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禄星 作者:石头羊
第11节
“陈先生,您没事吧?”
“恩,我没事。”
摇摇头却还是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陈京墨已经接连好几天来贾方的诊所接受他这种谈话式的治疗了,可是效果却实在很小。
“郑先生刚刚有打电话找您。”
“他找我干什么?”
听到郑常山的名字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点不自然的神情,尽管这几天还在故意晾着郑常山,但是不争气的陈先生在沉默了半响还是没忍住追问了林桥一句。
见他这么别扭的林桥也无奈地笑了,在仔细想了想之后他直接把方才自己和郑常山的那段诡异对话完整地就描述了一遍。
“唔……郑先生说为了庆祝今天是世界关爱大熊猫保护日,所以想请你和他一起吃个饭,如果你不同意,那这个充满纪念意义的节日他一个人过也没意思了,所以他希望你能够赏脸……”
陈京墨:“……”
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荒唐的理由,陈京墨面无表情抽了抽嘴角地很想直接回一句让郑常山去动物园去找头大熊猫一起吃饭不要来烦他。
但是话到了嘴边,想起那天郑常山一直沉默地站在路口看着自己的模样,这辈子或许都拿某个人完全没办法的陈先生还是放缓声音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知道了……就这么回他吧。”
……
陈京墨一答应下来这件事,郑常山那边肯定是知道了。
林桥作为他的最佳内应一直是义无返顾地站在了要让他们俩百年好合,双宿双飞的坚定立场上的。
而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郑常山也没耽误时间,从市政府帮他爸拿了点材料回家之后,接着便去了趟他八百年多年都没进去过的自家车库。
他当初之所以会神魂归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那部分魂魄已经在车祸中消散了,这给老郑包括蒋芸都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那之后他们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什么,但是明显还是不太希望郑常山再去接触车子之类的东西了。
所以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无论是出现什么特殊情况,郑常山大部分时候都还是通过代驾和步行来解决自己的出行问题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忽然有些心血来潮了。
因为从来都是想到就要马上做的人,郑常山自然也不会犹豫些什么拿了车库的钥匙就下了楼,而在从车库里把自己的有辆都积了灰的重型机车给找了出来后,他一边抽着烟一边就给这车轮里头仔细上了油,等再从车库里缓缓把这辆焕然一新的机车给推出来的时候,这车和这人看上去可都有些看风骚的刺眼了。
“你这是要出去干嘛!要去抢劫啊!”
刚从外面遛弯回来就看到他要出去,老郑一见他穿成这样又骑了个摩托顿时便心里一突,张嘴就骂了一句。
而见自己亲爹一幅对自己警惕的不得了的样子,一头白毛显得相当邪气的郑常山把墨镜拉下来些露出了自己上挑的眼睛,接着压低些声音似笑非笑道,“报告市长,我和我对象今天要去庆祝关爱世界大熊猫保护日,您看看,能批准吗?”
老郑:“……”
对他这个脸皮的厚度也是有点绝望了,老郑挺想上去踹他车轮子一脚的,但是想到自己穿了双拖鞋不太方便就忍住了。
而郑常山见自己亲爹稍稍往边上让了一点显然是不打算管自己了,直接把身子往前倾斜了一些,接着带着点笑意就把墨镜给拉了上去。
“您和阿姨早点休息,别给我留门。”
这话说完,心和身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郑常山立马就没了人影,被他弄出来的尾气呛得咳嗽起来的老郑气的捶胸钝足却还是拦不住这野的要了他的命的兔崽子。
“滚吧!永远别回来了!王八蛋!”
第四十五章 偿还
说起来之前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但是说到真正的约会,其实陈京墨和郑常山倒是从来没有过。
陈京墨前半生的感情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在遇到郑常山之后他虽然相当简单粗暴的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郑常山之前,他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和这样一个人长久。
只不过真正在一起之后,那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毕竟对于像陈京墨这样天生并不热衷于追求刺激的人来说,能下定决心和郑常山这样子的人在一块,本身就是一件挺刺激的事。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俩的矛盾也让陈京墨清楚地认识到他或许并不算真正的了解郑常山,因为即使是在动用了自己很大一部分的力量去调查郑常山背景的前提下,他依旧无法完全得知这个神经病平时很大一部分时间究竟在背着自己到处干嘛。
而想到自己还没和他正式和解就要莫名其妙地跟他出去吃饭或者说是约会了,此刻正坐在自家公司办公室里的陈京墨先是将自己面前的合同缓缓合上,又取下了眼睛上的金丝眼镜,接着面无表情地就开始在心里开始唾弃自己了。
“陈先生?陈先生?”
