跟了上去。
展宴初与令玦都是一等的高手,疾行如风,马蹄踏在地上铿锵有力,不一会儿都入了林子深处。
正在两人不相上下之时,林中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笛声。
展宴初想起上次陛下遇险时也有这种笛声,感到此事有蹊跷,忙看向令玦。
令玦的马竟然又在听到笛声后扭转方向,疾行而去,完全不受令玦的控制。
“陛下!”展宴初连忙快马加鞭跟在一旁。
那马越跑越快,令玦只觉耳边似是生风一般,任他如何勒紧疆绳,试图控制都无济于事。
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知是被什么挂到了,大概是树枝之类的。令玦吃痛的咬紧牙关,暗骂可恶,这么深的伤口,怕是连跳下马都难了。
“陛下,把手交给臣!”
一片混乱中,展宴初突然在一旁喊道。令玦看向一侧,只见展宴初就在他的身旁,对他伸出手,眼里是那样的担忧和急切。
那只手是健康的古铜色,修长匀称,骨节分明,掌心因常年练剑而生了厚茧,只是这样对着他微微摊开,便感觉充满了力量。
令玦突然就安下心来,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展宴初紧紧握住他的手,用灼热的大掌包裹住他微凉的手指,然后将他拽了过去。
令玦受着那只有力的手的牵引,落到了展宴初的身前,展宴初将令玦搂在身前,攥着缰绳的那只手用力勒住马绳,迫使马慢慢停了下来。
两个人刚好出了林子。
林子外面是一片辽阔的草原,微风习习,绿草如茵,远处的村落隐隐可见。
令玦心旷神怡地深吸了口气,意识到展宴初还搂着自己,一时又有些不自在。他动动唇,刚想开口让展宴初放开自己,却猛然被展宴初从身后抱住了。
展宴初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心有余悸地安抚道。“陛下,没事了……没事了。”
展宴初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紧张,仿佛生怕他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令玦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控的展宴初,不禁怔住了,任由他抱着自己,说不出半个字来。
展宴初半饷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松开他。
“陛下恕罪,臣,臣失态了。”
令玦眸光微动,道。“无碍。”
展宴初下了马,对令玦恭敬道。“陛下,先下马让臣替您检查下伤口吧!”
令玦感觉到脚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犹豫了下,想到若是让展宴初抱自己下去免不了又要像方才那样被他搅乱了心神,还是决定自己下马。
他咬牙下了马,奈何脚刚触到地,脚踝就想被用刀子钻了一下疼痛难忍,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向一边倒去。
“陛下!”展宴初连忙倾身接住令玦。
令玦也本能的抓住了展宴初衣襟。
他抬起头,在展宴初那双温柔清澈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令玦突然更乱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不自在的松开手。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展宴初的手搂在令玦的腰侧,手心里还有着那熟悉的触感。而令玦与他对望着,微启的薄唇仿佛他一低头就可以品尝到其中的滋味,展宴初涨红了脸,却也顾不得羞,眼神躲闪的扶着令玦缓缓坐下。
“陛下,你怎么样?”展宴初单膝着地跪在令玦的身旁为他检查伤口。
令玦有些恍惚的靠着树坐着。
“陛下,您的脚受伤了!”展宴初看到他脚踝处的血时顿时心急如焚,连忙帮令玦脱掉靴子,然后把他的裤脚捋起,只见那白生生的脚踝处伤口深得几可见骨,血流不止。
“陛下很痛吧……您忍着点。”展宴初心疼的无以复加,从身上的衣服急急撕下布条,小心翼翼地替令玦包扎着脚踝。
令玦看着展宴初。展宴初正单膝着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仔细的为他包扎着脚踝。毫无察觉,自己的头上还插着片树叶。
真是个傻小子。
令玦微微眯了下眼睛,不由自主的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想去为展宴初抽去头上的叶子。
“陛下感觉好些了么?”展宴初为令玦包扎好了,抬头担心的问道。
令玦连忙收回手,若无其事道。“朕没什么大碍。”顿了下,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冷道。“……把你头上的树叶拿掉。”
“啊?是!”展宴初挠了挠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头上有树叶,连忙讪讪一笑,将头发上的叶子取了下来。
他站起身看了下四周,叹了口气道。“看来陛下的马一时半会儿是找不来了。陛下的伤要紧,就委屈一下和臣同骑一匹马回去吧!”
