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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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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禄星 作者:石头羊

    第13节

    “陈先生——你对得起我吗——陈先生——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妖精哪里比得上我——陈先生——我死不瞑目啊——”

    一晚上做梦脑子里都是郑常山那可家伙魔音灌耳一般惊悚吓人的哭嚎声,活活被吓醒的陈京墨早上起来的时候脸都是白的,脑子也乱的像锅粥,可是对于自己这个诡异的梦的每一个细节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郑常山了,他刚死的时候陈京墨天天晚上都盼着能梦到他,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梦到了,陈京墨又觉得心里有些苦涩难言。

    明明他对那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山寨货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但是想到郑常山那个缠人精要是知道自己和别人不清不楚的,他就觉得心里止不住的内疚。

    郑常山是不知道陈先生居然会背着自己这么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他要是知道了,估计又得控制不住对自家可爱的陈先生做些禽兽不如的举动。

    而等当代好男友陈先生一脸虚弱的想到楼下的厨房里给自己倒杯水喝时,他沉寂的视线一看到那个顶着大巴掌印已经在那儿给他准备早点的瘦削男人,到现在还没有摆脱昨晚心理阴影的陈先生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早啊,陈先生。”

    一点都没有强行性骚扰之后被被害人殴打的尴尬,脸皮很厚的郑某人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了陈京墨一眼,那种骚里骚气的神态和口气真是要多眼熟有多眼熟。

    见状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穿着身黑色背心的精瘦上身上移了过去,半响才慢吞吞地走回楼上去了。

    郑常山见他就这么走了,还以为他是还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生自己的气,结果没过一会儿,陈京墨就拿着打白纸慢慢地走了回来,接着站到郑常山的面前就开始板着脸一张一张地拿给他看。

    【不要以为自己模仿的很到位,你这样是在羞辱你自己。】

    【如果以后,你再敢对我做昨天那种多余的事。】

    【我会让林桥和你一起去人事领工资然后滚蛋。】

    【我说到做到。】

    陈京墨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郑常山见状皱着眉和他‘严肃’的对视了一会儿,可是没维持到三秒,他就神经兮兮地勾起嘴角,接着将自己两根手指放在一起充满色情意味的搓了搓,又做了圆圈的下流手势,这才一脸明知故的问道,“哦,那这种算多余的事吗陈先生?还有这种呢?”

    因为难为情而脸色涨红的陈京墨看上去都有些内伤了,他挺想现在就回楼上打个电话随便给哪家精神病院也好,给自己那欠揍的秘书林桥也好,总之谁能把这个折磨自己神经病的尽快弄走就好。

    可是想到就算他走了,林桥那家伙之后也会找个王常山,刘常山回来继续来烦他,陈京墨便脸色阴沉地垂下眼睛,接着看也不看这嬉皮笑脸,浑身充满着山寨痕迹的郑常山20直接回楼上也不理他了。

    这一番不愉快弄得陈京墨的心情更恶劣了,窝在书房里找了本书看半天却也没心平气和下来。

    窗户外面的雨还在不停地下,那一刻不停的声音简直让人心烦意乱,而几乎就在眼神落到窗玻璃上的雨水的瞬间,脸色泛着点白的陈京墨忽然就不经意地想起了点过去的事。

    他这几年很少会出去走走,但是心中却一直很想找个时间回溪涧村看看,那个地方不仅对他有着最初家乡的意义,更因为那是他和郑常山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那一场山雨,让他们的命运彻底有了交集,陈京墨没法形容自己的沉沦是注定还是偶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如今真正的常山已经不在了,只有那座雨中的山峦永远地还留在那个地方,而对于陈京墨而言,能去到那里再看看就是他唯一想到能再触碰到郑常山的方式了。

    “陈先生,我能进来吗。”

    讨厌人的山寨货又在门口找存在感了,被打乱了思绪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台边看了他一眼,忽然很想看看他又要玩出什么花样。

    结果等郑常山慢吞吞地走进来之后,他先是给自己拿了张凳子坐到陈京墨的面前,接着什么怪异出格的举动也没做,只是将自己手上的那本牛皮纸本子翻了开来,又冲着对自己一脸警惕像是防范什么变态似的陈京墨慢慢地勾了勾嘴角。

    “林秘书让我经常给你读些笑话,陈先生您要是听了觉得好笑就给个面子笑一笑吧,不然林秘书知道我既不能干多余的事,又没有干分内的活,肯定要扣我工资了。”

    满嘴胡说八道顺便把无辜的林桥黑了一把,完全把自己心血来潮发神经这事栽赃给林桥的郑常山毫不羞愧地骗着人,而看陈京墨这瞬间难看的脸色显然就是真信了他的话。

    见状的郑常山明显笑的更诡异了些,也不管可怜的林桥事后会被自家老板怎么教训,低头就把林秘书费了半天劲整理出来的冷笑话大全随便翻开了一页,而在用泛着灰的眼睛大概地扫了一下上面那些看着就让人无语的冷笑话,他先是挑起眉锋接着便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

    郑常山:“陈先生,你知道什么地方的用户最喜欢关机吗(⊙v⊙)?”

    陈京墨:“……”

    郑常山:“诶!是宁波呀!o(≧▽≦)ツ”

    陈京墨:????????

    郑常山:“因为,‘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嘛哈哈哈哈(o)/。”

    陈京墨:“……”

    ……

    之后的几天,因为郑常山本身一直在努力地装一个正常人,所以他的行为没再引起陈京墨更多的怀疑。

    事实上因为本身秋季的工作开始繁忙,陈先生就算是精神状态再不好也得开始操心自己公司的事了,所以郑常山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机会能天天坐在他的面前给他讲一下午的冷笑话了。

    十五号那天陈京墨因为工作要回y市去了,郑常山作为私人助理原本是该跟着他去的,可是因为郑小山那天恰好需要个人去开家长会,所以他就和自家陈先生请了假。

    而总算能有一整天看不见这山寨货的陈京墨自然是不会挽留他的,只是见郑常山含笑着和自己打过招呼临要离开时忽然便升起了一种怪异复杂的感觉。

    虽然一次次地提醒过自己,自己从这个人身上看到的和郑常山诸多的相似之处都是假的,但是有时候还是会迷惑的陈京墨的心情一瞬间有些复杂。

    而不自觉站在二楼的窗台边沉默地看着郑常山往外头走,很突然的,陈京墨便看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青山白云间,两处蔚绿的草坪指引着前方的路,身形挺拔高挑的苍白男人转过头来准确地对上他瞬间收缩的眼睛,又用一种带着点轻浮挑逗的眼神冲他眨了眨眼,原本就表情尴尬的陈京墨见状当下就沉下了脸,脸色阴晴不定地挺想随便扔了什么东西下去砸死他算了。