站在面前的女助理看上去很忐忑,不明白为什么打从刚刚开始陈先生的脸色就一副很难看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意识到自己都走神半天了,陈京墨先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站起来对女助理淡淡道,“没事,四点的会议要开始了吧,你先过去,我马上过来。”
“好的,恩,陈先生。”
女助理点点头这才长松了口气,将手上的文件拿好后,她就先准备去会议室等着陈京墨了。
可是等她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刚走了几步来到电梯口准备去楼下时,一打开电梯她就被电梯里有个灰白色头发,戴着副特别夸张的墨镜,此刻正半靠在电梯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的男人给吓了一跳。
“诶,您……您是来找陈先生的吗?”
面前男人的长相有种说不出的特别,女助理看他一眼便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感觉这人浑身上下都带着种非常男性化的性感和邪气。
而在楼下前台那儿刚用陈先生和自己的合照成功吓到人,这才能够顺利跑上来的郑常山也在懒散地抬起眼睛看了眼面前的女助理后,勾起嘴唇笑着点了点头。
“对,请问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在的,您直接过去就好……不过您有预约吗?”
嘴角带着笑得体地答了一句,既然能从前台那边上来目测应该就是认识陈先生的,可是这女助理心里总觉得打扮成这浮夸样,还捧着束玫瑰花的男人来找自家那位那正正经经,一副老干部做派的老板显得有点奇怪,加上林桥现在不在,她也没法找人确认,便这么没忍住问了。
而听他这么说,郑常山当下也抬起了眼睛,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张嘴说上些什么,准备好去楼下开会的陈京墨就正好从办公室出来和郑常山打上照面了。
“啊,陈先生……”
女助理见状赶紧让开了一步,陈京墨表情复杂地盯着这般打扮的郑常山,一时半会儿除了看他倒也忘了说话了。
而慢悠悠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郑某人倒是先是把花硬塞进了陈京墨的手里,在顶着女助理惊恐的眼神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后,他压低声音一脸神经兮兮地开口道,“还喜欢吗,宝贝儿?”
边上的女助理已经尴尬地想直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了,陈京墨表情僵硬了一下,半响才稍稍调整了下自己明显不太自然的神色。
而在皱着眉示意边上的围观群众不要大惊小怪后,陈京墨把那捧相当恶俗没创意的玫瑰花拿好接着才无言以对地看了一眼郑常山。
“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吃药。”
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郑常山已经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了却还是没忍住路上故意买了束花来讨陈先生的骂了。
而臭不要脸的坦然接受了自家陈先生对他品味的鄙视和谴责后,郑常山低下头注意到陈京墨明显一副要出去的样子,当下便挑了挑眉问了一句。
“在忙吗?”
“要开个会。”
简短地回答了一下,陈京墨尽管自从看见他这副风骚样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猿意马,但明显还是把工作放在了比较重要的位置上的。
而郑常山听了当下也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在陈京墨把办公室钥匙给他又让他自己去那里等时,拿着这串钥匙的郑常山忽然就冲他暗示性的笑了笑。
这个笑容里的意思太直白了,都不用他开口,陈京墨都能猜到他这是什么意思,可边上还有女助理看着,以陈京墨的脸皮又实在做不出当着别人的面就乱来的事。
加上之前他们俩那破事没解决,陈京墨就一点都不想再继续这么纵容他。
可在下一秒,就在边上干站着的女助理几乎就快要晕倒在地的眼神注视下,一直没吭声的郑常山就忽然和条蛇一样的伸手勾住陈京墨的脖子,接着也不管他面无表情,对自己置之不理的冷漠样子就相当主动且卑微的吻了吻他抿着的嘴唇。
“别拒绝我,陈先生,你不看着我的时候要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刻意压得很低,轻的只能让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凑在他的耳边响起,郑常山的嗓子带着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沙哑颤抖,也让陈京墨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酸涩。
可眼看着郑常山一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奇怪样子,他的这颗心都跟着一起酸胀了起来,而当下用手稍稍推开了些他后,低着头的陈京墨脸色涨红地转过脸看了眼早已经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的女助理,半响才强做镇定地开口道,“去把会议调整到明天上午,还有,待会儿不要让任何人上来。”
……
郑常山脸色泛红的仰躺在陈京墨平时总是用来的办公的实木桌子上,上头原本摆着的东西眼下被乱七八糟丢了一地,而他正喘着气躺在上头,除了件被拉到胸口上方显得皱巴巴的上衣,全身上下再没有一点累赘的东西。
此刻他的两条腿被陈京墨的手分开着落在桌沿,穿着身铁灰色的西服,一根连头发丝都没有乱的陈先生则面无表情地站在办公桌前,用明显他惯用的某种消毒剂消毒过后的手指在沉默地探索着。
一时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微妙的,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而兴致盎然的眯着眼睛一边抽烟一边欣赏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这种认真又严肃的可爱表情后,郑常山和个神经病一样的闷笑了起来,接着带着点不易察觉地颤音,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开口评价道,“真温柔,和上回一点都不一样。”
“……”
听到这话明显想起了点不太高兴的事,想到那天晚上面前这家伙用那种可恶的嘴脸那般刺激自己,陈京墨就不悦地沉下了脸。
而在将冰凉的手指缓缓地抽出,眼看着郑常山欲求不满般的看向他后,陈京墨面无表情的抬起自己湿漉漉的手掌奚落般的拍了拍他的脸颊,接着淡淡地冲他开口道,“听话的人有听话的待遇,不听话的人有不听话的待遇。”
一听这话就笑了,郑常山知道自己那天那一时脑抽的行为估计是真的伤到陈先生了,可他这心里装着千般万般的无可奈何,除了用这样的方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了结这一切。
而这般想着,他也不说话只用小腿慢吞吞地勾住他的腰,接着伸出自己的舌头尖捧着陈京墨的手掌上讨好般地舔了舔。
“这也是在玩玩吗?”
