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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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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常成长手册 作者:安萧苏苏

    第8节

    百骨哀像是回应范无救的话一样微微震颤,迫不及待的朝前方扯了一下,似乎是在催着他快一点。

    范无救抿唇,在身后站在佛门中间的弥帝的注视下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从四谛天下来的时间,范无救只觉得每一刻都很难过,可一直当他再一次踩在冥府的地面上的时候,回头才恍然觉得,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之中的流逝了。

    冥府就像是往常一模一样,忙碌又威严的鬼差有条不紊的把持着大门,出去身边三三两两带着拘来的鬼魂的兵差,还有些从别的地方步步迈入的比较寻常的小仙。

    范无救刚一迈入护城河边的桥上,负责侦查的鬼差就已经眼尖的发现了他。

    鬼差顿时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检查了他许久,才终于打了一个激灵,推着身边的鬼差道:“无无无无无……”

    “无什么无……”拿着长枪的鬼差嘟囔了一声,懒懒散散的撇了撇嘴,“早晨的伙食好容易曼珠仙君愿意放入了些曼珠花当调料,我还没回味的完呢。”

    “无赦神君!”鬼差终于把话说利索了,话刚出口他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反映,在他身边的鬼差就已经‘噗通’一声的跪在了地上。

    范无救皱眉上前,冷着脸道:“我不过离开百年,你们就已经懒散至此?”

    其实百年前冥府也是很有这样的光景的。

    那个时候他或许还会和谢必安站在王城的墙头上面说笑两句,可现在……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尤其是在看到自西边慢慢踱步走来,一身红衣的曼珠的时候。

    他们两个相视无言,一直到身边的鬼差战战兢兢的走过了第四个的时候,范无救才启唇道:“你还在冥府。”

    曼珠轻轻点头,转身点起了曼珠灯。范无救抬脚跟上,就看着身边的景色渐渐变换,道路被曼珠花渐渐的染成了红色。

    范无救走着走着,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影子只有他膝盖那么高,四条腿正在欢快的蹦跶,身后像是有一条尾巴在不停的甩来甩去,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发觉,就这么一路的走着。

    在一个转角的时候,曼珠突然的停了下来,看着范无救若有所思的道:“长安在走前,曾经托我问你一句话,问你是否还记得。”

    “什么话?”范无救反口问道,心不在焉的打量着日日夜夜都招摇着追逐日光生长的曼珠花。

    “他让我问你,当初他将你的名字改为无救,为的是什么,你可还记得。”曼珠说完之后便一个人消失在了阴影里面,只留下了一个声音还回荡在这迷雾之中,“在你彻底想的通透之前,我不能放你离开这里。”

    范无救不置可否的随意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双腿盘起靠着背后的树干半看着空中,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四下静谧无……

    “汪叽?”一声不知是犬吠还是鸡鸣的声音从他的脚边传来,范无救漠然的收回视线,将目光转向了两条前腿正扒拉在自己脚尖上面的不明生物。

    长着一个狗头,毛茸茸的。

    只是看脸的话,像是谢必安最是会喜欢的样子——可它的身上却全都是金红色就像是发着光的毛。

    鸡毛。

    狗鸡像是发现范无救在看它,顿时开心的甩了甩后面长长的尾巴,尾巴端上面又像是狮尾,可尾身又像是龙鳞。

    范无救随手捡起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戳着那只鸡一样的狗的眉心,看着它蠢的将眼睛挪向了树枝,变成了斗鸡眼之后,对于这不明的东西的智商心下也有了一个了解,顿时嫌弃的将树枝又扔到了一边不再去理会它。

    那一坨东西见范无救不再理会它了,委委屈屈的蹲坐在地上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背后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好一会儿像是整理完了仪容,才又悦动着轻快的步子得寸进尺的在范无救膝上踩了踩。

    范无救没有心思理会它,它就像是很开心一样,将身体蜷成了一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第39章 还家

    一个暖洋洋的团子覆盖在自己的膝盖之上,范无救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的依然仰望着天空。

    冥府的天空总是会呈现出一副如墨一样的画,根据分区位置的不同,很多地方天空的颜色都会不一样。

    他现在所在的,是曼珠特意给他设下的环境里面,一片如火如荼的曼珠花肆意的盛开着,眼神所到之处全然都是一片红艳艳的色彩。

    这样的颜色,就好像是又重新回到了千年前,二狗死去的那一天。

    其实他很不想去回想,虽然现在他已经知道,二狗就是沙华在人间的化身,所以在生死簿上面才找不到一星半点有关于他的记载,可当日的那份失落无助却像是现在还都留存在他心头一样。

    他们那一群乞儿每日聚集在几个固定的地方,总会有一个区会有那么几个领头的人,他们这一区大多都是些孩子,偏偏也不知道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的,零零散散的聚集在了一个最为富饶的地方。

    小孩子乞讨,总会被年长一些的乞丐殴打,抢光自己的东西。

    一群半大的孩子能在那个破庙得到一席之地,原因也没有别的。

    那个时候他还叫范无赦,这个名字比起一群叫做狗蛋,吉祥,元宝,发财一样的乞儿中间已经是很有学问的名字了。他隐隐约约的被一群乞儿因为一个名字推举为老大,后来让所有人心服,无非也就是一个恨字。

