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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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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禄星 作者:石头羊

    第19节

    明显无所谓冲继母来了这么一句,郑常山开口一说蒋芸也笑着点了点头,而等慈祥的老太太转头看向陈京墨后,神情略显动容的陈京墨也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接着态度相当正式的回答道,“夫人,谢谢,我没什么意见。”

    陈京墨这么说完,蒋芸什么话也没说只继续盯着他笑,老郑见状有些尴尬的瞪了眼自己的妻子,但乐呵呵的蒋芸却就是故意不搭理他。

    而等略显疑惑的陈先生下意识地望了眼身边的郑某人后,却被正在喝汤的某人阴阳怪气地笑着撇了一眼。

    郑常山:“还叫夫人啊。”

    陈京墨:“……”

    蒋芸:“是啊,小陈老是这么客气,阿姨心里真的好难过啊。”

    平时一直显得很随和文静的蒋阿姨这个时候也开始和自家倒霉儿子一样故意逗陈先生玩了,陈先生这种脸皮薄的没能顶住几秒,艰难地张了张嘴后只能红着耳朵来了一句妈。

    可他这边叫完,那边老郑又不开心了,哼哼了一声就充满暗示地看了陈京墨一眼,而被这一家子弄得十分不好意思的陈先生最后也只能认命的又来了一句。

    “爸。”

    “恩,中听,比某个人可是好多了。”

    一听陈京墨松口了,老郑立马挑挑眉地给陈京墨夹了筷清淡爽口的菌子,这么说着还不忘挤兑自己儿子一句,而被挤兑的这位倒是脸皮挺厚,只点点头显得相当赞同地回答道,“是呀,也不看看是谁骗回来的。”

    郑常山这么嘚瑟地说完,就被自家陈先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某个大变态赶紧讨好地笑了笑,就乖乖低下头吃饭不敢在爹妈胡说八道了。

    而这么一顿虽然算不上热闹却也不冷清的饭吃完后,蒋芸和老郑是照例在底下和他们喝茶说了会儿话就回房间早早的休息了。

    等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洗过澡的老郑刚换上睡衣,他便听到正在给自己整理床头柜上的书籍的妻子轻轻开口来了一句。

    “老郑,你觉得……常山和我们说实话了吗。”

    “……”

    脸上平淡的表情瞬间便沉了下来,老郑也没说话只继续把睡衣换好才转过身来,等走到蒋芸身边后他先是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接着在温暖的床头灯照射下这么淡淡地来了一句。

    “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会说真话就不得了了。”

    闻言的蒋芸露出了点迟疑的表情,虽然以她对郑常山的了解,她无比确定现在回来的这个就是郑常山,可是想到当初那场车祸背后的事情她就有些不寒而栗。

    而见她有些不安的样子,眼神深沉的老郑只将妻子的手握在散发着暖意的掌心,以一个丈夫的角度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压低声音开口道,“那个时候的那具尸首我不会认错的,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会认不出来吗……他和我们说死的那个不是他,这一点我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可是他是我的儿子,正是因为这点,我才清楚地知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也是他……他说谎了,但是我知道这个谎是他必须要对我们说的,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些是真的吧,像那个杨川市的孩子总不能是他为了骗我们随便找的……不过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打算怪他了,毕竟他能从鬼门关回来,本身就是对我们两最好的礼物了,是吧?”

    “恩……”

    心中的猜测在丈夫这里得到了印证,一直以来心底都有些不安的蒋芸也松了口气,她原本只以为自己是在胡思乱想,可奈何这件事本身破绽太多,以她和老郑的阅历又不可能看不出问题所在。

    只是想到确确实实死去的常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往后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蒋芸心里总有些隐秘的担忧,而老郑见状只叹了口气,接着意味深长地开口道,“父子亲人之间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坦白的,他有他的顾虑我们就不要再追问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不能告诉我父亲的事,我爸他就算是知道了,也懒得去揭穿我……唉,其实这么说起来,倒让我想起来件事了,还是常山他妈妈在的时候发生的呢……”

    老郑这话题跳跃性明显有点大,蒋芸闻言只无奈地看了眼这个心血来潮的小老头一眼,又忍不住略带好奇地望着他就等着他开口说,而情绪顿时来了的老郑一屁股坐在床上就把腿盘了起来,接着才兴致勃勃地开口道,“说起来都快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不还在乡下上班嘛,那种乡下的老庙多,听说拜一拜庙里的野菩萨,认个干亲对小孩的身体好,常山一两岁的时候他妈妈有次就带他去拜了,结果一走到庙门口人家就死活不让他妈妈进去……”

    “诶,这怎么回事呢?”

    顿时胃口都被吊起来了,蒋芸年轻时就一直在市里工作上班,但偶尔也会听说过这种只有流传在乡下老人间的故事,而见状的老郑只略带着些思索地皱了皱眉,半响压低着声音开口道,“我开始也是觉得可笑,但他妈妈后来和我说了好多遍我就给记住了,说是那看庙的老太太说,这个娃娃不能进去拜菩萨,这间小庙的野菩萨受不起他一拜,也认不了这么厉害的干亲,还说什么这是了不得的孩子,在古代那是要举旗造反自己改朝换代做皇帝……”

    “哎呀,那不得了,咱们家常山可比你要厉害多了。”

    听见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老郑见蒋芸乐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等老两口气氛轻松地又说了会儿话后,他们便打算一起把郑常山为什么能起死回生的这事给彻底埋在了心底,到死也不打算再提了。

    “往后咱们老两口就有两个儿子了是吧?”

    “什么两个……是三个。”

    “唉,真好,养老不愁啦。”

    “谁嫌你老啊,蒋老师年轻的时候是一朵小花苞,现在是朵美芍药,我能再看俩辈子。”

    “……老东西,不正经。”

    ……

    老两口在屋里的谈话郑常山和陈京墨都不知道,晚饭时轻松的气氛让陈京墨有了种前所未有的家庭归属感,所以难得的让他心情不错。

    而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这种明显不错的心情,蹬鼻子上脸的郑常山和他回了房间之后便什么也没做,先缠着陈先生上了自己的床扒了衣服就开始清缴双方的存货。

    现在的天气眼看着都快深秋了,一向冷血的郑常山的身上自然还是凉的渗人,滑腻的汗液落在手上的时候很有几分淫糜诡异的味道,陈京墨握着他结实的腰和跪在地毯上的他搂在一块的时候都觉得想把他的身体捂热有点难。

    “想来点东西助助兴吗,陈先生?”

