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节
月醒河央 作者:中秋
第17节
顺着她的视线,露雅侧目看去,温柔的眼神在看向阿娜希迦身边的人时突兀地一暗。
自己顶着大太阳跑去南苑找图萨西塔,两人没说几句话,这位法老王就转而和大臣继续讨论国事,把她一个人晾在一旁。
当她提出离开时,坐在桌后的女王仍是不愠不火地看了她一眼,礼貌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可是当自己无意提了一句阿娜希迦去找夏月白的时候,图萨西塔突然微笑着说要送她回住处,毫无预兆地提议,猝不及防地惊喜。
难掩激动兴奋的神色,露雅兴高采烈地看着图萨西塔招手喊来一个侍女,她侧过脸朝那侍女说了句什么,侍女行礼从侧门退出。
当图萨西塔步下台阶朝她走来时,露雅甜笑着颔首。
然而,这昂首阔步的身影走到身旁时,却并未停下,图萨西塔自顾自地迈着从容的脚步朝外走去,散在身后的长发,随着步子微微起伏,在明亮干净的光线下,漆黑的发流动出一缕缕暗蓝色的光泽。
依旧如初见时一样的俊美,俊美得有些妖冶;依旧如晚宴时一样的淡然,淡然得让人觉得有点冷漠。
愣了一下,露雅提裙快步跟上,跟在她稳健而快捷的步子后面一同离开了南苑。
出了南苑没多久,刚到后宫前的小广场,刚才与图萨西塔说话的侍女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在她身侧一番耳语。
图萨西塔的眼底划过一道暗色,她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微垂的脸侧飞过的几缕发丝,柔软而精致地沉默飞扬。忽尔,她朝露雅笑了笑,道:“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带公主去花园参观一下,如何?”
求之不得,露雅立刻眉开眼笑的同意。
谁知到了花园,竟然撞见了阿娜希迦和夏月白。
“王,我们去那边的花葡,您瞧那边的花开得多艳。”当图萨西塔用一种不为所动的眼神望着藤架下的人影时,露雅觉得有股莫名的怒火正在心里蔓延,而那越燃越盛的火源就是来自那个叫夏月白的女人。
不语,甚至连视线都没有移动分毫,如同雕像般矗立在廊边,图萨西塔不言亦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目光有些说不上来的认真。
“王……”鼓起勇气,大着胆子伸手搭上她的手臂,撒娇地摇晃了一下。
忽尔,她侧目,朝露雅浅浅一笑,即便只是唇角微扬,已经令露雅一时呆怔。视线轻轻扫过露雅的手,棕色的眼底扬起一道绚丽的光芒,笑道:“既然阿娜希迦公主在这里,就去打个招呼吧。”
“是。”应声,露雅呆呆地点头,仿佛中了咒一般。
两人一同走下长廊,缓缓步入由浓密的青藤支撑起的那片阴凉绿海中。
“公主,好兴致。”
☆、第 三十九 章
霍地,藤架下的两人同时回头。
一个泰然自若,一个错愕诧异,随着阳光下漫步而来的图萨西塔,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慢慢在阿娜希迦和夏月白的脸上出现了细腻而微妙的变化。
“原来是……王。”微一颔首,阿娜希迦朝图萨西塔身旁的露雅瞅了一眼。
夏月白没有说话,她的视线从那张不断接近的笑脸悄悄移向图萨西塔的手臂,转瞬地诧异,短暂地失神。
头顶几束斑斓的阳光穿透藤蔓落在脚边,芬芳的风里这些变幻莫测的光影不断改变着光怪陆离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投射在图萨西塔线条紧实而优美的麦色手臂上,而一只漂亮的手此刻正静静地搭在那里。
细腻光滑的肤质,瓷白纤细的手指,仿佛雪花石揉出的漂亮手形,那种只属于养尊处优的人才能拥有的手。它正带着与它主人相同的骄傲与美丽,闯进夏月白的眼底。
夏月白不太明白,为何自己在看着那只手时,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尽管她已经在努力忽视心底那丝奇异古怪的感觉。
“露雅,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打扰王吗?怎么不听话?”阿娜希迦责备地开口,然而,你却无法从她微笑的眼和宠溺的语气里辨出一丁点的责怪。
面对她的话,露雅一点也不胆怯,反而理直气壮的解释。“姐姐,我没有打扰王,只是去给王请安。”
“露雅很乖巧。”说这话的是图萨萨西塔,她淡淡的目光扫过夏月白的脸,在那张略略僵硬的脸庞逗留了片刻,继而悄无声息地移开眼看向阿娜希迦。
“是吗?露雅已经被我王兄宠坏了,不懂礼数,请王不要见怪。”歉意的笑起,睨向身旁自从图萨西塔带着露雅出现后,就显得过分安静的夏月白,阿娜希迦眼角带笑,意味深长的笑。
“我很喜欢露雅这种随性自然的个性,我听说赫梯王不仅宠爱露雅,对公主你也是宠爱有嘉。”
夏月白的沉默,让她在这三人的对话中变成了几乎透明的存在,她两手捧着满满的红果听着她们一来二去的闲谈。有些尴尬的发现,自己这幅样子实在有点可笑。
“是啊,王兄可宠姐姐了,还让姐姐辅佐政务呢!”
