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夭华 作者:纸扇留白
第11节
夏景桐满是惊艳的神色,声音都在颤抖:“明明都站不稳了,还在执着着什么?”
“……”
秋凤越的神色看似恍惚,夏景桐不由得后退,挥手,十几名杀手蜂拥而上,围攻秋凤越,秋凤越好像发了狂,整个人呈癫疯状态,勾魂无常、地狱修罗,一场杀戮天昏地暗。而秋凤越像是被抽去了生命力一般,生命枯竭,肢体焦黄,鬼魅的身法愈渐放慢。
夏景桐扫了眼身侧胡三……手里攥紧的碧色竹笛,淡淡道:“再不阻止,他会死的”。
“我知道”
胡三的心里又何曾好过
该不该阻止?
胡三自认“爱财如命,情义贱如粪土”,可唯独对这个海盗头子放心不下,为什么放心不下呢?
――鬼才知道!
胡三突然歇斯底里:“那个混账东西一直连累我,我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甩手扔了竹笛,竹笛顿时摔得粉碎。
若这是你真心所愿,我愿意成全……
夏景桐鼓掌而笑,“好个奸商胡三,好个痛下杀手,胡三啊胡三,你真是做到了我心坎儿里!”
胡三如遭雷击,再看向发狂的秋凤越,如梦方醒。
秋凤越狂性大发,几记刀斩惊云破石,禁地入口的巨石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岛屿。倒下的巨石背面依稀几个风吹雨淋、模糊不清的狂草――
“沧浪崖”
沧浪崖底仙人住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知为何,又想到了自家受尽宠爱的老幺九鸢,夏景桐心疼,对这个海盗头子不由更加深恶痛绝,随即下令:
“――留之无用,杀!”
数道黑影迅疾如电,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无忧大喊:
――“越越――越越――”冲了出去。
沧浪崖的村民被惊动,却见一场厮杀……屠杀,眼看十余把刀剑就要穿身而过,流不尽的黑血激荡着血玉,血玉突然爆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
杀手被突如其来的悲鸣声震飞,烟尘四起,顷刻间粉身碎骨。
血玉悲鸣,血色褪去,显出诡异的苍蓝色……
一切发生得太快,乌云遮天蔽日,风起云涌,夏景桐瞳眸紧缩,巨蟒翻滚着咆哮冲向秋凤越,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巨蟒重重撞上,发出“嘭咚――”的巨响,冰墙破裂。
同时一个清瘦文雅、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接住倒下的秋凤越,凤眸杀气腾腾,低吼:
“孽畜,退下――!”
红色巨蟒拱身朝年轻男子――帝王第九子夏景鸢吐信子,盘起的庞大身躯如一座小山,傲视山河。渺小卑微如斯,红色巨蟒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虎视眈眈地俯瞰着猎物。
夏景鸢怒极,如墨黑瞳隐约有苍蓝色流转,不可侵犯的野性气魄与猖狂霸气破体而出,极大的压迫让红蟒嘶嘶吐信子,身躯伏低,夏景鸢再次缓缓开口,低沉嘶哑,已是隐忍到极致:“孽畜,退下――”
红蟒突然蜷缩起庞大的身躯,像是发抖,紧接着一声叹息传来,夏景桐的声音缓缓而至:“回来!”
灰头土脸的红蟒爬回夏景桐处,缩小成原来的小蛇模样,蜷进夏景桐的衣襟里。
无忧跌了好几脚才跑到了秋凤越身边,一把推开坏人夏景鸢,明明是孩子的力气,夏景鸢仍摔在了地上,再抬头,嘴边一缕血迹,却没有松开抱着秋凤越的手。无忧气愤,却无可奈何,只能抓住秋凤越的手,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哭嚎:
“不要丢下我,越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童言无忌,又何尝不是真情实意?
夏景桐慢慢走近,冷嘲:“九弟果然不同凡响,七哥我甘拜下风”。
“七哥何苦挖苦幼弟”,夏景鸢面白如纸,气息微弱,突然捂住胸口,吐出口血来,又咳个不停,犹如叹息道:“我也……不过是想救他……”。说着搂紧了怀里的秋凤越,无声低笑,却是看着夏景桐。
夏景桐咬了咬嘴唇,竟带了几分难得的脆弱:“你何苦呢?……他就要死了,你还活的,有我在,有整个寰朝在,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苦执着于这个刁民……”
大海悲歌,突然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有匪岛众人陷入恐慌,就见有匪岛摇摇晃晃竟是加速了下沉,夏景桐上前拉住了夏景鸢,急道:
“快走――”
夏景鸢眸光微闪,几根冰针堪堪擦过夏景桐的脸,像极了威胁。夏景桐不管不顾,硬是扯住了他的衣服,怒不可遏:“你这是要找死么,生死关头闹什么别扭――!”
夏景鸢低着头,陪着奄奄一息的秋凤越,无忧也默默待在他身边。
一时间天昏地暗,风云飘摇,突然卷起滔天巨浪朝有匪岛打来,有匪岛顿时如大海孤舟,差点被掀翻。沧浪崖却岿然不动,风暴中独享一份安然。
电闪雷鸣,波涛汹涌,自然之力可倒海翻江、毁天灭地,岂是人力可比?夏景桐只觉脚下绵软,有匪岛随巨浪摇摆不定,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下沉,再拖下去,莫非要同归于尽不成?