    而明明视力并不算好,却就是能想象陈先生此刻尴尬恼怒表情的郑常山也在大笑了几声之后冲陈京墨挥了挥手,接着便干脆地转身走了。

    ……

    “郑小山同学,你应该心怀感恩知道吗?为了你,你亲爱的哥哥可是被迫牺牲了一整天和你嫂子相处的时间,你嫂子为了这个都和我闹别扭了,结果你现在居然还敢嫌我丢你脸……”

    领着自家弟弟在学校里转悠,看上去一脸萎靡的郑常山就和个大混混一样,阴森森看人的样子让周围一圈家长看到他都有些发憷。

    而的确被他这渗人的样子搞得觉得有点丢脸的郑小山努力地想让自己亲大哥看上去别那么画风清奇,但是见郑常山一副我就是我就是人间不一样的烟火的自信模样,他也只能沮丧地捂着自己的脸,接着无奈地小声嘀咕道,“没有,你这样真的特别帅,你没发现别人都被你帅的不敢靠近咱们了吗哥……”

    被自己弟弟的配合弄得阴阳怪气的闷笑了起来,郑常山到这里也不打算难为这实诚孩子继续赞美自己了,只是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而等他们俩进了这初二二班的教室后,郑常山先是和郑小山一块在他那儿狭小的座位坐下,没几分钟就不老实地把脑袋转到后面去了。

    长得干干净净,和他家泥猴弟弟一点没有相似之处的男孩应该就是他弟的好哥们陆浩然了,郑常山平时老听郑小山提起他,听说是干部家庭出生的,成绩很好,所以郑常山对他的印象也有那么点。

    坐他边上的应该是他妈妈,看上去温婉秀气的,却显然对郑常山这种看上去家庭条件很差的人有些排斥。

    不过见自家孩子和他主动打招呼了,这神态倨傲的中年女人也不能不搭理,只不冷不热地看了郑常山一眼,接着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这是小山的哥哥吧?今天也来开家长会啊?以前都没见你来过啊,唉,做哥哥的还是要负责一点,不然以后小山书读不好和你一样该怎么办,早早的辍学出来对一个孩子可不好呢……”

    “妈……”

    小声地拉了拉自己妈妈的袖子,陆浩然这孩子脸皮薄,性子也软,一听自己妈妈和好朋友的哥哥说这种话就急了。

    而他母亲见两个孩子都一脸尴尬,反倒是一脸穷酸样的郑常山面无表情地没什么反应,当下便狠狠地瞪了陆浩然一眼,接着皱着眉语速飞快地开口道,“怎么了!你学习退步了还不让我说啊!看看你这次考了多少分!你什么时候还考过第二名这样的成绩了?那第一名让谁给拿去啦!!整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穷孩子,笨孩子一块玩,等会儿我就和你们班主任说去,下礼拜给你赶紧调换位置!最好就换到那个第一名的同学身边去!”

    听到这话,郑小山的脸色一下子有些怪异,郑常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却只捏了捏他的手掌让他别开口说话。

    陆浩然这孩子见状都无奈了,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自己的母亲继续说这些让他都难为情的话,而还没等他妈妈说完,参加家长会的其他家长们和老师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各位家长,今天麻烦大家来学校一趟了,因为马上快放假,所以就想让家长们来学校分享一下孩子这学期的收获感悟……”

    站在讲台上的女老师态度亲切地这般开口,视线落到郑小山他们这个方向的时候明显顿了顿,不过她很快就变回了自然的表情,而将手里的成绩单缓缓展开后,女老师在下面家长一片期待的眼神中笑着开口道,“这次的第一名,郑小山同学,年级里面也是第一,恩,进步非常的大。”

    陆浩然的妈妈:“……”

    陆浩然的妈妈表情看上去非常的错愕,瞪着前面的那对正在哼哧哼哧偷笑的兄弟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而见她这个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脸色涨红的陆浩然压低着声音悄悄道,“妈……小山一直很聪明的,就是偏科,但是最近他哥哥给他补课之后他成绩早就好了很多了,你别再那么说了,我好丢脸啊……”

    “那……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穷鬼一个!”

    故意掩饰掉自己脸上尴尬的神情,陆浩然的爸爸虽然只是海关里一个算不上号的小干部,但是他妈妈却一直很引以为傲。

    因为学校每学期都会在学期末向家长寻求一些赞助方面的帮助,所以陆浩然的妈妈也从不会吝啬,毕竟这可是关乎到自己儿子面子的大事,像今天这个家长会,肯定不出意外最后要感谢一下他们这些为学校捐献了书本和教学器材的杰出家长的。

    而就在陆浩然的妈妈下意识地挺起胸准备骄傲地接受其他家长们羡慕嫉妒的眼神时,她却亲耳听着讲台上方的女老师笑着开口道,“这次我还要另外感谢一些家长对我们学校的帮助,其中有两个家长尤其让人钦佩,其中一位是陆浩然的妈妈何女士,她一共捐献了一千元的图书馆书籍和一些运动器材,而另一位则是郑小山的哥哥郑常山先生,他为学校一共捐献了一条跑道,一栋教学楼以及包括游泳馆在内的三个新建筑,来,让我们大家一起鼓掌感谢一下他们吧。”

    陆浩然的妈妈:“……”

    第五十五章 喝醉

    大人之间的尴尬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陆浩然和郑小山两个小家伙开完家长会还没一会儿就直接又凑到一起说话了。

    虽然陆浩然小同学也有对自己妈妈的行为进行正式而深刻的道歉,但是天生没心没肺的郑家两兄弟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里去,反倒是郑小山还大方的反过来安慰他了。

    “没事没事,这事也不怪你妈,我哥他平时看上去的确挺磕碜挺渗人的,你妈妈那样的反应特别正常,真的真的……”

    不吭声的站在一边都能被自己弟弟嫌弃磕碜吓人的郑常山闻言挑了挑眉,拿手就拍了拍郑小山这小没良心的脑袋,下手还挺重。

    而被他打的哎哟了一声的郑小山也在抬起头看了自己这深藏不露的哥哥一样,只是这脸上的小表情却多少带着点自豪和得意。

    说起来,郑小山今天没想到自己亲哥会莫名其妙地给自己学校捐这么钱,还是等听到老师在讲台上说这事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见全班人都跟着鼓起掌的时候,一直以来都被班里人看不起的郑小山先是觉得被所有人这么羡慕的看着有点暗戳戳的得意,等后来回过神来了又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心疼那些被捐掉的钱。

