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节
无常成长手册 作者:安萧苏苏
第9节
“给你吃?”谢必安哭笑不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范无救,“你身上的气息和帝修的极其相像,更何况你才刚从修罗道出来,那孩子大概是把你当作是帝修的朋友了。”
“所以,勾陈打算将她扔到宋商宫的想法,其实是很对的。”范无救道:“月下老人那里的规矩,一向是不干够活就没有饭吃。红线童子可以得到很多美味的红玉,一向是麒麟一族的最爱,那个贪嘴的丫头到了那里,才算是一个好去处。”
谢必安不知道今天范无救的话题怎么一直就围绕着月老转悠,而且从勾祭一直绕到了勾陈,又牵扯到了宋商宫建立的时候,他还去溜达了一趟帮忙驱逐了一些栖息在上面的阴刹,他又不想拂了范无救的意,于是就一杯杯的喝着他递过来的茶水,不停地附和着。
一直到肚子里面全都是水,喝的他都有些发胀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和范无救说的时候,他才终于松口气的发现范无救终于不再挥手让小仙娥送上来茶水了。
谢必安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再塞茶水。
范无救笑眯眯的将身边伺候的小仙娥全都遣了下去,手指微动,无常殿的大门也轻声的合上,一点风都没有带起来。
谢必安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阿赦?”
“长安,你当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范无救双手撑在桌子上面,将坐在高高靠背椅中的谢必安整个都包裹了进去,一站一坐,身高的优势在这时候立马就显露了出来。
谢必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像是都停了一下,思绪一瞬间都停止了转动,呆呆的看着范无救的眼神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什么……意思。”
范无救没有正面回答,一只手离开桌面,轻轻的握住了谢必安的脖颈,他知道谢必安脖子后面到耳后是最为敏感的部位,千年前他还是一个处处都要谢必安亲手操持的孩子,除了在谢必安觉得累的时候帮他按压一下身上解解乏,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做了。
只要他每一次摸到这里的时候,谢必安躺在软椅上的眉眼都会松懈下来,柔软的像是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婴孩。
范无救双指轻轻的摩擦着那里,轻笑一声,余光已经看到了谢必安不自觉放松下来了的身体和他无知的抓着扶手的双手,道:“这里的伤口这么快就痊愈了?嗯?”
这么近距离的靠在他的耳边用那么低沉的嗓音询问一样的只单单‘嗯’了一声,尾音上挑,谢必安的脸颊不自觉的就有些泛红,他的脖颈被钳制住,自己却没有一点想要反抗的样子,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了一些,正巧和范无救垂下来的嘴巴相对,距离也就是一指而已。
“你、你只是咬了一口……”谢必安有些不好意思,这么近的距离,他几乎可以从范无救黝黑的双瞳之中看到自己的那副甚至称得上是妩媚的样子。
眼神之中全都是水色,双唇紧张的发红,脸颊上面也都是红晕,微微仰起的下颚分明就是一种任君采撷的样子。
从前他为了要教育范无救不被媚道的妖魔引诱,还特意带他去了人间的销魂窟转了一圈,从来都是那么面不改色的性子,范无救也是学的很认真,不懂得就会问,两人就像是讨论着什么很严肃的事情一样。
可现在那样的人变成了自己,而眼前的人成了范无救……
谢必安紧张的吞咽了口唾沫,真的觉得自己方才喝下去的那些水,当真都是白喝了,干渴的厉害得紧。
☆、第43章 团圆
范无救低低的笑了两声,把额头枕在了谢必安的肩窝处,轻轻闭上眼睛像是在假寐养神一样。
谢必安这才得以喘息,轻微的动了一下,换了一个位置,僵硬的身体这才好受了一些。
他感受着脖颈处范无救毛绒绒的头发,轻轻顺着他的背摸了摸,才道:“我并非真的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但是……你要想好,阿赦。”
范无救把头抬起来,两人四目相对,他能够很清楚的看到谢必安眼中的不确定。
“你现在也不过刚千岁有余,在这四海八荒呆的时间并不久,我从前带着你在人间走了这么久,所有的东西都是新奇的,你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谢必安轻轻的说着,“但是你从今往后的生命是无法用数字估量的,那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那段日子里面,你或许会遇到很多更多形形□□的人、仙、妖……”
“那又如何呢。”范无救挑眉,“这世间比你,比我好的人太多。可人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思量,就像是我从前觉得能吃饱饭就已经是圆满,现在却觉得有你哪怕终年饿着肚子都没有关系。”
“或许,或许你觉得我以后会找到一个比你更加出色的人,但是再也不会有谁会和你一样,陪着我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我也不会再一次对谁长达千年吃住同在一起。更加不会再这么喜欢上谁了。”范无救眯着眼睛,目光直直的看着谢必安,“你所担心的这些,都是未来没有发生,而现在不会发生的。何必又要杞人忧天”
谢必安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犹豫一下还是咬唇道:“我只是有些……”
“没什么好顾虑的。”范无救轻笑,“你只要想着,现在是我向你求亲,你只是顺着我就好了。”
“哪有这样的。”谢必安无奈,“我也说不过你……过些日子便是天上人间共有的七七节,宋商宫在那一日正好大成,月下老人会正式打开山门,派出红线童子在人间落座管理人世姻缘,你若是真的想要去,我也是没办法拦你的。”
范无救这才满意的从谢必安身上爬了起来,又扯着他的手把他带离了靠背,一手将百骨哀唤了出来,对着谢必安道:“从修罗道里面带出来的日曜石被我嵌在了百骨哀里面,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分不开了……正巧宋商宫位于西海边上,我们倒是可以去西海找找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他从刚到冥府看到一卷文献上面记载的日曜石的时候,就觉得日曜石和谢必安是最为相得益彰的东西。
不论出身如何,都像是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一样的保持着自己最为独特的性子,可修罗道很久才能结出一颗日曜石,下一次开的时间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宋商宫门大开的日子又即将到了,天下间的日曜石虽然很多,可怎么都没有自己亲自雕琢出来的要来的有意义。
“现在就动身?”谢必安果然是楞了一下。
范无救已经又重新坐在了矮凳上,神神在在的倒了一杯茶,谢必安一看到茶就觉得肚子有点不太舒服了,尴尬的转开了头,“你想再过几日去,也是可以的。”
谢必安瞅着他神色不虞,食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摸了两下,妥协了,“现在动身也是无妨的……左右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做了。只是我们要去西海的话,不如带上溪山一起去。”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范无救挑眉,杯盏放在唇边掩盖住了嘴角的一抹笑意。
谢必安是出于为溪山考虑的心思才想要带着溪山去一趟西海,他和谢必安不一样,想到溪山……也不过是多了一个让谢必安跟着他一起走的砝码而已。
溪山是谢必安最为疼宠的孩子,天性质朴,且傻到了没边。
他和勾祭有很大的不同,勾祭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大胆,什么都敢做,完全不计较后果也有人收拾烂摊子的那种。
相比较起来,溪山在谢必安身边小心翼翼的撒着娇,什么事情都很听话的表现更加的让人心疼。
而且溪山从来都是一副友善的性子,很少会有什么让他会一直念着的事情,范无救还记得,他刚被谢必安带回冥府的时候,因为他太忙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千年前溪山还没有搬离无常殿,就住在他现在的寝殿的位置,谢必安顾虑着他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吃住都和他在一起。
一般家里已经有了孩子之后,对新来的随时都会抢走大人宠爱的孩子总是会带上一些敌意,但是溪山一点都不一样。
谢必安大概是告诉过他,他是来自人间,以后会常驻在地府的小无常神君,希望溪山可以和他成为好朋友。一向都很听谢必安话的溪山听闻以后会有一个一直能和他在一起的好朋友之后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在身后小仙娥的帮助下跳下了凳子,迈着小短腿儿就跑向了自己的卧房,拿出了一个宝贝的小匣子。
里面放的都是来冥府做客的客人随后送给他的小东西,都被他很宝贝的一个个分类,用乾坤袋装好了之后藏在自己的小盒子里面了。
平常都不爱有人碰他的小盒子的溪山很不见外又腼腆的把那个小盒子推给了自己,满眼都是期待,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玩。
范无救神色柔和下来,“我早就告诉他了,他一听到西海的名字,就很迫不及待的收拾了行李。”
他们正在说着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哒哒哒’的小步子跑动的声音,两人都听出了这是溪山的脚步声,对视一眼之后,范无救满意的收回视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打开了大门。
溪山一点都没有停顿的在脖子上面系上了一个蝴蝶结,后面扛了一个大大的包袱,直直的冲到了范无救的腿上,抱着他的腰开心的叫了一声,“无赦哥哥!”