眼见自家老幺抱着只剩一口气的海盗头子大有死不撒手的架势,夏景桐只能妥协了,几乎是哀求着说:“猎艳珠并非无药可救,只要逃出去,活下来,随你长相厮守还是兵戎相见――总好过在此死不瞑目!”
夏景鸢听罢,肩膀颤抖,有清透的泪水滑下来,滴滴掉落在夏景桐的心尖儿上,几乎灼化出疼痛的伤口来,夏景桐不由放柔了声音,道:“我不在乎他的生死,还能不在乎你的生死吗?”
无忧也小心翼翼地拉扯他的衣角,低声哀求:“我不想越越死……”
他抚摸着怀中人的眉眼,说:“秋凤越,执子之手与子白头,我想和你长相厮守……”随即挣扎着要抱起怀中的人来,夏景鸢本就身体虚弱,如今连走路都摇摇欲坠,哪能承担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还没抱起就要栽倒了。
夏景桐看得心惊胆战,赶忙把人接了过来,正打算转移到沧浪崖时,却见天昏地暗,一轮皎洁的圆月慢慢浮出了云层。
乌云滚滚遮天蔽日,电闪雷鸣震耳欲聋,声势浩大的波涛滚滚而来,几欲吞没有匪岛,有匪岛地动山摇、摇摇欲坠。昏暗的天空幕布上一轮圆月皎皎流华,庄重凛然。
……血如玉
月满舟……
夏景鸢心念一动,道:“第九代的墓门打开了!”
话音刚落,天地间一声霹雳贯穿万物,有紫色闪电轰隆炸开响彻云霄,将天空一劈为二,有匪岛应声而裂,竟如天空一般,一条裂痕从中贯穿,瞬间,有匪岛一分为二。冉冉光华从裂缝处冒出,夏景鸢还未看清楚是什么光芒时,脚下有匪岛顷刻倾斜陡峭,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赶忙看向夏景桐处。
夏景桐苦笑,抱紧了怀里的海盗头子,心想:你对这卑贱野人情深意重,不惜以死相逼,我怎么敢扔下他?
风浪骤紧,大暗宫奉命救下胡三等人,唯独不见九皇子夏景鸢和小孩儿无忧。
有匪岛从中裂开,一分为二,夏景桐直觉:下面绝对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东西即将钻出来。紧接着,有匪岛被狂风巨浪卷进大海,顷刻间化为乌有。夏景桐带着秋凤越跃到沧浪崖的至高处,对着沉没的有匪岛心急如焚,直到看见巨浪翻滚处,一面飘飞的金色旗帜缓缓冒出海面,上面书写着狂涓的“萧”字。
海风凛冽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中,海面一片混沌,但那――一轮圆月、一面金旗,亮如星辰、鲜明夺目,不容忽视。
沧浪崖的老人突然纷纷跪倒,大喊着:“是龙舟――岛主的龙舟――”
有匪岛灭,“庞然大物”浮出海面,金砖琉璃瓦、夜明珠为灯,美玉作饰、烟沙笼罩,如是遗世仙境;龙舟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龙飞凤舞,雕梁画栋,奢华高贵到令人叹为观止。
萧家第九代家主萧雪歌么!
夏景桐僵直,无法掩饰的震惊出现在眼底,然而震惊还未褪去,登时瞠目结舌,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
胡三自然也留意到了被卷进龙舟的夏景鸢和无忧,暗自担忧,无奈之下纵身一跃,用三脚猫的轻功硬是登上了龙舟。
风浪滚滚而来,电闪雷鸣间风云变幻,龙舟启航,逐渐下沉,又沉入了海底。
随后,拨云见日,朗朗晴空,惠风和畅,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第三十七回绝世
夏景鸢是被风卷进龙舟的,虽然摔得不重,但还是昏过去了,再次醒来,胸口沉闷,又咳出了几口血来,有人抢走他的手腕把脉,他不禁苦笑道:
“恐怕是时日无多了,太医说我活不过弱冠,如今算来还是多活了几个年头,赚,只是……”觉得很不甘心罢了,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以为可以一起活下去。
夏景桐淡淡道:“放心,你死了,我立马送那海盗头子下去陪你,绝不耽搁”。
“……”
“唉”,夏景桐无力叹息,掏出个晶莹剔透的瓶子,倒出一枚药丸来,“我也是血肉之躯,你冲我吼叫、对我出手,我也会心疼的好么!我就你一个弟弟,我疼你宠你护着你,事事为你操心,你就忍心让我伤心吗?”
夏景鸢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吞下药丸,乖乖听训。
“且不说你为了一个海盗头子违抗皇命,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还有一个皇子的风范可言?你平时做事一向沉稳,怎么遇到了这海盗头子就神志不清了?还要生死相随,什么叫‘黄泉路上也快活些’,你要真死了,你让疼爱你的父皇母后情何以堪?――让我们几个兄长如何自处?”