令玦听闻要再像方才那样和他骑一匹马,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但还是不动声色道。“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请记住本文是披着严肃虐剧皮的标准甜文~
第18章
众人许久都不见令玦与展宴初归回,不禁躁动不安起来。
孟秋白终于忍不住道。“这说来也怪了,陛下与展贤侄无论骑射剑术,可都是一流的高手,怎么到现在还未回来?”
“是啊是啊……”众人闻言,顿时都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陆博武举目望去,笑道。“陛下,是陛下回来了!”
众大臣也纷纷笑着应道。“陛下回来了!”
等人近了些,有大臣喊道。“不对,是展少将军和陛下一起回来了!”
陆博武定睛一看,展宴初竟然就坐在令玦的后面。
等展宴初带着令玦来到阵前,大臣们立即下马,跪到地上。“臣等恭迎陛下!”
令玦冷道。“都起来吧!”
孟秋白站了起来,首先看到了令玦的脚踝,惊道。“陛下的脚怎么受伤了?陛下的马呢?展贤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展宴初勒住马绳,心有余悸道。“方才下官与陛下比试时,陛下的马突然失去了控制,这才致使陛下受了伤。”
“怎么会这样?”那些大臣闻言面面相觑,又都跪到地上。“臣等护驾不力,罪该万死。”
“孟伯父,您还是快些派人搜查猎场吧!”展宴初凝眉解释道。“马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失控,这其中必定有蹊跷。实不相瞒,无论是随陛下远征回来那次,还是这一次,下官都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笛声。那笛声听着清浅平缓,却隐隐有些尖锐激越,全然不似天晋的曲风,倒像是有人运功吹出。”
孟秋白闻言眯缝起眼睛。“莫非……陛下的马其实是中了蛊。”
陆博武难以置信地道。“中蛊?这,这怎么可能!操纵心智,那是奚尤人的传说里才有的巫术啊!即便是可以,通过运功吹笛进行操纵,也是要有极强的功力。这样的人,举国上下,怕也找不出一个。”
“那也未必一定找不到。”令玦似是想到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神情凝重,一字一顿道。“传朕命令,封锁猎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是!”那几个大臣拱手作了一揖,重重应道。
陆博武又对展宴初道。“事不宜迟,展贤侄,你尽快将陛下带回军营请御医诊治。”
展宴初拱手道。“好。”
孟秋白对其他将士命令道。“你们几个去通知御医即刻赶去军营。剩余人马随本官封锁猎场,全面搜查。”
“是!”