“露雅,多嘴。”
露雅吐吐舌头,笑得仍然很大胆,这个小公主的确是被人宠坏了。
“王,怎么有兴趣来花园,不忙吗?” 阿娜希迦说话间,看见佩妮取来了盘子,她动手从夏月白手里将果实一颗一颗放入盘里。
“忙,不过……”看着阿娜希迦的指尖擦过夏月白的手心,她淡淡地开口,更淡得是她眼底一闪而逝的不悦。“偶尔出来透透气,还能陪露雅公主走一走也不错。”
“王的这座千殿王宫,果然名不虚传,月白陪我才转了这么一点点地方,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一边精心地将果实装入盘中,一边笑眯眯地说。
眉头不经意一挑。“月白?”
“阿娜希迦冒昧了,直呼了夏小姐的名字,请王”
“是我请公主这样称呼我的。”
半晌沉默不语的人,终于开口了,却是为了替阿娜希迦辩解。扬眉挑眸,图萨西塔笑而不语,目光顺着微风渗入夏月白漆黑如夜的眼底,两人视线一阵缠乱的纠结,无声亦无息。
露雅看了看图萨西塔,又睨向夏月白,漂亮的大眼睛翻了翻,鄙夷的厌恶神情在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出现。
感受那一束来自图萨西塔身旁的轻蔑目光,夏月白心底暗暗一声叹息。
“王,不知您有没有空闲,我想带露雅去郊外狩猎,顺便欣赏一下尼罗河的潮讯。”阿娜希迦微笑着邀请,暗红如血的目光始终恰到好处的优雅,亦如她唇边那道轻浅美丽的浅弯,让人察觉出一种不卑不亢的高贵。
“公主想打猎?”若有所思的视线在接触到阿娜希迦目光的刹那并没有移开,反而顺着她笑意盎然的眼,无声无息滑入那似血如雾的暗红色眸底。“可以,我来安排一下,就定在后天吧。”
“全听王的安排。”
“夏小姐,你也一起去吧。”露雅突然微笑地开口,看着正低头发呆的夏月白,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锐利,只是片刻。
“我……”怔了怔。
“月白,一起去吧,很有意思的。”
阿娜希迦适时地打断她的犹豫,那笑容,那语气,突然没有勇气去拒绝。
“好。”点了点头,没敢看图萨西塔一眼,不知为何。
冰片般锐利如剑的光自眼底一闪而逝,牵起嘴角时,一张脸已是笑意盎然。“露雅,走吧。”
“是。”侧目一笑间的温柔无限,随着图萨西塔利落转身的刹那,她朝夏月白扬起一个无比跋扈的冷笑,与刚才那温柔的甜美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紧紧挽着图萨西塔的手臂,迈着摇曳生姿的脚步缓缓离去。
皱了皱眉,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夏月白也没找到那种令她整个心脏都堵得发慌的莫名情绪到底来自何处……也许是太热了,也许是风停了,也许是在外面待太久了……
犹豫间,身后突然而来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惊。“月白,怎么了?”
扯着嘴角,挤出笑容。“没事。”
“越来越热了,走吧。”
“好。”
看着阿娜希迦越走越远的背影,夏月白又朝图萨西塔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的同时,迈开大步跑向站在阴凉处正在等她的阿娜希迦。
是的,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原故。温度一高,人就会头晕发昏,就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感觉,不真实又捉摸不透的幻觉罢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
★★★ ★★★ ★★★
不动声色的喝茶,阿娜希迦的眉眼悠然低敛,却被对坐人的目光逼得想笑,她挨着杯边的唇角不可抑制地浅浅扬了扬。
“一直听闻阿娜希迦公主是赫梯第一美人,今日阿尔尼斯有幸得见,果真是世间难得的绝色容貌。”
“大祭司过奖,我在赫梯也听到许多关于大祭司的传闻,早对大祭司心存仰慕,正遗憾在晚宴没有见到你,今天大祭司竟然亲自来访,阿娜希迦还有许多事情想请教大祭司。”并非她不想去见阿尔尼斯,只是,她知道他一定会按捺不住地来见她。
“公主过奖了,阿尔尼斯不敢当。”
“大祭司是法老的兄长,你我身份相当无尊无卑,细算一下,我比大祭司小了三岁,应该是我去看望大祭司才对。” 看着他那一脸温和的笑,听着他那淡淡的温和声音,一个温和得令人无法产生戒备的男子,阿娜希迦不动声色地又喝了口茶。
“原来公主比王还小一岁。”
“是。”
“公主此番来底比斯,不知一切还习惯吗?”不敢妄动,修长的指尖摸上面前的杯子,漫不经心地在那圈金色杯沿上划来划去,笑问。