夏景桐言辞犀利咄咄逼人,气急败坏之下,心里想着的不管不顾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果不其然,夏景鸢急火攻心,当即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冷汗津津,浑身抽搐着,夏景桐赶忙点住他周身大穴,不断输送内力,虽然仍是气愤的模样,眼眶却红了,盈盈秋水不堪重负,“就是因为你身子不好,哥哥们从来不敢跟你说过什么重话,就怕你气着、闷着,你倒好,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为了一个外人伤自家哥哥的心”。
这边夏景桐抱着幺弟夏景鸢“兴师问罪”,那边胡三、无忧围着秋凤越忧心忡忡。
秋凤越的枯肢逐渐碳化,化为灰烬,而额头上的猎艳珠花越发妖艳,呈诡异的金红色。到了这个悲惨的境地,他仍是不放开妖刀雪见,仿佛那是他唯一给他安全感、让他安心的东西。
胡三自是听说过猎艳珠的传言――“神不过血蛊,毒不过猎艳珠”,血蛊是苗族圣物,可活死人、肉白骨,神乎其神;至于猎艳珠,花落结果,果实是世间至毒。如今猎艳珠的果实在秋凤越的体内生根发芽,他将毒火焚身、生不如死,开花结果之时便是火毒攻心之日,绝无生还的可能。
“怎么偏偏是猎艳珠呢?”
胡三不由惋惜,妖刀雪见吞噬主人的意识和生命力,持刀者要么走火入魔变得疯癫痴傻,要么等生命耗尽化为一堆灰烬,秋凤越恰好处于两者之间,不知是福是祸。如今,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哪能忍受得了猎艳珠的火毒,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着,身边的人看着也心疼。
这时,胡三注意到秋凤越挂在脖子里的“血玉”,失去了鲜艳夺目的红色,扇玉呈现出幽幽的苍蓝色,摸在手里,冰凉而光滑。这触感,不像是玉,倒像是某种鳞片,胡三思索片刻,纵是见多识广如他,竟也想不到会是哪种鱼的鳞片。
再看龙舟,龙舟潜藏于海底,巍峨雄壮的龙舟宫殿盛气凌人不可冒犯,然而让胡三颇感古怪的是龙舟内亮如白昼而外面漆黑无比,深不可测的黑暗包裹着龙舟、压迫着龙舟,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没。四面八方无处可逃,孤助无援,胡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夏景桐早已注意到了龙舟的古怪离奇,先点了幺弟的睡穴,把他放在龙舟上随处可见的柔软毛毡上,才有空打量起龙舟。很快他眯起眼睛,虽然难以置信却又不容置疑:龙舟被裹在一个气泡里,完全与世隔绝。
这般鬼斧神工的手艺已然超出了人类的极限,夏景桐越发觉得这第九代高深莫测,简直非同凡人。
胡三凑过来,问:“这气泡结实吗?”
夏景桐冷哼:“不知道,你可以戳一下”。
“不可不可”,胡三连连摆手,“我还有大把的银子要赚,可不能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况且……”胡三碧绿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好不灵动,“……第九代的宝藏就在前面,谁敢阻拦我,我就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见不到宝藏,我可死不瞑目!”。胡三的爱财如命人尽可知,“奸商”名号名副其实。
夏景桐不置可否,只是……第九代的宝藏吗?
确实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不仅是第九代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还有百年前遗失的秘辛。一直以来,第九代都是活在传言中的人物,而现在竟然可以窥探到他的生平,仅是想着夏景桐就觉得热血沸腾。
夏景桐向来喜欢挑战惊险刺激的事物,否则怎么会心甘情愿接手大暗宫这个烫手山芋?大暗宫是隐藏在黑暗世界里见不得阳光的存在,抹杀掉寰朝背后的阴暗诡计、勾心斗角,让寰朝永远神圣、庄严、不可侵犯。
“第九代……萧雪歌么……”
这时夏景鸢醒了,睡穴并未在他身上起很大的作用,夏景鸢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在这与世隔绝的海底深渊,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他的表情显得清冷寡淡,犹如一朵覆了一层薄薄冰霜、笼罩在寒雾里看不清楚的雪莲。
夏景桐惊讶:明明点了昏睡穴怎么还能醒得如此快?
“七哥,我只是恃宠而骄罢了”,夏景鸢面无表情地看向夏景桐,或无辜或委屈的眼神,还带了些理直气壮,道:“反正不是我的错,都是你宠坏的”。
夏景桐顿时眉角抽搐,哭笑不得。
然后夏景鸢像是找到了理由般,更加肆无忌惮,竟对着七皇子颐指气使:“我要去秋凤越的旁边,腿没力气,你抱我去!”
――长兄如父,可如果当哥哥的突然很想掐死自己没良心的弟弟怎么办?夏景桐发愁。
夏景鸢继续不知死活,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都是你惯坏我的,你要负责任,你不能不管我”。
“你――”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没脾气吗?夏景桐正想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却看见那双高傲的、尊贵的凤眸中雾气氤氲,怒火顿时化作了青烟袅袅而去,认命了。抱起幺弟的时候,恍惚听见了撒娇一般的“七哥”,心下不由怅然若失:我的弟弟啊,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为情爱所苦、一世开心快乐?