    “哥,这么多东西到底要捐多少钱啊,你工资卡里的钱还够了吗……浩然他妈捐了有一千多块呢,你又得捐了有多少啊……”

    说这话的时候郑小山一直是一副如果你说的多我就立马跑回去问老师要回来的紧张表情,而他前两天还在满大街捡垃圾的亲哥见自家弟弟明显一副肉痛的不得了样子,也没打算让他这么小年纪就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虚荣心给填满了,只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和他笑着道,“没多少啊,现在搞活动买一还送一呢,那天我去办手续的时候拿了张彩票,一刮开就说再来一楼,你看这不就正好三栋楼了嘛。”

    满嘴胡说八道的郑常山直接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扯了个谎,偏偏郑小山这孩子也是苦日子过惯了,对金钱压根就没什么概念,见他说的这么逼真的样子,所以轻轻松松地被他这么骗了就又继续没心没肺的和自己好朋友去玩了。

    而等勉强应付完一大堆原本还对他避之不及的家长,郑常山看了看时间便想着要不把郑小山送回家再回陈京墨那里看看,可是还没等他在这偌大的学校找到人呢,有个急急忙忙追上他的影子就飞快的从后面跟上来了。

    “诶,您等等呀,您等等呀……”

    带着点喘气声的女声听上去挺年轻的,原本正缓步往前走的郑常山闻言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便和刚刚还在讲台上给家长说话的女老师对上了眼。

    只是当这气质出众,容貌端庄的女人稍一靠近自己,郑常山便立马嗅到了她身上的那股不太寻常的味道。

    而这女人见郑常山脸上用一副阴冷的像毒蛇一般的表情盯着自己,那只残缺的灰色眼睛看着人的恐怖样子当下便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趁着他态度没有变的更恶劣前急急忙忙地就开了口。

    “禄星在上,小女子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方才在里头看着您的相貌有几分眼熟,便过来想和您打个招呼……”

    “教师行主我见过,可你是谁。”

    面无表情地这般问了一句,郑常山这般说着眯起眼睛地打量了一圈这模样全然陌生的女人。

    而听他这么说,这瘦弱的女老师也是神情复杂地低下头,半响才带着点尴尬且无奈地笑着开口道,“多年前我便已经叛逃出禄星司了,禄星您不认识我自然是对的,科举废除前人人称呼为我一句楚山长,封建王朝科举废除后书院便不复存在,我便渐渐地被人忘了……”

    女老师这般低声说着,郑常山当下也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刚刚他还不太清楚这女人是什么身份,听到山长二字倒是想起来了。

    毕竟在禄星司建立之初还是较为古早的封建王朝时代,那时很少有女子能出来工作,除了些底层女性从事的下九流行当,真正的象征社会地位的职业却从来轮不到那个时候的女性。

    可是在那样注定对女性不公的时代背景下,却还是有不少通过自身努力而在历史中焕发出自己独特魅力的坚韧的杰出女性,而这姓楚名梅枝的女山长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山长,是中国历朝历代对书院讲学者的称谓。

    五代时文人蒋维东隐居衡山讲学时,授业者便叫他山长。

    到宋代时封建统治者将南唐升元年间的庐山白鹿洞的白鹿国学改名为白鹿洞书院,聘请山长讲学之风便起了。

    而到明朝的时候,因为社会风气随着海岸通商的关系,女子的地位便有了一定的提高,许多女性开始对刺绣女工之外的东西产生兴趣。

    偏偏在那个年代恰好就有一位出生大儒之家,名叫楚梅枝的姑娘进入了当时的文坛,又因其有诗才,懂谋略,胸怀傲骨,便得了当朝首辅的称赞。

    那时这样显赫的声名落在一个女子身上难免惹人非议,许多出于男权社会的男人压根见不得一个女子比自己有才学,便想尽了办法去诋毁楚梅枝的名节。

    而尽管在当时许多文人的争议声中这位楚姑娘受了不少的许多的羞辱,可是最终她却还是通过自己的才学和出众的为人在自己二十五岁那年以一个未婚女子的身份成了当时户县书院的一名女山长,此后又一路升入神界,成为了这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一员。

    “能被称呼一句山长的在当时肯定都是杰出的学者,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说起正事的时候郑常山的态度一般还是挺正经的,况且他也知道这楚山长这么急迫地找上自己,肯定也是有她的苦衷在的,所以一时间只等她自己开口说明白。

    而听他这么说,那楚山长也是激动的眼眶含泪,像是终于找到救星一般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掌,半响才红着眼睛冲郑常山缓缓开口道,“我本是叛逃行主,先前受控于巨门星,被迫做下了许多错事……后来禄星您将巨门亲自斩杀,自此之后我们这些叛逃行主虽不敢到您的面前造次,却以为自己至少能得些太平的日子……可是谁知道就在半个月前,妖僧僧苦练出现,说是他得了巨门星号令要来将我们这些叛逃行主一一召回,而我的胞弟私塾生只因为一句反驳便彻底地死在了那妖僧的刀下……”

    这般说着明显是想起自己弟弟凄惨的死状,楚山长在杨川市东躲西藏了半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天。

    而此刻,当面对着当今神界唯一有可能制服那妖僧的凶星,神情端肃的楚山长只将双手合拢行了个大礼,接着便一字一句地郑重开口道,“当日我助纣为虐,本是罪该万死。如今小女子不求禄星您能放过我这叛徒,只希望能助您将僧苦练那妖僧尽早捉拿……以免天下苍生之苦。”

    ……

    陈京墨在y市出了一趟差,又抽空去了趟溪涧村,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故意让自己忘记了家里还有个山寨货在等他的事,整颗心都沉浸在因为故地重游而难免悲伤低落的情绪之中。

    而林桥见他相比较之前又开始不太对劲了,便赶紧说服他尽早回杨川市,陈京墨听到这话也没说自己有什么意见,只是回了杨川市他刚下飞机,陈京墨就被有个之前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别家老总给大呼小叫的拦在机场外面了。

    陈京墨这些年身体不太好这件事旁人心里多少也清楚,林桥是希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不要来打扰陈京墨的修养,所以遇到这种邀约一概都帮他推了。