    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他就是那个不要命的人。

    他活着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和狗抢过一个已经馊了的剩饭,在野外也抓过剧毒的蛇,侥幸几次没有死……却依然活的没有什么意义。

    后来沙华来这里的时候,他几乎是放任了手底下那个叫做六六的乞儿担惊受怕的让断了一条腿,就连走都不能走的他住在了破庙里面。

    他断了一条腿,又是逃荒来的京城——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是不是有瘟疫,又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可这些东西,在他们中间,实在是不足为重。

    人真的饿得狠了,别说是别人的人肉,就连自己的都是能吃的下去的。

    受了伤的沙华除了上半身之外哪里都不能动,很久以后范无救才知道,六六在发现沙华的时候,其实他正躺在乱坟岗,手上拿了一个干巴巴连味道都没有了的饼,放在嘴边像是连张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六六去那里,也是因为那一日有一个乞儿偷了一个包子,结果被差役活活打死,他们没有钱收尸,就连一个草席都买不起,所以只能将他放在了乱坟岗。

    六六和那人的关系好,那天晚上又偷偷的跑过去祭拜了,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祭祀,只能抓了一把黄土放在他的身上,算是留了一个记号。

    就在他肚子饿的实在是受不了,想要走的时候,却听到了身边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这人是你的兄弟吗?”沙华背靠着一个死人,六六差点就被吓破了胆,可眼睛在看到了他的眼睛的时候,莫名的就平静下来了。

    “不、不是。”六六担惊受怕的凑近了他一些,鼻尖充盈的满是死人的腐臭味道,熏得人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

    “他和你的关系一定不错。”沙华微笑着,将他手中的饼递了过去,“我看你刚才也不过撒了一把黄土……虽说英雄黄土厚冢乡,美人白骨深深葬。可像是我们这样的人,生前也就是希望填饱肚子,你把这个放在他的身上,说不得他也会很开心。”

    六六听不懂沙华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听话的将饼接了过去,塞到了那人的衣襟里面。

    “你、你没事在这里做什么?”

    “啊。”沙华眯着眼睛笑,“我大概是快要死了,不想脏了外面秀丽的景色,总要有一个葬身之地,干脆就在这里等着。”

    六六借着月光才看到了沙华腿上已经生了腐肉的伤口,乱坟岗最不缺的就是毒虫蚊蝇,已经爬了他满腿。

    “你、你不想活下去吗?”六六眼神惊恐,已经自发的走过去将他抬起来了。

    沙华可有可无的笑,“活下去又能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后来范无赦再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就觉得像是亲临了那副场景一样。

    沙华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都能及其淡然的微笑——和谢必安实在是非常的想象。

    他们两个人总是有很多共同点,沙华还是人的时候,经历了亲眼看着亲人被分食的场景,没有崩溃,就会变的波澜不惊。谢必安……他的一路,自己没有参与,可却也是能想象到的。

    沙华说他自己上过两年学,可范无救觉得,他已经比很多上了许多年的大儒都像是有学问,因此在破庙的日子里面,沙华但凡是精神好上一点,都会教他们认一些简单的字。

    那大概是所有人最为快乐的时光,虽然直到沙华死去,他们也只会写出自己和彼此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最难写的,但是沙华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细心的一遍遍的教着他,就像是温和的兄长一样。

    他不能出去乞讨,所有人哪怕自己很饿,也都会匀出来最鲜嫩的部分全都留给沙华——短短的半月,他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心中最温和的大哥。

    可他最后还是没能活下去。

    他们连偷带抢又是乞讨的,也只将将够一个大夫的出诊费用,那些昂贵的药材他们更是不敢奢望,何况沙华的身子实在是弱的可怕。

    他死的那一天,天上下了很大的雨,整整十天都没有放晴,就像是老天爷做的一个预兆一样,太阳出现的那一刻正好透过破庙虚掩着的大门照射到了沙华的影子上面。

    沙华那天笑的很开心,甚至精神很好的和他说,“阿赦,你这个名字其实很不好。”

    “无赦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没有余地了。”他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思绪已经不能跟着自己的想法走了。

    范无救没有问他哪里不好,他觉得自己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场错误。

    对,他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生,怎么被抛弃,又是怎么流浪出来的。

    沙华断断续续的回想了自己的过往,一一的将那些没有人知道的东西全数说给了自己听,一直到他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彻底咽气。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突然说,“阿赦,我又想知道肉是什么滋味了。”

    为了这么一句话,他将身体已经冰凉的沙华交到了哭的声音都要发不出来的六六的怀里,出去偷肉包子。

    肉包子成功的拿到了,被他紧紧的护在了怀里,可他被打的再也站不起来,包子也已经破碎的看不出一点白色。

    就是在那一个破巷子里面,他想着,要是和沙华一起死了……其实也不错。

    他笑着快要闭上眼睛,却在那一刻看到了一抹洁净不染一丝尘埃的身形。

    恍若是神祇一样的人语带惊讶的蹲了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满是脏污的手掌,出声道:“你我相见便是有缘,你愿意随我走吗?”