终于和心心念念的海盗头子待在一起的夏景鸢一声不吭了,老老实实守在秋凤越的身边,无忧虽然不喜欢他,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表示出仇视的态度。
夏景鸢几乎是虔诚地跪坐在秋凤越的身边,默默守护着,满眼的爱恋和疼惜,连握住他仅存下的右手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秋凤越一般。只是那表情中、深眸里,难以察觉的哀伤与痛楚肆无忌惮地漫延,夏景鸢毫无察觉地显出呆愣的痴态来。
胡三深受触动,想到他的猎艳珠之毒,不由得绝望:生不如死,倒不如痛快了断。总好过忍受着猎艳珠的火毒,慢慢等死。
就在此时,秋凤越的眼皮动了动,无忧最先察觉,当即喜极而泣叫了起来:
“――越越醒了!快看,越越醒了――”
夏景鸢这才如梦初醒,赶忙看秋凤越,可是秋凤越仍闭着眼睛,哪里有醒来的迹象。
胡三哑然,质疑:“怎么可能?”身体遭受如此创伤,能活着已是勉强,怎么可能这么快清醒过来?
――“怎么不可能?”
夏景桐突然插嘴道,施施然走了过来,神色不甘,“他体内有血蛊,血蛊与猎艳珠相生相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胡三也凌乱了,秋凤越体内有血蛊?――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胡三看着秋凤越断去的手脚和额头上诡异的猎艳珠花纹,突然幽幽一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倘若你真的活下来了,也不枉九皇子千辛万苦跑来救你了,事后可别忘了好好‘报答’人家”。
夏景桐如鲠在喉,虽然恨不得对那海盗头子除之而后快,可是仔细思量一番,也只能作罢。天下美人何止千万,为何偏偏是这个海盗头子?有匪岛上孤独的野兽扞卫着自己的领地,猎艳珠花开,地狱之火焚烧的又是谁的心?
脑海蓦地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夏景桐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些什么,突然耳边响起胡三的惊叫:“你真的醒了!”夏景桐这才惊醒,随即又不免失望。
这一切落在胡三的眼里,胡三暗自冷笑,意味不明的笑意荡漾开来,碧绿的瞳眸幽幽阴暗,竟显得阴郁可怖。
秋凤越转醒,最兴奋的莫过于无忧,就见无忧“饿狼扑虎”一般扑上秋凤越,死死抱住,直把刚刚醒来的秋凤越撞得翻白眼,还差点儿闷死过去。
夏景鸢欣喜若狂,蓦地胸口疼痛如绞,又呕出了一口鲜血来。夏景鸢见状,连忙喝责:“你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你不知道吗?――你非得作贱自个儿人家也未必看在眼里,未必在意――”说罢狠狠瞪了秋凤越一眼。
秋凤越刚醒就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且不说浑身难以忍受的火毒焚烧入骨,这他妈黑漆妈乎的地方又是哪里呀?秋凤越内心强烈咆哮着。
不过当看见夏景鸢怯生生的小眼神、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时,秋凤越又震惊了,然后语出惊人:“你他娘的也跟着老子殉情了?”
“你、你――你――”夏景鸢如遭雷击,顿时凤眸迷离,神志不清,期望有什么感人肺腑的重逢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吗!
无忧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是大哥哥救了你,你没死!”
秋凤越恍然大悟,指了圈儿黑漆漆的四周,问:“这是哪?”
夏景鸢讨好地看着他,颇有献殷勤的模样儿,乐颠颠道:“这是龙舟,如果没有猜错,我们正在去沧浪崖底”。
秋凤越沉吟不语,目光盯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肢体,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也对接下来难以应对的事情表示苦恼。
夏景鸢似有所感,发誓:“我不会抢宝藏的,宝藏是秋凤越的!”
旁边夏景桐恨铁不成钢,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秋凤越低笑,竟拒绝道:“宝藏归谁,各凭本事,用不着你这人瞎操心”。
夏景鸢不觉失望,夏景桐立即耸肩,幸灾乐祸:“看吧!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你拿人家当宝,人家拿你当根草”,引来幺弟忿忿的怒视。夏景桐连连叹气,又对着秋凤越冷嘲热讽:“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啊,宝藏归谁各凭本事,你觉得你有那个本事?”
哪知秋凤越两手一摊,痞痞道:“只要我活着,有没有本事,你会知道的”。
“你是说我该杀了你永绝后患吗?”
夏景鸢大敌当前,挡在秋凤越面前,目光炯炯警惕夏景桐;无忧有样学样,也挡在秋凤越前面。
和书生待久了,脑子好歹也精光了些,含笑道:“敢问七皇子,到了沧浪崖底,拿了宝藏,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夏景桐眯起了眼睛,就见秋凤越把玩着妖刀雪见和扇玉,笑得狡黠,不由犹豫不决。他自然考虑过如何离开沧浪崖底,只是与世隔绝的沧浪崖底谁都没有见过,即使是有了万全之策,也不敢担保会有怎样的意外发生。
茫茫海底,突然飘起雪花来,雪花笼罩着龙舟,光怪陆离的颜色变幻不定,一时间,龙舟飘满了光怪陆离的雪花,当雪花落在龙舟上又成了普通的白色,很快积了厚厚一层,匪夷所思的场景如坠幻境。
远处恍惚传来了歌声――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
月满舟
龙舟飘过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第三十八回 桃花仙人
……龙舟飘过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秋凤越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做到的?