    可是他们两家公司一直有合作,这位老总今天也是因为许久不见,恰好来机场送人看见了陈京墨才特意过来打招呼的。

    而林桥本以为会干脆拒绝他的陈京墨在听着一口大兄弟俺可想死你了,性格也相当热情的老总和自己一通叙旧又硬要拉着他去晚上的一个酒局后,居然破天荒地就答应了下来。

    “陈先生……您还是别去喝酒之类的吧……您压根就不会喝酒啊……”

    心惊胆战地小心提醒了陈京墨一句,林桥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无非也就三件,仔细说起来就是女儿哭闹,老婆生气和老板喝酒。

    偏偏自家这位向来一杯倒的陈京墨先生今天也不知道中什么邪了,被那东北老总一番哎呀妈呀兄弟你真是老给我面子了的大喊大叫中就给忽悠走了,而等晚上送他回去的时候,林桥看了眼靠在后座一语不发却浑身都是酒气的陈京墨,心里便开始打起鼓来。

    “陈先生,你觉得还好吗?”

    林桥压低的询问声让闭着眼睛的陈京墨一时间并不太想搭理他,事实上虽然从前的确是个不太能喝酒的人,可是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因为郑常山出事的事自己一个人买醉过许多次了。

    这种不太体面的事,好面子的陈先生自然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所以每次晚上一个人在家喝完他都会先仔细地把家里打扫好,又把酒瓶之类的东西处理掉,给自己煮好一锅醒酒汤全部喝掉睡觉,第二天再以一副完全看不出破绽的样子去公司照常上班。

    这样折腾了几个月,陈京墨当时糟糕的情绪也没有好转,胃却变得不太好了,而他的酒量也在不知不觉中从一个弱爆了的一杯倒变成了能和东北老总连干一晚上都没什么醉意的程度。

    只是这点连经常跟在他身边的林桥也不知道,更因为陈京墨喝醉了向来是这个面无表情的淡定样子,所以林桥也没有起疑。

    于是等林桥把他以为醉了的陈京墨送回去的时候,早早的接到电话,在家里等着的郑常山也已经做好了要迎接一个醉鬼陈先生的准备。

    而当他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发呆的陈先生后,知道他现在估计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郑常山先是勾起嘴角笑了笑,接着便用手轻轻地摸了摸他泛红的脸。

    “怎么,又找不到钥匙了吗。”

    这口气透着股和平日里不太相同的味道,一直以来都在陈京墨面前刻意掩饰的郑常山或许只有在此刻才会露出点从前的温情脉脉来,只是面对着即使醉了也无法任何声音的陈先生,他多少有点心头泛苦。

    而打从听到他说话开始便显得有点疑惑的陈京墨似乎也有些奇怪这个山寨货的举止,可还没等他理清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郑常山却已经抬手把他拉进屋子里。

    “快点进来吧,陈先生,外面凉。”

    感觉着这个人温暖的手掌心,陈京墨明明没有醉脸却愈发的红了,他的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古怪的情绪在徜徉着,可他却不敢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而原本正蹲着帮他换鞋的郑常山抬头见他这幅一喝了酒就显得呆呆的样子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在心里告诉自己陈先生明天醒过来肯定不会知道后,他忍耐了几秒后最终还是站起来没忍住亲了亲他的唇角。

    “我真的好想你啊……陈先生。”

    此刻郑常山的脸离陈京墨很近很近,这个吻没有一丝情欲的味道,有的只有郑常山自己也无法纾解的苦涩和思念。

    他没有和平时那样用各种轻浮下流的话语去故意让别人对他产生厌恶和排斥的情绪,只是用这样最发自内心的举动去一点点的亲吻着自己的心上人。

    而被他的这个吻弄得浑身僵硬的陈京墨只一动不动地半靠在墙上,可是心底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响,而半响陈京墨忽然抬起了自己黑沉沉的,没有丝毫醉意的眼睛,接着以一副冰冷审视的眼神看向郑常山开口道,【你是谁。】

    第五十六章 毒蛇

    【你是谁】

    陈京墨质问的眼神对上自己的一瞬间,郑常山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

    他灰白色的眼睛有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飞快划过,但在下意识地远离些陈京墨让他看上去没那么脸色难看后,他头靠在墙上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接着用手揉了揉自己凌乱的额发,漫不经心地望向陈京墨的眼睛笑了笑道,“唉,陈先生,你果然是喝多了啊,我们不是早就互相自我介绍过了吗,我是你的助理郑常山啊。”

    看他这幅含糊其辞摆明了想糊弄自己的样子,陈京墨只一言不发的阴沉着脸,因为心底的难以置信,双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可是方才那样的表现,就算是陈京墨已经三年没见过那个人了,却还是能明显分辨出区别的。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郑常山,即使他的壳子变了一个人,可是陈京墨还是能认得出来。

    这般想着,陈京墨的心里便痛苦挣扎了起来,他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他无法理解的离奇和不可思议,但是这一刻他偏偏又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等他猛地靠近了些这虽然面容陌生,却一举一动都透着强烈地熟悉感的男人后,陈京墨先是眼神冷冷地用手掌摸了摸他残疾的那只眼睛,接着无声地张了张嘴道。

    【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识你。】

    “……”

    一听到这话嘴边的笑意便褪了下去,闻言的郑常山面无表情的将灰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对准陈京墨,见他一副咄咄逼人却又止不住紧张焦虑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些装不下去了。

    只是想到自己一旦说出当日的实情,保不齐要把陈先生气的再也不理自己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而这般想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陈先生情绪化的郑常山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皱起眉,半响才用一种很缓很慢的声音轻轻地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居然都学会喝酒了。”

    话音落下,郑常山便眼看着面前的陈京墨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也许是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当日眼看着下葬的郑常山居然还活着,也许是不敢相信这个这段时间一直在他身边的人就是郑常山,总之陈京墨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一种怪异和混乱的情绪中,半天都没有再靠近郑常山。

    而郑常山见他这幅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开口,只是见陈京墨被吓得脸色都泛白的样子,摆明了就是一个无神论者因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切而受到了心灵的巨大冲击,所以照顾到陈先生的情绪问题,郑常山便将脸凑到陈京墨面前,先是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脸皮,接着表情诡异地眯起眼睛一脸认真解释道,“我不是鬼,我是人,这是脸,我扯一下给你看看啊,陈先——哎哟。”

