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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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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禄星 作者:石头羊

    第17节

    第七十章 企鹅

    因为陈京墨这段时间要留在杨川市等待那场将会展出简华剑的拍卖会,所以这次禄星司去y市追查西洋镜下落的事便只能郑常山自己一个人去了。

    勾栏女薛朝凝因为本身触犯了多项破坏人间仕途的重罪已经被押往神界等待处理了,而郑常山为了不打草惊蛇,让西洋镜那边对自己多有提防,只让禄存他们将这件事暂且压下并没有泄露出去,而另一方面神界有关巨门的追查也有了新的线索。

    巨门自打逃出神界行踪并一直不明,禄存他们被郑常山恐吓了一番后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将散布在人间的眼线都找出来,又铁了心地要将那作恶多端的巨门星给再次抓回去。

    可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倒还真让几千年来没办过几次正经事的神界找到了一点重要的线索,而等上次那个被他奚落的够呛的武曲亲自来给郑常山送消息的时候,神经病一样的郑常山闲着无聊又开始拿脑子转不过弯的武曲寻开心了。

    郑常山:“哟,怎么今天是武曲君来找我啊?”

    武曲:“哼。”

    郑常山:“这消息是几天前的?如今巨门确定还在那里吗?”

    武曲:“哼哼。”

    郑常山:“诶,奇怪,怎么这儿还有头猪只会哼哼不理人呢?

    武曲:“喂!!你说谁是猪呢!!谁是猪啊!!!你的意思是我是猪是吗是吗!!!”

    郑常山:“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武曲:“……”

    被气的脸都绿了的武曲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都在咒骂贪狼星这个讨厌烦人不是个东西的王八蛋,而他的好友禄存见他又一次明显吃瘪着回来也没忍住,当下对着他这张苦巴巴的脸就小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武曲你又何苦呢,咱两还小的时候你明明特别崇拜贪狼星,每次我们这些星童在一块玩你也第一个抢着要做贪狼星,我当初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怎么现在成天就和他过不去呢……”

    “我……我之前哪会知道他会是个这么样的人呢!什么混世魔星!!什么凶神恶煞!!明明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我要是早知道!我一定早早的就和他过不去!!!啊啊啊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摆明了是对曾经的偶像见光死,因此才粉转黑的武曲星表现的相当理直气壮,一副恨不得把贪狼星这个烦人的家伙丢到粪坑里去的嫌弃表情怎么看怎么搞笑的要命。

    一听这话的禄存笑的更大声了,只觉得自家这个好友真是好逗的很,难怪贪狼星每次都要故意没事找事这么逗他玩。

    而这般想着,一向心思比较重,想的也比较多的禄存倒是将脸上的笑容收了些,接着摇摇头望了眼面前的武曲略显犹豫地开口道,“你也别这样啦,贪狼星的性格是奇怪些,但是人却是不错的,之前他对我们虽然很不客气,但是以他的身份又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些曾经仇视加害过他的神界中人客气呢,如今巨门星和僧苦练一起在下界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除了指望贪狼星和廉贞君我们也帮不了太多了……唉,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还能亲眼见见自己儿时曾经崇拜的贪狼星,我可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廉贞君呢……你还记得当初咱们一块玩的时候,我拿柳枝做简华的事吗,廉贞君本人一定是个潇洒俊逸的君子,我可做梦都想着见见他呢……”

    这般说着,明显是廉贞忠实小粉丝一枚的禄存便脸色通红地捧着脸做了一个向往的表情,而被他这少男怀春的模样雷的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武曲也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骂了句神经病。

    而正当天上的这两位年轻人倒是对自家老前辈的过往事迹议论纷纷,这边禄存口中潇洒俊逸的廉贞君正在一本正经的,显得相当接地气地给自家神经病收拾他那头因为长到耳朵下面所以显得乱糟糟的头发。

    坐在边上小沙发上的郑小山打从刚刚起就一直在乐呵地抱着腿吃薯片看电视,对面这两人再怎么黏糊在一块,已经习以为常的郑小山同学倒是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是当第三次撇到陈京墨不顾郑常山微弱的反抗开始帮他在脑袋上扎奇怪的小辫后,郑小山眼见自家变态大哥难得露出那种猫被拎出去洗澡的苦逼表情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没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哥这样可真像个女孩哈哈哈哈,京墨哥你干脆给他弄两个小辫子吧,一定特别好看,我们班好多女生都流行这种发型呢……”

    “喂,我亲爱的弟弟,你皮是不是痒了啊,痒就告诉哥哥好吗……哎哟疼……”

    刚刚还阴阳怪气地威胁人呢,转头就一声怪叫地捂着脑袋哀嚎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堆的确看上去是给小女孩用的发绳的陈京墨见状先是一愣,接着也忍不住显得有些心疼地替郑常山揉了揉头发。

    而趴着沙发上和条中了暑似的大蟒蛇一样躺着的郑常山在任由着自家陈先生给自己温柔地顺了半天毛后,也只能有气无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开口道,“老公,你就直说吧,你喜欢我什么发型,我马上就去弄保证让你满意……你可千万别再揪我头发了,我感觉我都快秃了……”

    陈京墨:“……”

    边上的郑小山同学笑的实在太大声了,把一向脸皮薄的陈京墨搞得都有些忍不住尴尬了。

    可是尽管之前一直努力地想要克制住想要把郑常山打扮的更好看点的想法,但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趁着自己周末有空的时间就开始折腾郑常山那头快长到耳朵下面的头发了。

    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林秘书倒是表示相当的理解。

    因为据他自己说,他女儿果果五岁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也是给自己的洋娃娃梳头发穿漂亮的裙子,而听见这话顿时便有些不太高兴地皱起眉,被自家秘书认为心里住着一个五岁小姑娘的陈先生过了半响才有些郁闷地反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给他买漂亮裙子穿……”

    林桥:“您要是哪天给他买漂亮裙子穿我也不会奇怪的,真的,老板,你们是天生一对。”