夏景桐走过来,奇道:“你不是应该哭着喊着冲过来杀我吗?”目光留恋在他残缺的肢体和额头上的猎艳珠花上,任何人都不会对自己的仇人无动于衷吧。
秋凤越百无聊赖,甩了个白眼,“技不如人,还能怎么着?”
夏景桐乐了,“你这人真有意思!”干脆也席地而坐,抱臂对峙着。
于是,两个本该杀红眼的大老爷们儿坐在一起大眼对小眼,气氛好不怪异。
夏景鸢撇嘴,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心情严重低落;胡三似笑非笑地看着眼里只有海盗头子的夏景桐,碧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无忧站在胡三的身侧,心思敏锐的他抖动着小肩膀,默默移动脚步,打算离胡三远点儿。
其实也不能怪夏景桐兴致盎然,在七皇子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皇子生涯里还从来没有见过秋凤越这样顽强而古怪的生物:断手断脚、中了猎艳珠还能活下来;不记仇、不报仇,对着杀了自己同伴的仇人还能无动于衷!啧啧,夏景桐直觉该把这海盗头子打包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夏景桐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叫秋凤越?”
“是啊”,些许是眼睛酸了,秋凤越边揉眼睛边道:“你不是知道的么!”
“你真漂亮!”
秋凤越顿时被噎住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噎死自己。
“如果你不是海盗头子,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我们或许会是把酒言欢的知己”,夏景桐苦笑,突然伸手凑到秋凤越嘴边,淡淡道:“张嘴”。
什么情况?情势陡变,秋凤越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说“张嘴”,竟鬼使神差张了嘴,一个药丸顺势入了嘴里,秋凤越惊讶,直觉这人不会害自己,至少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杀人,便安了心,药丸入口即化,还没来得及回味什么味儿时,药丸融化了,秋凤越只感觉一股清凉流遍全身,焚烧般的疼痛慢慢退去。
伸出的手指突然转向他枯朽的半边脸,夏景桐莫名感慨:“你以前一定很漂亮,侠骨柔情、鲜衣怒马,我甚至能想象到你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秋凤越突然被戴了顶高帽子,只觉这人莫名其妙,神经兮兮的,果然跟夏景鸢一个德行。
“九弟喜欢你,一定有你的独特之处”,夏景桐神色微妙,手指突然又转向夏景鸢,指着他,郑重问:“对你而言,他意味着什么?”
秋凤越一头雾水,道:“什么意味着什么,本来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的关系,你说他意味着什么”,耸肩,摆出一脸“事实就是这样”的表情。
夏景桐强调:“他喜欢你!”
哪知秋凤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连连摇头,怪叫:“骗人的――他是胡说八道!他脑子出毛病了你也跟着放屁,有病啊你们一个两个的!”
“……”
夏景桐捋起了袖子,扳动指骨咯咯作响,问后面:“我可以揍死他吗?”
后面的夏景鸢面无表情,点头:“可以”。
无忧嗖的一声冲过去,挡在秋凤越面前,昂首挺胸,如保护小崽子的鸡妈妈一般,严肃喝责:“不准欺负越越!”
夏景桐不以为然
无忧想了想,又道:“越越死了,你弟弟会伤心的”。
“我下手知道轻重,不会弄死‘你’的越越的”,黄毛小儿,不知死活!夏景桐眸光一闪,杀气一闪而逝。
秋凤越不紧不慢地接道:“我都这模样儿了估计这辈子也没啥活头了,死在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我是无所谓啦!无忧陪着我人家乐意,胡三死在宝藏里头估计也死得其所,还有一个七皇子加上一个九皇子给我做伴儿,大家相互照应一下,下辈子还能做个兄弟,是不?”
夏景桐脸色阴晴不定,就看那恶狠狠的眼神,估计就恨不得把这海盗头子千刀万剐、剥皮抽筋、碎尸万段了。
秋凤越犹不自知,凉凉叹了口气,颇有股伤春悲秋的穷酸秀才气儿,文邹邹来了一句:“英雄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无忧忍无可忍,回头甩下一句:“越越,你能安静一会儿不?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贼小子胆子大了,敢教训爷爷了!秋凤越火冒三丈,就要撩起袖子揍人,就见无忧斜睨了他一眼,背脊一凉,立即蔫儿吧唧的,忿忿然:“你真不可爱!”