    ☆、第40章 还家

    范无救想到这里的时候,唇边不自觉的就出现了一个几乎是称得上恬静的笑容。

    大概所有神仙因为污浊不沾身的缘故,身上的肌肤都像是瓷一样的无暇。

    有微风从身边吹起,带来了阵阵曼珠花香的同时,又像是闻到了夏日清晨时最为清新的青草香气。

    范无救睁开眼睛,看着自远方小路上把持着一盏发着莹绿色的灯笼缓步走来的绿色人影,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人影自远方慢慢走进,范无救才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即便心中已经有了思量,真的见到的时候,也还是惊喜之于又有些复杂。

    “沙华。”范无救将二狗和沙华这两个名字放在唇齿间来转了几回,都没能讲二狗这个名字说出口。

    沙华是一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人,他和谢必安的隐忍淡然不同,在沙华面前,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敦厚的长者。

    “阿赦。”沙华站在范无救的面前,双眼弯出了一个浅月的弧度,手中的灯火明明暗暗,照亮了不大的一小片方寸之地。

    范无救抿唇轻轻一笑。

    “我来这里曼珠并不知道。”沙华侧了侧头,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你也不要告诉他,他会哭的。”

    曼珠?会哭?

    范无救挑眉,实在是想象不到以曼珠那么一个泼辣又毒舌的性子会哭出来。

    “曼珠其实很好玩的。他每一次哭都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偷的看我,”沙华语气怅然,“可惜他和你一样,长大了之后反而不那么爱哭了。”

    “我从前也不爱哭。”范无救皱眉,“我从来没有哭过。”

    “嗯,我知道的。”沙华将灯收了起来,席地坐在了范无救身边,“长安曾经跟我说过,你不爱哭,有事了也只是自己一个人闷着,从来都是自己受着自己的委屈。”

    范无救觉得有理,轻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沙华这一次来,好像就只是和范无救闲聊的,在看到范无救膝弯处的东西时,惊讶的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像是听到沙华在议论它,顿时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围绕着脖子一圈的毛也都抖擞了开,看起来更加的……丑了。

    范无救摇了摇头,“冥府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向很多,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像是这样的东西,大概又是从哪里爬出来的吧。”

    毛团子不服气的骄傲仰着头,利索的爬下了范无救的膝头,尾巴轻轻的在他膝盖上面砸了一下,屁颠颠的跑了。

    “这些东西还真的不是我擅长的……”沙华摸了摸下巴,“你若是问我花仙,我还能说得上两句,像是这些东西,长安才是最知道的人。”

    提起到谢必安,范无救笑了一下,“他现在在哪呢。”

    “大概正在无常殿等你回去吧。”沙华后知后觉的眨了一下眼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范无救的心猛地一跳,眼神直直的盯着沙华,却依然克制住了开口问的冲动。

    “长安其实才最是别扭的。他最怕的就是亲近的人生了他的气,所以每在这个时候,不管是提什么要求,他都很难会拒绝。”沙华笑眯眯的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事情说出,看着范无救沉吟的脸道:“曼珠在这里拦下你,应该也是受了长安的嘱托。”

    “哎呀,曼珠要过来了。”沙华冲着空中笑了一下,“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机,若是他来了,你要帮我瞒着,作为回礼,如何?”

    范无救没什么心思随便点了点头,沙华轻笑着又将灯点了起来,顺着来路隐去了身形,果然没一会儿,曼珠就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大概是只感应到了一点气息,自己也并不是很确定,因此也就是围着范无救转了几圈,狐疑的问道:“方才有谁过来找你了?”

    “你自己设下的结界,有人过来,你不知道么。”范无救闭上眼睛,面无表情的靠坐在了树下,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曼珠皱着眉又环视了一圈,见确实是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才咬咬唇道:“时机到了,你自然可以出去。”

    “外面来了两位客人,我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和你说话,阿赦,你要仔细想想,方才我问你的话。”曼珠匆匆丢下了一句话就连忙走了。

    范无救这才发现曼珠身上穿的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正装,颜色也都偏向于稳重,和他一贯的鲜红有很大的不同。

    两位客人,只是不知道都有谁。

    他微微沉思着,手边却又触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的将手收回去,看着脚边那个团子正睁着一双湿漉漉又无害的眼神在看着他,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汪叽!”终于被范无救看到,它像是很开心的样子,颠颠的又走回了一边,随后嘴里咬着一条鱼又跑了回来。

    范无救看到它嘴里咬着的那条双眼翻白,一副生无可恋样子的金色的锦鲤的时候,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

    “你嘴里叼的,是弱水老人最喜欢的弟子。”范无救唇边带着一抹恶意的笑容,随后感受着曼珠设下的结界一阵阵的开始震颤,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你把他的弟子虏到了这里来,弱水老人是要生气的。”

    大概是也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毛团子侧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范无救,迟疑了一下,一只脚在地上磨蹭了一会儿,把鱼一下子丢到了范无救怀里,头也不转的撒丫子就跑了。

    范无救看着怀里腥味十足的金色锦鲤面无表情的瞪了一会儿,这才用右手托起了一个水球,将它转移到了水球中央。

    终于有了水的锦鲤总算是好过了一些,它急促的在水中喘了几口气,这才的得就一样的口吐人言,“多谢谢谢……谢无赦神神君。”

    “你这一紧张就结巴的性子还是没有丝毫的长进,鸱吻。”范无救眉眼淡淡的将它用双手托着,看着周身已经开始虚虚实实不停交换,显然已经快要撑不住的结界道:“我倒是应该感谢你,能让我从这里出去。”

    “无赦神君。”鸱吻在水中甩了甩尾巴,“你、你可知方才偷袭我的那是什么东西?如此、如此粗暴……”

    弱水河可容纳万物,除了他和他师傅之外从来都没有人能在弱水河上渡过,今日那只像狗像猫又像是鸡的生物倒是好,他瞧着有东西能在弱水中随意游走,身上有没有弱水令,一时新鲜冒头看了一眼,却不想就被一嘴巴叼走了。

    “我也不知。”范无救摸了摸下巴,抓起手边的百骨哀站起身,“曼珠说今日冥府来了两个客人,现在没有了长安,负责接待的就是他和孟婆。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要穿着如此的隆重?”