    陈京墨:“……”

    这般想着,此刻正坐在郑常山面前的陈京墨便表情复杂地把手上的皮筋和各种发绳都放了回去,刚刚给郑常山收拾头发的热情也没了,看神情就知道他一定挺郁闷的。

    而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的郑常山眼见自家陈先生被自己这么一说明显情绪都低落了,赶紧挑起眉把他的手给一把拽住了,接着又努力地挤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郑常山:“诶诶诶,怎么不弄了,之前不是弄得挺好的吗(⊙v⊙)……”

    陈京墨:“真的挺好的么→_→”

    郑常山:“特别好特别好,我之前都是胡说八道的,亲爱的你继续,你继续( ̄y▽, ̄)╭。”

    这般说着就特别狗腿地把自己脑袋主动凑了过去,边上见不得他这谄媚样的郑小山已经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开始摇头叹息了。

    而用手指显得相当偏爱的摸了摸他过耳的长发,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心里也有点克制不住的小开心,紧接着他便将那些刚刚放下的发绳又给缓缓地拿了起来。

    ……

    几分钟后,一声怪叫再次石破天惊的响起。

    郑常山:“啊啊啊啊啊啊!!!!!w(?Д?)w”

    陈京墨:“……”

    郑小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

    因为郑常山后天要离开杨川市,所以郑小山这段时间会暂时由陈京墨来照顾,并且搬到陈京墨的家里来。

    而一直到自家大哥临走前,郑小山同学才算是知道了原来他一直偷偷鄙视的那个占着一大块地啥绿化都没搞的土豪居然就是自家嫂子的这件事。

    而在被郑常山这个大坏蛋无情的嘲笑了好几天后,可算是接受了自家大哥嫁入豪门这个设定的郑小山同学先是和自家成天不回家过夜的混蛋大哥单方面冷战了好几天,又趁着今天羞答答一脸不好意思地和自家嫂子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京墨哥……我就问问,我能……我能哪天上后山上看看我当初种的那棵树吗……那次学校组织活动种下去之后我都没去看过他,他现在长多高了啊……我保证听话,就去看一下,一会儿就出来,好不好啊嘿嘿……”

    郑小山同学的这个要求本身还是很淳朴的,陈京墨想起他上次说到这件事的口气也知道他应该还挺惦记那棵名字叫霸王龙的树苗的。

    此刻他们三个正坐在一块吃晚饭,晚饭是陈京墨和郑常山一块做的,菜色则是陈先生准备的,而郑小山同学也没和其他小屁孩一样只知道坐着干等开饭,反而特别懂事地一直在帮他们打下手。

    陈京墨的手前两天其实就已经拆石膏了,但是郑小山还是生怕他不舒服都不准他的手指沾水。

    而亲眼目睹这一切,深感自家拖油瓶弟弟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郑某人坐下来吃饭时,随口问了句他八月份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时,机灵的郑小山便赶紧提了这么个要求。

    只可惜郑小山同学不知道的是,当初他种下的那棵树早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长成了一颗彻头彻尾的歪脖子丑树。

    不仅根扎的不牢,叶子也没几片,最关键的是大前天下雨这棵树居然好死不死地被一个雷给劈了个正着,眼下就只有一个郑小山亲手写的木牌子——霸王龙三个字还存在世上了。

    对于这点,陈京墨和郑常山两个人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毕竟他们俩天天饭后都在后山上遛弯的,郑小山那棵惨死的树苗还是他们给一起收的尸。

    而这般想着,他们俩便有些若有所思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半响还是脑袋后面扎着个小揪,为他邪气的长相平添了几分温和意味的郑常山咬着筷子似笑非笑地对他开口道,“行啊,不过要等我从y市回来之后你生日的那天……真就只要这个吗,没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啊。”

    “恩,就要这个!不要别的!嘿嘿!”

    捧着自己的饭碗就特别开心地笑了起来,郑小山这满足的笑容看着却有点让人莫名心酸,毕竟打从他父母去世,便再没有人会想到给他过生日,如今郑常山主动和他提了,他也只是特别懂事地就选了个不用特别花钱的。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陈京墨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给郑小山又夹了些他喜欢的菜轻声地嘱咐着他多吃点,而见自家嫉妒都快从眼睛里窜出来的大哥阴嗖嗖地盯着自己,郑小山勾起嘴角也没怕他,只一脸贼兮兮地笑着看了眼面前的陈京墨道,“京墨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给我哥夹菜啊。”

    “恩?他不用我夹,他真的饿的时候没有人能抢得过他。”

    闻言下意识地开了口,一直在专心吃饭的陈京墨顺势抬起眼睛便随口回了一句。

    而等他发现郑小山和郑常山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漏嘴的陈先生也愣了愣,半响他看了眼身边难得不吭声没有反驳自己的郑常山,接着嘴角便勾起点怀念的笑容对一脸好奇的郑小山道,“这位郑常山先生小的时候吃饭比谁都快,饭量比谁都大,而且特别的贪吃……他想吃什么有时候还不好意思开口和你说,只会眼巴巴地看着然后偷偷流口水,我记得有一回他晚上做梦,嘴里都还在念叨着,肉包,我要吃肉包……”

    郑常山:“……”

    几千年前的黑历史就这样被轻易地拿出来随随便便讲了,虽然如今依旧活着并且还知道这件事的估计也就陈京墨,巨门和自己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以前是个吃货的这件事被郑小山这小子知道了,凶星大人还是有点无奈且头疼。

    毕竟之前是被喂了多少年压根不是给人吃的东西的,但凡是个人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肯定就有些抵抗不了食物的诱惑。

    刚刚逃离那个牢笼的时候,他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像陈京墨所说的那样馋嘴的要命,而那个时候被神界所有人厌恶排斥的他也就只有廉贞才会记得给他送些吃的。

    只不过大多时候不识好歹的自己都会故意恶言恶语地拒绝他的好意,而每当这个时候廉贞则会把这些东西偷偷放在贪狼星府邸的桃花树上再离开。

    等确定他真的走了,饿的口水都快掉下来的吃货小贪狼星才会悄悄地跑出来去再去拿那些树枝上泛着的还带着点温度的好吃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每当这个时候站在不远处的廉贞都在偷偷地看着他。

    只不过这些事如今偶尔回忆起来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依旧是挺有趣的事,而前提的是,此刻陈先生没有一脸严肃认真地和郑小山这个小屁孩讲个没完。

    陈京墨:“他有一次一口气吃了五只鸡,吃完就闹肚子了,后来为了这个再也不吃鸡了。”

    郑常山:“……”

    陈京墨:“恩,那段时间你哥还挺胖的,又矮又胖,和电视上的企鹅看着挺像的。”

    郑常山:“……”

    陈京墨:“?你怎么了?”