夏景桐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秋凤越瞬间魔音穿脑窘迫不堪。
“越越,不要生气嘛……”无忧抱着妖刀雪见,生怕越越生气了,赶忙乖巧坐到秋凤越身边,堆起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劝慰着:“越越可爱,越越最可爱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小崽子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单纯可欺了?小杂毛狗狗要变身成会咬人的野狼了……秋凤越瞬间有种引狼入室的悔恨感,哭丧着脸,对挤眉弄眼朝自己耍宝的无忧鼻子哼哼,表示不满,然后趴在地上装死。
“……”
海里无时辰,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出现了一个亮点,夏景桐与胡三互视一眼,心有所感,异口同声:
“水晶湾”
海盗头子秋凤越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夏景鸢怕他凉着了,特意抱来了毛毡盖在他的身上;无忧则蹲在秋凤越旁边,眼睛直勾勾盯着,像是要把他刻在眼睛里一般。
与亮点越来越接近,夏景桐努力辨认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轮廓逐渐清晰,夏景桐的眉宇也皱得越紧,等龙舟搁浅,一道无与伦比的水晶湾赫然竖在了面前,起伏连绵、绵延千里,如一条遮天盖地的苍龙盘旋在此,气势恢宏。
见钱眼开的胡三两眼放光,那连绵起伏的水晶湾看着看着就成了亮灿灿的金子,是金子,嘴巴都裂到了嘴角。看他这贪婪的架势,简直恨不得把整个水晶湾都搬进自己的小金库里去。
无忧视若无睹,只想着把越越抱起来,被夏景鸢抢先一步。
“‘小’孩子,在旁边看着就好!”格外强调那个“小”字
无忧嘟嘴,执着拉着秋凤越的衣角。
就夏景鸢单薄瘦弱的小身板,站稳都很困难,何况抱起一个成年人呢?尝试了好几次,他都把秋凤越摔在了地上。还是夏景桐看不过去,不容分说抢了去,顺带瞪了夏景鸢一眼,冷道:
“逞什么强,我来吧!”
夏景鸢咬唇,反复几次,才咽下胸中汹涌的怒火和不甘。
胡三陶醉在水晶湾上,抽空瞄了秋凤越一眼,狐疑:这么大的动静,这海盗头子怎么像睡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夏景桐嘟囔了一句:“死猪啊,睡这么沉!”
龙舟搁浅,前方一条盘旋的玉质道路通向水晶湾,而周围完全隔绝了海水,夏景桐看得出来:整个水晶湾连同龙舟都笼罩在气泡里,人在气泡里可以自由呼吸,至于前面的水晶湾,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他担忧地看向夏景鸢,夏景鸢正巧回过头来,视线撞了个正着,疑惑问:“七哥,怎么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夏景桐突然笑了,饱含宠溺的瞳眸如蒙上了一层温润的光芒,柔声道:“我是你的七哥,我会保护你的”。
夏景鸢微怔,随即也笑了,强压下喉咙处欲脱口而出的腥腻,笑道:“七哥也太看不起人了,别看我弱不经风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
夏景桐笑了笑,看了一眼怀里呼呼大睡的秋凤越,没再说话。
胡三倒是神采奕奕,废话,一奸商看到了堆成山的金银珠宝能不两眼放光精神头十足么!无忧依依不舍抓着秋凤越袖子,时刻警惕。
一行人下了龙舟,水晶湾亮如白昼,周围数以万计的、大小各异的夜明珠竞相发光,让星辰黯然失色,沿着玉砌的路走向水晶湾,耳边的歌谣如影随形,像是魔咒一般萦绕盘旋,挥之不去。光怪陆离的雪花很快积了厚厚一层,雪水流溢,玉质的路面晶莹剔透,恍如一面镜子。
水晶湾,名字再好听也是个坟墓,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信息、声音和色彩,只留有一首歌谣的声音、一座清晰可见对面的水晶湾,夏景鸢远目,凤眸迷离似是要穿透水晶湾,看见那亘古时空里迷失的岁月,心中渴望着,骨子里叫嚣着,密密麻麻的疼痛来势汹汹,停留在胸口处,要窒息了。
天空中光怪陆离的雪花、地上异常刺眼的积雪、一望无际的水晶湾,死气沉沉、苍凉萧索,无忧害怕躲在七皇子夏景桐身后,如受惊的小鹿,夏景桐出奇地没有出言喝止。水晶湾阴森恐怖,胡三满眼只有水晶湾里的宝藏,自然视而不见。
――迈入水晶湾的瞬间:等闲不识东君色,桃花春风几度飞。
与水晶湾外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这里,漫天遍野的花树迎风招摇,生姿鲜活,没走多久,桃花灼灼,妖冶无双。
是幻境吗?
有桃花泣泪,片片如血……
夏景鸢突然捂住胸口,咳出血来,血染桃花,心口突如其来的痛苦倒海翻江,他无力跪倒了下去,掩口咳嗽,脸白如纸,冷汗津津。
“鸢儿――!”
夏景桐丢下怀里昏睡的秋凤越,急匆匆扶住夏景鸢,夏景鸢忙挥手推开,一本正经道:“我没事,七哥,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把秋凤越放在地上会着凉的”。然后径自站起来去找秋凤越,弃爱弟心切的七皇子不顾。
夏景桐见他吐血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咬牙切齿恨恨道:“不识好歹的小畜牲,谁关心你的死活了!”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夏氏皇族怎么出了个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没良心的小坏蛋?
没良心的小坏蛋心心念念着海盗头子,咬牙独自逞强,在夏景桐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有血迹溢出,鲜红炽热的血红堪比枝头灼灼其华的桃花。
为什么心好疼?
……是谁在哭?
在那儿哭……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夏景鸢捂着胸口,步履踉跄,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到了秋凤越的旁边,却心痛如绞,如万千蚁虫啃噬心口,怎么能这么疼呢?