于是范无救更加的满意了。
——当初刚来地府的时候,谢必安想着溪山的岁数大,还想让自己叫他哥哥。
溪山很乐意自己多了一个弟弟——毕竟在那个时候,他是整个冥府最小的孩子,不论到哪里,他小孩子性子的也都会觉得总会有人看不起他,不带他一起玩。
所以有一个弟弟的溪山很开心,特别快活的就肩负起了一个当哥哥的责任——第二天范无救一早睡醒,就看到了溪山还穿着一个开着裤衩的裤子露着个屁股满房间的乱跑,身边站着几个想笑又不敢笑的小宫娥。
见到他醒过来之后,脸上都是灰的溪山登时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弟弟!擦脸!”
那个时候的范无救说不感动都是假的,可感动之余……他醒来的那时候还是个夜晚,溪山身上穿着月白色的袍子,袍子里面却没有穿裤子,因为他不会自己系带子,又想在弟弟面前表示一下自己的厉害,于是很不想让小宫娥帮他穿,因此干脆就不穿了。
那天的夜色很深,他睡觉的时候只留了两盏蜡烛照明,溪山除了身上的衣服还能看出来是白色之外,脸、手都是黑黑的,冷不防的一笑,洁白的衣裳上面突兀的露着一口白生生的牙齿,还真的是多少有些吓人的。
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范无救除了每天学习谢必安教给他的东西之外,就是要孜孜不倦的诱导溪山叫他哥哥——最后终于成功的时候,范无救觉得,自己的心灵都受到了解脱一样。
他终于不用每天起床之后就看到了在门边蹲守着,手里捧着一个大碗眼巴巴像是只兔子一样等着他吃早饭的溪山了。
负罪感实在是太重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范无救将溪山卡在脖子上面的大包袱卸下来,手指微动就将它收到了乾坤袋里面。
溪山双眼亮晶晶的点头,随后扯着范无救的袖子道:“你不要把包袱收起来,我想背着它呀。”
“为什么?”
“白鹭姐姐说要背着包袱赶路,说这样才有要去游玩的样子呢。”溪山很是认真的解释道。
范无救挑眉,将那个装满了轻飘飘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包袱又拿了出来,似笑非笑的,“你着包袱里面,装的可都是云锦糖吧?”
溪山说的白鹭姐姐就是三十三重天上面清凉之地里面天帝御用的白鹭仙子,身上的羽毛很是洁白,还有一双笔直的红色长腿,比起溪山来说要高出很多倍不止。
白鹭和灵鹤最喜欢的就是心性纯洁无瑕的孩子,因此两个已经活了不知道几万岁的仙子也都是很乐意载着心性最为赤纯的溪山去游玩上一圈的。
偶尔谢必安忙不过来了,那二位还会把溪山接到天上小住一会儿,告诉他很多人间溪山所不知道的新奇的故事。
被拆穿了的溪山顿时不好意思了,脚尖在地上扭扭捏捏的转了一圈,小手背在身后,把头垂的低低的,“长安哥哥都不准我吃糖,我想着、想着要出去游玩的话,可以多吃上一些也无妨呢。”
“我哪里有不许你吃糖了?”谢必安在后面看着委委屈屈的溪山好笑的不行,上前两步把他抱在了怀里,指着那个大包袱里面的糖道,“分明是你上次贪吃闹了虫牙,还疼上了好一阵子,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溪山当然记得,那时候他疼得简直是连觉都睡不着,每天哭唧唧的睡过去又哭唧唧的醒过来,就没有一次安生的时候。
可他还是有点不太甘心,“但是云锦糖太好吃啦。”
“西海那里有很多更好吃的东西,你常年住在地府,只有白鹭仙子带你出去玩的时候才有机会出去逛上一逛。海里面的东西你没有见过,自然不知道它们有多好吃。”谢必安轻声给他解释,伸手接过了一边跟着的小仙婢已经整理好了的溪山的东西,回头看了一眼范无救,想了想,干脆直接出了门。
他们平时因为经常要出门的缘故,很多换洗的东西都会随身备上一份,真的要走了,才发现只要自己不扭捏……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耽误的了。
谢必安又看了看把头埋在他胸口有些闷闷不乐的溪山,一手在他的背后拍了拍,“这一次我们去西海大概要很久,你可以玩的尽兴一点。”
“真的吗?!”溪山果然开心了,蹿腾着要下来自己走,只是还是握着谢必安的两根手指,仰着的头满是喜悦,“西海有甜甜的东西可以吃吗?我想吃很多甜的东西。”
“我听说西海有一种水草是甜的,吃了也不会坏牙,要是真的话,我就替你向龙王讨要一些,好不好?”