    被操弄的眼睛和皮肉都泛着异样的红,不自觉地舔着自己嘴唇的郑常山贴着陈京墨的脸颊吻了吻他,说着又伸手将一个五彩斑斓的小匣子从边上的床头柜抽屉里拿了出来。

    见状的陈京墨显得有些疑惑地挑挑眉,显然没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而主动和他换了个更方便彼此身体交流的体位的郑常山只眯着眼睛用手指勾住那转轮拉了一圈,接着又将那小匣子随意地往地毯上扔了出去。

    “西洋镜的西洋景,那天无意中得到的,说起来算是中国最早的动态成像技术,当然,这也是风月场上比较常见的一种性道具,里头一面画着仕女扑蝶供喜欢女子的欢客们挑选心仪的姑娘,一面……画着男子欢好方便喜欢男子的客人们助兴赏玩。”

    郑常山的话音落下,小匣子里流光溢彩的幻影就涌了出来,因为这些内置的镜子其实是有让人产生幻觉的作用在的,所以等皱着眉陈京墨的看过去的时候,便看见在他们此刻不远处,一个浑身赤裸,不着片缕,被蒙着眼睛的男人正被一根红色的细绳子反捆着像是发情的狗一样的趴跪在地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出了那正是郑常山的模样,陈京墨面色极不自然地看着那些红绳子死死的勒在郑常山充血的乳尖,臀缝,大腿,脚踝等位置,只觉得原本便闷热的室内空气顿时更有些让人喘不上气来了。

    偏偏那幻觉之中的郑常山还在因为暗处抽来的细鞭子而发出隐忍却抑制不住的呻吟声,鞭子落下的痕迹烙在皮肉上的香艳样子都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而光是望着这虽然短暂,却和活春宫没什么区别的色情画面,向来洁身自好的陈先生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变得有些不规律了起来。

    “想这么对我吗……恩,陈先生?”

    钻在自己耳朵里那根冰凉的蛇信子一边做着孽一边还在挑逗他,眼睛顿时一暗的陈先生闻言只将郑常山的双腿用手臂分开些,接着将他压在自己的身底下才贴着他的耳朵声音低哑地来了一句。

    “哪天你又不听话了,我再这么对你。”

    “是吗,那请问一下,您是准备穿着衣服打还是脱了衣服打?”

    “我穿着,你脱光,我用你的唐刀贴着这里狠狠地打。”

    这般说着,难得有些有些下流意味地拍了下郑常山腰部以下的那块地方,陈先生这样的正经人板着脸一脸特别纯洁的调戏人的模样让没绷住的郑常山直接就大笑了起来。

    而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西洋镜这不经意留下的这个小玩意儿,这晚间的一番缠绵倒是确实添了些不一样的味道,等他们意犹未尽的终于想结束的时候,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午夜十二点了。

    而从浴室冲完澡走出来的郑常山见一身睡衣的陈先生正在给郑小山打电话,倒也没有去打断他,只走到他的边上凑过去就似笑非笑地听了起来。

    陈京墨:“玩的开心吗。”

    郑小山:“开心嘿嘿,特别开心~可以大家一起搭帐篷还可以烧烤!早知道京墨哥你应该和我一起出来玩的,干嘛一定要过去把郑常山那个老在外面不回来的坏蛋找回来嘛……”

    闻言坐在边上的坏蛋郑常山立马就挑了挑眉,继续保持着通话的陈先生只表情含笑地看了他一眼,半响才一本正经的回了一句。

    陈京墨:“我怕他在外面吓到人。”

    郑小山:“那倒是,他是挺吓人的。”

    郑常山:“……”

    莫名其妙地就被倒霉弟弟和自家陈先生一块嫌弃了起来,自觉受到了全家人冷落的郑先生伤心欲绝地捂着脸就干脆往床上一倒不去听了。

    而知道这厚脸皮的家伙压根不会往心里去,却还是拿手拍了拍他的腿的陈先生刚要再和那头的郑小山再说几句,郑常山这神经病却忽然一伸手把电话拿了过来,等拿到手机后,挑着眉一脸诡异的郑常山便冲着电话里的郑小山同学拖长声音开口来了一句。

    郑常山:“哟。”

    郑小山:“……哥,原来你……你在啊。qaq”

    郑常山:“还健在呢,开心吗。”

    郑小山:“开……开心qaq”

    眼看着他这神经病快吓坏郑小山了,无奈的陈京墨只能把手机拿过来又嘱咐他赶紧睡觉去,而嬉皮笑脸的郑某人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一看上去就是不可能早点睡的,所以在给各自点了只烟后,今晚精神头意外都很好的两人便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一边吹风一边说话。

    “驭兽官是你故意放走的是吗?”

    “这种无用的忠诚,我当然是随口说着玩玩的,我可不想要。”

    “也对。”

    “难得见你没有反驳我啊。”

    “丢回去探探底也无妨,僧苦练始终在暗处,你总要小心。”

    下意识地还是提醒了郑常山一句,虽然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狂傲,但是陈京墨却总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那天在拍卖会收尾时,他因为要拿走简华也和僧苦练手下的梨园生发生过一番冲突,尽管那些人对他暂时不存在什么威胁,但是想到某件和郑常山,甚至是巨门都息息相关的事情陈京墨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见他望着头顶的那片黯淡的星空不语,抽着烟的郑常山便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陈京墨闻言只沉默的看了眼那北斗星府的所在,半响才若有所思地道,“贪狼,你受封星官的生辰快到了吧。”

    “诶,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不然你的唐刀是怎么来的。”

    “是啊,我都快忘了咱俩是一起长大的了。”