令玦褪去了铠甲,穿着件中衣,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展宴初却守在令玦身旁,盯着他腿上的伤,又是忧虑,又是焦躁,时不时便看向帐门。
一位年轻的御医掀开帘子急步走了进来,跪到令玦脚边。
“臣,叩见陛下。”
令玦将茶盏稳稳放到一边的桌案上,对他抬手道。“起来吧。”
那御医弓着身子走近些,将令玦脚踝上的布条拆下,查看了半饷令玦的伤势,才回道。“启禀陛下,虽然陛下的伤未伤及筋骨,但伤口很深,近日是万万不能继续狩猎了。”
“这样么。”令玦闻言,顿时憋闷,剑眉微蹙,神情冷了许多。那御医见令玦这副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出。
展宴初见状,在一旁安慰令玦道。“万幸未伤及筋骨,那猎场原本就是去不得了,陛下也不必因此不快。”
令玦闻言竟没由来心里真的开阔了些,虽没什么表示,但眉目却已不由得微展。
那御医这才松了口气,替令玦仔细上了药包扎好,然后欠身道。“已经包扎好了。陛下日后只需安心调养,注意不要让伤口碰水,应当很快就能康复了。”
令玦见不会影响到日后的行动,放心了些,道。“朕知道了。”
展宴初见了,却还是不放心,又劝那御医道。“方才情况危急,大人还是顺便再替陛下诊诊脉,以防陛下受到其他的影响吧。”
“展少将军说的是。”那御医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上前,对令玦道。“陛下,还请伸出手,让微臣替陛下诊脉。”
令玦听到这话,才想到,自己与展宴初御书房那一夜,怕是会有了结果。如此机密之事,替他诊脉的自然只能是青鹰阁培养出来的死士。他连忙收回手,掩住内心的忐忑,冷道。“朕已无大碍。你去替展少将军检查下。”
展宴初连忙道。“臣都是些小伤,还是陛下的伤要紧。”
那个御医见状,在两人之间犹豫了下。“陛下,这……”
令玦心里心虚的很,不耐烦地斥道。“过去!”
“是!”那御医吓得连忙走到了展宴初身边。“展,展,展少将军,还请伸出手来。”
展宴初看那御医吓成这副模样,不忍再让他为难,坐到桌前,将手伸了出来。
那御医惊道。“展少将军的手怎么受伤了?”
展宴初不以为意的笑道。“不过是骑马时用力太过了些。”
令玦看向展宴初的手,只见他用来握缰绳的那只手的手掌心都已被磨破了皮,渗着脓血,很是骇人。他眸光微黯,这是方才为了救自己留下的伤吧!
那御医边替展宴初上药,边惊道。“骑个马怎么竟至于伤成这样!”
展宴初讪讪一笑。“大人说笑了。上过战场的人,哪里会在乎这点小伤?”
那御医见展宴初这副谦卑温和的模样,赞叹道。“展少将军果然好气度。林某虽然自小从医,此生最仰慕的却是像少将军这般驰骋沙场的英雄们!”
仰慕?令玦瞥了眼那御医,才发现那御医生的眉清目秀,帮展宴初上药的手也是白嫩嫩的。令玦不由自主的瞥了眼自己白皙手掌上因为练剑留下的茧,拢了下手指,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哪里哪里?是我该仰慕大人这样的救死扶伤之人啊!”展宴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回道。
“展宴初。”令玦突然攥紧手。
展宴初看向令玦。只见令玦面色竟有些阴沉,忙诧异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令玦这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喊他,一时有些语塞,好在看到那衣衫上粘着的沙尘,一脸嫌恶地掸了掸,冷冷道。“衣服太脏了,朕要沐浴更衣!”
展宴初听了,忙起身拱手道。“是臣疏忽了。”语毕对其他几个侍卫吩咐道。“你们几个快些下去准备。”
“属下遵命。”那几个侍卫忙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没过一会儿,那几个侍卫就赶上来对令玦道。“启禀陛下,可以沐浴了。”
令玦微微颔首,然后对仍站在一旁的林御医及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侍卫冷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那些人齐齐道了句“是”,退了下去。
空荡荡的军帐中只剩下令玦和展宴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有些不自在。
沉默了片刻,展宴初走到令玦身旁,欠身恭敬地道。“臣……扶陛下过去吧!”
“恩。”令玦冷冷地应了一声,才在展宴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步一顿的走了过去,脑子里莫名有些混乱。令玦刚心不在焉地在架子前立定,展宴初就将一只手探到了他的腰间。
令玦腰间一热,本能的攥住他的手,斥道。“你做什么?”
展宴初见他这么激动,有些诧异,红着脸道。“臣……臣在帮陛下宽衣啊,陛下不是要沐浴么?”