“习惯,法老陛下安排的细致入微,我和露雅都十分感谢陛下的盛情款待。”瞄见他的动作,轻声一叹,佯装惋惜地开口。“只是,错过了尼罗河祭,没能亲眼见识到大祭司的风采,实在令人懊恼。”
镏金酒杯迎着阳光,杯外精美的花纹在指下渐热,杯中的清水依旧纹丝未动。“只是一些安慰民心的小把戏,公主不看也罢。”
“向众神虔诚膜拜,向埃及人的母亲河尼罗河献上一年的祭礼,能够驱动水鹰沙蛇狂舞在沙漠天际,这般如神降临的场面,怎么能说是小把戏,大祭司实在太谦虚了。”
“公主对尼罗河祭很了解。”扬眸一笑,他悄无声息地手仍然游走在杯沿,眼睛却注视着阿娜希迦。
精致的眉,轻轻一挑。“虽然没缘亲眼看见,到是听了许多人提起那时的壮观神奇。”
“恕我直言,公主似乎对异能之事颇有兴趣。”
“谁能不对这种神秘力量感兴趣呢?这本不该由平凡人承担的力量,可一旦拥有了就会将自己置于半人半神的境地,因它洞悉天地,因它预知未来,因它异于旁人,却也因它所累,一生承担种种的痛苦。”她不知道是在说他,还是在说自己,微笑的轻轻吐出几句叹息似的低语,抬起的眼中闪烁着绛红色的光,意味深长地朝他投去一瞥。
微微诧异,半刻迟疑,随即点了点头。“听见公主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阿尔尼斯感觉真是遇上了知音。”
“我一个平凡人,难以体会到大祭司的感受,只是凭着感觉闲谈几句。”阿尔尼斯的表情很有意思,即便他已经心生疑窦,但是表现出来的仍是一幅温和迷人的埃及大祭司的高贵模样。
“闲谈……”冰冷的苍白指尖,滚烫的黄金酒杯,一杯安静像面镜子的水。“若这几句是闲谈,那公主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人心,比海还深,比天还大,想要捉摸透彻,实在不易。”拢了拢脸边的发丝,她笑得比那窗外的骄阳还明艳。
“公主果然是聪慧过人,眼光独道。”指尖在杯边轻轻一弹,收手的刹那,他起身,微微颔首。“今天冒然来访,打扰了公主休息,阿尔尼斯就先回去了。”
“好,大祭司慢走。”手搭在桌沿,她亦微笑着起身。
直到阿尔尼斯走了很久,阿娜希迦驻立桌边的身影仍然纹丝未动。半晌,垂眸睨向那只刚才放在阿尔尼斯面前的酒杯,暗红的眼,擒着一道利落的冷光,缓缓地盯着杯中的清水。
突兀地,水面像是受到了某种推挤压迫,清澈的水在杯中不断地颤动,直至整个水面开始沸腾。转眼之间,一股白烟从杯里蒸发而出,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丝湿润的水气味道。
抬头,转而投向门边的视线里,已经看不见刚才淬砺火光的一抹冷色,那双美眸如血,伴随着她转身而去的动作,眼神冷冷带过一丝血光。
一只空杯,安静地立在桌上,盘旋在杯沿的夏风飒飒喑哑,如同从腐烂的嗓子眼呜咽出的含糊声音,急促,压抑。
★★★ ★★★ ★★★
“公主,明天的狩猎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亚尔汗是外臣不能住在王宫,他随赫梯使节们一同住在底比斯的驿馆,每天进宫都要经过至少五道严格的盘查。
没有开口,阿娜希迦坐在桌边,偏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目光淡淡地,有丝懒散的漫不经心。
亚尔汗看了她一眼,道:“塞布隆将军的人可以在城外接应,一旦人到手,他即刻就会把她送出埃及边境。”
“塞布隆有多少人在底比斯?”回头,看着亚尔汗,不紧不慢地问。
“五百人。”
“你可知道阿努比斯军团有多少人在这里?”
沉默,只是片刻,道:“据臣所知,底比斯里有……十五万,还有十万余人在附近……”
“我在问你,明天狩猎场劫人,你可有万无一失的计划?”美丽的眸子亮起细腻柔和的光,却令亚尔汗瞬间乱了方寸。
“臣……”退后一步,利索地跪下。“臣太莽撞了,一心只想着尽快将夏月白带回赫梯,是臣思虑不周,请公主恕罪。”
“起来吧。”
从地上爬起来,亚尔汗没有了刚才的志得意满,显得极其小心谨慎。
“明天,只是一场普通的狩猎,明白吗?”敛眼,阿娜希迦抬手一撩,栗色长发抖出一篷浪花般的柔长波浪,发丝后一双暗红的眸,浅笑着,对着他的方向。
“是,臣明白。”
“让你派人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怎么样了?”
“自从宫中撤换了原先的侍卫,塞普安放在近卫军里的人就无法在靠近王宫。他们在宫内的眼线,不敢明目张胆地像以往那样传递情报,所以……最近的情报,变得越来越少。”摇头,随即在对上阿娜希迦浅笑依旧的眼睛后,他立刻面色难看地低下头。
“心急求切,自毁前路。”薄薄的唇,轻轻地吐出一句冷漠却犀利的话。
“公主,我从塞布隆将军那里听到消息,自从塞普失手后,那些原先支持他们的人,现在已经有所动摇。如果不是巴哈里压在那里,恐怕那些人早就弃他们而去了。如果我们继续与巴哈里联手,会不会押错了注?”