    ☆、第41章 团圆

    “不、不知啊。”鸱吻可怜巴巴的瞪着一双硕大的眼睛看着范无救,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身边的结界忽然发出了几声像是瓷片破碎一样的声音,范无救头也不回,就把鸱吻向后一扔,“下次要看好了他,明知道是这么个蠢的性子还要将他放出来。”

    来人有一头雪白的头发,身上穿着像是发着暗光的蓝色长袍,星星光电在其中闪烁,面容却是英俊的很的。

    “多谢。”弱水宝贝一样的摸了摸受惊的鸱吻,看着他地包天的鱼嘴像是要哭一样的委屈的哆嗦,心下好笑之余也还有一丝尚未消去的生气,“我方才来的路上看到了道南天的那位凤王,手中还拿着一个蛋。跟在他身边的,似乎是西方那边的勾陈神君。”

    “勾陈?”范无救皱眉,起身打理了一下衣袍,施施然的道:“西方那边的麒麟一族比凤凰族还要神秘一些,勾陈帝君亲自过来这里,还正正经经的递了拜帖绕过了弱水河,看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弱水点点头,安顿好了鸱吻之后已经不是那么的着急了,“那位帝君的帖子直接递向了修罗道,像是要见一见帝修公子。”

    “帝修?”范无救疑惑,“他回冥府的时候外界并没有谁知晓,执法天女从来都不是一个多嘴的性子,白占神君为了白卿也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你不妨亲自去看一看为好,听闻勾陈帝君这一次过来,是因为他那个从小就孱弱并不能见光的妹妹。”

    说起勾陈帝君的那个妹妹,大概三界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麒麟从来都是生长在太阳边上,最爱的就是沐浴着太阳的光辉——这和凤族有很大一部分相同,可勾陈帝君的那个妹妹不同。

    她自一出生起身体便十分的孱弱,族里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是要因为小麒麟没有晒到太阳的原因将他放在了太一神君的家里。

    太一神君便是掌管着手下九只金乌的太阳神,他居住的地方正下方便是鸿蒙神殿,比起鸿蒙神殿更加靠近太阳的惠泽。

    可惜的是,若是说那位小公主生下来的时候只是有些孱弱,那么在被送到了太一神君那里之后,就是虚弱了。

    太一神君觉得不对劲,就用家里为数不多的水精将她清洗了一下,按理说,这也算是歪打正着——麒麟一族以玉为食,虽然也能吃的一些五谷杂粮,可那位小公主却是最为娇气的。

    不仅娇气,而且还傻。

    傻到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但是刚到太一神君宫殿的第二天,就将太一神君宝贝至极的九龙图给啃得差不多了。

    九龙图是太一神君用来蒸酒用的神器,因为好看,平时也当作是壁画一样挂在正殿,那位小公主倒是好,去的第一天,就将那图啃得七零八落,还醉醺醺的窝在了一群马中间睡的很是欢实。

    后来太一神君用水精给她擦了身体之后,才发现这位小公主的身体居然是极其喜阴的,这才如蒙大赦一样的赶忙架着太阳马车马不停蹄的将她送了回去。

    果不其然,送回去没有两天,她就好了许多。

    勾陈帝君对这位天生天养,自玉精之中幻化出来的妹妹也是宝贝的紧,日夜不停的带在身边,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西海中央有一水精聚集的宫殿,阴气虽然十足,却并不像是冥府一样的侵人体魄,实在是一个养身体的绝佳地方。

    因此在和西海龙王商量了一番之后,勾陈帝君就带着他自己一半的私房将那位名为勾祭的小麒麟送到了西海。

    “你不妨自己去看一看,那位小公主着实是皮实的很,除了勾陈帝君之外,谁的话都不听,方才才一来这里,就跑了个没影。”弱水话说到这里就走回了弱水河的地方。

    范无救想了想,回头遥遥望向了无常殿,最后还是笑了一下,转身朝着修罗道那里走了过去。

    沙华已经说漏了嘴,长歌又捧着凤凰蛋亲自登门……他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

    范无救垂眸,掩下了眼中几欲沸腾的血气,将再度沸腾起来的百骨哀重新握到手中,迈步离开了这一方小天地。

    曼珠将他困住的地方,说巧不巧的,正是佛陀海附近。

    范无救也没有着急离开这里,反而是围绕着这又转了几圈,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前往去找乱和的那一条路的时候,这才有些遗憾的离开了。

    出去的这么一路上没有曼珠交给他的灯引路,他却依然看的分明,没有走到任何一个岔路上面,大概是沙华先前过来的时候,曾经在他身上做下过堪破迷障的术法。

    范无救走走听听,居然又在前面的那个路口看到了那只五不像的东西。

    “过来。”范无救蹲下身子冲她招了招手,小东西眨巴眨巴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范无救还当她是害怕,却没想她后退那一步是想要当作一个缓冲的动力,萌猛地跑了几步之后一个猛子扎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倒是自来熟的很,一点都不害羞的在一个陌生男神的怀里翻了肚子,范无救挑眉,用百骨哀较为圆润的一头真的给她揉了一下。

    “你叫什么?”