    话音未落,郑常山这脸皮一直很厚的家伙就挨了一下打,被气得动手直接打老婆的陈京墨明显没使什么劲,但是看他惨白的脸色也知道他现在火气究竟有多大。

    而压根没怎么疼却还是开始使劲作妖的四皮脸先生被打了一下后就直接不要脸的缠上陈京墨了,像条滑腻冰冷的蛇一般就用手落在陈京墨的脖子上,接着也不顾陈先生拼命的抵抗,只将原本穿着整齐,一股社会精英范儿的陈京墨扑倒在地上就开始变态一样的扯他的裤子和上衣了。

    【你要干什么!!!!住手!!!!住手!!!!】

    【滚!!!不要撕我的衬衫!!!】

    【裤子也不能撕!!!郑常山!!!不要拉我的内裤!!!!你疯了吗!!!】

    无声地表达着对这个无耻的臭流氓的抗议,一直到几乎被他扒光的陈京墨才终于忍无可忍地翻身将他死死地摁在了自己的身下。

    而见陈京墨这幅气的耳朵都红了的样子,好不容易消停了的郑常山先是相当享受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一脸神经兮兮地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

    “老公,我好感动啊,我化成灰你居然都能认出我,看来我们一定是真爱。”

    【……】

    从前就拿这王八蛋没有丝毫的办法,眼下阴差阳错地识破了他这五毛不能再多的伪装,陈京墨明显也有些筋疲力尽。

    他此刻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的,显然不明白为什么郑常山会再次以这样的全新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是怎样逃脱那场几乎将他粉身碎骨的车祸的。

    而见他这明显怀揣着诸多疑惑的样子,躺在地上的郑常山只将自己主动张开的腿勾在陈京墨的腰上蹭了蹭,接着眯着眼睛压低着声音问道,“想知道吗?和我上床就告诉你好不好啊。”

    【……】

    眼下这个混乱复杂的情况,陈京墨一点想和他上床的心情都没有,即使这幅模样的郑常山看上去真的……欠操的要命,可他就是一点也都不想碰他。

    而在陈京墨心里,除了对郑常山还活着的难以置信外,情绪平复后产生的更多的是一种后怕和苦涩。

    本以为只能在梦中再见到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回来了,他看上去好好的,依旧活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

    那些原本没有理清的误会和分歧他都不想再去管了,相比起压根就没有指望的怀念,他只想郑常山活着,只要郑常山活着。

    而现在郑常山真的回来了,这在早已经是口枯井的陈京墨看来本身就是上苍对他而言最珍贵且难得的礼物了。

    而想到这儿,眼睛都有些泛红的陈京墨自然是不会把这些隐秘的内心想法都告诉面前这个人的,不计较不代表不追究,他总要给这个从来没有一句靠谱的话的王八蛋一个教训。

    于是眼看着躺在自己身下一脸风骚样儿望着自己的郑常山,莫名其妙就当了三年鳏夫的陈先生心没痒痒大巴掌倒是开始痒起来了。

    【不想知道,去把搓衣板拿来。】

    冷冰冰的脸上准确地表达出了这样的讯息,郑常山闻言无言以对地僵硬住了表情,半响只能想着自己理亏在先,老老实实的从地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找搓衣板去了。

    等他拿着个搓衣板再回到客厅里的时候,见靠在沙发上的陈先生尽管努力掩饰,却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背影,一副生怕自己又不见了的紧张样子,心情瞬间就开心得不得了的郑大变态先是主动地往自家陈先生的腿上一趴,又相当风骚地摇了摇身后压根不存在的狐狸尾巴。

    【你还挺兴奋是吗。】

    见郑常山一副压根不在乎的神经质模样,表情难看的陈京墨顿时有点无语了,本以为自己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让这个神经病长个记性,可偏偏郑常山这脑子有问题的家伙的脸皮就算是重新换了一张那厚度也是相当可观的。

    感觉到自家控制欲强盛的陈先生一脸不悦地望着自己的样子,郑常山也慢吞吞地笑了。

    而一见他这故意胡搅蛮缠搅乱自己思绪的行为,表情凝重的陈京墨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放弃般的缓缓取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放在茶几上,先是将自己的手指在郑常山那只瞎了的眼睛上轻轻地摸了摸,接着用自己的泛着红的眼眶看着郑常山无声的张了张嘴。

    【你老实回答我,我的眼睛当初之所以会康复,也是因为你对不对。】

    “……”

    听陈京墨这么说,郑常山并没有立刻回答,人神之间的差距让他无法和尚未归位的廉贞透露一点有关神界的事,否则便很有可能为廉贞和自己招来天谴。

    而见他不说话的样子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的陈京墨也若有所思地沉下了脸,半响从茶几上拿了一张纸,接着缓慢地在纸上写道。

    【你出事的那时候我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很多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却清楚地记得你在出事之前曾经来找过我。】

    【我的眼睛不可能一夕之间就好了,从前我还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但现在看到你的眼睛,我却大概猜到这应该也是你的手笔了。】

    【你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所以那时候才会故意和我说那样的话,那你又是怎么做到把眼睛给我的?和你依旧还活着有关吗?】

    对他一向包容宠溺几乎是由着他性子来的陈京墨一旦强势起来,那模样也是挺吓人的,到底是平时管理着大企业的领导级人物,一声不吭的就把所有郑常山极力掩盖的事给重新理清楚了。

    原本三年前就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疑惑在今晚都一次性爆发了,而郑常山被他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可这一次陈京墨却明显不打算再由着他这么避重就轻的敷衍过去了。

    【别再骗我,也别逼我对你狠心,告诉我,常山,你自己清楚我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因为这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沉寂,室内的灯光昏昏暗暗的,透着股无法言说的暧昧,而就在陈京墨以为郑常山并不打算回答自己时,那个原本就离他很近很近的男人忽然地爬到他的腿上又紧紧地缠住了他。

    郑常山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凶狠且阴森,对于害怕他的人来说,他就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尽管总是悄无声息的藏在暗处,却随时可能会用自己的毒牙将人致死,毕竟……每个人都无比清楚他的毒性。

    可对于了解且欣赏他性格的陈京墨来说,他的这种让普通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却不意味着危险,相反只要温柔地拿捏住他的七寸,给这个危险且诱人的冷血动物一点甜头,他就会用他那条勾人的尾巴和蛇信子缠住你一辈子。

    心里这般想着,到这里陈先生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心底承认,即使明知道郑常山之前做了那么多糊弄他,欺骗他的事情后,他依然非常非常的迷恋他。