“好!”溪山笑着眯起眼睛,双眼亮晶晶的答应了。
他们一路走到冥府的门前,溪山都闲不住的一路在和身边经过已经开了灵智的小花小草打招呼,在经过三涂河边上的时候,溪山松开了一直握着的谢必安的手小跑了过去。
三涂河边的喇叭花一向是最爱热闹的性子,看着溪山满脸喜气的走过来,顿时变成了和溪山差不多大小的小娃娃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桥边上面,和溪山交头接耳的嘟囔着什么。
谢必安和范无救站在路边上等着,时不时的转头过去看看溪山那边的情况,又商量一下要去西海的行程。
别说,还真的是有一种要带着孩子去远游的感觉了。
谢必安失笑,看着溪山又是一溜小跑的跑回来,牵着他的手向后看了一眼。
小喇叭花在冥府是已经上了仙册的小仙官,因此在没有允许之前,是很难出行的。
他一个人坐在三涂河边的身影看上去落寞极了,但是脸上却依然荡漾着浓浓的笑意,身上的红肚兜的眼中显得愈发的鲜艳。
“朝颜说那一群小喇叭花中间有一株像是要化形啦,他今早去两界山没有找到我,说我回来的时候想要上一点水精滋养一下,让它们生的更好一些。”溪山开心的直晃荡脑袋,笑嘻嘻的牵着谢必安的手,“我刚才感觉到了,有一株含苞的花朵再过不久就要破土了,到时候三途河一定会更漂亮,说不定过个几千年,我们冥府又要有一处可以游玩的景色了。”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很好。”谢必安笑了一下,“有了一个新的喇叭仙出生,想必冥府也会更热闹一些。”
“这可不一定哦。”溪城小大人一样的摇了摇头,一手老成的放在了肚子前面想要装作人间大腹便便的老爷样子,陪着他那又圆又喜气的脸反而成了一个养的很是壮实的小地主,“那株小喇叭花看样子很是不爱说话哪,虽然厉害,但是就和无赦哥哥一样,不怎么爱搭理人呢。”
溪山的嘴巴撅的高高的,转脸又开心了起来,“不过他很护着朝颜呢,三涂河边的日光太少啦,他不舍得抢走朝颜的养分,就一个人只能朝着更深的地底扎根。”
“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可以照顾人的哥哥。”谢必安笑眯眯的把溪山抱到了厚厚的云层上面,看着他躺在软绵绵云层上面的样子道:“你很开心吗?”
“开心呀。”溪山眨巴眨巴大眼睛,双脚左右来回的晃荡着,“从前我每一次去找朝颜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躲在花里面看着外面经过的鬼煞呢。他的仙格不够,不能离开本体太久,可是三途河上什么人都有,朝颜一个人也是很害怕的。”
“现在多了一个人陪着他,他是很开心的。”溪山又笑弯了眼睛,实在是懒得起身,干脆就躺着用屁股和腰挪到了谢必安的脚底下,抱着他的脚踝冲着他‘吭哧哧’的笑,“长安哥哥,你一定要提醒我多问龙王讨要一些睡醒哪,我听说西海浮琼屿之下的水精是三界之中最稀罕的了。”
“那也要那一方的主人肯给你才好。”长安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头,“那一块并不在西海龙王的管辖范围之内,界主是另外一人,听说已经闭关很久了。就连深海中央的宫殿大门也都很多年没有开启了,宫旁的虾兵蟹将虽然依然守在那里,也十分威严的紧,但是谁都不知道那位是不是已经陨落了。”
“啊。”溪山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双眼瞪得大大的,“我从前在西海的时候,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呀。”
谢必安从前并不想告诉溪山他曾经自愿将自己的一切都赠与他人的事情,因为那涉及到了一个遥远到几乎无法考究的古老咒术,他和孟婆钻研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想出来一个究竟。
现在虽然时机已经到了,可他还是想着一点点的来。至少是要在溪山全然不受到一点点伤害的前提之下。
“这件事情大概要比你的岁数还要大上一些,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谢必安轻轻的摸了摸溪山的脑袋,“这一次我们过去,也正好要去看一看。”
☆、44团圆
“比我的岁数还要大呀?”溪山一脸的惊叹,“那,在深海中央的那个人一定很厉害啦。”
“不过我觉得,他一定也很孤独。”溪山的包子脸上面满满的都是感叹,掰着指头和谢必安认真的道:“朝颜才几千岁,在三涂河边呆了也不是很久,就已经觉得很寂寞了,这一方的主人一个人封闭了宫殿那么久,肯定是会更加的难过的。”
“你说的很对呀。”谢必安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所以我们从月下老人的宋商宫回来之后,就去西海拜访一下好不好?”
“好的呀。”溪山满口答应,脸蛋上面尽是喜悦。
他从云头上面往下看了看,一片无波的海面平静的就像是一面深色的镜子一样,偶尔会有些海鱼和海兽从人类看不到也到不了的中央露出头来看看外面的天色,之后三两成群的聚集成堆在海面上跃来跃去,看起来快活极了。
“可惜我的原型是一颗石头,不然我也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啦。”溪山软嫩的包子脸上面颇有些遗憾的味道,谢必安想了想,干脆降下了云头,距离水面紧了一些。
“你可以抓一些海水在手中裹着,等到了宋商宫,就可以劳烦月下老人送你一块红玉,海水经由火炼做成了深蓝色的玛瑙之后,再加上红玉是很漂亮的东西。”谢必安笑了笑,自己也捧了一手心的海水,小心的放在了瓶子里面搁好之后,这才牵着开心起来的溪山重新站到了云头上面。
“长安哥哥,你们去宋商宫是要送贺礼吗?”溪山扑闪着大眼睛,轻轻的挪了两步走到了谢必安身前,腆着个小肚子问道:“我听说仙家要送礼的时候,身后都要跟着几个童子拿东西的,你把东西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谢必安笑了一下,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范无救,蹲下身轻轻刮了一下溪山的小鼻子,“说是去送礼也不算是错……只是这一次,我和阿赦去宋商宫是有别的事情的。”
“什么事情呀?”溪山还没有来得及问完,眼角却已经撇到了宋商宫那一片片绵延的红云。
红色真的是很漂亮的颜色,宋商宫旁种满了树木,树木上面大多都挂着许许多多或粗或细的红线,随着轻轻的微风一吹就会飘上一会儿,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些香气。
这几日正是开宫门的时候,宋商宫门前自然是热闹得紧,各家的神兽祥瑞四下停的都是,还有些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玩着自己的,等着主人出来回家。