    “汪叽。”五不像一个字不说,继续神神在在的缩在他怀里,两条后腿交握着,像极了人间说书先生一样的翘着个二郎腿。

    范无救也不再追问,脚下已经走到了用来待客的宫殿大门,在一众鬼差几乎要瞪出框的眼神中央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

    曼珠在里面举着一杯茶轻轻的抿着,看到范无救进来之后眼刀几乎要化为实质一样的朝着他身上扫射,他脚边跟了他已经数千年的曼珠灯上面一道道的尽是裂纹

    。

    曼珠的结界,虽然从内向外看去丝毫破绽也没有……可一旦外面有人发现,找到了结界的实体的话,想要打碎,简直是轻而易举。

    范无救挑衅一样的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小东西放在桌子上面。

    他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帝修和他抱在怀里的小白狐狸,以及身穿隆重的衣裳,面容隐在朝坠之后看不甚分明的勾陈帝君。

    “哎呀,阿赦……?”孟婆娘娘身上也穿着精美的华服,流线入水勾勒出了她本身姣好的身材,在看到范无救的时候,也是没能克制住那一抹惊讶的表情。

    范无救一笑,“婆婆。”

    孟婆神色复杂,看了一眼一边还在生闷气的曼珠,叹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没说什么。

    “舍妹原来是跑到神君那里去了。”一边的勾陈帝君轻声出口,双指并拢在桌子上面轻轻的敲了敲,“勾祭,过来。”

    狗鸡?

    范无救挑眉,看着一副狗头鸡身的不明物体,脑中却浮现出了另一段谢必安市场在他耳边念叨的话。

    麒麟一族性情温和,不伤人畜,不践踏花草,以玉为食,且所出之时必定有吉兆出现。故称为仁兽

    麒麟的头和龙很像,身形如马,状比鹿,尾若牛尾,背上有五彩毛纹,腹部有黄色毛。

    而且麒麟有独角或双角,和白泽有着近亲,口能吐火,声音如雷……怎么看都和眼前这一只贪吃的要去弱水河中去抓鸱吻的东西沾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虽然她最后将鸱吻送给自己了……范无救一手支着脸,看着身边样子像是有些愧疚的帝修,道:“你和那只小麒麟果然认识?”

    “你该也是认识的。”帝修怀中正在打盹儿的白卿睁开了眼睛,神色迷茫的在空中饶了一圈儿,和在勾陈怀中正不服气的尥蹶子的勾祭对上,顿时瞪大了眼睛。

    勾祭受惊一样的向后退了两步,白卿也如出一辙的做了同一个动作,双方家长都有些惊讶,帝修却又带了一丝明了和无奈,松开了禁锢着白卿的双手,两个小家伙顿时如同脱缰了的野马一样扑向了对方,在空中变为人身之后齐齐的一屁股落在地上。

    “白大哥!”

    “婉妹妹!”

    两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同时响起,在场的几个大人同时神色复杂的掩面。

    帝修尴尬起身,“不知帝君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

    从来都觉得自己妹妹天真烂漫宝贝的不得了的勾陈帝君这一下也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她家看上去比起白卿要大上一圈的块头的那个妹妹此刻正憋红了脸想要把自己塞到白卿的怀里。

    白卿也是个傻的,配合的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勾祭,结果因为勾祭的身子太胖,坐都没坐稳,两人齐齐的摔倒了。

    当下勾陈和帝修不再迟疑,各自抱起了自家的孩子,在他们泪眼汪汪的神色中把他们‘残忍’分开了。

    勾陈将怀中不安分的小女娃抱紧——变成了人形的小女娃的勾祭倒是漂亮得很,毛茸茸的一头短毛,脸蛋也很是白皙可爱,而且眼睛又黑又大,一看就很水润。

    她身上那一身看起来像是鸡毛的毛发变成人后自动成了一套衣裳,红红火火的反而全都是红色的羽毛,就像是凤凰羽裳一样的美丽。

    “阿祭在人间历劫那么些日子,唯有一世心愿难了,后来得知那位殷修便是冥府帝修公子,特前来让她了了心愿。”勾陈有理说道,随后看了看在帝修怀里露着两只小手在孜孜不倦抠着帝修手腕的白卿,说道:“这位就是凡界那位孟卿公子吧。”

    白卿的小脑袋顿时上上下下的晃荡,嘴巴撅起的弧度可以挂一个油瓶了。

    孟婆见他们来的原因已经了了,只觉得范无救的目光一直在往她身上看,像是如针扎一样。

    她无奈的让身边位分算是高的宫婢在这里伺候着,自己则是从一边退了出去。

    范无救立马垂眸跟上,孟婆在廊间兜兜转转走了很久,一直到了孟婆殿之后才将门边站着的侍卫和仙娥全都遣了下去。

    范无救一个字也不说,就这么站在那看着孟婆。

    此时无声胜有声,孟婆只觉得看着范无救那像是控诉一样的眼神,还不如听着他说上两句什么来得好。

    半晌,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了一把无常殿偏殿的钥匙交给他,说道:“你知道这个是哪里的钥匙。长安就在那里等你……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可是你要听他解释。”