塞普毒杀图萨西塔失败后,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再次刺杀法老王的机会,更失去了很多人的支持,那些暗藏于埃及权力中心的达官贵人,绝对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他们已对塞普失望至极。这种靠着阴谋与欲望联合起来的利益集团,最经受不起的就是风险动荡,深谙此道的巴哈里能将这些人的担忧安抚下来,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他的手中攥着那些人的把柄来得体贴。
“原本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只要不妨碍我的事就行。亚尔汗,传令给塞布隆,让他带人立刻退出底比斯。”视线从亚尔汗略现局促的身影移开,闭眼。
“公主,这”
“我自有道理,去吧。”抬了抬指,阻止他的话,眼睛仍然没有睁开。
“是,臣告退。”见她闭目养神般静静地坐在桌边,亚尔汗只好带着疑虑退了出去。
★★★ ★★★ ★★★
小猫埋头吃的欢快,夏月白蹲在它的身旁,看着它圆滚滚日渐发福的身体,那条又长又粗的大尾巴最近都不怎么摇得动了。
见它半眯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啃着鱼,细细的嚼咀声透着满足感,夏月白不自觉得笑起来。
“你把它喂得都要跳不上墙了。”
猝不及防,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淡淡地,那样熟悉的感觉令夏月白猛然生出一些七零八落的彷徨。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保持着双臂环膝背对那人的姿势继续蹲着。
小猫被打扰了快乐的用餐时光,它抬起头,碧绿的眼紧紧盯着正一步步朝夏月白接近的人。
察觉到它的异样,伸手拍了拍它僵硬的后背,极轻地对它嘘了一声。它快速地瞄了夏月白一眼,随后一个转身窜入身后的草丛,眨眼没了踪迹。
沉默,不知是图萨西塔不想说话,还是夏月白没话可说。
这处远离主殿的偏僻角落在她们都不开口的时候,除了夜风和一些细碎的杂音,安静的能听见晚风扯着草尖摩擦出的沙沙声。
“明早我会对外宣称你病了,你就不用去参加狩猎了。”
“知道了。”
“为什么不问我不让你去的原因?”
“为什么要问?”
“在我的眼里,你一直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在我的记忆里,你几乎从没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
“月白”
“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你不让我去的原因,狩猎也好,宴会也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以侍寝身份为掩护才待在你身边。”略微急促地打断她的话,站起身,背对着她站在婆娑而转的风里,轻轻闪烁的眼底映出一片院墙向两侧伸展的巨大阴影。
“你在闹别扭。”吸气,或更像是一声细不可微的叹息。
“随便你怎么说。”
“为什么?”眉头,在她不动声色的话音里轻轻地拧起。
“怎么,今天换你变成刨根问底的人了?”
“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答案,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你有答案。” 她开口,有点缓慢,却也坚决。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太自我了。” 夏月白的心脏突然感到有阵轻微的抽搐,不知是因为她们之间莫名让人烦躁的气氛,还是这种有些针锋相对却又琢磨不出意义的对话。
“没有。”
“太自我的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绕着他转的,他说的永远是对的,他做的永远是对的。所有人都必须因他的意志而活着,他就是真理,他就是、就是……”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当意识到安静的夜色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不知所谓地激动着的时候,她蠕动着苍白的唇,颓丧地咽息。“我累了,不介意的话我想回去了。”
说完这句,她立刻转身,甚至没有抬头看图萨西塔一眼,笔直地朝着外面走去。
“月白。”
“什么?”脚步一滞,有圈荡漾的光晕,也跟着滞在漆黑的眼底。
“既然你没有办法回家,既然你住在王宫,那你的确有必要融入这里的生活。是我太小看你了,你比我想像的要勇敢……明天,一起去吧。”
半晌,她忽然想笑。轻轻咬着唇,重重吸进那股被香薰占满的温热空气,胸腔深处蓬勃的却是冰冷而纷乱的节奏。“你这么反复无常,真得让我很困惑。”
“我不会对你说抱歉,但我诚心的邀请你参加。”
没有说话,迈开步子,踏着稀疏的光亮走上快被杂草遮蔽的小径,裙边掠过路边的草丛,抖乱一片火把投射在脚下的宁静火色。
身后的脚步声,渐离渐远,直至一卷夜风中再也闻不到她的气息。
图萨西塔仰起头,望向天空。
想保护她,挡住那些不知何时何地会从暗处袭来的危险,想隔绝周遭哪怕会给她带来一丁点伤害的机会,结果却是这样。
可笑吗?答案,明显得她都没勇气再去验证一次。
想笑,最终却只是扯着嘴角扬了扬。
风吹得她的发很乱,像把狂风洪涛在半空飞舞。半晌,抬手按住,透过发丝乱影的缝隙,望着黑夜尽头的那片星辰,良久,笑出一丝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些坏人,正大光明cp摆这儿,你们非要yy公主和白小白,讨厌死了你们。。。。
捧着瓜子,跷着腿的秋微笑着说:“绝不向坏人的屈服,就不让你们得意,啊哈哈哈,白小白是我图的,你们这些坏人休想把原配拆散!!”