第五重天负责掌管灵兽的白虎神将也在,大概是月下老人害怕这几日太过繁忙顾不过来这里的灵兽,因此特意将他请了过来。
谢必安和范无救一过去,就看到了一些往日比较熟悉的面孔。
他们大概是已经非常习惯谢必安和范无救总是同时出没的样子,见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在看到他们身边的溪山的时候,眼睛登时都放了光。
“长安神君,你们冥府两界山的山主便是这位了么?”一尾眼尾有着长长胭红色的女子款款走来,手中的羽扇轻轻的摇了一瞬,嘴唇的颜色却极其的淡,几乎要和她月白色的肤色融为一体,双眼看着溪山的样子像是都要将他抢走一样的。
谢必安温和点头,“这就是溪山。此次正巧遇着宋商宫开门大典,我便和阿赦带着溪山一起出来看看,也让他见一见人。”
溪山乖乖巧巧的站在谢必安身边,眼神懵懵懂懂的看着周遭身着各色华贵衣袍的上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充当一个小闷葫芦。
谢必安牵着溪山的手把他带到了人前,说道:“这位是居住在澎湖边上的褚方仙子。”
溪山眨巴眨巴眼睛,“褚方姐姐安好。”
褚方顿时乐的拿羽扇遮住了嘴角,弯起的眼睛让眼尾处的红纹更加的鲜艳,“你这孩子我实在是喜欢得紧……哎呀,今日若是长安神君不在,我就将你抢回去养着了。”
谢必安挑眉,指了指褚方身后疾驰而来的红云,笑的一脸无害,“仙子,东曹仙君像是追过来了。”
褚方顿时面色一变,原地变成了一只通体火红,偶尔有点点白羽的一只脚的大鸟,震了震自己的翅膀就冲着不同的方向飞走了。
天上那位身边燃着一路火光的仙君也没有停歇,看着褚方走了更是加快了一些速度,宋商宫一片红晕之中,天边更是添上了一丝热意。
“那位是毕方吗?”溪山双眼瞪得大大的,冲着天边看的脸还没有转过来。
“对。”谢必安牵着他的手走到正殿,月下老人身上穿着由红线编织而成的线衣正忙碌的穿梭在各个不同的树上,身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红丝。
“我听白鹭姐姐和我说过,她说从很久以前,人间对于毕方鸟的传言似乎都不是太好。”溪山想了想,“人间很多的凡人说,见到毕方必有大凶之象,而那地方必定会燃气熊熊大火。可我看起来,那位姐姐身上的火气却也不怎么重呀。”
“这当然不是真的。”谢必安在大殿之中长长的红毯上面停了一下,看身边的范无救没有什么要做的动作,干脆拉着溪山走到了一边,跟他道:“你方才也看到了在褚方仙子后面跟着的红云了吧?”
“看到拉。”溪山重重点头,从一边端着茶水的童子那里拿了一些甜甜的水尝了一口,“看那个样子像是书上记载的九婴……只是他为什么要用原型追人呀?”
“听闻是前段日子毕方仙子居住的地方出现了一头恶兽,毕方仙子不敌差点身陨,后来九婴仙君路过救了她一命之后……嗯,一见倾心了。”谢必安摸了摸鼻子,“只是九婴仙君的原型有些庞大吓人,毕方仙子怎么都不答应,后来一个跑一个追,这么多年下来,本来是祥瑞的毕方也都被传成了会喷火的凶兽了。”
“那些火是怎么来的呀?”溪山还是没太懂。
范无救两根手指并拢放在唇边,眼睛弯弯的看着谢必安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道:“他们两个时不时的就要打上一架……所以才会有那些火出来。”
“这样呀。”溪山表示了解一样的点点头。
“只是这两位上仙一定是不太好学,只会放火不会灭火,这才会被人间以讹传讹呢。”溪山笑嘻嘻的趴在了谢必安的腿上,仰着脸问道:“长安哥哥,溪山还不会玩火呢。”
“你当然不会放火,因为你是一颗从海里来的奇石。”
谢必安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就听到了门边有一个淡漠至极的声音传了过来,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说过话的缘故,他的声调有些嘶哑,让人听不太分明。
殿里殿外还是那么的热闹,可就在这一小片的方寸之地,谢必安却觉得好像霎时间就静谧下来了一样。
“我不是从海里来的呀。”溪山不太懂,“我虽然从前住在西海,但是两界山才是我现在的家。我是两界山的山主,原型自然该是山的。”
“你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来人身上穿着一席华贵的蓝色长袍,近距离看的时候,似乎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线脚,全都是最为珍贵的金缕石。
那是一种很贵重的石头,上古年间曾经有很多,可是后来太过滥用的原因导致石矿已经不见,一些衍生出来的石灵没有粮食和栖居的地方也渐渐的消失,金缕石慢慢的也就从历史的洪流之中消失了。
现在因为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开采金缕石,因此一些容易消耗的东西上面从来都是不会这么铺张浪费的使用,而是大多数都制成了兵器——因为金缕石的坚硬程度,是很多神器在铸造时必会加上的东西。
眼前的人身上的衣袍也都还是很久之前的款式,久到谢必安看着眼熟,却已经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时候得了。
溪山更是懵懂,双眼迷茫的看着来人的双眼,说道:“记得……什么呢?”
“你曾经允诺过我,希望我修炼为人,可以和你同存在这天地之间。”那人有着一双如同最深的海水一样深邃的蓝色眸子,当他仔细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甚至那人会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海洋柔软的包裹住了一样,舒服的像是回到了幼时母亲的怀抱之中。
谢必安和范无救见他没有任何歹意,干脆就静坐在一边等着。
他们来时就曾经想要去西海逛上一逛,在重新回到将溪山带回来的那一片海域巡逻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只是转眼间便是沧海桑田,溪山那时候在的那一小片山脉早已被深海吞没再也没有踪迹可循,他们也只能不了了之,直接来到了宋商宫。
“可当我终于日日夜夜吸收着日光月华修炼为人之后,却发现你已经不在了。”那人的眼眸低垂,像是有些悲伤,蹲坐在溪山面前的身影像是孤独了很久一样,拖了一条并不算是很长的影子,“你将你的一切都给了我,希望我能和你说上一句话,但是你却将我留在了那片深海之中。第一次我可以上岸,越过了那于你我而言的高山之后,才发现那一端已经没有你在等候了。”
溪山迟钝的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想把手放在那人的眼角,摸上去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又是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哎呀,你没有哭啊?”