    见郑常山这懒散的样子,顿觉无奈的陈京墨也叹了口气,在不自觉将手指落在郑常山的残缺,泛着灰白色的眼睛上后,他深深的望着面前的郑常山,只轻轻地像是惊动天上的星辰一般的柔声开口道,“一颗星辰诞生之日,就是他一生最凶险虚弱的时候,我知道你从不需要我来保护,但是,别忘了前车之鉴,你如今要是有不测,伤心的可不止是我一个了,听见了没有。”

    第七十七章 认输

    “书记,这段时间的配合调查实在是辛苦了,针对您和夫人名誉方面所造成的影响,我们真心倍感抱歉……”

    省政府办公室内,省政府专门负责调查这次事件的专员正坐在老郑的面前语带歉意地说着话,坐在一边沙发上的老郑若有所思地听着,在听他似乎在认真的和自己作检讨后也停下了低头翻看着文件的动作,只抬眼略显无奈地开口道,“无妨,你们也是按流程来的,配合上面的调查本来就是我身为党内工作人员必须做的,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我也不想给大家造成工作负担……那个犯人处理的问题尽快在党内通报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

    “是是是,谢谢书记的理解,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老郑的口气听上去虽然公式化,但在这位工作人员看来已经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了,毕竟这事关一个人最重要的仕途,堂堂的书记能在被他们折腾那么久之后还保持着这样的风度已经是少见了。

    只不过这次这件事也怪那姓钱的蛀虫为人险恶,硬是拿着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伪造的相当逼真假账本往一向为人刚正的郑骏书记头上泼脏水,要不是郑书记自己最后从特殊途径找出了证据自证青白,这事还真没能这么快就解决。

    如今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今天亲自登门道歉的这位调查部门领导也不敢多打扰书记工作,只礼貌地道了个别就打算走了,而点点头同意下来的老郑也在站起身后冲门口来了一句。

    “常山,进来送刘主任下去。”

    “好的,书记。”

    应声推开门的男人年纪尚轻,三十左右的样子显得高瘦英俊,一身灰色的正装外套衬得身材挺拔,双腿修长,他半长的额发全数被梳到了脑袋后面,所以只露出了高挺的鼻梁和那张眉目深刻的脸。

    似乎是因为本身视力障碍的问题,他的鼻子上还架着副调整光线的细框眼镜,衬着这张面颊骨泛白的脸便显得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禽兽之气。

    而那位之前没看见郑常山,也没听说郑骏书记最近换了新秘书的调查人员只略显惊讶地看了老郑一眼,见老郑并没有打算解释这个,也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全数咽了下去,又跟着这位在体制内算的上相当年轻的秘书一起下楼了。

    “您平时怎么称呼啊?”

    一出楼梯口便显得十分热络的递了包烟给郑常山,从前也是在政府部门里混过的郑常山见状只缓缓勾起嘴角接过那包烟取出一根夹在自己的名片夹里,又从名片夹里抽了张自己的名片塞进那包烟中慢慢的递了回去。

    “哟,姓郑,这是和书记一个姓呢……常山,唔,郑秘书好名字啊。”

    意味深长地笑着撇了面前的郑常山一眼,这在省政府工作的刘主任只知道老郑死过一个儿子,却不清楚其他具体的信息。

    所以一看郑常山也姓郑,出于对官场某些老干部的了解程度,这位刘主任只猜测是老郑年轻时风流之后在外头还留着个儿子之类的,如今是认回来带到身边了。

    而郑常山见这人精一副什么都清楚的眼神,也没有故意端着书记家公子的架子,把皮质名片夹给放回长裤裤兜里又眯着眼睛压低声音开口道,“刘主任见笑了,我也是刚参加工作,如今可还什么都不懂呢,这次这件事麻烦您跑前跑后了,书记心里记挂着您的好,往后我还请您多多帮忙呢。”

    “唉,那怎么敢当,我看郑秘书可是个可造之材,往后一定能好好帮着书记在这事业上更进一步……”

    这三言两语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已经显得相当融洽了,刘主任自己本身就是负责这块的,自然不能和有些没有操守的干部那样花天酒地太过招摇,只在临走时强调了好几次说下次一定要请郑秘书亲自上家里喝酒,充分彰显了党内干部人员的清廉和热情。

    而再等郑常山再踱着步慢吞吞走回楼上的时候,他的上衣口袋里已经装着有关这次老郑调查事件的部分未公开信息了。

    “人送走了吗。

    推门进了他爹的办公室,站在窗口明显等了他一会儿老郑先是转头看了他这人模狗样的打扮一眼,接着便眼神微妙地皱起了眉。

    “送走了。”

    一回自己爹面前就又变回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欠揍嘴脸,把本来就是要给老郑的东西都放在桌上后,郑常山缓步走到了正望着外头那片绿荫的老郑的旁边和他随意地唠起嗑来了。

    “好好的一块搞政治的料,偏要自己想不开,你让我说你些什么好。”

    “人各有志,您就别难为我了。”

    “你的志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啊!”

    “都在您儿婿的身上呢,您没看见啊。”

    “哼,没出息。”

    一听见这王八蛋又开始和自己胡说八道了,从某种程度上已经习惯了他这德行的老郑也懒得和他太过计较了。

    毕竟这次这事也多亏了郑常山和陈京墨一起在他旁边一路帮着忙,要不是那些关键性的证据都被这两个小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找了出来,光老郑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分身乏术的。

    只不过从前一直没怎么来得及正视这小子的工作能力,亲自让他给自己当了几天秘书之后就连老郑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点能耐,是块好材料,可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就只知道跟着陈京墨那小子的屁股后头跑了,让他现在抛开这段感情来一门心思的从政也不可能的。

    再加上陈京墨那小子也就面子上看着像是个斯文人,其实眼黑心黑,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所以真要是他现在出来棒打鸳鸯,这两人指不定给他闹出什么事端来。

    想通了这点,似乎自己要把唯一的儿子送给别人当牛做马的事就已经成定局了,只把原本还想给自己留个接班的老郑给郁闷的够呛。

    “这次回那边去几天回来啊,记得每天给你妈打电话。”

    “不用多久,很快就回来。”