☆、第 四十 章
“佩妮,他们都出发了吗?”坐在镜前,看着黄铜打磨得发亮的镜面反射出一张憔悴的脸,眼周一圈淡淡的黑晕,伸手摸了摸脸颊。
昨夜,又是累极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在这样下去,她变成熊猫恐怕指日可待了。
“一个沙漏时前大家都出发了,小姐真的不去吗?”佩妮站在夏月白身后,一边仔细地替她梳理长发,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镜中人轻声问。
垂下眼帘,不语。
见夏月白无精打采地沉默着,佩妮小声地开口:“小姐,王昨晚很迟才回寝宫,听早上伺候王的侍女说,王似乎是一夜未眠。”
“……”抬眸,透过黄铜镜瞅了一眼身后的人,继而又慢慢移开眼。
发觉夏月白脸上那抹细微的变化,佩妮放下骨梳,从桌上拿过发带,轻轻将那把柔滑的长发扎起,又道:“侍女说清晨进房伺候王洗漱,却看见王穿着昨天的衣服坐在床边,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地上放着几个空掉的酒罐。”
珍贵的红酒深得埃及权贵们的喜爱,日常生活中他们常常酒不离手,肆意无度地挥霍着价格昂贵的美酒佳酿。
图萨西塔平时虽然也是以酒当水,却很少见她如此没有节制地饮酒,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在寝宫里喝了大半夜。
眼帘颤了颤,望着窗外的视线也跟着闪过一丝颤动。
“小姐,奴婢不敢妄自猜测王的心思。但、但是……”她看了看仍然一言不发的夏月白,识趣地禁声,欲言又止地继续小心梳理手中的头发。
“还说不敢私下议论图萨西塔,那你现在又在说什么?”忽尔,她幽幽地开口,淡淡地倦容里流露出一丝无奈。
佩妮到也不紧张,与夏月白相处久了,俩人私下从无主仆之分。“我不想在小姐的面前说这些,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伺候王的侍女说,王没吃早餐就出宫了。你想一想看,王一夜没睡又喝了那么多酒,接着空腹去打猎,万一有个闪失……阿蒙宫里上百个奴隶和侍女,可都难逃照顾不周的罪罚。”
扭头瞥了这个聪明的小丫头一眼。“你到底是关心这些侍女,还是关心图萨西塔?”
“都关心,我更关心的是小姐。”
“油嘴滑舌,你到说说看,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斜睨她,不紧不慢地问,心思却有些乱糟糟的。那个疯女王明知今天要去打猎,居然熬夜喝酒,还空腹跑去酷热的平原骑马,简直是不要命了。
“当然有关系,小姐难道不担心王吗?”说完最后一句话,佩妮偷偷打量着夏月白的脸色。
刹那一怔,不是因为佩妮的提问,而是因为心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竟然是如此的一目了然。“我……我干嘛要担心她?”
“夏季气候炎热,到了中午气温会越来越高,猎场又在西岸的平原,一无遮挡更是酷热无比。王在那样的环境中狩猎,加之一夜饮酒未眠和空着肚子,你真的……不担心?”将情况尽量说得详细,佩妮又瞄了一眼镜里人的倒影。
“……”
夏月白低着头,眼睛盯着放在腿上的手,脸边的发丝垂在风里,轻盈摇曳地勾勒出她眼底一泓漆黑如渊的宁静之色。然而,佩妮从那双夜色般深幽的眼底,发现了形似纠结动摇的影子。“小姐,要不然我们也去西岸吧。如果王没事,我们就提前回来,也不会惊动什么人。”
半晌,夏月白只是静静地坐着,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多少话,安静的脸侧隐在发丝间,亦如她过于沉静的气息。
佩妮站在一旁,有些焦急地打量着她。
蓦地,夏月白起身朝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里?”佩妮冲着已经走到门边的背影问道。
站在门旁,单手扶着雪白的门框,回头看着一脸疑惑的佩妮,狡黠地笑起。“你兜了这么一大圈,不就是为了让我去狩猎场吗?还不走?”