“秋凤越,我的心好疼,真的好疼……”
喃喃的低语如世间最为动人的情思,缠绵悱恻,绕指柔,无法逃离的情丝禁锢了意识,让性情寡淡的他鬼迷心窍、泥足深陷,偏偏还是心甘情愿。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粗俗野蛮、目不识丁,做事没脑子,有勇无谋,总是没个正经,唯一出众的一具皮囊也如今毁坏残缺,变得如同厉鬼一般,可为什么……仅仅是看了一眼,滔天爱慕就来势汹汹,仅仅是触摸了他的脸,满腔的情意一发不可收拾,还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着身体,身体像是脱离了控制,颤抖着、挣扎着要彻底撕裂眼前这个人,无论生死,都要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就是这样,融为一体,永远。
花树下,风月无边,妖冶绚烂的桃花万千灼灼,漫天桃红相思如血,夏景鸢跪倒在秋凤越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脸,像是膜拜着自己的神祗,一字一顿,宣誓般,在他耳边低语:
“爱我,否则,杀了你!”
夏景桐本想阻止,风中传来微弱的“爱我,否则,杀了你!”的言语,一时怔怔看着,恍惚那两个人隔绝了时空,就该是如此亘古不变的相守、依偎,如同两条南辕北辙的弧线,历尽沧桑,终究仍是连在了一起。
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却输万千情;
不是桃花无情笑,只是泣泪化东风。
夏景桐伸手,有桃花缓缓飞落手心,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桃花似是灼烫的,点点星火,心有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竟是疼的,这时听胡三惊呼,忙扭头看他,却见他狐狸一般精明狡黠的笑容里生出了几分惊奇,指着手里的桃花朝这边笑眯眯道:“竟是烫手的,真是新奇的玩意儿,怎么办到的?”
夏景桐调笑:“你不是号称是无所不知的奸商么,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只是生意上的伙伴抬爱的戏言罢了,怎能当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下区区一个商人,怎么可能无所不知?”胡三装模作样,故作叹息。
这样的胡三,够虚伪、够做作,夏景桐嘴角含笑,拨弄着手里不断飞落的桃花,忽见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影,登时惊骇:“有人?”
胡三自是不信
夏景桐揽起胡三的腰身飞身过去,茫茫花海、灼灼桃花,一袭倩影窈窕而立,胡三哑口无言,惊恐万状。
“怎么可能有人呢?”
夏景桐足点花树,一个旋转落于花树下,正巧落在那人的正前方,霎时风花雪月、春风得意,万千韶华摇曳生姿,一顾倾城佳人失色,夏景桐自认百花丛中识美无数,但这般姿容体态美绝尘寰的人物,前所未见。
胡三喃喃自语:“居然真的有人……”
还是如此的美人!
……
仙人笑迎客人来……
夏景桐一时失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对方一般,轻声道:
“桃花仙人”
☆、第三十九回梦魇
是梦吗?
…………
烟雨朦胧,小桥流水,一如晕染在水墨里的画卷长轴,江南女子小巧玲珑,撑着一把游鱼留白的油纸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湖畔旁杨柳拂堤,人比花娇,桃红柳绿莺莺燕燕,长亭处灼灼桃花,一年轻公子春意阑珊,懒懒依靠着栏杆,似是困倦。
睡意朦胧中,有声音传来,恰如流水一般清澈透亮,似是含笑――
“柳弄姿柔花意暖,
拂柳春亭美人懒;
情丝缠绕相思结,
只羡鸳鸯不羡仙。”
年轻公子萧雪歌懒懒掀了下眼皮,睡眼惺忪,哪看得清来人,只是强撑起身子,按着眉角,笑道:“冒昧问一下,你这算是调戏我吗?”
春风多情,送来如痴如醉的笑声,魅惑人心,“美人觉得呢?”
萧雪歌顿时来了精神,撑着下巴,桃花一般的容颜灼灼芳华,眨眼间便是春风摇曳,百花黯然失色,略带薄怒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不慌不忙,像是从烟雨中走来,水墨长卷徐徐展开,一如画中的神来之笔,耀眼夺目,万物不可夺其风华。
万物造化,鬼斧神工。
那人自顾自得上下打量,许久才开口道:“你就是那个富可敌国、天姿国色、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萧家家主萧雪歌吗?”未等萧雪歌反应,那人已走进了长亭,挑起他的下巴,耳鬓厮磨:“我这次来江南,就是为了你――萧雪歌!”
富可敌国、天姿国色、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萧雪歌先是呆怔着,半晌,突然勾唇,桃花眼水光敛艳,揽尽风月星辰,朱唇微启,已是兴奋到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艳之色,声音微不可察颤抖:“若说美人,阁下才是真正的举世无双!既是阁下先招惹我的,那就莫怪雪歌不客气了”。
那人笑得张狂,笑得肆无忌惮,像是挑衅一般,亲昵道:“记着,我叫笑倾,‘一笑倾城千年过,不知人间是几何’的笑倾”。
一笑倾城千年过,不知人间是几何!