    显得极为懒散地这般回答了一句,原本就是过来临时帮几天忙,明天就要和陈京墨一起回杨川市的郑常山这般说着还作怪一般的和他爹煞有阵势地保证了一下。

    见状的老郑自然是没搭理他这人来疯的样儿,只和他随便聊了几句父子二人就继续工作了。

    一天后,郑常山便和陈京墨顺利返回杨川市,下飞机之后的陈先生第一时间就在机场门口看见了林桥和郑小山,而几乎是蹦跳着就扑到了陈京墨面前的郑小山在完美地无视他站在边上的亲哥后,嘴里立刻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啊啊啊你可回来了,京墨哥我好想你嘿嘿~”

    阴阳怪气的勾着嘴角的郑常山见状和郑小山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小兔崽子对视了一眼,郑小山同学嘿嘿一笑就躲到陈先生后面冲他做鬼脸了。

    而跟着迎上来的林桥见这情形刚要幸灾乐祸地跟着偷笑,却立刻被某个神情诡异的大变态给盯上了。

    林桥:“你要……干嘛。”

    郑常山:“林秘书,你想我了吗。”

    林桥:“……”

    在后头抬手扯了扯他脑袋后面的小揪,面无表情的陈先生眼看着郑常山歪着脑袋笑着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被极端控制欲支配的心已经开始泛起不悦的小火苗了。

    而见状一脸菜色的林桥自然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降低为零,把老板一家都给送回去之后就飞一般的跑了。

    等回了家中,本身也是刚露营回来的郑小山就拖着陈京墨去楼上帮他补习功课去了,而站在楼下被嫌弃了一把文盲的郑常山眼看着郑小山和自己陈先生的影子都不见了,这才抬起自己正在轻微痉挛的手掌看了一眼。

    “这可不妙啊……”

    自言自语着扯了扯泛白的嘴角,连外套都没脱就往沙发上一趟的郑常山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和他关系最亲密不过的陈京墨也没能察觉他一路回来的异常,完完全全地被他所展现出来的这种完全正常的状态给骗了过去。

    可是也只有他自己或许才明白,伴随着贪狼星生辰的到来,他的神力真的如陈京墨之前所隐约猜测的那样已经在转至微弱了。

    “法华山上的问题就暂时延后吧,既然禄存他们说巨门曾经出现在那里,欧阳清光的确在法华山的白银寺里面做过某方面的投资,那肯定和这件事脱不了什么干系……而且你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绝对不要骗我,贪狼。”

    “没有,我很好。”

    几天前的那场对话仿佛还在耳边,想起自己说的那些逞强又愚蠢的话郑常山就眯起眼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懒得嘲弄自己了,而在将自己几乎没什么力量的手掌抬起来看了看后,他带着点若有所思地难得在心里想道。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杀了我,简直轻而易举。

    这样的想法来的很突然,郑常山除却童年时曾被巨门所折磨这一生都再未有过败绩,因为极度好胜遗留下来后的偏执和自负,也因为厌恶表现自己的软弱,所以即使面对他深爱的陈京墨,他也不想以这种病态的,不堪一击的面目示人。

    毕竟……在笼子里像是狗一样的遭遇,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些有的没的,一向精力旺盛的郑常山就这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等陈先生下楼发现他这样又略显无奈地把他给抱回了楼上后,在极端的寒意和黑暗中已经很久没有有过自己的梦境的郑常山就这样很忽然的做了个梦。

    梦里他被一个人在不断落下雷电的大雨中杀死,他千年的神魂被打到魂飞魄散,在廉贞的面前就这样彻底陨落。

    而杀死他的那个人从头到尾只用阴冷且嘲讽的眼睛在高处死死地看着他,一直到将他烂肉一般的尸体的肋骨都全数踩碎后,他才带着一脸胜利者的笑意地轻轻开口道,“贪狼星,这次……总该是你认输了吧?”

    ……

    “司天,你确定还有两天,杀死贪狼星最好的时间就要来了?”

    站在自己私宅内的海棠花树下抚弄着一串佛珠,一身半僧半俗打扮的僧苦练若有所思地这般开口问了一句,他身后的那个带着单片眼镜,模样生的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闻言也立刻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

    “的确,按入秋以来的星象来说,贪狼星府的生死大劫就在这几天了,廉贞星原本在他左侧,是为守卫贪狼的夫妻宫一说,可是因为廉贞陨落已久,贪狼沦为孤星左右无所依靠,一旦生辰之日到来就不堪一击,而只要按我们的计划所说除了这贪狼星,巨门星从前被贪狼星遮蔽的光芒就能再次升起……”

    预想中的计划和这个时机来的非常巧妙,僧苦练闻言只笑了笑转头示意司天鉴继续下去查看便放他走了,等司天鉴离去的影子都不见了,他这才侧过头望着靠坐在海棠花树后面的似笑非笑的巨门压低声音道,“都听见了?心中可还满意啊,巨门阁下。”

    “……还算你有些本事,不过你怎么确定贪狼到时候一定会中招呢?”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贪狼是这世上最冷酷的人,却也是这世上最脆弱的人,他的冷酷和他的脆弱毫无矛盾,只要稍加利用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脆弱,就连他的挚爱廉贞都触不到他心底最后的这点地方,可偏执地只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保护别人的人才是最傻的,这世上的事情又怎么会总是如他的意呢……”

    “哼,又开始了,真期待你早日见到那位你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的贪狼啊……”

    显得相当厌恶的扯了扯嘴角,巨门星打从刚刚一直就在边上偷听着,当听到巨门被贪狼所遮蔽的光芒能再次升起时他的心间不可否认地就升起了一层狂喜。

    毕竟在他的眼里,任何的金钱财富都抵不上报复贪狼星,将贪狼星和廉贞狠狠踩在脚底下的快感。

    可是眼看着僧苦练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和他念叨着贪狼如何如何。他这心里总有些不太对劲,而亲眼看见他这幅被权势冲晕了头脑,却还是记得吃自己醋的蠢样子,僧苦练忍不住促狭的笑了笑,难得的也没有去言语嘲讽他几句,只转身就说要回楼上换衣服,看样子是要准备出门去了。

    “又要装模作样的上山吃斋礼佛了?你不是早就不是和尚了吗?这世上还有随随便便杀人的和尚?”