令玦这才反应过来竟是自己想偏了,羞愧得脸颊滚烫,别过脸。“不,不必!朕自己来。”
展宴初忙收回手道。“是臣冒昧了。”
令玦低下头,伸出手,扯着自己白色中衣上的腰带。
展宴初看着令玦,只见他还是和上次一样,慌的扯了半天腰带才扯下。但却不再似上次那般脸色煞白,双目绝望,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微微蹙眉,低垂着眼帘,白皙的脸上泛着红,看起来格外诱人。
展宴初又一次忍不住看痴了。
令玦强迫自己忽略展宴初炽热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浑身只剩下一件白色长衫时,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停下,对展宴初冷冷斥道。“展宴初,不要总盯着朕!”
“是。”展宴初见他这副竟有些害羞的模样,别过脸去,禁不住笑了下。
令玦听到那声轻笑,更加赧然,没好气的冷道。“你笑什么?”
“啊?没……没笑什么。”展宴初挠挠头,他当然不敢说他是在笑这个雷厉风行高高在上的帝王……可爱。
衣服都褪到了肩膀,令玦瞥了眼展宴初,又把衣服拉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展宴初故作镇静地冷道。“好了。”
展宴初看向令玦,羞赧的低下头提醒道。“陛下,您还有一件没脱……”
令玦有些心虚,蛮横地挑了下眉。“难道展少将军对朕的沐浴方式有异议?”
展宴初连忙抬头正色道。“臣不敢。”
令玦这才松了口气,冷哼一声,正要吃力的向浴桶挪去,腰却猛地被搂住了,双脚也一瞬间离了地,竟是展宴初将他横抱了起来!
“陛下,臣抱您进去。”展宴初横抱着他,对他轻声道。
心跳骤然加快,没有了那冰冷的铠甲的隔离,他透过那薄薄的衣衫清晰的感觉到了展宴初抱着他的强健有力的臂膀,和因为呼吸而起伏着的结实的胸膛,那么温热,那么真实。
令玦看向展宴初,展宴初正深深的凝望着他,眼里是让人沦陷的温柔,和梦境里的一样。
这样的温柔,也会像梦境里一样消失么?
他,要娶妻了。
令玦心里突然一阵涩然,闭上了眼。
展宴初稳稳地抱着令玦,将他缓缓放进诺大的浴桶里,安顿好他。
令玦受伤的脚就搭在边上,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小腿,他向后靠着浴桶,闭着眼睛。温热的水浸湿了他的白色长衫,身上的轮廓凸现出来,胸前的茱萸更是若隐若现。
展宴初气息一时有些不稳,强压住内心的躁动,恭敬道。
“陛下,臣告退。”
眼见着展宴初就要起身离开,令玦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水剧烈的晃动了下,大片的水花溅到了展宴初身上。
“恩!”展宴初被拽的躬下身,和令玦眼对眼,鼻对鼻,他又紧张,又困惑,禁不住问道。“陛,陛下?”
“展宴初。”令玦缓缓睁开眼,凝视着他,攥着他衣领的手紧到骨节泛白,那双漆黑冷眸被缭绕的热气所熏染,看起来霸道而魅惑。
“和朕一起洗。”
第19章
展宴初盯着那双眼睛,心中一阵震颤,半饷才道了句。“臣,谢陛下。”
他站在浴桶外故作镇定地脱起了衣服,心里却忐忑不已。令玦要一起洗的目的是要和自己做那种事么?