他刚才那么悲伤的样子,就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对,我没有哭。”那人的眉眼很是柔和,将溪山整个抱在了怀里,“还好我现在又重新找到了你。”
“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你是找不到了回家的路,在海中一点点的搜寻着你所在的地方,可是我却再也没能找到当日和你分别的那座小山,”他一点点的轻声和溪山说着那属于他那么孤独的过往,“那个时候的西海还只是一个算不上很大的海域,海边有很多高大的石岛,我一座座的找过去,途经了高山低谷,每一次满怀希望的走过,却又失落的扑空,一直到那些岛屿一个个被海洋吞没,我都没能够找到你。”
☆、第45章 团圆
溪山懵懵懂懂的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都被他宽大的袖袍整个的笼罩住,只能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这样被人抱在怀里,但是这个人在拥抱着自己的时候,他就莫名觉的,他一定是因为孤独寂寞了太久了。
溪山犹豫的扭头回眼看了看谢必安和范无救,见他们神色和往常一样,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抱住了溪山,在他身后轻轻的抚了抚,“你不要伤心了。”
“我并不伤心。”那人抬头微笑,脸上的冰絮像是一下子就消融开来,温暖的如同四月的微风一样。
他看着溪山,随后笑着将他落在了脸边的头发顺到了脑后,牵着他的手走向了谢必安,道:“久闻无常神君大名,我是居住在西海深处的水神,掌控着天下水精。那座西又宫便是我的寝宫。”
“原来那里是你的住所。”谢必安诧异,虽然刚才一定经由对方身上至纯的水汽和他一身华贵的服饰猜到了一些,可当猜想变成真的时候,却还是有些吃惊的。
“对。”那人笑了一下,一手轻柔的握着溪山柔软的肉爪,一手幻化除了一个通体蓝色渐变的法杖,法杖顶端还有一颗像是在发着光的晶蓝色的石块,从中传来了一股和溪山几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灵犀波动。
比起两界山来,那颗石块才像是溪山该有的样子。
谢必安一愣,就听他道:“我名为海又,从前只是一滩饮用了帝流浆的水精。溪山是西海海脉最深处的海髓,整个西海都是用他的脊梁衍生,但是很久之前西海除了我之外并没有活物,可溪山却已经可以变成人形了。”
谢必安在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站起了身子,身边的范无救默默的在身边做下了一个结界,一点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宋商宫是月下老人的住所,在这里形形□□来求取红线的有很多神怪,有些在得了红线之后就地有了冲动,下了一个结界之后就交配起来的也是不在少数的。
大家都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笑笑之后就会收回视线,专注的坐着自己的事情。
“你是说上古时期?”谢必安惊讶道,随后感叹一声,“我自佛陀海而生,虽然对那个时期的事情有些朦朦胧胧的印象,可到底不是那么的清楚。一直在我化人从佛陀海出世之后,才算是彻底有了灵智。”
“溪山已经存在了很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觉得很寂寞。”他将溪山抱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慢慢的腾云飞去。
宋商宫本来就在西海上方,因此环绕着宋商宫的宫门一出去,看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一片蓝色。
海天交界的地方正是一片耀眼的金色,映着波光艳艳的海水显得漂亮瑰丽无比。
“那个时候西海其实并不大,溪山也并不叫西山,他的名字自西为姓,以海髓的髓字为名,确实是一条海龙脉的神。我那个时候只是一片水精,偶然一天开了智,能够听懂他说话,偶尔还有力气聚集成一点水滴跟着他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在西海边上,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身体覆盖到周遭的死山上面。”他的眉眼柔和,视线一直都看着怀中的溪山一眨不眨,“后来他给我取名叫海又,帮着我一点点的扩大水精的范围,可是我却始终都没能变成人。”
谢必安闻言想了一下,皱着眉道:“由自然而生的灵物化形从来都要比其他的东西要难上一些,它们本身便是自然,想要从本身化人,就相当是重新转生了一次。”
上古时期的修炼法子其实很少,所有人也都很平静的守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很少会有人愿意离开那里去别的地方修炼。
那个时候还没有很多的人类,四处都是天生天养,自宇宙鸿蒙之中化身而出的灵物。
龙、凤、麒麟、白泽,各种不同的祥瑞应运而生,而像是水,木,土这些本身就被赋予了天地法则的自然之物却是修炼起来最为艰难的。
“你说的很对。”海又的眉间有一个深蓝色的花钿,并不像是人类为了好看而可以点上去的,有很多神仙自化形而起,在眉间都大多会出现一个和他们本身有关系的印记,也是方便大家认识。
“我的资质并不能算很高,悟性也并不出奇。那个时候还没有文字,溪山每日只能和我说说话,直到西海再一次因为旱劫变为一片桑田的时候,他才告诉我说,他有些不想要再活下去了。”海又淡淡的说着,“他一个人带着我独自守在了西海边上,看着沧海桑田几回变换,终于算是有些熬不住了。”
谢必安和范无救闻言顿时望向了现在的西海——一眼几乎看不到边际。
这么庞大的一片海域,从中生出了无数海族,更有龙族掌管着一方太平。下雨时海面还会翻涌出浪潮,在寻常人达不到的深海海域之中引起快乐的旋窝,海族上下一起共舞。
这样大的一方海域,一个人要熬多久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几经努力的成果变成一片干土,来来往往数次呢。
“他那个时候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都交给了我,他那漫长生命之中对这个世间所有的眷恋,对那片海域所有的感情,对我所期待想要我可以有朝一日变成人和他说说话的期盼……后来,我被他封入了海底那座西又宫,他在走前跟我说,他会在那座历凡山上等着我变成人。”海又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最初见到溪山时说到的地点,也终于是简略的讲出了他们之间的过往。
这些话,并不是说给谢必安和范无救听,而是要说给在他怀中依然是一片茫然的溪山听的。
自从被海又抱在怀里之后,溪山就一直都很沉默的用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默默的低头看向了在下方的一片海域。
“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呀。”溪山将视线转移到了海又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有些委屈的抿起了嘴角,“我听着你说,就觉得你好难过。可是你说的这些,真的是我吗?”