    一见他这般举动,这段时间几乎和他形影不离的巨门就冷笑着来了一句,要不是之前早就对僧苦练的为人有所了解,又亲眼看到他将那好不容易逃回来以示忠诚的驭兽官掐死,他还真以为这动不动就上法华山那座他从来没去过的破庙拜佛的苦练大师是位积德行善的真高僧了呢。

    “我拜的是我心中的佛,你又怎么会懂呢。”

    头也不回的这般回了一句,僧苦练的声音里带着点异样的笑意,似乎是在笑巨门痴傻愚钝又像是在笑着其他什么别的东西。

    而一直到他走了,懒得去理这怪人巨门也负手站在海棠花树下出了会儿神,许久他才抬头望着满树的繁花相当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贪狼星,这次……总该是你认输了吧?”

    第七十八章 舌头

    “京墨哥,你跟着我再来一遍啊,你都这么厉害了怎么连首歌都学不会呢……”

    略显头疼地撑着下巴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一本正经地看着面前的陈京墨,郑小山名义上虽然是让陈京墨上来给他来补习作业了,其实他们俩暗戳戳的背着郑常山却是另有一番谋划。

    毕竟要不是陈京墨和他提,他还真不知道自家大哥原来快过生日了,以前他们两一块过的时候这个坏家伙都没有和他提起过生日这种东西,他模模糊糊的印象里虽然记得好像不是最近,但既然陈京墨都说是了,一直觉得自己记性不太好的郑小山也没敢质疑。

    只不过这全家人一起过个生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陈京墨居然连最简单的生日快乐歌都不会唱这倒有些让小山同学大跌眼镜了。

    而闻言皱起眉翻开了一下自己手上划着各种重点的五线谱,一身棉质家居服,因为在家里所以连眼镜都没带的陈先生先是沉默的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我唱的真的有这么不好么。”

    “还好,就是听不出来是生日快乐歌哈哈。”

    其实不太想打击陈京墨,但是看他居然还没有认清现实,郑小山也只能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脸色不太自然的陈先生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自觉在这种事上没做好所以显得很是惭愧。

    而见状的小山同学只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把放在脚边翻了一半的语文书抬脚踢开些,接着才抬起头一脸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

    郑小山:“京墨哥你就放心吧,我哥他才不会因为你五音不全就始乱终弃的,他都人老珠黄了,有你这样的一表人才不嫌弃他,他就应该乖乖就范了……”

    陈京墨:“……”

    这个语文表达能力在作为家长的陈先生听来实在是有些伤耳朵,把掉在地上语文书给强行塞回郑小山手里又让他把第三十八页的课后成语给抄了二十遍后,陈先生也不顾苦苦乞求的郑小山就下了楼。

    等走到楼下客厅的时候,陈京墨却发现刚刚还显得精神奕奕的郑常山居然一反常态的在沙发上睡着了。

    几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家伙难安静无声的睡脸的陈先生过了半响忽然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指尖落在郑常山的脖颈的几寸之外,蜷在沙发上睡着了的男人却一点知觉都没有,看他困得连明显眼皮都睁不开了的样子,这从他一向警惕的个人习惯来说这肯定是不对劲的。

    而联系到这位郑先生长久以来都不太老实的本性,已经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陈京墨也没有惊动他,只把手搂着他的脊背和腰又把他给稳稳地抱回楼上去睡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郑常山这一觉却睡得很沉,陈京墨给郑小山准备晚饭的时候他还是没任何动静,陈京墨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生辰之日的神魂虚弱才造成的这种身体异常。

    可是等他发现快到晚上九点的时候郑常山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时,饶是一向淡定的陈京墨也有些慌了。

    “常山……常山!你怎么了?”

    连声呼唤了着郑常山的名字,陈京墨见他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的样子,后背都开始泛起了一层让他都忍不住毛骨悚然的寒凉。

    而以手指狠掐他人中确认他真的已经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陷入了深度昏迷后,脸色阴沉的陈京墨当下也急了,刚想直接站起来打电话让林桥把贾方找来,可是等他想清楚这明显并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造成的昏迷后,他堪堪要站起来的动作又僵持住了。

    “这个混蛋……”

    声音带着点颤抖的弯腰将浑身冰冷,声息微弱的郑常山轻轻抱了起来,从他放在兜里摸出手机上大概猜测了一番,脸色都有些阴沉的陈京墨又准确找到了一个备注为10086的号码。

    而尽管知道现在救人最重要却还是忍不住表情有些微妙的陈京墨想了想还是干脆的把这个电话拨了过去。

    在稍等了几秒后,传说中的10086果然接了,可那声音听得温和秀气的年轻男人一张嘴就是——

    禄存:“贪狼大人,您有何事啊?我和武曲正吃火锅呢,你吃晚饭了吗?”

    陈京墨:“禄存?”

    禄存:“咦?咦咦咦?”

    陈京墨:“我是廉贞,你现在方便帮我把岁星给我找来吗,贪狼他很不对劲,我有事要找他问个清楚——”

    禄存:“啊啊啊!!!廉贞君!!廉贞君是你吗!!!你在给我打电话!!!啊啊啊武曲你知道吗廉贞君给我打电话了!!!对!!是廉贞君!!!!!!!什么哪个廉贞君!!就是我的偶像廉贞君啊!!就是他!!!真的是他!!!!”

    陈京墨:“……”

    禄存:“咳咳……对不起廉贞君……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_(:3)∠)_”

    陈京墨:“……”

    一时情绪激动的禄存虽然给陈京墨的第一印象就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在具体行动力上还是很可靠的,大半夜的从神界到人间其实并不方便,但是一把年纪睡得也早的老岁星还是没一会儿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仔细算起来也有千年没见了,和陈京墨算是旧识的老岁星借了具普通的拾荒老人的躯壳走进陈京墨家家门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个显得脏兮兮的蛇皮袋,而也没那么多讲究的陈京墨倒是也没注意这些,和他匆忙打过招呼后又把他带到了依旧没有任何苏醒迹象的郑常山身边。

    “他到底怎么了。”

    “唔……照理来说不至于这样,可看现在这个迹象,贪狼星的星象着实有些凶险啊……他前几天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症状吗?”