接下来的□□顺理成章,你侬我侬,关系一日千里;同时市井流言甚嚣尘上,不堪入耳。
市井流言的正主萧雪歌则懒懒卧在榻上,看身边的人儿打磨一块翠绿玉石,很是好奇,拉了下他的衣角,鼻子发出“嗯?”的疑问声音。
笑倾佯装不知,手里继续打磨着玉石,竟然故作摇头叹气之态,低眉顺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悲凉道:“外面的人都说我是你的男宠,说你妄顾伦常,为天理不容。你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我该称赞你一声心胸大度吗?”。
惹得萧雪歌笑得好不开怀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拿我的事评头论足!不过是一群满口仁义道德的窝囊废罢了,再怎么振振有词,也只敢龟缩在背后大放厥词,不过……”,萧雪歌话锋一转,笑得亲昵,趴在笑倾的背上,轻言细语:“我比较上心的是你笑倾――的来历,我萧家居然查不到你的身世来历,当真是怪事”。
“知道了又如何?”低眸的一刹那,眼底苍蓝汹涌,“无用”。
翠绿的玉石经过打磨有了扇玉的雏形,打了个小孔,用七色丝绦穿起来,大功告成。
“送我的!”萧雪歌惊讶,把扇玉放在手心里细细翻看,忽地抬眼,笑得跟偷了腥的狐狸一般,“难不成是定情信物?”
笑倾眉眼如画、笑意风流,稍一用力,扑倒萧雪歌在榻上,手指描画着他精致美艳的容颜,笑道:“送你玩儿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好玉,比不了你萧家的奇珍异宝”。
“笑倾送的,那些世间俗物岂可相提并论?”
萧雪歌不以为然,半撑起身子,把扇玉系在了脖子里,珍惜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又玩味调笑:“来而不往非礼也,笑倾想要什么?”
笑倾言简意赅:“要你”。
萧雪歌似是早已料到,只是笑得更加娇艳动人,就着被压倒的姿势,道:“任君采撷”。
风月无边,桃花灼灼娇艳,一风袭来,桃花掉落在了他光洁如玉的肩头,笑倾执笔,描了一朵桃花。
江山多娇,不及君回眸一笑;万千世事,唯愿与尔执手看红尘。
多情少年不知离情苦,意气风发,谈笑风生。
笑雪居,花落鸟空、寂寞幽静,老大夫来去匆匆,副家主白观守着已不知第几次昏倒的萧雪歌,忧心忡忡。
萧雪歌反倒无动于衷,清醒了,神色淡漠,摸着脖子里的扇玉,只是问:“他呢?”
他,自然是指的笑倾
白观摇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灼灼桃花迅速衰败,夜深人静,凉气袭人,芭蕉听雨,雨打桃花一地残红,那人推开了房门,带进来晚春的薄凉,萧雪歌不觉缩了缩身子,有点儿冷呢!
“萧雪歌,我要走了”
笑倾站在房门口,灯火黯淡,他的脸隐藏在黑夜里,萧雪歌眯起眼,可无论怎么努力,仍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花开花落,人去楼空,那些缠绵悱恻的□□,也如被上了锁一般,彻底留在了笑雪居。
再相见,物是人非――
犹记得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冰封千里,放眼望去一片冰冷死寂的苍白,裹着貂裘仍嫌冷的萧雪歌被召进了帝都金阙,至于缘由,无非是萧家势力动摇了寰朝的根基,帝王心生杀意。
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梅香缭绕,与大雪相得益彰,尤其是点点红梅,殷红妖娆,数种梅花中独占鳌头。帝王赐宴“梅亭”,做足了表面功夫,只是萧当家心不在焉,微蹙的眉宇间竟是化不尽的幽怨。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帝都金阙?”
萧雪歌突然折下一枝梅花,唇角含笑着问不可一世的帝王。
帝王似有所感,望向梅亭对面,就见寰朝尊贵无比、姿容清绝的长公主正与一男子赏梅,言谈举止皆是亲昵无间,不由疑惑:为了她?抑或……他?
不待帝王出口询问,萧雪歌已走向对面,帝王这才发现这位在民间呼风唤雨的萧当家其实很纤瘦,恰如这风雪中的红梅,风骨铮铮、傲世无双,艳绝天下。
帝王不着痕迹地笑了
长公主倾心于这位在民间偶然相识的公子笑倾,如今一同赏梅,自是娇羞绵软,女儿态十足。正值游玩酣畅,哪知半路杀出了一个萧雪歌,不禁神色不悦,然而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又心生惊叹:除了笑倾,竟还有这般出尘的人物!
这般出尘的人物却神情冷漠,出言嘲讽:“还以为你找了什么绝色,却原来是这等庸脂俗粉,简直污了我的眼!”
长公主气急败坏,正欲发作,被笑倾揽住腰肢,眉心落了一个温柔的、安抚的吻,顿时身子软绵绵地如一团棉花,倒在了笑倾的怀里。
“庸脂俗粉又如何,我喜欢就好”
喜欢,就这么毫无顾忌说出了喜欢,之前的缱绻风流仿佛只是一场笑谈、一夜春梦,萧雪歌突然发疯一般推开了长公主,一把拉过笑倾,狠狠咬上了他薄情的嘴,狠狠地,像是发泄,爱了,即便是被背叛,仍是飞蛾扑火,不管不顾地爱着。
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放手……
“是你先招惹我的,笑倾……我的笑倾,既然来到了我的身边,你还敢奢望逃离吗?……笑倾……”像含了一口烈酒,朱唇启合,便已是醉了。
桃花眼迷离,容颜艳绝绯然,白玉无瑕又飞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像极了极美极妖的罂粟花,但凡沾染,便噬毒成瘾,戒不掉、逃不开。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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