    郑常山:“陈先生,你是不是嫌弃我以前又矮又胖的了= =”

    陈京墨:“…没……其实最胖的时候也还好,毕竟那时候你还在发育,挺可爱的。”

    一瞬间尴尬的陈先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伤到自家神经病的自尊心,赶紧表情诚恳严肃,一点都不像骗人地安抚了他一句。

    听到他这么安慰人郑大变态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复杂了,只把边上看热闹的郑小山都给弄得快笑喷饭了。

    而难得在自家人面前丢人现眼了一会儿的郑常山半响也只能勾起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耸耸肩干脆不反驳了。

    可就在他刚低下头准备好好吃完这顿饭再想想怎么帮自家弟弟实现生日愿望时,一筷子一看就是他最喜欢的菜却慢悠悠地落到了他的碗里,而等他抬起眼睛看向陈京墨时,便看到自家廉贞君也在淡淡地他看着他。

    陈京墨:“好好吃饭,企鹅。”

    郑常山:“哦o(////▽////)q”

    ……

    为了能好好实现郑小山同学这个生日愿望,这俩做人家大哥的只能先把这事答应了下来,又商量着准备偷偷给郑小山重新种上一棵差不多的树再勉强将这件事给瞒过去。

    可是这孩子的生日眼看着也快到了,等郑常山具体从y市回来再准备也来不及了,而趁着晚上郑小山在小房间里安心的睡了,陈京墨和郑常山这两人便把衣服换了又摸着黑就扛着铁锹拎着桶的一起去了自家后山。

    因为当初将杨川市的住处选择在这里之前就已经请专家考察过这一带,所以即使在晚上出来倒也不会有什么小型猛兽之类的在这边行走。

    反倒是扛着铁锹,叼着烟的郑常山像是天生有一种食肉动物的恐怖气场一样把一群夜间出来觅食的小型食草动物吓得在草丛里面瑟瑟发抖,而走在他边上的陈京墨见状一时间都些无言以对了。

    “这是什么树啊?”

    嘴里嫌弃着来了一句,郑常山把郑小山种的那棵歪脖子树剩下的根给粗暴挖出来,又往那挖好的坑里面埋了棵陈先生特意从市里植物园里特意买回来的成年树种。

    而闻言的陈京墨只帮着他把这棵树给小心扶正,接着用手掌将树根上面的土护住,挑挑眉淡淡来了一句道,“苹果啊,小山不是喜欢吃苹果吗?”

    一听他这话就怪里怪气的眯起眼睛,之前生怕自己陈先生弄脏手的郑常山几乎包揽了刚刚一切种树的累活,此刻听见他这话便故意做作的转过头撇了撇嘴道,“等苹果树得好多年结果呢……我还爱吃梨呢,你怎么不种梨树。”

    “那下回给你买片梨树林。”

    回答的相当干脆的陈京墨想也没想的便回了一句,看这口气果然还是土豪习气改不掉,而一听他这话的郑常山也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半响才显得特别浮夸的站直身体大声地冲着面前的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林子赞叹道,“哇——我老公对我可真好,这难道就是——嫁入豪门的幸福感觉吗?”

    “……神经病。”

    闻言陈京墨无奈地勾着嘴角骂了一句,大半夜的这俩用心良苦的大人一边给脚底下那棵树洒水填土还能一搭没一搭地秀恩爱也是够可以的,而正当他们快将这棵树给彻底种好时,陈京墨却像是什么想起什么似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趟回去你会去看看蒋夫人和郑老吗?”

    说到回y市的问题上,陈京墨很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闻言恰好低着头的郑常山只意味不明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回答。

    而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心里对于之前的事有所迟疑,如今这情况也不好面对只是凡人的蒋芸和郑骏,所以本身相当了解他性格的陈京墨也没有硬逼着他答应自己,只皱着眉头摸了摸他的手掌心这才略显担忧地开口道,“贪狼,那到底是你在人间的缘分,你当初不在了他们也很伤心,我清楚的明白他们对你的感情,在他们的眼里,无论你究竟是谁,都只是他们的儿子这么简单。”

    “……我明白的。”

    抬起眼睛笑着这般略显无奈地答了一句,郑常山这个人虽然平时看着挺出格偏激的,但是在很多时候他和陈京墨的想法却也是不谋而和的。

    先前他刚回到人间时便已经嘱托了一些在y市的行主们代为照看老郑夫妇,眼下既然都要过家门了,就算他从前压根不是个孝顺儿子,也时候该去见见这两位对他有生养之恩的亲人。

    毕竟他对老郑和蒋芸的感情不比他对廉贞的少,那些在他神魂未归位时的记忆他也全数的记得,对于他而言,老郑和蒋芸就是他的父母,只是他莽撞不孝这才伤了所有的心。

    这般想着,这段时间头发长了不少,已经能被自己陈先生按着扎个像模像样的小揪的郑常山随手拍了拍自己脏兮兮手掌又干脆站了起来。

    而在用促狭且暧昧的视线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陈京墨后,脑子里一向没什么正经东西的他忍不住凑到陈京墨跟前冲他笑笑道,“不是都应该叫爸妈了吗,怎么还整天郑老蒋夫人的……听你这意思是不想对我负责了是吗?陈先生?”