“是你或者不是你,又有什么区别呢。”海又柔声说着,带着他降下了云头,坐在一边海浪吹不到的礁石上面,任由海风吹着他及膝的长发和宽大的长袍,溪山在他怀中就像是一个不经事的孩子一样,小小的就那么一团,“那些记忆与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那些东西对于你来说不是很重要的吗?”溪山软嫩嫩的道,在他怀中不安分的踢着脚,他有点想去下面玩那些海水啦。
“所以我记得就好了。”海又像是非常了解溪山一样,将他脚上的虎头鞋脱下小心的放在一边,弯腰又将他的裤腿捋起到了膝盖以上的部位,这才又搂着他将他带到了能碰到水的地方,“从前的事情,你要是想听,我就会告诉你。”
溪山迎面对着日光看不见海又的神色,但是只觉得这个人虽然浑身上下都让人觉得孤独,可他却又很开心。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矛盾了。
溪山摸了摸自己的小胸脯,为难的看了一眼在一边的谢必安,随后咬唇轻轻的哼了一声,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肚子,啪哒哒的去踩水了。
长安哥哥告诉过他,溪山的心总共就那么大。每天只要自己开心了就好,有什么不开心的都有他和无赦哥哥看着管着,不用自己太担心哪。
海又唇角的笑意一直到溪山在海边和那些不经常看到人的海鱼玩耍的时候才消了下去,转身将手负在了身后,回身上了天。
谢必安和范无救方才一直都在云层上面驻足观望,并没有下去打扰了他们,见溪山上来,想必也是有话要说了。
“溪山身边安排了许多从西又宫带来的侍卫,安全不必担忧。”海又笑着在一边的云层上面坐了下来,面对着溪山的方向,一手托着腮,见溪山左顾右盼的像是没有找到谢必安的身影,登时胆儿肥了一样的把自己的衣裳给扒了,露出来了两个白生生的屁股蛋,笑嘻嘻的和海中不断在他身上亲吻的小鱼玩耍着。
谢必安摸了摸鼻子,对溪山的教育只感觉有些堪忧,“溪山平日里还算是很听话的……”就是忘性大了一些,听了这一句话,下一刻便会忘得一干二净了而已。
“这个我知道的。”海又轻声道,“从前我很难表达出字句,可但凡我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当时的西髓上天入地也会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的笑容里面慢慢都是怀念,谢必安一开始温和的表情却稍微收敛了一点。
下面的溪山像是有些玩的累了,正坐在一边的石头上面休息,看着下面像是不知疲倦的在海面上跃来跃去的鱼开心的直笑。
“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他只是溪山,那个一直养在冥府两界山,整个冥府都拿当孩子宠着的宝贝,两界山的小山主溪山神君。”谢必安神色认真,“他不再是你印象当中的那个的西髓,那位独自用自己的脊梁撑起了整个西海的古神。”
☆、第46章 红线
“我当然知道。”海又面色淡然,盘膝坐在石礁上,宽大的长袍被风吹的飒飒作响,谢必安感受着这迎面扑来带着些微微的咸涩气息的海风,眯着眼睛看着海天交界的地方偶尔飞过的排排海鸟。
他的耳边听着海又喑哑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珍视,“我在深宫研究这么多年,终于完全参透了那个不可逆转的术法,现在的他,这样子很好。我从来就不打算将那些属于西髓的过往强加在溪山的身上,他只要做他自己,这样就够了。”
谢必安还是有些不放心,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溪山被我带回冥府已经很久了。你懂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溪山从万年前被他带回地府,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现在的他就是什么样子。
即便是在这万年间他的个头也在一点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成长,但是他的心性却像是定格在了那一瞬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我明白你担心的是什么。”海又从石礁上站起,跃身跳到了下面,一身宽松的衣袍随着他的走动渐渐变成了紧身的劲装,他慢慢走向溪山,声音却像是夹杂在了风中一样直直的传到了谢必安的耳中,“一成不变未免就是不好,他现在这样整日无忧无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坐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再也没有那些烦心事来找他,已经很好了。”
谢必安摸了摸鼻子,皱眉仔细想了一想,“其实也不尽然,溪山虽然说是长的慢,但是也确实是有在一点点的长大的。”
“他从前只会呆呆的坐在两界山上望着山下的河水,要么就是坐在梧桐树上面望着那些凤凰便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什么也不做。”谢必安道,“但是我告诉他的东西,他虽然接收的慢,却最终也还是会一点点的了解的。”
海又正在和溪山玩闹的动作闻言停了一下,随后侧头朝着谢必安这里看了一眼,谢必安眯了眯眼睛,像是看到了他的笑容,“这样就更好了。”
他听着海又说道,“从前我还是一滩水精的时候,西髓每天教导我这天地万物,现在他比起我那时候已经好了许多。自此以后,历史在我二人之间就像是翻转了一样,比起一切重来,已经好上很多了。”
谢必安看着海又将玩的浑身湿答答,笑的直弯腰抱着肚子喘气的溪山珍视的抱在怀中,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面从溪山的后背一直摸到他软乎乎的两个屁股蛋儿,“只是从今日起,劳烦无常神君助我打开从冥府两界山通往西海的通道,我会和西海龙王商量好,以开启西又宫内封存千万年的宝物散布天下为代价,让西海和冥府从此开启一条传送的通道。”
“开放西又宫?”谢必安惊诧道。
先不提西又宫中的那些宝贝——就单单是海又身上这么些的金缕石就足以让许多上神心动了。不论是放在哪里,那些衣料之上仅用来作为装饰物的金缕石就已经可以缔造出许多件坚不可摧的神器了。
海又遥遥点头,随后看着谢必安,又道:“西又宫开放是不假……只是宫内都是活了许久的神祇了,他们要走要留,却都不是我说了算的。”
“那些古神全部都是跟着西髓的命令自愿陪着我一起封闭在了西又宫中,这万年间外界的守卫交替更换了许多,却依然还有许多人坚守在了那里。远古神祗的力量永远都是最不可捉摸的,有些已经耐不住时间的长河陨落,还有些选择了在宫中的冰棺内沉免,现在留下的,也已经没有几个了。”海又淡淡的交代,“总有些对我比较衷心的,到时候……还劳烦无常神君在冥府安排一些可以让他们去的住所。他们常年在深海之中惯了,深海地底阴气十足,和冥府虽然不像,却也大相径庭。”
谢必安捂着额头,发愁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范无救,只见他面无表情,在他和海又之间来回了几次,突然冲着海又的方向呲牙一笑,道:“劳烦阁下自己在冥府找个落脚的地方,和孟婆娘娘知会一声便是。我和长安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海又闻言看了看他们两人的动作,又低头看了看溪山捧着个小肚子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样子,想了想道:“其实这事儿也不急。”
他想也不想的就将西又宫中等待着出宫门的一众几乎要望眼欲穿等着他回去的属下给忘得一干二净,抱着怀里宝贝的不得了的溪山转身腾云跟上了又打算回去宋商宫的谢必安和范无救,说道,“二位可是双修的眷侣?”
“是又如何。”范无救冷冷一瞥,双修眷侣这四个字却令他觉得颇为受用。
海又仔细想了想,抬头虚心求教,“宫中对此有简略记载,但详细的却没有许多。我听闻结了双生契的眷侣乃是天下间最为恩爱的,敢问二位可是同样的?”
“双生契?”谢必安皱眉,转身问道:“你知道双生契如何缔结?”
“自然知晓。”海又点头,像是想从怀中拿什么东西,却又因为抱着溪山没法动作,“双生契是古时的一种咒术,听说经常被相好的两人作为契约缔结在对方身上,若是真的心心相印,便可以和对方同灵。”
“你说的,就像是在转轮镜中一样?”谢必安描述了一下在转轮镜中,若是鬼差遇到不能言语的事情,通常会有两名鬼差跃入转轮镜中事发人的身上体会他的一生,从而断定他的过往以及这人的所有思绪。
“你所说的若是古时候震灾支天柱下的那一块可照见日月星辰,神祇生前种种事迹的神物的话,那便是了。”海又点头应道,“冥府位于南方之极,与天分割两片天地,那片镜子落入冥府,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范无救上前一步握住了谢必安的手,一字一句道,“那你可知道,双生兄弟之间所存的双生契又是为何?”
海又一愣,皱眉后空出一手掐诀在谢必安和范无救身上各虚虚点了几下,随后惊讶的对着谢必安道,“你当真解开了那道诅咒?”