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令玦还受着伤呢,怎么可能。胯间已微微有些反应,他低垂着眼帘,不敢看令玦,那样的令玦,太过诱惑……
展宴初脱光了衣服,缓缓踏入浴桶之中。
令玦清楚的感觉到了水晃动了下,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展宴初缓缓坐到他的身旁,那强健有力的臂膀和他只有咫尺。令玦的身体习惯性的戒备的绷紧,鼻息也有些不稳,与其说是情yu,倒不如说是紧张。
浴桶虽然很大,但两个成年男子呆在里面擦洗身子还是难免会摩肩擦踵。展宴初脸涨得通红,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腿间已经有了些反应,他只能竭力往一边坐过去,避免令玦看到,擦洗身子的手也局促的很,维持着和令玦之间那少的可怜的距离。
令玦感到了展宴初的避让,紧了紧拳头。他,果然还是讨厌这种事么?再怎么温柔,也不过只是他的本性而已啊。说不用补偿,也只是在安慰自己么?呵,是啊,连自己这样的人都排斥和男人做这种事,更何况,展宴初还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的男人。
他冷笑了下,像是挑衅一般,侧过脸在展宴初耳边讥讽道。“没有药,展少将军就不行么?”
展宴初本来就已经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欲望,此时被令玦这么一激,再也按耐不住,侧过脸用手按住令玦的后脑猛地吻住了令玦。
令玦被这猛烈的攻势惊了一下,本能的用手抵住展宴初的肩膀。展宴初的脸放大在眼前,闭着的眉眼是那样深情,连扫在他脸上的鼻息都是温柔的。
令玦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浑身僵硬,但还是顺从的闭上了眼,手上也渐渐收去了力度。
积压在内心深处的爱慕与思念全部都爆发了,展宴初痴迷的吮吸着他的唇,像是吮吸着最美味的琼浆玉露。
不是药,根本不需要药,他早该知道,他是被这个男人夺去了心智,没有理智,没有底线,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种最原始的欲望。想要占有他,想要深入他,甚至想要将他揉入骨血,与自己合为一体。
展宴初跪了起来,撬开他的唇齿,辗转着加深了这个吻。
不够,还不够,展宴初一时难耐,忍不住重重的吮了一下,激的令玦闷哼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唇,减轻了力道,亲吻着他的脖颈缓缓向下。
身上留作遮挡的衣服被展宴初扯开了,身体完全的暴露在展宴初面前。令玦喘息着,无措的仰起头,将两只胳膊搭到浴桶边上,手紧紧地攥着浴桶的边缘。
他想盯着屋顶来转移注意力,眼前的视线却被缭绕的雾气所阻断,一切都是模糊的,就像他的心,混沌不堪。
被碰到的每一处都是酥麻的甚至是酸痛的,身体敏感的就像是被针扎了一半。
还是接受不了么?
他双目微合,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他在做什么呢?如果之前两次都是为了有一个孩子,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明明,那么反感这种事,究竟为什么……
他剑眉微蹙,闭上了眼睛。
直到那私密之处被碰到了,令玦才惊得猛地动了下腿,受伤的那只脚脚踝擦到了浴桶边,他吃痛的闷哼一声。
展宴初慌忙停下,这才恢复了理智。令玦,还受着伤!自己怎么可以这样!
“陛下,您的伤……”展宴初喘息着道,眼里满是歉疚。
令玦本就紧张,脑海一片空白,心不在焉地瞥了眼那脚踝,只见白色的绷带又染上了血迹,执拗的收回视线,强忍着紧张冷冷命令道。“继续。”
展宴初沉默了下,终是忍住强烈的欲望,温柔地劝道。“陛下……还是好好沐浴吧。臣,之后再帮您换一下绷带。”
他喘息着,声音低哑的有些骇人,显然是忍到了极点,话音刚落,就出了浴桶。
令玦愣住了。这种情况下,展宴初还要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强忍着么?