    ……

    夜色中的y市,云雾隐藏了月亮的光亮,披着件衣服的蒋芸推开书房的门想看看自己的丈夫郑骏什么时候结束工作,却在进门时看到那个白发苍苍的男人正拿着张相框在看。

    那个相框一直摆在老郑的书房里,这么多年都没有挪过位置,里面摆的照片不是老郑升上市长时照的那张,也不是他顺利做上省委书记时照的那张。

    这个男人没有和其他政客们一样将自己人生最春风得意时候的相片摆在象征着自己事业的办公桌上,而在这张桌上,十几年如一日摆着的便只有一张属于郑骏已经死去的儿子郑常山的相片。

    照片拍摄于郑常山高中一年级的时候,那天是郑骏和蒋芸亲自送他去的那所市重点高中,因为郑常山那次是完全靠自己的实力考上的那所学校,所以从头到尾老郑都显得非常兴奋,甚至难得主动提议想和这个混账儿子在这所优秀的学校门口合一张影。

    可是郑常山果断地拒绝了,那副阴阳怪气的臭着脸,完全不把他当亲爹的表情可把老郑气得够呛,可过了半响他还是忍着一肚子从蒋芸的手里接过相机,又对着站在学校门口的那个臭小子来了这么一句。

    “臭小子,以为你老子稀罕和你拍,给你爹笑一笑,进了高中就是大人了,还在给谁摆脸色看呢!”

    口是心非的老郑便这样有了自家儿子的一张宝贵的照片,此后他再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和家人留下过任何合照。

    一直到他亲自以白发人的身份送自己的儿子入土为安时,年迈的老郑抱着的也是这张被发大,印成黑白的,属于自己儿子十七岁时候的照片。

    而如今三年都快过去了,尽管老郑从来不主动说起,蒋芸却依旧能感觉到郑骏对郑常山的那份惦记和不舍,而当此刻和眼睛明显泛着点红的郑骏对上眼后,鬓角斑白的蒋芸只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给他披上外套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又想常山了吗。”

    “恩。”

    声音沉沉地这般回答了一句,老郑将相框擦拭好放了回去又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而在疲惫地长长叹了口气后,这个如今依旧拥有显赫地位和政治成就的老人用微弱到她差点没听清楚的声音小声开口道,“我最近老是在想,当初是不是就是我害的他,我让他别回来了,他就真的再也没回来……以前他在外头再晚回来,都会给我们打一个电话,所以现在一到晚上我就想着常山过会儿会给我们打电话了,可是没有,真的再也没有电话了……常山也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神情平淡地这般说着,老郑的眼里没有一丝泪水,蒋芸的眼睛却红了,她将自己的手掌落到老郑的肩膀上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可是半响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而这般说完兀自沉默了一会儿的郑骏只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才复又开口道,“没事的,我挺得住,我郑骏从前大风大浪的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能打倒我的呢……只是人年纪大了,总会开始惦记以前的事,我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起以前在乡下教常山游泳时候的事,也会想到他三岁那年生水痘咱们俩背着他在乡里到处借钱打疫苗的事……结果一眨眼的,我们就这么老了,常山也长大了……”

    这般说着,老郑的声音戛然而止,外头的窗户隐约伴着冷风不断地发出抖动,蒋芸也似乎感觉到了他不太对劲的情绪,而半响老郑的手背上却是忽然落下了两滴冰凉的水渍,而紧接着这个老人颤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看,我又给我忘了……我家常山是真的走了,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第七十一章 司天

    y市政府办公厅外,一个面容显得格外焦虑,身着朴素衬衫西裤的中年人正拎着公文包缓步走出来。

    此刻正是晚间八九点的时候,照理说政府办公厅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了,可是这位如今担任y市财政部正部长的男人却还是勤勤恳恳的加班到了这个时候。

    这几年这位姓钱的部长势头一直不错,听说私下里有省委那边的关照,所以自然在y市也混的越发顺利起来。

    可是在外人看来顺风顺水的钱部长心头却一直有个抹不开的阴影,而就在他这天如往常一般走进自己的座驾,想让坐在前头的司机开车回家时,他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

    “好久不见啊,钱先生。”

    拖长了的男人声音显得很是温和,疲惫的钱部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前面的驾驶座便看到了一个时常出现在他噩梦里的男人,而当下便因此惨白了脸色,这位已经担任了三年政府重要位置的中年人颤抖着嘴唇,半响才一脸畏惧地开口道,“沈……沈老板?你原来没有死……这……当初你不是……”

    “怎么,你是盼着我死是吗?”

    一听这钱部长这么说就冷冷地笑了起来,沈平秋今天照例是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看穿衣做派也是一点不减他当初的奢侈造作,而见这三年前还是个因为贪污偷帐被开除的会计的钱部长害怕的连连摇头的样子,沈平秋只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接着意味不明地抚弄了自己手指上的扳指道,“老钱,你可别忘了,当初这个饭碗可是我给你的,你靠着它飞黄腾达成了人上人,如今……是不是该给我点回报了啊?”