    “他和我说……他什么事都没有。”

    口气很差地这般来了一句,要是郑常山这会儿还清醒着,估计又得被他们家气的要动手的廉贞君罚着头顶榴莲跪搓衣板了。

    而见状顿时也有些无奈的老岁星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等站直身体后才冲面前显得心事重重的陈京墨缓缓开口道,“廉贞君不要动怒啊,贪狼星也是关心则乱,神魂不稳所带来的问题,您尚未完全归位肯定是记不太清楚了……他现在这样应该只是睡着了,不出意外明天早上就醒了,只是这神魂不稳会伴着剧烈的疼痛,贪狼星嘴上说没事,但那种能让有些星官们直接就此陨落的痛苦又岂是几句话可以形容的呢……我只听说越是命格凶险的星辰,遭遇这诞生之日的时候便愈发痛苦,那附在皮肉里的痛痒会让很多星官忍不住用利器砍断自己的手脚……”

    “有没有什么办法,哪怕只是片刻,能减轻些他的痛苦也好。”

    猛地打断了老岁星详细到让他背后生寒的恐怖形容,就算是对这些东西再一无所知,到这个时候陈京墨也该猜到为什么郑常山一直不和自己说任何有关他身体上的异常了。

    “本是注定的劫难,又怎么会有迂回的办法呢。”

    闻言摇头叹息了一句,见陈京墨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疼惜和折磨,知晓他们之间情深意重的老岁星倒是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不过半响老岁星还是在思索了后开口道,“我总觉得贪狼星如今这情形和正常的情况有点不同,廉贞君若是有心,不妨往那禄星司的方向查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故意陷害贪狼星……”

    说到这儿,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老岁星抬起头看了眼面前若有所思的陈京墨,见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明显已经有了些想法的样子,心里一时间也有些不安起来。

    “不过此事我看还是要等贪狼星醒过来你们再仔细商议比较好,您如今尚未归位,和那僧苦练直接冲突可不是明智之举。”

    “多谢,我明白了。”

    放低声音地冲岁星点了点头,陈京墨的脸上平淡且柔和,倒让岁星有些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

    而等老岁星走后,重新回到郑常山身边站着的陈京墨只静静地看了会儿这个又一次什么也不说就瞒着自己,就连一丝痛苦都不愿意和自己倾诉的笨蛋,半响却是抬起冰凉的手掌摸了摸他颌上的眼睑。

    ……

    “张衡,一切可还顺利啊?”

    缓步走到司天鉴的身边,负手站立着的西洋镜看他拿着个怪模怪样的八卦盘坐在星空之下,只闭着眼睛若有所思地冲着上方便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闻言的司天鉴只面无表情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待沉默了片刻后这个儒雅的男子缓缓张开眼睛又以一副略显疲惫的样子轻轻开口道,“逆天改命的事情,做了可真是损阴德啊,若不是苦练大师硬是要我这样做……那贪狼星也怪可怜的……”

    “你这话从何说起!你难不成还动了恻隐之心吗?那贪狼星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他——”

    “那巨门又算是什么好东西呢……西洋镜,薛朝凝落到那样的下场根本怨不得别人,不过都是因果而已。”

    面无表情地这般故意开口刺了一句,司天鉴看模样长得斯文谦和,但那双仿佛看透了天机的眼睛落到你身上时你就觉得自己被他看透了一般讽刺。

    而被他这么一说,西洋镜也露出了些怔楞的神情,半响他才冷冷一笑,又垂眸望向坐着的司天鉴恶狠狠地开口道,“念在我们是老交情的份上,你劝你最好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驭兽官只是假意投诚都被当做废物彻底处置了,你要是有一点背叛之心绝对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后天就是关键所在,你最好老师的呆在这儿完成你的任务,僧苦练说了,你能让贪狼星多痛苦,就要让他多痛苦,直到他粉身碎骨的彻底死了,这才是你应该的报答他的……听见了没有?”

    手指因为西洋镜的话而轻微地颤抖了几下,将视线落在星盘上贪狼星不断闪烁却依旧保持着一点微弱光亮的凄惨样子,到底还有一丝底线的司天鉴便觉得内心一阵难熬与不忍,而半响他还是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接着以微弱的叹息缓缓缓回道,“是……都听见了。”

    ……

    第二天一早,昏睡了一夜的郑常山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他的脸色难看的吓人,病态的脸上全无血色,灰白色的眼珠子陷在他的眼眶里带着浓重的血丝。

    等他略显迟疑的用手撑着缓缓爬起来的时候,他一抬眼便在昏暗的房间里眼看着明显刚洗过澡的陈京墨从浴室里正走出来。

    “要洗澡吗?”

    没有带眼镜的陈先生看上去清纯的像个随便走在街上偶遇都会吸引人主动要电话号码的学生仔,不太明亮的室内光线内一时间郑常山也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而作为一个向来不老实也不怎么要脸的家伙,不自觉勾起点神经质笑容的郑常山只把自己散乱的长发都揉了揉,又像是条懒洋洋的蟒蛇一样蹭到走到床边坐下擦头发的陈先生的身上。

    “贪狼,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无表情地看也不看他便来了一句,陈京墨板着脸的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沉,听上去就不像是一句随口问问的话的样子,而闻言尚不知已经被彻底看穿的郑常山只趴在他身后眯了眯眼睛,半响才含笑着挪开自己的身体又拉长声音回答道,“是我昨天那样吓到你了吗?你想太多了,我没事的,不信你可以试试啊……”

    “……不用了,你快去洗澡吧。”

    沉默了半响还是冷淡地拒绝了郑常山,见状的郑常山只诡异的笑了笑松开他的手又站起身显得没骨头似的地走向了一边的浴室。

    等他走进去又轻轻地落上锁之后,坐在床上的陈京墨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浴室的门,一直到他听到里面开始响起显得相当正常的水声后,他才忽然站了起来又缓步走到了门的边上又抬手将那扇门狠狠地从外头砸了开来。

    巨大的破门声并没有惊动浴室里的郑常山,事实上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洗手池上,姿态看上去异常的镇定,而如果忽略他此刻正在不断往下淌着血的的手腕和掉落在地上的刮胡刀,脸色惨白的陈京墨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到了。