“是。”谢必安偷偷瞥了一眼,将云层摆到了一个少有人至的地方,小声的道:“我曾经有一兄弟名为乱和,我与他之间便从开始就有了双生契。”
“你可知,存在在至亲血脉之中的双生契,与双修伴侣之间的有何不同?”海又神情严肃,“这在远古时期便是一种极其阴险的禁术。天地怨愤满点到了一定程度,便会化出‘恶’,然天地造化从来都是物极必反,在‘恶’诞生之时,天命之人便也会应运而生。在从前的人间,暴君昏庸无道,便被视为恶。之后必会有明君出世,那是天降的紫微帝星,用来平衡人间持续了太久的恶事。我用它做比较,你应该会懂一些。”
谢必安想了一下,“你是说,发生在我和乱和身上的,便是存在鱼冥府之间的善恶两极?”
“并不单单是冥府而已。”海又一手指向了天上,“神祇和凡人不同,从来都只有天上地下,光明与黑暗两种区别。”
“天生曾经生出了一朵黑色的龙生莲。”谢必安和范无救对视一眼,看着在海又怀中被他紧紧抱住的溪山,还是说道,“后来那个假天帝将巫族全数诛杀殆尽,巫颂鎏苏被逼跃下诛仙台,四海八荒上了年纪的帝君各自封闭了家门,一直到天边紫气升起,帝烨重新回天,巫颂鎏再一次重回天上,变乱才得以平息。”
“那么冥府呢?”海又说道,“这是属于天生的恶。既然已经被他们本身分化殆尽,可冥府的事情自然该是有冥君担着,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你身上的。”
谢必安无声叹了口气,“冥君东陵因为某些缘故多了一条魔龙的龙筋,现下还被养在天上的昊天池内不得而出,听闻他和浮琼屿岛主夜合神君关系良好,前不久似乎去了一趟西海,却什么都没能找到。”
“浮琼屿还没有现世,他自然什么都找不到。”海又像是什么都知道,于是他道,“冥君东陵本身便自带了正恶两条龙筋,也是因此,冥府的平衡才落到了你的身上,这倒也说得过去。”
“你既然是从那个万恶之地而生出来的佛神,冥府谁都没有你的正气高,厄运自然是落在了你的身上。”海又感叹一声,“还好你已经自己将一切都化解干净了。”
“你确定,双生契已经被解干净了?”范无救咬着牙关问出了这么一段话,即便是谢必安自己说,乱和已经死了,他却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放下心。
冥府地底的封印已经坚固的神鬼莫近,谢必安虽然好好的站在这里,可他到底是少了一个来自于第三方能够肯定的答复。
“双生契不死不休,可只要一方彻底湮灭,双生契自然就解了。”海又试图和即将暴走的范无救讲道理,一手轻轻的顺着溪山的背,难为了溪山被他们这么说话都没有吵醒,“天下间能彻底将神消灭的,有三个地方,一是三十三重天之上的诛仙台,一是冥府十万里王城之下由西髓和帝烨亲手设下的封印,还有一个,便是被西又宫压在底下,处于深海的无间深渊。”
☆、第47章 红线
“无间地狱道听闻是四海八荒之内众神听之色变的地方,只是也有传言说早已封死,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人前。原来是被西又宫压在了底下。”谢必安惊叹,在范无救身上摸了摸,果然找到了一个薄薄的羊皮手札。
这也算是在冥府藏宝阁里面偶然抽到的一卷宝贝,谢必安刚拿到手的时候其实也并不知道具体的用途,后来无意间发现,不论是什么时候写上去字,再用一些灵力探入其中稍加改装,便可以将其中的文字以及记下来的一段时间的想法转移到其他的书卷之上之后,就比较经常随身带着了。
这样的法宝其实像是星官之类的负责记录的神仙都有许多,但是这个东西的好处就在于,第一会认主,并不担心随意会丢,而且不论是写上去多少,在你想要找那样东西的时候,思绪想一想,那件宝贝便会自动将比较符合的一些信息呈现出来。
这便是哪一个星官都想要的宝贝了。
谢必安负责看管冥府的藏书阁,钥匙也在他手中,需要记录修撰的东西也不在少数,因此也很是喜欢这东西。平日里都放在范无救身上带着——因为这东西也就一点不好,写的东西多了,或是在上面只有一个字,但是所蕴藏的东西多了,重量在一段时间之内就会其重无比。
他要将无间地狱道的消息记上去,怕是这娇气的手札又要重上很长一段日子了。
“你若是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尽可以来问我就是。”海又笑了一下,初见他之时的冷漠已经全然不见,转而换上了一副温暖的样子,像是微风拂面一样的,“西髓毕竟是初生的古神,在那个时候,有很多都是现在的神仙所不知道的东西。”
“你肯告诉我这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谢必安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甚至已经苍白了很久的脸颊都出现了激动的红晕,他抓着手中的羊皮手札紧跟在海又的身边,活像是一个小跟班,“以后若是多有叨扰,还望神君海涵。”
“神君?”海又一愣,随后低头看着怀中的溪山想了想,“我又忘记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神君这样的称号,倒也不错。”
“敢问二位,此次去宋商宫是为了何事?”海又将话题又转到了一开始问的问题上面,随后看着谢必安,显然是非常感兴趣。
谢必安闻言想起来了海又方才问的问题,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去,显得很不好意思。他回头侧脸看了一眼范无救,低头轻声道:“是为了求取红线。”
“红线?”海又作为一个刚出深海,对于现在外界一无所知的神祇,并不是很懂这个红线的意义,于是很好心的道:“你若是想要红线的话,西又宫中倒是有许多女娲留下来的织天线,虽然没有正红色的了,但是其他颜色也还是有不少的。”
……古神女娲留下来的织天线。
谢必安捧住心口,更加的开心了,一时间忘记了海又问他的事情,道,“女娲娘娘留下来的织天线,织锦天女那里有一条,也只有在天上有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会裁取那么一小段和其他的线重新编制,再织成彩云而已。”
海又笑着点头,“这些东西还是用一点就会少一点。本来我是打算留着那些东西给溪山做一身衣裳,现在想来,怕是太过铺张浪费,会被许多人看不惯的。”
这句话说的倒是真的。
西又宫中的东西在从前就已经算的上很是富饶了,更不要提什么都无法和从前比起的现在。虽然依然有许多厉害的神降生,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比起天地初开之时最为赤纯的灵气已经没有多少,古神选择永眠,随后化为高山海脉的也不在少数,但依然抵挡不住灵气的渐渐流逝。
所以西又宫开宫门的决定一下,其实海又就已经了解到会引起的轰动了。
谢必安好歹是拉回了一点理智,虽然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只想托着海又前往西又宫将他宫中的所有宝贝全部打劫的一干二净。
他按耐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稳住了一点说道,“我们此次前去宋商宫,为的便是要求取月下老人的红线。”
“月下老人是新晋的一位福神,从前虽然有掌管姻缘的天女,但是这位老人听闻便是生长在凡间和天界交界处的姻缘果树化为的老叟,鹤发童颜,有一副小孩子心性,只要是诚心前去的,无论是神还是人,便都会恩爱有一个好果。”
“因果不是自有造化定数?”海又有些心动,可对于某些东西,他也还是比较坚持自己的认知的。