    这种偏爱就像是饲养蛇的主人在明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蛇杀死却依旧难以抗拒一样,蛇的可怕在他眼里本身就是一种可爱。

    而与此同时,用自己鳞片一样冰冷阴森的皮肤一点点的焐热陈京墨的身体后,郑常山这个冷血冷心却唯独对陈京墨有用不完的爱恋与忠诚的疯子先是又用自己的指腹在陈京墨的眼眶上温柔地抚弄了一下,接着便像是想起什么久远的记忆一般缓缓地露出了点懒散的笑容。

    “陈先生,我又不是什么圣人,你的这双眼睛本来就是你的,我当初也只是把该还给你的东西还给你罢了。”

    这话说着,郑常山的手掌忽然变得很凉,他灰白色的眼睛里浮现出紫色的流光,落到陈京墨的那只眼睛上时神情也变得有些微妙,而陈京墨似乎感觉到他情绪的不稳定,只沉默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坦白。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些预感,预感到接下来的事将会突破他之前很多年的认知,而似乎也感觉到了陈京墨此刻内心的这种固执与坚定,半响郑常山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便扯了扯自己泛白的嘴角。

    “况且我为你做任何事从来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的性命,我的神魂,你都可以轻易地拿走,你我之间,也从无亏欠一说……”

    ——“只不过啊……我的廉贞君啊,当日星河边上发生的一切,你当真就一点都想不起了吗?”

    第五十七章 喂饱

    人间灯火通明,天上繁花似锦。

    距离贪狼星君再次离开神界去往人间上任,已有两个月的时间。

    前段时间网络剧《贪狼的后裔》终于在群众们的呼唤声中迎来了大结局,听说经历了瞎眼,车祸,失忆,巨门作梗,魔界捣乱,妖界叛乱,神界强行拆散有强人等等等多重难关之后,剧中多灾多难,简直堪比衰神的廉贞君和贪狼星可算是迎来了双宿双飞一起重登星位的完美结局。

    而相比较充斥着各种夸张戏剧效果的影视作品,在现实中很多神界的小辈们其实并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廉贞君究竟长什么样,又曾经是一位怎样风采出众的神君。

    “廉贞君?那可是位让人钦佩的真君子啊,端方稳重,心性高洁……若不是当日为了贪狼星他自己心甘情愿地选了那么条路,如今这北斗星官之位恐怕早就名正言顺的是他了。”

    偶然被问起这件事,北斗宫里常年值班的老星官这般说着冲身边这两个好奇的小星童笑了笑。

    而在他自己的印象里,他还是如面前这两个小星童这般年纪的孩童时,廉贞君和贪狼星便已经是三十三重天上了不得的上仙了。

    那时巨门星的真面目还没有被揭穿,无数人只以为贪狼星和廉贞君是因为彼此意见向左才水火不热。

    可谁知道弑神一战后,廉贞君却是彻彻底底地为贪狼星而舍去了自己的神魂,从星河上陨落到人间。

    而想到这儿,心中顿时也有些不平静的老星官想了想,这才将抬起自己的枯树枝似的的手指朝着星河上的某一处缓慢地点了点。

    “看,那贪狼星府邸门口的那颗桃花树指向的地方就是廉贞君曾经的星位所在,如今那里只有些廉贞君曾经喂养的喜鹊在了,唉,他陨落时三界枉死之灵都为他而哭,要不是他在战场初期就故意退让致使贪狼君能顺利推翻巨门,单凭贪狼星年轻那时的神力,恐怕还真不能分出个胜负……”

    “哇,岁星,那廉贞君当真这般厉害吗?”

    小星童们一听老星官这么说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互相看着自己的同伴显得有些面面相觑,毕竟贪狼君的凶狠那可是人人皆知的,而捋着白胡须的老星官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平时少看些无聊的电视剧吧娃娃们,电视剧里都是胡说八道的,你看看我们神界什么时候去主动拆散过哪对有情人啦,往人间施展个雷劫很废电的好么,天兵天将们平时上班周末也没有空啊……不过仔细说起来,廉贞与贪狼这两位无论哪位都是该为其建碑立传的英雄人物,贪狼星斩恶蛟,廉贞君灭魃妖时我可都还没出生呢,你们自然也都什么都不知道啦……”

    完全没提自己本身也是《贪狼的后裔》这部脑残电视剧的忠实剧迷的事,白发苍苍的老星官照例在这些好骗的小辈们面前使劲卖弄了一番,又向这几个小娃娃各讨了几包葵花籽做口水费这才背着手笑呵呵的准备回自己的府邸去了。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经过贪狼星府邸门口的桃花树时,这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望着廉贞星曾经存在过的地方没忍不住还是呆呆的出了会儿神,半响这老星官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头默默掐指一算这才自言自语道,“这北斗之位一日无人,怕是神界还要有一番劫难啊,也不知道那贪狼星此番下去能不能助廉贞君度过那劫数,唉,真是愁人啊愁人……”

    ……

    陈京墨和郑常山一同走在一段属于他们的回忆里,前头的那只白色蝴蝶挥展着翅膀指引着他们,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现在的你应该有两百多岁了,我和你结识也过百年了,那天是巨门那个鼠辈的寿辰,你是穿了身霜白色的衣袍去的,远远看上去冷冰冰的简直像块正在生闷气的冰糕,我坐在你对面不停地盯着你看,越看越觉得下饭,情不自禁就吃了两碗饭,结果你从头到尾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恢复了贪狼星原身的郑常山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边走边说着,他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玄色的衣袍外,惨白邪气的面容相比起平时寻常人的模样更有一番他本人不常表现的傲气和潇洒。

    走在他身边的陈京墨闻言只略带些复杂地将视线往前方看了眼,心里对这奇异且不可思议的一幕幕实在还是有些接受缓慢。

    而果不其然,视线所及只见一片虚幻美丽到不真实的繁花深处,的确有个嬉皮笑脸的黑衣少年人正和冷着脸的白衣少年人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地说着话。

    “廉贞君喜欢花吗?”

    “不喜。”

    “哦,那我送的花,廉贞君会喜欢吗?”

    “……”

    “哈哈,我胡言的,廉贞君比花还美,哪里还需要我来送花呢……”

    “贪狼,休得胡言。”

    脸色怪异的白衣少年恐怕还真没和这样不要脸的人说过话,一时间只红了耳朵就匆匆地拂袖离去了,而陈京墨眼看着那两个少年人的影子都渐渐不见了,这才面无表情地冲身边一脸得意地郑常山张了张嘴。

    【你的脸皮原来从小就这么厚。】

    “是啊,可脸皮不厚点又怎么能赢得廉贞君的心呢?”