    范无救沉默接过,放在手心里面把玩了两下,状似不经意道:“你们都知道他要祭封印的事情吗。”

    “并没有多少人。”孟婆摇了摇头,“除了溪城之外,整个冥府也只有不足五人知道。”

    “长安不想告诉你,就是怕你承受不住。”孟婆语气怅然,“你和我们不同,你的性子太过偏激,如果长安死去,你一定二话不说跃下封印去陪他……可冥王不在,冥府一下子失去两位无常神君,即便帝修已经归位,也着实是太大的损失了。”

    范无救闻言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沉默的离开了孟婆殿。

    这一次从孟婆殿离开前往无常殿,只有他一个人。

    从前往往复复来回走了这么多次的路上头一次让他感觉自己这么的形单影只。

    身边不时有捧着东西的仙娥和巡逻的侍卫走来走去,对着自己一如既往的行礼,随后再沉默着低头走向要去的地方。

    行走到门边的转角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从门内传来一阵阵的香气,那是很熟悉的檀香气息,和点燃起来的香烛不一样,谢必安住的久了的地方,就连枕被上都像是有一丝淡淡的香气会围绕在其中,可要在仔细去闻的时候,又觉得像是一场错觉。

    他就总在你不经意间的时候能够撩拨到你最软弱的心绪,再要去捕捉,却又哪里都找不到一丝踪迹。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里面传出了一个淡淡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可范无救和他形影不离千年,又怎么会听不出他平静之下的担忧呢。

    范无救抿唇,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黑重的影子,半晌才终于推开了大门。

    谢必安正跪在佛前的蒲团上面,日光自打开的门间撒入室内,扫走了一片黑色。

    金色的阳光洒在谢必安挺得笔直的脊背上面像是带了一层磷粉一样的熠熠发光。

    范无救沉默着负手扫上了房门,一阵吱呀的声响过后,他甚至看得到谢必安微颤的睫毛,担忧的神色一览无余。

    “……阿赦。”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外面的光亮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就连香烛上面燃烧着的红色光点也都被范无救一挥手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谢必安显然是一时间有些慌乱,他茫然无措的叫了一声,可紧接着下来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沉默了下去。

    “你要解释什么?”范无救开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

    昏暗的室内只能看见谢必安的一丝轮廓,他靠着感觉凑了过去,将头紧紧的埋在了他的脊背上面,鼻尖满是谢必安独有的气息,他的双手紧紧的搂着他,几乎要将他困死在怀中一样的力道把他朝自己这里恨恨的拥抱着。

    谢必安因为他的力道无措的仰头,却被后面的范无救一下子就咬住了脖颈。

    侧面的肉甚至有一种要被他咬掉吞吃入腹的错觉,谢必安觉得不该是这样,可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无助的喘息声。

    “你要解释什么呢?”范无救声音嘶哑,“解释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孟婆知道,曼珠知道,沙华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

    “我那日刚从修罗道出来。你知道修罗道是什么样子的地方。”范无救双眼的血气像是又蔓延开了一样,隐隐约约像是要失控的样子,“帝修刚刚接了君位,修罗道一切都不太平,我那些天足足斩杀了七千多个修罗,最终才在修罗道底发现了一颗日曜石。”

    “日曜石这么圣洁的东西,却生长在万千污垢聚集的修罗道,无魔不成佛。”

    “我那时候想着,也只有日曜石能够配得上你。你自佛陀海出生,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走来,却生出天下至洁的一身佛骨,谁都没有你那么浓厚的佛性。”范无救尝到了嘴里带着香气的血味,他伸出舌头舔了干净,又像是觉得谢必安有些疼一样的安抚性的吹了吹,看着他瑟缩的样子道:“我满怀期望的从修罗道走出,好容易洗干净了一身脏污的血气,就像是那日站在冥府城墙之上一样,害怕脏了你的身子。”

    “我那日,想向你求亲。可你却一掌将我直接推往了四谛小无言天整整百年。”

    这一字字近乎是控诉一样的话让谢必安的眉毛自始至终就没有松开过。

    他想了很多要反驳范无救的话,可到头来才觉得,那些解释本来就是可笑至极的。

    他担心自己出事,范无救也会想不开跟着自己投了封印。

    可若是他没有赌错,死去的那个人是乱和,他还活在世间,却再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范无救重新活过来了。

    说到底,还都是因为他太自私了。

    “我知错了,阿赦。”谢必安眼眸颤抖,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显得脆弱又可怜。

    范无救牙齿咬的嘴巴里面尽是血气,可到底是放过了咬着谢必安脖颈处那一块嫩肉的嘴巴。

    “……我知错了。”谢必安动作轻慢,从范无救近乎强迫一样的怀中转过了身体,面对面的坐着。

    昏暗的室内即便是看不清楚彼此的眉眼,他也可以想象到范无救一定是满眼的伤心难过。

    谢必安内疚的不行,“从今以后,再要有什么事情,我一定都同你商量清楚。”

    “你当真?”范无救把谢必安整个抱到了怀中,双手在他背后上下不停地来回抚摸着,好歹是唤回了一点自己的理智,“你那日到底是跃下了封印,身体如何了?”