    “对不起……又说谎骗你了。”

    不自觉的扯了扯泛白的嘴角,眼眶血红坐在洗手台上的郑常山神情懒散地靠在浴室的镜子上,被他用刀片划得全是伤痕的手臂就那么袒露在外头。

    而打从进来就脸色相当难看的陈京墨只迅速地将挂在一边的浴巾包裹住郑常山还在淌血的手臂,见他痉挛着咬紧牙齿却还是努力和自己嬉皮笑脸的样子,打从昨晚就一直压抑着的痛苦也伴着一阵苦涩蔓延开来。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对你自己说。”

    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浑身上下有多疼痛的陈京墨这般一字一句地说着却并没有去靠近他,毕竟现在任何的皮肤接触都只是在增加他的痛苦,所以即使真的很想抱抱眼前的郑常山他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而郑常山见状显得阴阳怪气地笑了,在用手指尖点了点陈先生泛着红的眼眶后,其实已经有点神志不清的他把自己痛的骨骼都快碎裂的身体往后面挪了挪,接着便缓缓张开自己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又伸出了他的舌头。

    “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舌头很难看?”

    歪着头从镜子里打量自己的舌头,表情就显得很诡异的样子,郑常山这幅疯疯癫癫的模样让陈京墨半响没说话,许久他才放缓声音摇摇头道,“没有,很好看。”

    “你也学会开始说好听的话骗我了,陈先生……”

    低沉且扭曲地笑了起来,试图用这段谈话让自己对疼痛的注意力能够分散一些的郑常山这般说着猛地抬起头,将自己殷红的舌头落在嘴唇边舔了舔那些恐怖的血迹后,他才转了转灰白眼的眼睛望着面前的陈京墨压低着声音缓缓开口道,“上一次你问我是不是快到生辰之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我的舌头是不是很难看了……不过你一定觉得我又开始犯病了……有好多事,我真的是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你知道了,一定会为我伤心,可是我不告诉你,你也会伤心,我做什么都在让你伤心,这该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些疯话,陈京墨却越听心头越沉,只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郑常山也不打断他,而自言自语了几句的郑常山在用自己的额头抵着陈京墨的额头后,许久才眯起眼睛用一种怪异的声音轻轻开口道,“我上一次生辰的时候,你一定还记得……那时候我才刚从笼子里出来得到了几天自由,勉强可以四处走动,你悄悄到北斗宫来送了我那把唐刀,也不问我这个主人的意见,就硬是先给那个死物起了个煞有阵势的名字,司徒峰……可惜我那天我却一句话也没和你说,无礼阴沉的样子简直像个天生的哑巴,你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这生辰之日带来的痛苦实在让我太难受了,我的哭喊声会打扰到巨门星的休息,所以北斗宫的一个仕女为了让我能不发出声音,就用她的珍珠耳环扎在了我的舌头上,让我无法张开嘴说话……那是颗特别美的南海珍珠,圆溜溜的一颗勾住我的舌苔下面,我跪在地上哀求那个女人放过我,帮我取下来,可是她却怎么也不理睬我……而等我终于将这场劫难熬了过去又把那颗珍珠取下来的时候,我的舌头上面就有了个窟窿,无论是我喝水还是我想吃饭,我都感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漏下来了一样,真是有趣极了……”

    “贪狼……”

    心间的疼痛越来越深,一寸寸,一丝丝,几乎将陈京墨淹没的痛苦和悲哀折磨着他,他无法再去责怪面前这个人为什么要一次次的隐瞒他欺骗他,什么话都不肯和他说,只觉得硬逼着郑常山在他面前剥开最不想提及的丑陋的自己才是自私至极。

    而见他这幅怜惜且伤心地看着自己,终于感觉到那阵因星象不稳所带来的痛苦正在褪去郑常山只又一次低低的笑了起来,接着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接着闭上眼睛疲惫地回答道,“廉贞,我已经什么秘密都没有了,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即使我再丑陋,也别丢下我,好不好……”

    第七十九章 佛像

    僧苦练在清晨来临前又独自一个人去了趟法华山,巨门从不会陪他来这种地方,他也不会说连这种事都要硬逼着巨门来满足他。

    因为法华山在杨川市属于政府管辖的佛教文化地,所以明面上还是个普通人的僧苦练除了能向白银寺捐赠一些东西之外也不能做太多。

    白银寺的主持老师傅看见他的时候显得很恭敬,毕竟这位欧阳居士对他们寺庙一直帮助有加,这样的善心人士他自然是要客客气气地招待。

    而等进了白银寺后,照例在主殿一声不吭地对着那尊由他自己捐赠的金身佛像跪下念诵了一会儿佛经后,神情显得十分虔诚的僧苦练随着那老主持走到寺院外的海棠花树下站定才很突然地开了口。

    “最近进金身殿上香的香客多吗?”

    “不多不多,只不过这些日子连着几天来了个可怜的母亲,看上去是走投无路了一直跪在金佛前哭着乞求佛祖能救救她的女儿,她女儿听她的描述是得了绝症家里没钱医了,这位母亲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庙里的几个小徒弟几次想请她留下用一顿斋菜,她也不肯……”

    年迈的老主持这般说着,神情悲悯,双手合十脸上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了些同情之色,而僧苦练闻言不悲不喜地发了会儿呆,半响才眯起眼睛缓缓勾起嘴角道,“她既然都对佛祖乞求了,那就帮帮她吧,下次她再过来的时候记得帮我问问她的名字,她女儿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我来承担。”

    “哎呀,欧阳居士这真是……真是替那位施主多谢了。”

    情绪显得相当激动地连声开口,年迈的老主持尽管之前已经见过他这样默默出手过很多次了,却还是忍不住被他的这份乐善好施所打动。

    毕竟如今这个时代行善者大多希望让他人知晓,少有如欧阳清光这样的人才会这般,而闻言若有所思的僧苦练只低下头笑了笑,半响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地金身殿道,“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个污浊的凡人罢了,这都是佛祖帮的她,如果她要感谢,就让她多感谢感谢佛祖吧。”