    “是……沈老板,您想要什么!您告诉我!钱某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您的恩情,只要您开口……”

    没忍住就结结巴巴地大声喊了起来,钱部长眼见沈平秋的笑容在黑暗的车厢里显得诡异且阴森,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打鼓。

    而当若有所思地从后视镜看了眼这个愚蠢的以为能用金钱就摆脱自己控制的凡人,心思一向狡诈的沈平秋只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原本我以为就你的人品,顶多几个月就会又因为手脚不干净而再次砸了自己的饭碗,谁知道居然还真让你浑水摸鱼的混出了名堂,还有了现在这个地位,只不过你这当初做会计就改不掉的小偷小拿的毛病还是在,就算平时装的再像回事,这不又让别人惦记上要拆你的台了吗……”

    一听他这么说就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这个神神叨叨的沈平秋居然会这么了解自己的情况,说到底没什么胆气的钱部长也忍不住有些傻眼。

    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确正因为挪用了政府的部分款项而在接受上面的具体调差,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会加班到这么晚的原因所在,可是现在该找的人都找遍了,刚刚他还是接到了上头他一直巴结着的领导的电话,说是他这次贪污的数目确凿,真要是定罪恐怕就是直接蹲十年的大牢的命。

    这般想着,害怕的脸都白了,这些日子因为这事差点没愁白了半边头发的钱部长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望着沈平秋,接着一脸窝囊样的便开口道,“沈老板……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坐牢,我真的不想坐牢,我也不知道那笔账怎么会被人给举报的,我明明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从前遇上大灾百来万的拿也没事,怎么这次才二十万就让人举报了呢……我害怕啊沈老板,求求您救救我吧……”

    见他哭的这般凄惨可怜,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些蠢不自知的话,沈平秋这个装模作样的人渣便嘲讽地笑了起来,只是事实上往往这样的人才好受他控制,所以他有时候也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来和这些人做买卖。

    而在随意地撇了眼殷切地望着自己的钱部长后,沈平秋只从袖口抽出一块丝绸手帕递到他的手里,接着弯起眉眼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温言开口道,“我这次来,自然是来帮你的,三年前我能给你什么,现在我也能给你什么,你只要听我的,照着我的吩咐做,我包你在这件事中全身而退,换个地方再继续东山再起好不好?”

    “好……好,沈老板你说,你尽管说。”

    双手捧着手帕擦拭着自己的糊了一脸眼泪,钱部长这幅蠢样摆明了是沈平秋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而见状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意识眯起眼睛的沈平秋只放缓声音对这个三年前他就步下的棋子微笑着道,“明天不出意外,上面就会就你挪用市政府今年开发案资金的事找你谈话,你只管全部承认下来,不要有一丝隐瞒,事后我自然有让你逃脱的方法,但是当被问到那些钱款的去向,你一定要说说是省委的郑骏长期接受你的贿赂,他的妻子蒋芸更是拿过你上百万的好处费,这才促使你当初拿到了这个部长的位置……而无论事情后续是怎么样的,你务必要将这盆脏水泼的彻彻底底,听见了没有,钱部长?”

    ……

    “回来了。”

    沈平秋缓步走到停在路边的那辆车的时候,还没等敲车门便有个带着笑的声音主动帮他开了车门。

    闻言的沈平秋只面无表情地撇了眼面前的僧苦练,接着也懒得和他开口只抬手拒绝了他的触碰一副冷漠的样子坐进车里,接着略带嘲讽的哼了一声。

    “你也就成天想点这种不入流的主意了,贪狼那样的疯子压根就不会在乎这些凡人,不然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从没有来看过他们了,这些凡人都只是蝼蚁,谁会看在眼里……”

    “会这么想的是你,不是他,你要是之前真的了解贪狼星,就不会被他收拾的那么惨了。”

    不带一丝嘲讽纯粹只是叙说事实一般地例行评价了一下巨门的智商,见面色涨红的巨门拧过头用一副咬牙切齿地表情瞪着自己,一身黑衣,显得粗狂邪气的僧苦练当下也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你又不喜欢贪狼星,何必了解他那么多呢,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的,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正式见过他。”

    “呵,看来你对每个男人都是这么了解啊,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好一个正经佛门出声的出家人啊。”

    原本只是单纯发泄心中被讥嘲的怒火,巨门星自己这么说完之后又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透着股诡异的酸溜溜的味道,而强行将这种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情绪压下后,还没等他再开口,眼神一变的僧苦练便捏着他的下巴又摁着他给了个粗暴下流的吻。

    这期间巨门几次反抗,但是都被僧苦练轻轻化解,而一直到巨门被他折腾的泪水涟涟,只能张着嘴像条断水的鱼一样面色涨红的趴在自己腿上喘着粗气的时候,眼睛亮的和头狼一样的僧苦练这才一脸恶意地用舌头舔了舔他不断地起伏的锁骨,又用手臂用力揽住他的腰。

    “这浑身上下一股酸味,知道的以为你喜欢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你的老对头贪狼呢……下次再吃醋记得脱光了抱着我的腰求我两句再吃,别这么不明不白的,听见了没有老骚货。”

    “滚!你去死!滚!”

    一听到僧苦练又用这种变态一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破口大骂不止的巨门星便气的恨不得手撕了这个混账东西。

    而见他真的快发火动怒了,嘴角带笑的僧苦练也赶紧见好就收,只把这个歹毒狡诈的巨门星给抱在大腿上亲了亲他的嘴唇,接着语气暧昧地开口道,“我死了你怎么办,乖一些,咱们的大计可才刚刚开始呢,如今就只等那贪狼星回y市来了,一旦贪狼星的命数星轨被司天鉴算出来,我们便可以找到最好时机一举将他从三十三重天上打下来,让他彻彻底底地陨落,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事吗……”

    “一颗星辰的命主……真的可以由司天鉴这样一个行主算出来?”

    略显迟疑地这般开口问了一句,巨门星本是贪生怕死的小人,眼下见僧苦练特意找了那专门为古代帝王测算天命的司天鉴来帮自己对付贪狼星,他不由得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数,而闻言的僧苦练只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着才压低着声音缓缓开口道,“从前封建王朝时凶星祸国,妖星作孽时,司天鉴便时常出来射杀这些为祸人间的星辰,贪狼星自诩自己是不败凶星,千年来都如此嚣张,我总该让他知道一下吃亏的滋味……之前他和副星廉贞一直呆在一块,彼此命数相连倒也难以下手,可简华一出,廉贞君一定会被留在杨川市,只等三天后的月食之日,让西洋镜步下一个局……”

    ——“再等那狂傲制服的贪狼星被引来了,我自然有办法将这胆敢伤你的凶星打到……陨落为止。”