    厚脸皮的贪狼星君这么说着用自己的手指轻轻的勾了勾陈京墨的手指,被他撩拨的有点不自在的陈京墨拍了下他那只打乱的手,又向前一步往前面那片雾气中看了看。

    而见状的郑常山只笑了笑缓缓跟上他的脚步,接着才眯着灰白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开口道,“你眼睛里仅存的那只庄周蝴蝶镜以前是我的,过去在我身上发生的很多事,因为我在死牢关的太久已经都不记得了,而剩下的大多则与你有关。”

    听他这么说,陈京墨的神情明显有些复杂,他侧过脸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郑常山,似乎也很想知道在那寂寞恐怖的三千年囚禁中他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而见状只缓缓的勾了勾嘴角,自己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以前发生的事的郑常山显得相当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囚禁本身并不痛苦,忘记才是真正折磨我的事,我每天入睡前都会一遍遍地去回忆你的脸,可是渐渐的,渐渐的我还是发现自己开始忘记有些事了,为了能让自己不去忘记,我只能一遍遍地去选择把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忘掉,比如我是谁,我以前经历过什么,可是当某天晚上我从噩梦中醒来,居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记不清楚你长什么模样后,我还是被吓坏了……”

    郑常山这般说着,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飘忽,他似乎并不太想让陈京墨看见前面的那些东西,但是陈京墨却还是拉住他的手,接着眼看着白色的蝴蝶飞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处极为灰暗的角落,而在那个像是管押着什么猛兽的可怕地方正静静地趴着一个狼狈凄惨的瘦削身影。

    男人在哭,哭的非常的伤心。

    像是已经走投无路般的在这方寸之地无声的哀嚎大哭着,却独独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来救救他。

    他的手掌上满是因为抠挖山壁而翻卷溃烂的伤口,整张脸都是狰狞的伤痕和淤青,而在他困兽的眼睛似乎已经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了。

    “廉贞……廉贞……”

    听到这嘶哑的哭泣声,陈京墨的心口一下子便泛起了一层像是被变钝的刀片割伤的疼痛,他有种强烈的想去触碰一下那个在千年前因为忘记自己而痛哭不止的郑常山的感觉,替他擦去脸上的伤痕也好,出言的安抚他几句也好。

    而见他这幅沉默不语的模样,同样也目睹这幕的郑常山只缓缓地将他的眼睛用自己的手掌遮住,接着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道,“别看了。”

    知道他也有这种难堪狼狈到不想让自己看到的时候,陈京墨闻言只拉下他的手又轻轻地拍了拍郑常山冰凉的手背安抚了下他。

    而感觉到自家陈先生正在自己身边的那种安心的感觉,懒洋洋的郑常山也在勾了勾泛白的嘴角后笑着凑到他耳边对他开口道,“其余的就是你刚刚都看见的了,当日巨门星大劫,你为我这个混蛋白白的丢了性命,我不知死活的隔了那么久又找到你,欺骗你,诱哄你,纠缠你,最后再不负责任地离开你……”

    听到他这么说,陈京墨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他其实并不太想听到郑常山这么来说自己,但是看着他疯疯癫癫地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又抬眼望向自己,半响陈京墨还是听到郑常山听到他用一种阴森恐怖的声音一字一句对自己道,“神界关了我三千年,我哪儿都没有去,他们都以为我是被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困住了,但我自己知道,我是被你给困住的……我爱惨了你,我离不开你,我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和我彻彻底底地融在一起,把你的血和肉都一点点的吞进肚子里去……”

    几乎带着点疯癫意味的这般快速地说着,这世间最疯狂全无理智的痴迷也大抵是这样了,而眼见他这样死死的盯着自己,那只为了自己而永远都恢复不了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简直像是顺势要淌出血来。

    面容清冷的陈京墨先是抬起自己的手抚摸了下他枯瘦的脸颊,脑海中回忆起这张丰神俊朗曾经充斥着少年人潇洒的面容在千年间如何为自己逐渐枯萎老去,他不知怎么的就涌上了一种难言的爱意与哀伤。

    在他一无所知的那些年里,一直都只有郑常山一个人,正如同郑常山会对这三年有所愧疚一样,陈京墨也会有些忍不住怜惜一直在等着自己的郑常山。

    而想到从今往后自己终于可以和他两两相伴再不分离,一向不苟言笑的陈京墨的脸上也如冰雪融化般绽开了一个极浅的笑容,接着无声地就对面前的郑常山张了张嘴。

    【无论你是郑常山还是贪狼,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别害怕了,往后都有我在,我不会不要你的,你这个笨蛋。】

    ……

    林桥隔天一早还在家里给女儿做早餐的时候便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显示的号码是自家陈先生发来的,内容是让他今天不用去接他上班了,他要休息一天。

    刚开始的林桥也没有想太多,毕竟陈京墨身体时好时坏的,觉得不舒服想休息一天也是正常的,可是大概过了几秒钟,林桥的手机又显示收到了一条新短信,而等林桥一拿起来,他的表情立马就因为难以置信而扭曲了。

    【我冰清玉洁胜过天山雪莲的陈先生】:

    刚刚那条其实是我发的~~~~啦啦啦啦啦啦啦~~~~猜猜我是谁呀~~~~~~~~林桥:……

    这个欠揍到让林桥牙痒痒的口气就是他傻了也能猜到是谁发来的,而当下咬着牙啪啪啪回了条短信,林秘书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恼火地这样回答道。

    【郑常山!你干嘛!不要随便拿陈先生的手机做这种无聊的事好吗!信不信我扣你工资!你不想干了是吧!!!(╯‵□′)╯︵┻━┻】

    这条短信发出去半天都没人回,林桥强忍着心里的不悦又开始给自己宝贝女儿认认真真地剥鸡蛋了,结果这鸡蛋还没剥完呢,新的短信提示又来了,而等横眉立目的林桥拿起来一看,手机上赫然就显示了这样一句话。

    【我冰清玉洁胜过天山雪莲的陈先生】:

    我让他发的,你不要骂他。

    林桥:……

    心里的无言以对一瞬间便让林桥沉默了下来,虽然他很不愿意相信这后面那条虽然简短却透着一股强烈暗示意味的短信是自家老板发的。

    可是看这个冷冰冰的口气除了陈京墨还能是谁呢,而想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可能有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一直以来都再促成自己老板梅开二度的林桥半响才战战兢兢地回了一条道。