这般冷淡地问着,陈京墨的脸上明显带着点审视,而见郑常山也不回答自己只用这种折磨自己也折磨他的方式来回避他的问题,陈京墨先是皱起眉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接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那天晚上,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
沉默不言的灰色眼睛一动不动的,郑常山定定地看着陈京墨,那张向来不忌于展现出各种丰富情绪的脸上此刻什么表情都没有。
而陈京墨见他也不回答自己,只用手掌一点点的摸索过他深刻的眉眼,接着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无奈和怅然缓缓开口道,“我昨天去做了检查,我可能很快就要彻底看不见了。”
一听这话郑常山的背脊就僵硬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去触碰陈京墨的眼睛,可是陈京墨却拦住了他的手。
而见这一直显得没心没肺的家伙明显有些神色变化,向来不善言辞的陈京墨只隔着薄薄的镜片望着他,将自己复杂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些这才复又开口道,“这种事我没有必要隐瞒你,当时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因为在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我在乎你,我珍惜你,所以我应该让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
“你和我一样,甚至很多时候比我还要强势,你不需要我对你有什么过多的照顾,但我不想这么隐瞒你,因为这就是我应该对你负的责任。”
“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继续这种关系,但我把选择的机会交给你,我不自作主张替你做任何的安排,你有权利去自己做出这个选择,你想要玩玩,我也不逼迫你,毕竟开始的时候……对这段感情认真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陈京墨原本想从他嘴里听到些真心话可是等了半天郑常山却什么也没有开口。
这让他原本就因为眼部疾病恶化而烦躁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到了谷底,再也无法提起一丝对郑常山还真的在乎自己的信心。
而这般想着,陈京墨便再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思,只沉默着将郑常山的衣物从地上捡了起来,接着又递给了他。
“晚上我还有事,可能没时间奉陪了,如果下次郑先生又无聊想要找个玩伴的话……也请别再折磨我这样一个快成瞎子的人了。”
话音落下,郑常山惨白一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凝固了,半响他显得很是古怪站了起来,又开始非常缓慢地穿起了衣服,陈京墨见状干脆背过身对着他,闭着眼睛一时间也不想去看他。
可就在他兀自出着神,只等郑常山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时,他先是感觉到郑常山从后面靠近了自己,而还没等陈京墨转过头做出什么反应,有一只手很是忽然的就击中了他的后颈。
并不算太重的力道,却已经足够让平时并不经常运动的陈先生陷入短暂的昏迷,郑常山面无表情地从后面抱住他,先是垂下眼睛看了看他,接着忽然像是个精神病人一样眼神恐怖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本来想把你骗出去再这么做的,看来现在是不需要了。”
这话说完他便将睡着了的陈京墨放在一边的沙发上,陈京墨刚刚对女助理说的话让这里至少一小时内都不会有任何人的出现。
而想到这儿,郑常山就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平时可能用于办公的裁纸刀,先是用自己的手指将上面的灰烬一点点地擦拭干净,接着又带着点笑缓缓的拿起来对准了自己灰白色的眼睛。
蝴蝶镜分两块,一块在陈京墨的眼睛里,一块则在郑常山的眼睛里。
这是唯一能联系他们,并让郑常山找到他的线索,所以自三千年前他就一直带在身边。
如今廉贞失去的那只眼睛就在他的手里,他只需要再给陈京墨一只完好的眼睛,便可以让他一生都不再有失明的可能。
而对于郑常山而言,能将廉贞曾经为他而失去的东西亲手还给他,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桩心愿了。
这般想着,那把裁纸刀就猛地落下扎进了他睁开着的眼睛里,亲自体会了一把廉贞当日之苦的郑常山颤抖着将蝴蝶镜从自己的眼眶抠出来,又捧在手掌上和那颗廉政失而复得的眼睛放在了一起。
暖色的光晕里,白色的蝶翼与红色的蝶翼簇拥在了一起。
而低头显得极为艰难地看了眼面容沉静,仿佛睡着了的陈先生,眼眶血肉模糊郑常山先是忍不住失笑出声,半响才俯下身在陈京墨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当日伤在你身上之痛,如今我统统还你,以后就再没有我这样坏的人来伤你的心了……”
——“陈先生,再见了,赶快……忘了我吧。
……
郑常山下楼的时候又看到那个害羞的女助理了。