    “我无事。”谢必安抿唇笑了一下,常识性的点燃了一盏蜡烛,看范无救没有反对的样子松了口气,想了一下,还是牵着范无救的手站起来之后,才一盏盏的都将灯点了起来。

    “就像是从前乱和受伤时不会感受到一丝一毫疼痛全部都加诸在我的身上,那日我虽然样子可怖了一些,但却一丝痛意都感受不到。”谢必安笑眯眯的将范无救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背后,“只是身体最后还是被那些妖魔分食殆尽,我又花费了很久才再一次从佛陀海塑了身体……只是好像比起从前,佛气还要再浓郁上一些。”

    他一直以为,再一次塑体成功之后,他会拥有的应该是和范无救一样的阴刹之体,只是没有想到,自佛陀海再一次走出,那一路路一脚一步金色的莲花,比起当日正音古佛自人间雕题城飞升之时简直是不遑多让。

    “你那一根缺失的佛骨也都长回来了。”范无救将谢必安的衣裳扯下,露出一般的脊背,如玉一样的散发着暖黄的色泽。

    原本有一处凹陷的地方现在平滑的很,再也没有一丝不足。

    范无救痴迷一样的在那里印上一吻,谢必安脸颊有些泛红,不自在的将衣裳拢上去,“这里是佛堂……”

    正中央还供奉着地底的那位谛听的佛像,谛听的耳朵和眼睛最是灵便,他们在他的佛堂中做这些事,到底是有些不太好。

    “那又如何。”范无救余光扫视了一眼面容悲悯永远都是笑着的佛像,伸手一挥就是一张黑布将佛像的双眼笼罩住了,“谛听总是最识相的。我方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他座下的童子过来,大概是地底也有些忙碌了。”

    “我忘记告诉你了。”谢必安将他推开了一点,说道:“三十三重天上新帝登基,巫族巫颂鎏苏自扶桑岛飞升而起,正音古佛在你离开四谛天后便承了劫数要在人间历尽九十九载,西海龙王愿意代替四谛兽撑起小无言天五百年,但是看那个样子,时间确实要无限延长的。”

    “我知道。”范无救垂眸,“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忙着操心了。”

    “我回来的时候,四谛天已经回复了往日平和,冥府的事情和天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各司其位,谁也不耽误谁。更何况,冥王大概是要登位了。”范无救看着谢必安的双眼,“你还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我只是没有想到……”谢必安急忙解释,将自己的无常印交给了范无救道:“冥王东陵还在天上的昊天湖内,过些日子就可以下来,我们还要做些准备才好。”

    范无救撇嘴,不满意的看着谢必安将衣裳拉上就走到一边打开了大门,冲着自己笑,“你不要再生气了。接下来总是要很忙的。”

    虽说冥府大小的迎宾和接待跟这些繁冗礼节的事物一直都是孟婆亲手打理操办的,可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只坐着看孟婆娘娘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而一点忙都不帮呢。

    只是还没有等他走出去,就见门外立着亮个身材欣长的火红色人影。

    一个是曼珠,一个是长歌。

    曼珠手中还拿着那盏被弱水老人击打的有了裂纹的曼珠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长歌则是坐在阳光十足的廊下,宝贝一样的将手中的凤凰蛋又举高了一点,一手始终都点燃着一盏真火在丹下面烤着,时不时的还会翻上一个面。

    见他们两个出来,曼珠登时上前跑了两步,一下子就抓住了范无救的衣袖,“沙华到底去了哪里!”

    “沙华?”谢必安疑惑道,“我方才见过他,他说他去找阿赦有些事情要说。怎么,他没有去找你?”

    这可是奇了怪了。

    曼珠沙华凡是能见到的日子里面总是形影不离的,不论哪一次,只要千年的时间一到,他们恢复了意识第一件事情便是在曼珠海相见。

    可这一次……沙华却是根本没有见曼珠的打算?

    曼珠急的眼眶通红,他伸手焦躁的摸了一把眼睛,愤怒道:“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将范无救关在灯里想要等着他自己参透了再放他出来,可前有沙华后有弱水,硬是把我的灯给打碎了!”

    “沙华到底是去哪了!”曼珠原地打转,“好容易乱和的诅咒得解,封印不再,我们可以不必再生离……他、他……”

    “你不妨去佛陀海等着他。”范无救挑了挑眉,心想沙华说曼珠会哭居然是真的,“他让我保住他已经回来的秘密,大概是有什么惊喜要告诉你。”

    “什么惊喜。”曼珠不爽的撇嘴,脚步却是一转,朝着范无救说的地方走了过去,目标正是佛陀海。

    ☆、第42章 团圆

    “你这么骗他又有什么好处?”长歌指尖跃动着的火焰没有停歇,只是静静的屈膝坐在一边的回廊上面轻声说着。

    “阿赦没有骗他呀。”谢必安眨了一下眼睛,样子略显调皮灵动,“本来是我拜托沙华想要他瞒着阿赦我已经无恙的消息,虽然他走漏了嘴,但是他确实是在藏经阁准备了惊喜给曼珠。”

    长歌一愣,默默的又低下了头,“这样。”