    ……

    蒋芸一早起床便如往常一样先做了早饭又开始浇花,花园里的木芙蓉如今正是开的正好的时候,虽然都已经三年时间过去了,花期将至时齐齐开放的样子依旧美的像是一副静止的油画一样美好。

    院子里的那个小池子倒是已经有七八只鹅了,最大的那只依旧是咱们的郑翠花女士,后头则跟着一只稍显瘦弱些的公鹅和一群憨态可掬,也跟着扑腾水的小白鹅。

    说起郑翠花为什么会当上妻子和母亲,还要感谢后来升了官回了趟y市的杨斌先生,因为一直工作忙很少来市里,杨斌知道郑常山的死讯再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过去一个多月了。

    三十出头的杨斌当时哭的和个小孩似的,对着翠花哭完,又对着老郑哭,最后还自己一个人蹲在门口的院子里哭了一会儿才情绪缓过来,而等作为郑常山的生前损友看了一下墓地后杨斌到底是眼眶通红地回溪涧村去了,而他留下的便是一只他从镇上带回来的原本打算给老郑夫妇炖汤喝的大公鹅。

    这只公鹅最后到底是怎么作为厨房的炖汤材料被郑翠花相中的,老郑夫妇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隔一礼拜之后平时凶悍的连野狗都敢随便恁的翠花已经化作了一只娇鹅有了自己的心上鹅,没过几天两只鹅就一起在院子里的小池子里红掌拨清波了。

    这般想着,蒋芸望着这一大家子鹅也露出了点柔和的笑容,要不是有这些叽叽喳喳的鹅在院子里闹腾,这个偌大的,充斥着花朵的院子光他们老两口住着也实在冷清了点。

    而因为是郑常山在世的时候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件礼物,所以蒋芸一直以来都分外用心地照顾着这些美丽的木芙蓉,只是当她低下头站在花圃里用手去抚摸了一下这些花朵的花瓣时,蒋芸忽然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一声东西摔碎的清脆声音。

    “老郑?怎么了?”

    面露疑惑地朝着屋子里问了一句,蒋芸从花圃中走出又朝着屋里迈开了步,可是还没等她走进屋,他便听见原本在安心看报纸吃早点的郑骏站在客厅里拿着电话怒气冲冲地大骂道,“这是哪个无耻之徒向我泼下的脏水!还要这样侮辱我妻子?我一生自问从不在这种问题上让组织操心!到我老了却有人要这样整我了是吗!好!那让他们尽管来!我倒要看看我没拿别人一分钱贿赂的有什么好怕的!王八蛋!!”

    暴躁地冲着电话里破口大骂着什么,蒋芸一听到郑骏口中所说的那些话,长久以来作为干部家属的敏感也让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似乎发生了。

    只是这些年老郑在省里一直站的很稳,没道理在这种节骨眼上又会有人给他找麻烦,而还没等皱紧着的蒋芸问上一句,脸色难看的老郑却转过头挂上电话又略显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估计又是江南派系那边的人搞的鬼,有个贪污了不少钱的下级干部死到临头了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偏要给我头上扣帽子,还故意把你给牵扯了进去,午饭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你现在帮我叫一下车,让小刘过来送我去省政府一趟……”

    “行,你别急,我来联系小刘,有事慢慢来不着急,晚饭我等你回来吧,有鸭子汤的。”

    点点头便表情复杂的应下了,蒋芸这么多年也被这种乱七八糟的磨出了习惯,听老郑此刻的口气还不算太严重,便也不随便多问免得惹得他心烦不安。

    而原本还急匆匆出门的老郑一听到自己最爱的鸭子汤也略显迟疑地顿了顿脚步,半响他才不太高兴地瞪了那茶几上的电话一眼忍不住在嘴里小声的骂了一句。

    “每次都偏偏这种时候找上门,神经病,没事找事……”

    见他这老了还贪嘴的要命样子,看在眼里的蒋芸也有些无奈,只能找了司机小刘的号码又带着点柔和的口气想麻烦他周末再过来一趟。

    而接了电话的小刘声音却显得十分虚弱的样子,一问之下蒋芸才知道之前就一直有点心脏疾病的小刘司机又住院了。

    “夫人,我另外找个单位的司机过去送一下郑老可以吗?我现在在医院,实在对不住……”

    “没事没事,你身体一直不好,先好好调理一下吧,你这个病都好几年了吧……不过那个小伙子什么时候能到呀?这边老郑稍微有点着急……”

    尽量放缓声音的蒋芸没有一丝责怪小刘的意思,而听了之后也内疚的不行的小刘在咳嗽了一声也赶紧开口道,“我刚刚问了下邓省长的司机,他说他最近带了个新手,现在正好有空过去,听说驾驶技术还可以的……您看看怎么样?”

    “可以的,让老邓的人直接过来吧,小刘你好好歇着。”

    坐在一边的老郑提高嗓子便对着电话里的小刘来了这么一句,听见这话的小刘自然是又忍不住感激了一番,而就在老郑回了楼上换衣服了些东西的功夫,站在客厅的蒋芸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门铃声。

    等她小步地走上前又打开门时,她只看见一个带着墨镜,面容显得苍白且英俊的陌生年轻男人站在门口,而像是在仔细打量她的面容一般透过墨镜沉默了几秒,这个蒋芸总有些奇妙熟悉感的年轻人这才勾起嘴角用一种有些古怪的语调轻轻开口道,“请问,这里是……郑老和蒋夫人的家吗?”

    第七十二章 拉黑

    车窗关的严严实实的车内,神情严肃,眼神冷肃的郑骏正坐在车后座打量着前面沉默开着车的年轻男人。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位听说刚到机关来开车的新司机说起来,前几天小刘就有和他提过这件事,但现在看来这人的确是张完全的生面孔。

    不过光看年纪这男人应该在三十上下,脸上虽然弄着个盲人一样的墨镜带着,但光看露在外面的模样倒是还挺端正英俊的。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居然流里流气地留了个长头发,用皮筋扎着个小揪的样子看着不像个给政府开车的司机倒更像个路边的流氓混混之流。

    “去省政府的路你都认识的吧?”