    【那陈先生……我今天还用过去吗……_(:3)∠】

    【我冰清玉洁胜过天山雪莲的陈先生】:

    不用了。

    这次很快就给了林桥回复,林桥一言难尽地举着手机发呆,一直到他女儿哭着和他说鸡蛋都被他捏扁了他才反应过来。

    而另一边大清早就把自家林秘书给吓得够呛的陈先生也正好将手机丢回床头柜上去,只不过还没等他转过身来,有只滑不溜秋的手就顺着他的后背攀上他的肩膀了。

    “搞定了林桥吗……”

    沙哑中透着股淫邪味道的声音一听就一晚上没消停,昏暗的卧室里除了门口的那一小块明显并不够他们发挥的羊绒地毯,其余包括窗台躺椅洗手台等地方都显得相当混乱荒唐。

    而浑身赤裸的郑常山则和条犯困的蟒蛇一般趴在陈京墨的肩上舔弄亲吻着他的后颈,一直到又在陈先生白皙紧致的皮肤上又被他添了块青紫,他这才一脸餍足地舔了舔自己还带着血丝的嘴唇。

    【都一晚上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任由着他这样胡作非为,发完短信坐回床边的陈京墨发丝凌乱,眼带笑意,像是逗弄着自己精心饲养的蟒蛇一般用指腹摩擦下他泛着白的嘴唇,这般无声用眼神的问了一句还无奈勾了勾嘴角。

    而当下就笑了起来的郑常山摆明了也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只将自己遍布着各种吻痕和青紫的身体贴近了陈京墨些,接着压低着声音以一种相当下流的姿态吻了吻他的喉结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够呢,赶紧来喂饱我吧,我的……陈先生。”

    第五十八章 甜苦

    久别重逢后难免有一番缠绵。

    尽管陈京墨从来都不是那种过于沉迷肉欲的男人,但对于郑常山这种浑身上下都对自己散发着露骨邀请的无耻混蛋,他也不介意花点时间好好的品上一品他这具躁动且不安的身体。

    毕竟亲吻和肢体交缠都只是最浅层的身体接触,驯服危险且强悍的生命所带来的征服感才是真正的极致享受,压倒性覆盖在结实充满力量的男性身体之上,感受着他蜜色的背脊因为剧烈冲撞而流淌下咸涩的汗水,羊绒毛毯淫糜的摩擦着彼此皮肉的敏感之处,滑腻的体液顺着腿根缓缓淌下,一直到听到他难以忍耐地一次次颤抖着乞求着自己的施舍和抚摸。

    “陈先生……啊……陈……先生……啊……”

    压低着声音这般嘶哑这声音粗喘着,眯着眼睛的郑常山就像头发情到全无人类理智的野兽一样在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叫了一夜的床。

    偏偏他越是这样陈京墨就越是难以克制,光是听着他这么没骨头似的呻吟低语,本质上其实是个相当容易讨好的人的陈先生便会忍不住一次次地满足,占有他。

    这正如同烈酒烧心同样有着让人着迷沉沦的滋味一样,郑常山身上就仿佛天生带着这种沾染上就让人上瘾的味道,一旦触碰过要再戒掉恐怕就有些难了。

    而伴随着这一夜的荒唐过后,纠缠在他们之间数千年的恩怨纠缠也总算是有了点尘埃落定的意思了。

    三千年的前缘尘事一点点被揭开,在陈京墨的记忆彻底恢复前,他都没有想过自己在过去曾经和郑常山发生过那样一段往事。

    而等有关廉贞星的记忆都彻底回到自己的脑子里又沉淀下来后,虽然如今依旧是一具凡人的躯壳,但陈京墨却是已经完完全全地把过去的事情想了起来。

    他曾为孤星廉贞,贪狼星曾经的副星,三千年前因为巨门星大劫才陨落后转世为人。

    陨落前他大抵应该算是位神界上仙,只不过落到最后那个凄惨倒霉的下场,陈京墨自己也无法对他从前做出的那些事给出什么评价。

    毕竟就算是现在把同样的问题交给现在的他选择,或许他也会心甘情愿地牺牲掉自己的个人利益去救那个被巨门几乎逼到绝境的贪狼。

    因为这压根无关他本人是不是清楚会造成那样的后果,而是他打从心底就见不得郑常山去受一点苦。

    而如果不是郑常山已经和他说了巨门如今的下场,说实话以陈京墨的性格还真的不太想放过这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如今整天堵在自己眼前的这位郑常山先生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凶星了,可却还像模像样的担任着北斗吉星禄星司顶头上司的这个职位。

    郑常山来到人间后大多辗转在人间仕途的各行各业中,等听他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工作性质,陈京墨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林桥会说他社会关系很复杂,总是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的原因了。

    不过对于他为什么会拒绝神界如今上赶着将北斗星官之位给他的这件事,陈京墨也有些不能理解。

    毕竟贪狼当初反叛的名号就是他要从巨门手中夺得那北斗的位置,如今又这样推辞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而彼时和他正因为某种微妙的原因而紧紧连在一块的郑常山闻言只阴阳怪气地仰着头大笑了起来,汗津津的上身在灯光下都带着点因笑声而带来的颤抖,半响他收敛笑意抚了抚自己的眉锋一脸打趣的开口道,“那不过都是我当时随便找的借口罢了,当着那三界众生的面,我总不能说我贪狼今天是要来抢廉贞君回去给我做夫君的吧?那该多难为情啊。”

    陈京墨:“……”

    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人居然都知道难为情了,陈京墨眼神无奈的看着他在那儿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有几分真的又有几分是假的。

    而郑常山见他明显又被自己给弄得不想理睬自己了,那只灰白色的眼珠子只僵硬转了转,只懒散笑了笑又复又开口道,“我这样的人,可从来都不是当那北斗星官的料,况且那个位置本来就不该是我的,千年前你要是真的想和我动手,我估计也没什么还手的余地……不过你这么说的话,要不我们就找个周六周日哪天回神界去,随便雇他个三千妖邪魔将,我这就去把整个神界打下来送给我家廉贞君怎么样……”

    一般人这么大放厥词估计说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但是从郑常山的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就是莫名的有些渗人。

    毕竟相比起他在神界糟糕的名声,他在妖魔界的名气明显更响亮些,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做到一呼百应。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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