    “这个是溪城的蛋。”长歌怀中抱着的正是一个金光闪闪,上面像是有无数花纹在不停的繁衍变迁的蛋,若是他没有说那个就是溪城的蛋,怕是不认识的人就要当它是一个精美至极的装饰物了。

    谢必安仔细的看了两眼,发现这颗蛋和当年在那两位八翎的凤凰身下捡到的溪城蛋壳的碎片有很大的不同。

    溪城最初的那个蛋壳整个都灰扑扑的,而且上面四种颜色混杂在一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纯血的凤凰蛋。

    现在这颗……却让人觉得大概没有一个凤凰的蛋能比现在还要漂亮了。

    “这颗才应该是纯血的凰王该有的蛋身。”长歌语带骄傲,眼神之中全都是溢于言表的喜悦,“当年我因为溪城出生时带动三界的业火将他带到了道南天,可道南天上上下下成千上万的凤凰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溪城的身份。现在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不好了。”

    “你将它带来,可否是因为你不知道要怎么将它孵化?”谢必安仔细想了想,将那个像是闪烁着光滑的凤凰蛋又交给长歌,随后看了一眼范无救,斟酌着说道:“古言道凤凰出生没有梧桐枝与佛骨便不能成活,但那些是针对普通的凤凰而言。”

    “你身为凤王,是经由梧桐神树天生天养而出的纯血,整个道南天都再也找不到第二只比你血统还要浓郁的凤凰,但是溪城不同。”谢必安一字一句的斟酌着,看着长歌也逐渐变得严肃的脸,“溪城无法涅槃,但是他却已经死过一次。靠着祖先的荫庇他得以重生……可出生的方式却是要靠着你自己去摸索的。”

    长歌闻言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轻声道:“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清楚了。”

    他的之间还有着两簇正在燃烧着的火光,正在孜孜不倦的温暖着金光闪闪的蛋,“我总是下意识的觉得溪城很冷,忍不住就要多用些火温暖着他。”

    “这就是了。”谢必安笑眯眯的,“我听闻你出生的时候,九只金乌齐聚道南天的梧桐神树之上歇息才聚齐了让你出生的温度,溪城既然是凰王,恐怕需要的温度和你当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长歌点了点头,长衫轻轻扫过,“多谢神君。”

    “你这一次,是要回道南天吗?”长歌转身打算离去前,谢必安上前了一步道。

    他是记得长歌封闭道南天时有多么的决绝,几乎是要让道南天内还生存着的凤凰一族自生自灭。

    整整一天之地没有一个掌权的王,就像是冥府没有冥王,天上没有天帝一样,很多事情都无从着手。

    “对。”长歌回头应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个漂亮的阴影,他的视线专注的看着怀中的蛋,“万年前我为了凰王溪城封闭道南天只身一人前往四谛天充作吉祥物,在菩提树下一待就是万年,万年后我为了他再重新开启道南天的大门。凤凰一族上上下下谁若不服,只管离开就是。”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傲然就像是空中最闪耀的晨星一样发着夺目不可直视的光亮,谢必安心下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颗舍利,“这颗舍利是我自己的……若是有需要,你拿去用着吧。”

    范无救静静的看着一字不发,直到长歌俯身还礼又离开了这里之后,才忍不住上前两步,“你对溪城是真的很好。”

    谢必安顿了一下,余光扫视了一下范无救看不出喜怒的侧脸,小心翼翼的道:“阿城毕竟是我养大的第一个孩子,总归是要不同一些。”

    眼看着范无救像是有些不爽,谢必安有一瞬间的慌乱,补救一样的忙道,“只是阿城以后毕竟是凰王,就算是为了冥府和道南天的关系,我也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再者,你、你若是……以后也算得上是阿城的长辈,他也是要反过来叫你兄长的。”谢必安支支吾吾的说了最后这么一段话,还没等他脸上的红晕下去,就看着身边的范无救眉眼逐渐的晕了开来,像是终于被哄开心了一样。

    范无救果然不再纠结于刚才的舍利子了,在他看来,那颗舍利倒不如不留。

    过往一切的不开心已经过去,他再追悔也是无能为力,倒不如把握住当下和以后,看着谢必安不让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为重。

    两人一路走回寝殿,范无救关上门,将室内的灯全部点亮,给谢必安沏了一杯茶,眯着眼睛道:“我听闻月下老人的宋商宫也快要大成了,他座下的红线童子也收人收的差不多,方才勾陈帝君言语之间也有让勾祭去那里呆上一段的心思。”

    “勾祭?”谢必安笑了一下,说道:“我想起来了,勾祭就是前些日子我们去勾状元鬼时的李家的那个女儿吧。”

    “对。”范无救轻声应了一声,把手中的茶杯又递给了谢必安。

    谢必安慢慢的品用,“当日咱们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殷修和孟卿二人身上,对其他的反而是少了些关注。”

    “那个孩子在生死簿中有一世为人的记载,却在二十五之后便去了普陀寺,成了第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僧,在人间活了整整九十九载,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福运了。”

    “她在人间修行了那么久,依然还是一个小霸王。”范无救用手沾了点茶杯里面的茶水在桌子上闲闲的画了些什么东西,“被勾陈帝君刚一带到冥府,就捉了弱水家的鸱吻要给我吃。”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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