谢必安笑着点头,“但是运势却可以自己求。就只单单是神,上古也曾有一脉名为隐鼠,就是因为隐鼠一族的天生运势强大的甚至可以保佑一方土地太平安康,古时的帝王甚至拿隐鼠作为瑞兽福相,后来几次大战导致隐鼠几乎灭族。现在各个族群各自安居,再也没有战乱祸事,彼此安得太平,隐鼠一脉又出现在了天地间……一切又朝着好的一面发展了去。”
“这倒也是。”海又其实自己也是一个比较迷信的神仙,他摸了摸自己身边从来都没有离过身,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戴在身上的幸运结道:“这个就是西髓用海脉给我编织而成的幸运链……虽然我并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但是心中总有个依托。只要海脉存在一日,这个链子就会存在一天。”
“这便是冥冥之中的‘运’道。”谢必安笑着说,几人已经看到了宋商宫的大门。
范无救这时候走到了谢必安身边,冷着脸对着海又道:“你带着溪山在这周围转一转,不要随便说话——就让溪山带着你。就当时重新认识这个你所不再认识的四海八荒。”
海又将怀中打了一个哈欠的白团子放在地上,将他身上盖着挡风用的长袍取下,露出了他一身像是月光一样发着亮色的白色袍子。
周围不停的有仙人在溪山身边驻足,却左右都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认出范无救两个之后又福身离开了。
谢必安忍不住掩面,“你还是给他换一身行头比较好,从今以后,西又宫的东西,你尽量交给孟婆打理过后再给溪山穿在身上。否则,你若是就这么将这一身月光草织成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溪山但凡是落单一瞬间,便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觊觎了去。”
海又这才忧心忡忡的牵起了溪山的小胖爪,在他手里塞了一大包的糖豆——刚才路过宋商宫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头上插着两船晶莹欲滴的果子的小仙。
小仙身前全都是红红的果子,上面像是裹着一层糖霜一样,晶莹剔透的很,溪山又爱吃甜的,因此就拿了一个以现在来说也算不上很宝贵的钗子和他换了一兜。
溪山顿时摸了一把嘴角,抓起一个就放在了嘴边开始舔,“哎呀是葫芦小仙呀,他修炼了这么久终于结出果子啦。这样我就不必再跑到招摇山上去找他用水精换取了。”
海又顿时抿唇一笑,伸手将一颗没有裹着糖霜的果子拿了起来,放在手心直接催化发芽,道,“你以后若是想吃,直接种在两界山就是。有我在的地方,不论是什么,都可以生根发芽。”
溪山看了看在海又手中的枝桠半晌,才将手中的糖豆放回了袋子中,随后宝贝一样的收到了一直被范无救拿着的自己的小包裹里面,脸色认真又严肃的冲着海又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们做神仙的,是要讲道理的。”
“我现在和你讲讲道理,你要听好的。”溪山嘟着小嘴,捧着个小肚子和三个大人站在一边的桃花树下,白嫩嫩的脸蛋儿趁着开满了樱花的树跟周遭满是红色的布帘显得漂亮极了。
“虽然我很喜欢吃葫芦小仙结出的果子,因为他的果子吃了不会牙痛,而且还可以清神爽气。但是这个是葫芦小仙千年才能结出一筐的果子,专门摆在招摇山上面招揽有缘人得机缘,或是有什么节礼才会特意摆出来的呢。”溪山拍了拍手中的袋子,“我平日里都是千年一次,在三月初三的时候和长安哥哥一起去招摇山上用水精和他交换呢,可开心了。你不能只因为自己喜欢,就要再种出来一个会生出自己的灵智,和葫芦小仙长得一样的兄弟来呀。”
小小的溪山自然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谢必安笑眯眯的在一边站着,只觉得溪山越来越懂事了。
他虽然是被冥府娇养着长大的小神君,但是从来都没有那些帝王家的孩子们的娇贵气息。虽然都在享福,但是也是可以吃得了苦的呢。
海又听着沉默了很久,才将手中的枝桠一下子掐灭,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溪山又有些慌乱,急忙忙的拍了拍海又的大腿,“但是你不要伤心,我从前也总想着要把喜欢的东西都要拿到手里面呢。但是你想呀,我喜欢西海中的贝壳,但是贝贝的家在西海,只是因为我喜欢他就要让他离开自己的家,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所以长安哥哥可以得了空闲就带我出来玩,或者是天上的白鹭仙子也会带我来西海游玩,我每一次可以看到很久都见不到的朋友,也是开心的不得了的。”
海又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他看着溪山紧张兮兮的笑脸笑了一笑,用一手托着他的脸蛋,道:“我知道,我没有生气。”
“……我觉得,这样子的你,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海又笑的眉眼弯弯,将视线转移到了谢必安的脸上,感谢道:“这么多年来,你真的将溪山教的很好。”
“你过奖了。”谢必安摇头,“溪山本性就是好的。”
“一个生如白纸一样的孩子,本性再如何是好,落入歹人手中,未来也是不可预测的。”海又摇头说道:“我和西髓分别那么久,虽然我从来都觉得对我自己不公平了一些。但是现在想来,其实这样子也并不就是坏的。”
“他虽然将我封入了西又宫,沉在深海之中,可却也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给了我。我安忧无虞的在那里修炼这么久,西髓却如同初生的孩子一样一个人留在了岸边。若不是被你带走,后果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海又说着握紧了溪山的手,垂眸道,“我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来,西髓所呆着的那座岛,其实是一片荒岛。”
谢必安沉默点点头。
“那片岛屿之上只有石头,甚至就连妖兽都没有——穷凶极地经常会出现大煞的妖兽,但是那个地方像是什么都被消耗干净了一样,就连野草都不再生长了。”谢必安回想起当日的样子,心里也是有些后怕,“我当日前来西海找龙王有事相商,若不是因为中途歇息,正巧看到了那一座孤岛,怕是也要就此和溪山错过。那个时候,溪山已经饿的只能躺在石头上面任由风吹日晒了。”
☆、第48章 红线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海又又是抿唇一笑,低头望向正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生怕自己生气的溪山,眯着眼睛道,“从前的苦难今后再不会有。我就跟着溪山好好重新认识一下如今的四海八荒,二位神君……自便就好。”
谢必安笑着答应,目送着海又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胖子溪山渐渐走远,这才将视线转移向了他和范无救此刻正站着的身边的桃花树上。
“这颗桃花树生长了多久了?”谢必安伸手摸了摸桃树粗糙的树干,斑斑驳驳的有很多伤疤,又被时间的逐渐流逝而慢慢之余,现在只留下了肉眼能看得到的或大或小的纹路。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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