一瞬间眉开眼笑,努力地点头。“是。”
“佩妮,准备一些点心带上。”抬脚刚跨出门槛,她又回头嘱咐,逆光的眼底折射着一星半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是,小姐你先去马车,我准备一下就来。”
“马车?”难道这小丫头早有把握说服她,所以早早在外面备好了车。
“马车一直在阿蒙宫外等着,是王临行前命人给你准备的。”佩妮走到柜子前,打开橱门利索地取出点心盒,捧在手里快步走来。
眼底的光,悄然一闪,说不清心里那是什么感觉,仿佛一只手探入幽深的水中,指间不经意地拨动,就足以撩乱一池安静的波澜……那乱得有些沸腾的涟漪,已经分不清是她此刻的心情,还是她有些匆促的脚步。
★★★ ★★★ ★★★
由一队黑甲骑兵前后保护,马车很快就驶出了底比斯高大的城门。夏月白坐在车里,透过小窗上的帘子向外望去,错落的青白色建筑物在街道两侧急驰而过,直到那扇金色的城门彻底消失在视野,窗外的景色也由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逐渐变成人烟较少的城外大道,随后耳畔响起了尼罗河浑厚如雷的咆哮声。
与佩妮一同下车,走上停靠在河边的一艘三桅大船。
从底比斯东岸到西岸只能乘船,上次她和图萨西塔去西岸也是坐船渡河,今天乘坐的马车无法上船。
下船后,另一辆马车早就等候在渡口,车边站着车夫和一个将军装扮的年轻军官,他们身后还有一队骑兵。
“夏小姐,请上车。”年轻的军官上前,朝夏月白颔首。
“还要多久能到狩猎场?图王已经到达了吗?”虽然图萨西塔允许她直呼她的名字,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在王宫,她在这些军人的面前直呼法老的名字,大概会吓死他们,她还是暂时收敛一下。
“半个沙漏时就能到营地,王与公主们已经到了。王命臣在这里等候夏小姐,护送小姐去营地。”军官如实禀报,他是隶属阿努比斯军团的将军之一,图萨西塔动身去营地前下令他在这里等待夏月白。
“有劳将军了。”微笑着点头,由佩妮搀扶,两人一同坐进车内。
礼貌地颔首,等到夏月白上车,他翻身上马,一扬手,身后的骑兵全部上马。
年轻军官还清楚地记得图萨西塔勒转马头睨向他时,她端坐在马上一脸冷竣淡然的微笑,用着不大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交待,要把夏月白毫发无伤地护送至营地,若她伤了分毫,他提头来见便可。
一个简单的护送任务,却因为埃及女王这一句不疾不徐地“提头来见”,陡然令这任务变得棘手起来,提心吊胆地指挥骑兵将马车密不透风围在队伍中间,大队人马朝西岸的平原徐徐行进。
“小姐,王想的真周道,船和马车都为你准备好了。”车夫一声大力的吆喝,车子缓缓动了起来,佩妮撩起窗上的亚麻帘子,新奇地朝外一个劲地张望。
似乎并没有听见佩妮的话,夏月白坐在窗边,托着腮看着绿海般蔓延在湛蓝晴空下的广袤平原……尼罗河在埃及境内总长约1500公里,两岸形成了面积大小不一的绿色平原,这些草木茂盛的平原分布在河流两岸,给畜牧提供了大量丰盛的草料。
美丽的尼罗河水滋润了这座沙漠帝国,一片广袤的绿由河边延伸至底比斯的每一寸角落,再由这绿海中升起座座山丘,沿着啄开的山岩依次叠垒,簇拥在平原的边缘,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有效地阻隔了从沙漠吹来的风沙对尼罗河和城市的侵蚀。
淡淡的目光,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划过窗外摇摇晃晃的景物,一望无垠的绿色直达天际,在沙漠的烈日中绽放着浓郁蓬勃的生命之色。
忽尔想起,在这寂静的平原之上,还横卧着一座令后世震惊赞叹的庞大帝陵帝王谷。
一道水源之隔,尼罗河的东岸便是生机勃勃的繁荣王城,而西岸却是逝者亡灵的栖息地……如此以来,生与死便被一条河流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尼罗河西岸的沧桑与宏伟的山体自然风化而成的堡垒,是尊贵的亡灵们不甘于寂寞长眠的圣堂,与遥远的天国只有一步之遥的神圣而神秘的山谷。
不知道这个举世闻名的山谷到底在哪个方向,只知道它应该就在附近。那天晚上和图萨西塔在神庙,她曾指着夜空底下黑压压的一片模糊轮廓,谈起过那座埋藏了她的先祖的圣地。然而在那样的光线中,夏月白实在很难辨清山谷的具体位置。
身下一阵颠簸,拉回了夏月白的思绪,亦在同时发现,沿途道边清晰地看到一排排手持长矛的士兵。
“夏小姐,马上就到营地了。”车外的年轻将军提醒说道,他随后下令前方的骑兵放慢速度。
车帘从指尖松下的瞬间,口中溢出一缕叹息。
心里一路而来的淡然和镇定,不知为何,突然不见了。
缓缓地进入营地,车子停稳,佩妮扶着她钻出马车,滚烫的金色热浪刹那间就将她从头到脚一寸不留的紧紧缠住,热得一阵头晕眼花。
等待在一旁的侍女向夏月白行礼,引领她去主帐。
眼睛随着热辣辣的光线扫视四周,清一色的白色帐篷错落分布,帐篷的体积也不同,大的差不多有一间房的面积,小一点的只能容纳二三个人。
紧凑的空间里人来人往,有搬东西的奴隶侍女,有负责巡逻的士兵,有热出满头大汗脚步匆匆的官员,有佩剑提弓兴奋交谈的军人,这阵势比起王宫甚至更有一番热闹的景象。形形色|色的人充斥在这片快要被太阳烤出火的地方,夏月白不得不长长呼出一口气,想借此散去胸腔里炙热的气流。