相比起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职业女性的干练从容,眼下这姑娘完全是用一种看未来老板娘的诡异眼神在热切地盯着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助理总觉得这刚刚虽然也带着副墨镜,可是脸色好像没有现在这么差的先生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
而见状嘴唇泛白的郑常山也在勾起嘴角后冲她礼貌的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忽然就转过头问了句,他们公司一楼的洗手间在哪里。
女助理一听未来老板娘和自己说话了,激动的结结巴巴地就给他指了指洗手间的地点,而自打和陈京墨分开之后就一直显得面色诡异的郑常山在笑着说了声谢谢后,转身走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又随便找了个隔间进去后,一直都显得十分健康从没有一丝不适表现的郑常山就忽然面色一变就痛苦且恐怖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处干呕出一大口黑色的血块来。
霎时间浓重的血腥味便在厕所隔间里弥漫开来,郑常山的眼角,鼻子和耳朵里一时间都开始渗出诡异的血,他墨镜后面的那只已经干瘪下去的眼眶尽管因为神力的遮掩暂时不会被外人看出任何问题,可是没有人比郑常山自己还要清楚……
他这具躯壳的时间就要到了。
灰白色的头发和迅速衰老下去的器官,如果再不将眼睛还给陈京墨,一切都只能白费了。
而更为关键的是,对残忍且冷血,除了当日的廉贞从未得到过他人什么善意的贪狼星而言,他来到人间这匆匆半年所经历的……已经比他过去三千年所遭受的许多东西都要快乐且让他留恋了。
这般想着,在这样凄惨的情况下,郑常山却还是嘴角带着点扭曲的笑意支撑着靠在了隔间的门板上,而先是给自己颤抖着点了根烟,他接着便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电话。
“喂,常山,怎么了?”
电话那头发小魏芳耀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脸色和鬼一般的郑常山面无表情地维持着平时的那种懒散的口气,半响才将喉咙口的血气咽下去缓缓开口道,“小芳……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事怎么样了?帮我搞定了没有?”
“哦哦,你说那个啊,知道啦知道啦,等过几天我就把你订好的最新花种给送到你们家去……你阿姨的生日在秋天,到时候正好能看见这木芙蓉开在窗口的样子哈哈……嗯嗯,对对对,还有郑省委书记的上任礼物嘛,行,你放我这儿就放我这儿吧,你到时候去杨川市上任没空的话,我正好给你送给你爸……”
魏芳耀的笑声显得明显心情不错,听说他最近谈恋爱了,所以无论你和他说什么他都是一副特别幸福荡漾的样子。
要是以前郑常山肯定要无聊地逗他几句,可也许是真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对这即将告别的好友说些什么了,所以最终他只是显得极为缓慢的扯了扯嘴角,咧开自己满是血污的牙齿笑了笑道,“行,那就最后谢你一次了,再会吧,小芳。”
……
深夜十一点,老郑穿着睡衣背着手起来看了趟时间,蒋芸跟着起来给他倒了杯水,见他神色担忧的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郑常山就出去了,可是一直到晚上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个电话打回来,虽说以前他也有在外面留宿的时候,可是到底没有这种一个电话都没有的情况。
加上刚刚她就已经打过电话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显示关机,而想到这儿,面色担忧的蒋芸就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明明白天还是绝佳的好天气,到了晚上却忽然下起雨来了,这刮风又闪电的,看着就吓人,偏偏郑常山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带伞……
“老郑,你要不先去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我再等等常山,我再等等。”
“没事,我等他回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王八蛋,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才老实几天你说说……”
嘴里念念叨叨的老郑说着就自己走到楼下去了,蒋芸目送着他下楼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就在她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楼底下客厅里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而她也眼看着站在客厅的老郑抬头冲她来了一句一定是那小子。
能有个电话,那蒋芸也跟着放心了,可等老郑接起电话,蒋芸却眼看着站在一片黑暗中的老郑先是略显疑惑地恩了几声,接着就很令人不安的沉默了。
“老郑……怎么了……”
站在楼上的蒋芸疑惑地开了口,郑骏一不说话她这心里也跟着不安了起来,而坐在客厅里还未挂上电话手却已经发起抖的老郑难以置信地呆了好几秒,半响才冲着电话里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道,“能请……请您再说一遍吗?我儿子……我儿子常山他怎么了吗?”