    “恩,认识的。”

    见一路上都端着架子的老郑主动和自己说话了,前头开车的郑常山面无表情地将灰白色的眼珠子在墨镜后面转了转,又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刘司机都告诉好我您今天的行程了,您放心。”

    闻言的老郑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他既然认识路也就对一个临时给自己开车的司机没更多要求了。

    然而只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看他这阴阳怪气的德行几乎生理性地便有些不顺眼的老郑没忍住皱起眉头,又自己主动开口和前头郑常山开始说话聊天了。

    老郑:“你姓什么啊。”

    郑常山:“姓陈。”

    老郑“姓陈?那叫什么啊?”

    郑常山:“哦,我叫陈爱我。”

    老郑:“陈爱我?”

    郑常山:“不是爱您,是爱我。”

    老郑:“????????”

    作为一个严肃正经的老年人,老郑完全没有搞懂郑常山这个神经病说话的具体逻辑。

    而就和脑子有坑一样的同自己不明真相的老爹态度散漫地聊了一会儿天后,老郑倒是没因为郑常山这种胡言乱语的样子给气到再也不和他说话,反而像是被他身上熟悉的气质给莫名的吸引住了一样,越发好奇心强烈的继续和他保持这你一句我一句这样的对话。

    老郑:“那你现在实习工资高不高啊?”

    郑常山:“还可以。”

    老郑:“父母呢。”

    郑常山:“不知道。”

    老郑:“不知道?你是他们的儿子怎么会不知道啊?”

    这般问着,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坐了一些,老郑近年来明显苍老了不少却因为个人阅历显得精神头十足的脸上明显是因为他的话而带着点疑惑了。

    虽然当惯了领导却向来没什么太大架子,老郑对待工作和生活上的态度一向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像他们家一直用着的那位司机小刘,他和蒋芸便一直是个小辈看的,碰上逢年过节总要给小刘准备好些东西和奖金,就是为了让他工作了一年也能回南方老家安心过年。

    所以此刻就算不是面对的郑常山,听到这种事他也会多问一句,而见郑骏这样看向地自己,从后视镜撇了他一眼的郑常山也不自觉扯了扯嘴角,半响才压低着声音地带着点笑意的回答道,“我是个很不孝顺的儿子,因为自己当初的自私已经很久没能给他们尽孝了,他们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完全不清楚,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还想认我这个儿子。”

    心里因为郑常山带着自嘲意味的回答没由来的一突,脸色都变了的老郑都没来得及继续说上些什么,只是忍不住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面相看着陌生,身上却有一种诡异熟悉感觉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挺不想承认他在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上隐约看到了自己儿子常山过去的影子的,因为即使脸完全长得不像,可是这种气质十分相似的感觉还是让老郑有点暗自出神。

    一方面他是个各方面都很谨慎的人,眼下家里正遇到不好的事呢他对所有来路不明的人都有些下意识地警惕。

    而另一方面他对这样一个和自己儿子有点像的孩子又有点止不住的在意,所以半响莫名叹了口气的老郑只将视线悄悄地落在他的背上,心底却也因为他刚刚的话有了几分心酸。

    “这世上做父母的,谁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好好生活在一块呢,别怕他们不原谅你,就算你犯再大的错,在你父母的眼里,你永远都是他们这一辈子所能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声音回了郑常山一句,老郑的口气里带着浓浓的苦涩和不舍,光是看着便能感觉到他字字句句里包含的伤心,闻言灰白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郑常山就这么听着,却也没有再回答些什么。

    而或许是因为这份复杂难言的心思,神情低落的老郑接下来的路上倒是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一直到郑常山都把车子开到省政府门口停下时,他临下车时才皱着眉开了口。

    “那你就在这儿等一下吧,我很快就出来。”

    “没事,您忙,我就在外头等着。”

    一直表现的相当淡定地站在车门边上目送着郑骏点点头走进省政府,眼见自家老爹精神抖擞的迈着大步的背影都快看不见了,穿着身司机制服的郑常山这才意味不明地勾着嘴角,又抬手松了松为了看上去整洁才弄得过于绷紧的领带。

    只不过伴随着衬衫领口被轻轻扯开,原本看上去还有点像个正经人的郑常山一下子就气质邪性起来了。

    而当他给自己慢条斯理地点上烟又往几米开外的角落开了一眼后,一路上都在注意着尾随在老郑车后的可疑人物的的郑常山忽然就扯了扯嘴角。

    “诶,你……你这是怎么了……”

    躲在暗处忽然感觉到自己身旁的同伴猛地退后了一步,这些天被安排着跟随在郑骏后面的两个僧苦练手下眼线这般说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半响那表情不太对劲的眼线先是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接着才叹了口气有些疑惑地摇摇头道,“没事,就是刚刚差点觉得咱们被发现了……那司机看过来的眼神把我吓一跳,我方才一瞬间都觉得他是在冲着我阴嗖嗖的冷笑……”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瘦高潇洒的男人这般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寒,想到那种被蛇盯上的眼神都有些不寒而栗。

    而一听他这话就一脸轻蔑地笑了起来,站他面前的那个短发女人将手腕上的铃铛摇了摇接着摇摇头轻声嘲笑道,“西洋镜,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整天瞎想什么,咱们是什么身份,那个司机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怎么可能会发现我们?咱们还是把僧苦练大师交代好的事给赶紧做好吧,你别整天一惊一乍的了……”

    听见自己的同伴对自己这么说,原本还在那儿暗自不安的西洋镜也只能叹了口气接着点点头,只是想到自己刚刚对上的那个眼神,这位照理来说不该如此胆怯的叛逃行主便止不住的有些不安。

    “我只是有些觉得不对,照理说那个贪狼星也该来了,可是我们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勾栏女到现在还没联系我,这事我实在没底……”

    “哟,真没想到你这面老镜子居然还这么痴情呢,薛朝凝薛美人要是听见了估计得开心死,行,知道你们恩爱还不成么……贪狼星来了怕什么,等他来了我便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恶狼……”

    抱着手便奚落般的笑了起来,这眉骨深刻,长得有股混血味道的短发女人闻言只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西洋镜的肩膀,看样子是完全还没把西洋镜的话当真。

    而见状也知道自己是肯定说服不了这个一向狂妄自负的女人了,思绪万千的西洋镜只低下头将视线收回,许久皱着眉才点了点头回答道,“但愿如此吧。”

    ……

    “今天怎么样啊?事情还处理的来吗?”