    ……

    背脊,皮肉上和血管中那种犹如被严刑拷打过后的疼痛在清晨到来后第一抹阳光出现的时候终于逐渐褪去了。

    低着头的郑常山被陈京墨半扶着将脚落到了地上,等勉强站稳后走出那趟了一地血的浴室后,他不自觉地眯起灰白色的眼睛望了望窗外,又显得如平常的那般很是懒散地扯了扯嘴角。

    “星辰落下时,一切就会恢复如常,一到晚上就又是另一番新的折磨,巨门这次看来是找了个厉害的帮手在算计我,巴不得把我就这么活活整死……但这世上的事又怎么会什么都如他们的意呢……”

    这般说着,郑常山的神情便显得有些诡异阴沉,一向心思深沉的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回敬巨门的主意,看上去就好像方才在陈京墨面前表现出来的片刻的脆弱都像是别人的幻觉一般。

    而闻言的陈京墨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只沉默着单膝地跪在卧室的地毯上又想帮他把腿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而见状坐在床边上半身还光裸着的郑常山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才显得心情很不错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陈京墨明明没有看他却还是用余光一直留意着郑常山,而听到他这么问自己,郑常山倒也没怎么在意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暴露在外所带来的疼痛,只勾着惨白的嘴角轻轻道,“你真可爱,看见你就很开心。”

    “谢谢,你也是。”

    显得相当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句,陈先生的语气一点都不似郑常山那般轻浮挑逗,相反就像在说求婚致辞一样的严肃而诚恳。

    而不知道怎么就笑的更诡异的郑常山在配合着陈先生替他包扎的动作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臂后,接着便显得阴嗖嗖地喃喃道,“你说问题会出现法华山上吗?那间寺庙我曾经让武行生去查过,他说那只是间再正常不过的寺庙,在全国寺庙协会有注册,平时香火鼎盛,参拜的人也来往如常,听说还十分的灵验,而且从外头的建筑物结构物上来看也没有一丝异常……”

    “可你并不相信。”

    “是啊,这太奇怪了不是吗?僧苦练早就不是佛门弟子了,那间寺庙对他来说压根毫无价值,可他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在这上面一定有他的原因,而最有可能的就是——”

    “那尊黄金佛像。”

    淡淡地替郑常山补充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陈京墨说着将他身上的那些细密的伤口都包扎好,又缓缓地站直了身体,而用眼神示意郑常山把他布满了血痂的嘴唇张开些,陈先生只皱着眉抬着他的下巴就替他开始清理嘴唇上的咬伤。

    “那尊黄金佛像平时一般不对外开放,据说让少数香客进去时都隔着一段很长的黄金莲台,似乎就是不想让人太过靠近,而欧阳清光很多次出现在法华山上不出意外就是为了这尊佛像……”

    这般若有所思地说着,陈京墨也知道他和郑常山的想法从某种程度来说肯定是不谋而和的,不过见面前的郑常山表情意味不明地只盯着自己不说话,湿漉漉的舌尖却因为下意识的抵触躲避着他的触碰。

    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一眼的陈先生只稍稍停顿了一下,也不顾他的防备和躲避就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舌头尖,接着又像是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似的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继续自己清理伤口的动作。

    陈京墨:“还疼是吗。”

    郑常山:“嘶,不疼了。”

    陈京墨:“舌头真好看。”

    郑常山:“哦,谢谢。”

    陈京墨:“不仅是舌头,眼睛,嘴唇,头发也很不错。”

    郑常山:“……”

    陈京墨:“还有你每次在我背上乱抓的手,你不老实的时候缠在我腰上的腿,你受不了的时候叫我名字的声音,你身上的任何一块地方对于我来说都非常有吸引力,我甚至都找不到能取代你在我心中完美地位的东西。”

    郑常山:“……”

    完全和平时的作风不同的表白来的实在是太忽然了,郑常山表情怪异地瞪着陈京墨看了半天,一瞬间居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而陈京墨就趁他发愣的空隙帮他把嘴唇上的伤口都小心地处理干净了,等郑常山终于意识到自家陈先生似乎就这么十分自然地说出了一些很石破天惊的话。

    耳朵都因为自己刚刚那番荒唐话有些泛红的陈京墨已经扶了把床缓缓站了起来,先是拿了一边床头柜上的的金丝眼镜带好,又俯下身凑近郑常山的脸,态度镇定且从容地淡淡开口问了一句。

    “还有两个小时要出门,需要床上服务吗。”

    郑常山:“……”

    原本显得正经的谈话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味道,郑常山这还是头一次被陈京墨完全掌握了彼此之间性爱的节奏,那种平和的像是海水一般的感觉,所带给人的每一下压倒性的触碰和深入都像是一种心灵和肉体上的享受。

    他不自觉地和他交缠拥抱在一起,他的陈先生则在用温暖的嘴唇一点点舔吻着他的羞耻带,从腰窝到鼠蹊一点也没放过,这美妙的感觉不自觉让他的骨头都酥麻瘫软,只能像是被驯服的蛇类一般温顺的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任其索取。

    而在这种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中,借由陈京墨无声且温柔的动作,郑常山却清楚地能感觉到他在向自己倾诉着怎样的爱意。

    一直到他颤抖着感觉到自己被肏得大腿缝隙里泥泞一片,有什么滑腻滚烫的东西都开始滑下来后,照顾到他今天并不太适合的身体情况所以并没有实质性插入的陈京墨先是避开他还受着伤的手臂和小腿,又低头动情且珍惜地吻了下郑常山汗津津的额头。

    “好好在家休息,我出去一趟,中午之前回来。”

    “去哪儿。”

    哑着声音眯了眯眼睛,郑常山直觉陈京墨不是因为个人工作上的事才记者出门的,而果不其然,正在给自己套衬衫的陈先生只略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动作,接着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郑常山道,“去找欧阳清光。”

    “哦,怎么找?”

    “他会主动来见我的。”

    闻言顿时感兴趣的抬起了头,浑身上下一股糜烂之气的郑常山半靠在床上仰头望着面前的陈京墨,对于他引出那个僧苦练的方法明显显得相当好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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