抬眼的瞬间,被眼前一座体积比其他帐篷大出好几倍,明显不能称作帐篷的东西吓了一惊。
愣了愣,在侍女的轻声提醒下,她迈步走了进去。
说不忐忑,是骗人的。特别是在她看见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夏月白低下头,轻轻咬了一下唇。
慢步上前,对着桌后正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瞅着自己不放的人,轻浅颔首。
图萨西塔单手支肘,椅旁跪着两个侍女,正在小心谨慎地为她解开黄金护腕,旁边还有个手捧银盘的侍女,盘中放着一副像是皮质护具的东西。
“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眼角余光看见这间大帐篷里站着两排人,都是埃及官员,阿娜希迦与露雅并不在。
夏月白从佩妮手里拿过食盒,几步上前将盒子放下。
跪在地上的侍女并未分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们双手灵巧地取下黄金护腕,然后起身绕到图萨西塔的另一侧跪下,细致小心地摸索上护腕的锁扣。
娴熟温柔的动作,比起自己在浴室里笨拙而僵硬的手真是灵巧很多,蓦然想起了那一幕令自己难堪丢脸的画面,还有图萨西塔一|丝|不挂的身体,脸庞不禁一热。
直视着夏月白脸上腾起的一片绯红,年轻法老王秀挺的眉峰轻轻的一扬。“你脸红的样子,很诱人。”
突地,脸上的热血冲上脑门,那火红一路烧到耳根。
图萨西塔的声音并不大,但是相对于这样安静的环境,夏月白相信周围的人一定都听见了她这句挑逗意味浓郁的话,即便他们仍然一脸若无其视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这个又疯又狂的女人,真是没救了。
“什么东西?”她瞅了瞅桌上的盒子,勾着嘴角扬起一道懒散的弧度。
深吸气,稳了稳因她那句话还不太规律的气息,才道:“点心。”
挑眉的瞬间,目光微微一闪,笑着歪头打量起桌上的盒子,没有伸手打开,也没在说话,只是单纯地用那双狭长的眼眸注视着它。
这样看着,就能看饱吗?
有丝烦躁地掀开盖子,动作有些粗鲁,口气亦是。“吃了。”
周遭的气氛明显在自己出声后,骤然之间发生了很古怪的变化,夏月白好像听见了几声细微如丝的抽气声,还有一些如临大敌的惶恐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甚至那个捧着银盘的侍女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手一抖,盘中的东西差一点掉下来。
侍女吓的脸色一白,立刻匍匐在地,银盘高高举过低垂的头颅。紧跟着帐内的侍女悉数跪下,而那几个大臣则畏畏缩缩地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空气凝固的速度有些快,帐内温热的风都吹不开的阴郁,在图萨西塔缓缓抬起眼皮睨向夏月白的时候,那双明亮的棕色眸子怦然迸发出一股肉眼看不见的骇浪,顺着她静默不动的身体流泻滑下,澎湃如潮地散开,侵蚀着每个人神经里最脆弱的部分。
除了夏月白。
“都下去。”
如获大赦的人们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跪拜行礼,衣角摩擦出悉悉嗦嗦的动静,逃命似的脚步声,争先恐后。
大帐里只剩她们两人时,图萨西塔转动解了一半的护腕,两下解开锁扣,随手朝桌上一丢,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沉甸甸的份量引得桌面一阵轻颤。
“空着肚子不能骑马打猎,把这些吃了。”不怕死的开口,夏月白无视着眼前女人越来越差的脸色,见她闷不吭声地盯着自己,眼底那簇金色的光蓬勃而绚丽,有种说不出来的错纵复杂。
心底暗自叹息,转身。
“去哪?”
“不打扰你了,我去外面。”
“坐下。”
抬眸,瞄了一眼,图萨西塔两手抵着桌沿,用眼神示意自己坐到她身边。
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前,低头站在桌边。本能地不想靠近她,本能地想离这个女人远一点,任何近距离的相处,都会引来大脑莫名其妙的混乱,然后真空成一片荒漠。
“我说坐下,你听不见?”目光骤地转暗,声音却变得很轻。
“你先吃,我就坐下。”话刚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那根笨舌头。
出乎意料,图萨西塔伸手拿过一块软糕,咬了一口,细嚼慢咽,浅浅的喉随着吞咽上下轻移,一双深棕的眼眸始终目不转睛地望着夏月白的脸庞。
被她看得背脊发凉,那双棕色的眸子,有的时候真的是不敢多看,感觉它们会一下子探入你不想为人所知的灵魂深处。而有的时候,那双幽暗的眼底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幽冥般安静的兽,透过那层色泽奇异的瞳膜悄然窥探着整个世界。
最后一口软糕放进嘴里,拍掉手指上的粉沫,眉头轻扬朝着身体僵直的夏月白。
轻轻地叹息,坐下。身子才挨上椅面还未坐稳,猝不及防一条手臂从眼前横过,将她的身体猛然扯入怀间,过猛的力道,迫使夏月白不受控制地撞进眼前的胸膛。