屏风后面,传来极其压抑的男人的声音,那是急促的,粗重的,近乎痛苦的喘息声。在空荡荡的军帐里那样清晰。他不能想象,展宴初是怎样强忍着喷薄欲出的欲望,自己用手解决的。
令玦眸光微动,紧攥着浴桶的手松开了些。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样温柔的男人。
身上大片大片的皮肤都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昭示着他方才正在做什么。令玦抬起手覆住自己的眼睛。
竟然心甘情愿的像个女人一样把身体献给另一个男人,只因一时贪恋那个男人的温柔。
令玦微微颤抖了下,覆着眼睛的手指渐渐收紧。
不惜一切,哪怕是做出这种自己最为厌恶的事。呵,令玦啊令玦,你竟可以……不知廉耻到这般地步。
展宴初双目放空的靠着屏风,良久才垂眸,看着手里的脏物。他苦笑了下,虽然早已确定自己对令玦的感情,但是他从来不知道,没有了那药,他也可以对一个男人产生这样强烈的欲望。那里仍然在不知餍足的叫嚣着,迫切地想得到更加舒服的发泄,展宴初强行忽略那里的异动,用帕子清理干净,走到浴桶旁,对令玦欠身道。“陛下,可以出浴了。”
令玦看着他因为情欲而泛红的脸颊,垂下眼帘,淡淡“恩”了一声。
展宴初躬下身,将他抱出浴桶。
令玦像是知道他的隐忍似的,一动也没动。
直到展宴初将令玦放了下来,才感觉到身下一凉,竟是令玦将手握了上去。
他惊讶的看着令玦,一时震惊竟没扶好他,令玦险些摔倒,好在向后靠着了架子。
“蠢货,扶好朕。”令玦恶狠狠地斥道。
“是……是!”展宴初受宠若惊,喘着粗气,紧紧攥着令玦的双肩。
……
展宴初平息了半饷,才回过神,慌忙道。“臣该死,把陛下的手弄脏了。”
令玦却也没怎么怪他,只是移开视线,冷冷道。“替朕擦干净。”
“是。”展宴初连忙取来帕子,然后抬起了令玦的手。
令玦的手好看极了,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但那指间却沾染上了白浊的脏物。
那是自己的……
展宴初红着脸,用帕子细细的擦着他的每一根手指。
为什么?陛下,为什么在我决定埋葬对你的爱慕时待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这样三番五次搅乱我的心神。
展宴初不着痕迹的苦笑了下。事到如今,我又该如何才能……才能彻底收起,对你的非分之想。
令玦由展宴初伺候着换好衣裳,坐在椅子上,看着展宴初单膝着地跪在地上,为他换着绷带。
展宴初的眼神是那样温柔而认真,手里的动作也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他不是面对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而是一个无比珍惜的人。
这样温柔的人,若有他一直陪在身边该多好……
娶妻了,是不是……就跟他再也没有交集了。
“展宴初……”令玦不由自主地开了口,声音沉闷。“你为什么要去提亲呢……”
展宴初停了下,抬起头看着他。“啊?”
是错觉么?令玦的表情居然有些失落。
令玦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朕的意思是,或许……其实你还有其他的办法。”
展宴初看着令玦苦笑了下。“恕臣愚钝。”
“朕……”令玦看着展宴初,突然说不出的憋闷。
“陛下不必这样。”
令玦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展宴初笑着,温柔的安抚他。“臣知道,陛下其实会愿意帮忙的。是臣当时嘴拙让陛下误会了。”
令玦心里的憋闷一瞬间就消散了,却又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之感,他别过脸。“那种情境下……怨不得你。”
“多谢陛下谅解。”展宴初笑笑,低下了头,掩住了眼底的悲凉。“其实……臣与表妹自幼一起长大,本就是青梅竹马,能娶她也是臣的福分。”
“那日,和你一同游玩的女子就是窦府的小姐么?”令玦问道。
展宴初有些诧异,暗道,令玦整日呆在宫中,是何时遇到自己和表妹的。想起那日和表妹在花神庙后院避雨,偶遇令玦,这才心下了然。回道。“正是。”
令玦眸光微动,如此他二人成亲倒是两厢情愿了。他心中一阵涩然,禁不住冷哼一声。“光天化日,你们倒是开明。”
展宴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无奈笑笑,回道。“陛下见笑了。臣与表妹自幼一块长大,情同兄妹。表妹娇生惯养,不谙世事,因此不愿与臣避嫌。臣也不好与她生分,寒了她的心。”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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