    晚上回到家中一边喝着蒋芸给自己热的老鸭子汤一边看着晚间新闻,坐在沙发上的老郑只皱着眉地点点头,等把嘴里炖的又烂又香的鸭骨头啃完了这才舒了口气轻轻道,“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把戏而已,他们要是真敢动我,就不会这么假模假样的试探我了……不过我就担心现在这事只是开始,怕是又有人盯上咱们家了……”

    “唉,这种事总是避免不了的,把汤底喝干净点,都是好料不要浪费,怎么和个小孩子一样……还要喝吗?”

    闻言显得相当理解地叹了口气,蒋芸倒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抱怨太多,对于这段时间家中可能遭遇的不平静她也算是有了点心理准备。

    而听见自己今天居然还能再来一碗,顿时来了精神的老郑先是听话地把自己偷偷剩下来的一点点汤渣喝干净,等把空碗递给妻子后便听到缓步走进厨房的蒋芸忽然来了一句。

    “今天那个新司机怎么样啊?还可以吗?小刘说他恐怕要住院一段时间,这些天都是这个小伙子接送你呢。”

    “恩,还可以,就是那个头发不太对劲,什么样子。”

    完全凭个人喜恶又一次诋毁了一下郑常山先生引以为傲的发型,老郑心里其实对郑常山的整体印象倒是不错,只是嘴上不会具体说出来而已。

    而一直相当了解他性格的蒋芸似乎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这层意思,在显得相当意外地撇了眼这个小老头白花花的后脑勺后,挽了挽自己头发的蒋芸先是把老郑的汤碗给盛的满满的,又嘴角带着点浅淡且惆怅的笑意道,“我也觉得是个看上去挺靠谱的小伙子,和常山有点像,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像……再说那个头发不是蛮好看的嘛,你不要自己没见过就老是说别人不好,哪天有空让他别走一起吃个晚饭也行啊,我看他一个人住也蛮辛苦的,我们两双筷子也加一双也没事……”

    “你……你怎么连他一个人住都知道了?”

    打从听到蒋芸说那个陈爱我和郑常山像开始,老郑便显得有点表情不自然,再听到自己妻子连人家家里什么情况都打听好了,他更是错愕的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显得有些无奈的蒋芸见他这少见多怪的样也嗔怪地看了眼他,走到老郑面前把他宝贝的不得了的碗递给了他,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当然是小刘告诉我的啊,说他一个人来y市找工作的,还没站稳脚跟呢,这份工作听说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的……”

    “那……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也觉得这主意不错的老郑喝着汤又开始一本正经地看新闻了,只是蒋芸见他把平时不吃的姜丝都吞下去的样子便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

    而就当老两口正悄悄谈论着郑常山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郑常山就站在那栋他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的二层小楼下面,隔着那扇能看见他们俩影子的窗户安静地看着他们。

    【京墨欧巴】:

    怎么样了,一切还顺利吗,家里怎么样了。

    【我是你爸爸】:

    老郑老了很多。

    【京墨欧巴】:

    这不是你的错,自己好好照顾他们,我忙完就马上去找你。

    拿着手机看着自家京墨欧巴体贴温柔的不得了的样子,面色在昏暗光线的折射下显得格外阴森的郑常山靠在路边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而将打量视线收回眼看着老郑和蒋芸熄灯上楼休息后,确认今晚并不会有什么异常的郑常山便站直身体又沿着刘房山的小路缓缓地往回走。

    等找到那辆被他停靠在路边的车后,他走进去先是懒懒地仰躺在前座上又解开了自己的衬衫衣扣,在诡异地勾着嘴角单手拿着手机回了陈京墨几个字后,枕着自己胳膊的郑常山还没等上几秒便迅速的得到了来自陈先生的回复。

    【我是你爸爸】:

    怎么办,下半身忽然有点想你。

    【京墨欧巴】:

    那就让你的下半身去死。

    【我是你爸爸】:

    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京墨欧巴】:

    你还有什么事= =我要睡了,明天要送你弟上学。

    【我是你爸爸】:

    那让我最后给你唱首歌再去睡好吗,老公=3=。

    【京墨欧巴】:

    唱= =

    【我是你爸爸】: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

    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

    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

    【京墨欧巴】:

    ……

    【滴——您的消息已被该用户拒绝接受!】

    第七十三章 上身

    郑常山动身离开杨川市的第四天,嘉德拍卖行的那场针对中外收藏爱好者的古董拍卖会也如期而至。

    拍卖会的地点和时间定在了杨川国家大酒店的晚间九点,这种汇集了杨川市商界精英的活动自然是引得各路人马早早前去观看,只是作为出席者之一的陈先生却一直磨磨蹭蹭的没有出门,搞得他的两位随行的下属林秘书和白总监也很是无奈。

    陈京墨:“这个题目的解法看的明白吗。”

    郑小山:“看不明白(⊙v⊙)。”

    陈京墨:“那这种解法呢?”

    郑小山:“还是不明白(⊙v⊙)。”

    陈京墨:“我要打电话给你哥了=_=”

    郑小山:“不不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原本只是想让陈京墨多陪自己歇会儿作业的郑小山一看被自家嫂子识破了计谋,只能苦着脸地乖乖的投降了。

    而看这小子一副沮丧地扁着嘴的模样,陈京墨把自己的眼镜带好替他削完最后一只铅笔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第1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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