双手握拳抵在两人中间,艰难地为自己争取到一点自由呼吸的空间,尽管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月白,”耳旁忽然吹来一阵淡淡地热气,伴着她有点低哑的噪音将已经僵硬的夏月白紧紧包围,又在将近碰触到脸颊的霎时,稍稍一偏贴着脸颊滑向她的耳畔。“在这样和我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把你关在阿蒙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也没办法反抗。”一把将她推开,看着一抹浅笑在她眼底划过,夏月白迅速抽身弹起,只是还没迈出一步,腕上一道束缚将她想逃开的动机扼止了。
低下头,烦燥地瞅了一眼那只握着手腕的手,微凉的掌心贴着皮肤,有种被蛇缠上的森冷感,不悦地皱眉。
“帮我戴上。”斜睨桌上的银盘,两只护具放在盘中。
“我不会,我去找侍女来给你戴。”
笑,五指微微收拢,满意地看见夏月白又皱了一下眉头。“我来教你。”
不答应她是走不了的,夏月白了解图萨西塔的执拗脾气。伸手拿起一个皮质的护具,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缠在腕上的手松开,随即伸展在身前。
“这个从这里穿过去,从下面绕上来。”随着她的指引,夏月白将护具套在她的腕部,在将那些皮绳穿过扣眼,来回重复地穿过,系紧,最后将搭扣牢牢地扣紧。
好不容易戴好了一个,还算顺利,比看上去的要简单许多。
偏偏第二个护具在最后一个地方卡住了,也不知道是自己没对准扣眼,还是搭扣的弧度有问题,夏月白反复试了几次,就是无法将铁质的勾扣连上。细细的汗,密密地爬上额际,拧起的眉头藏着一丝焦躁。
冷不丁,从背后伸出一只手,环过肩膀将她的右手连同勾扣一起握住,稍一使力搭扣严丝合缝了。
身子僵了僵,局促不安的视线从戴着皮质护具的手臂滑开,却无法忽略图萨西塔的指尖在她手背来回摩挲出的温度,柔得仿佛一片轻羽扫过。
沉寂。
图萨西塔的呼吸很近,很轻,几乎没有撩动耳边的发丝。而她喷洒在颈边的温度,却是烫的,宛若沙漠里卷着烈日的风。
不确定在这样沉默而滚烫的温度中,自己会不会融化,夏月白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肩膀,不想惊动身后蓦然静得好像不存在的人。
“这双手笨成这样,怎么能画出那些漂亮的画?”耳畔传来图萨西塔低低带笑的话音,和她的呼吸一样,也是轻得让人有些恍惚。
脸一红,知道她说的“画”是自己平时练习的设计图。那些结构图在古代人的眼里,的确就像画一样。
心底轻叹了口气,肩膀已经不再僵硬,由着身后人贴近自己的背,用她修长的手指从自己的指尖到腕骨来回摸索,细细均均地摩擦出像麻药般让人昏沉的无力感。
身子不自禁地向后靠,夏月白听见耳畔一声低低的叹息。
“王,公主们已经准备好了。”帐帘外响起侍卫的声音,夏月白猛然从失神状态惊醒过来,瞪着一双惊慌的眼睛看着紧合的白色帘子,似乎那后面会突然蹦出一只怪兽。
身后的人没有开口,短暂地安静后,抬眸瞥向帐帘。“备马。”
“是。”帐外传来远去的脚步声。
手从夏月白的手背滑开,轻轻搭在桌沿,将她圈在自己两只手臂环出的桎梏里。侧目,图萨西塔注视着垂头紧盯着桌面某一点的夏月白,不动声色浅笑着开口。“不要到处乱跑。”
“嗯。”
“困了就在这里睡一会儿。”
“嗯。”
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图萨西塔起身,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
夏月白挣扎了一下,却被她握得更紧,不死心地想抽出手,换来图萨西塔再次加重力道的束缚,手指被她捏地钝痛。
放弃了继续抵抗的念头,她还不想让自己的手留下残疾,带着一脸的挫败颓然,跟在图萨西塔身旁一同步出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妈啊,秋突然发现,秋的文竟然也可以参与什么霸王票什么投雷了,以前不能参加的啊??难道jj新年有大赦,哈哈哈。。。。想投雷的亲们,你们可以试一试,看到底能不能投成功哦,么么哒,鞠躬!!
☆、第 四十一 章
狩猎,对于生活在连一日三餐都可以用网络点单来解决的现代人而言,绝对是一件新奇而遥不可及的事情。还记得新闻报道过发生在世界各地的偷猎行为,尤其是在那些地域广袤的非洲国家,这种违法现象总是屡见不鲜,国家不得不出动大量警力在辽阔的平原巡逻。即便如此,仍然很难完全杜绝在金钱的诱惑驱使下,人类对珍惜动物展开的残忍猎杀。
时间轴,倒退到公元前,距今三千八百年前的古埃及帝国狩猎,是合法的。
不管是王室贵族,或是平民,甚至是奴隶,都可以拿起武器任意猎杀动物。就这一点来讲,夏月白没有发言权,就像奴隶制度的存在,她虽不认同,却也无法改变什么……历史,宛若一部从未停止的巨型机器,它以何种状态运作,或以何种方式存在,不是某个人觉得不合理就能轻易改变的。
历史的存在,就是人类社会进化发展的无法磨灭的铁证。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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