————巨门劫·终————
第三卷 杨川市
第四十六章 剧迷
紫色的星河水缓缓流淌着,三十三重天上的云霄间有骑着神鹤的仙人们依稀飞过。
北斗宫边上早就破败到摇摇欲坠的贪狼星府前的花丛中正有两个身披云霄,面容极美的女星君正在星河边谈笑,而在她们的身后,一棵生的极好,花瓣如烟霞密布般的桃树正在日头的照耀下舒服的伸展开枝桠晒着太阳。
“诶,你听说了吗?三千年前那位弑神的贪狼星几个星月前回来了,听说他自损了神魂又挖了自己一只眼睛眼下一直在沉睡之中,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见见那了不得的凶星啊……”
用点着凤仙花汁水的葱白手指点了点那星河上一层层的涟漪,美貌的女星君无意中看了眼身后的贪狼星府便好奇着问了一句自己的同伴一句,而听她这么说,她身旁的这位女星君当下露出了点好奇的神情接着压低声音道,“恐怕想见也难啊,贪狼星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更何况真能见你还会去见吗?我可听说他拼着一条命也将他的大仇人巨门星给带了回来治罪,此刻被砍去手脚每日只能吃狗食的巨门星还被关在死牢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呸,巨门星这样的恶徒,这样的下场不正是他该得嘛……我倒觉得贪狼星痴情的很,为了他心爱的廉贞君这般用心良苦,先是苦守死牢三千年又为了让廉贞复明挖去了自己的眼睛,你想想当时要不是禄星司的几位行主们去得及时,以贪狼星这残损到几乎完全消失的神魂哪还会找的回来又活下来呢……唉,想想都让人伤心落泪,搞得我又想赶紧回家追《贪狼的后裔》今天晚上的最新一集更新了……”
这般说着,开头说话的女星君便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眼眶中的热泪,她的同伴露出了点无奈的神情,对她这个多愁善感的性格也实在有些无可奈何,只不过听到那《贪狼的后裔》的电视剧名时,她也跟着叹了口气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是啊是啊!虽然我对贪狼星本人是不太感冒啊,但是这个网络剧还真的是好看啊,剧情好,演员也长得俊俏,又是以贪狼和廉贞君的凄美爱情故事改编的,简直是催人泪下啊……上次把我看哭了的网络剧,还是牵牛星和织女星的那部《亲爱的织女星》呢,唉,咱们星河上怎么专门出这种哀怨不得善终的情侣档呢,强烈要求编剧把贪狼和廉贞写一个圆满的结局啊……”
两个女星君这般说着,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家去把没看完的电视剧看完再说,而等她们俩刚抬脚走人,方才她们身后的那棵桃花树便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莫要再叫了,再叫就踢翻你们的鸟窝……”
懒懒地坐在桃花树的枝桠上淡淡地来了一句,说话的这声音里带着点浓浓的虚弱。
眼睛上缠着一圈黑布的苍白男人这般阴嗖嗖地说着用手摸索着触碰到了深藏在这桃花树深处的喜鹊窝,一窝的小喜鹊们惊恐地张大嘴,似乎生怕这可怕的人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而事实上,这瞎了眼的男人只是将喜鹊窝端起来稍微挪开些放好,接着便什么也没做,而将自己灰白色的头发撩起来些,他缓缓伸了个懒腰躺便倒在这桃花树的树杈上泛起了困来。
要问这人是谁?
那自然就是之前去人间公干最后又因为工伤重新回到神界修养的前凶星现任禄星了。
只不过要说他能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超出他自己意料之外的事,而想到当时在离开人间前发生的那些事,此刻正躺在桃花树上,如今已经成了个真正瞎子的贪狼就面无表情地用手摸了摸他眼睛上的那块黑布。
对于还生活在人间的那些人而言,郑常山这个名字显然已经是一个死去三年多的死人了。
而距离他从那神魂碎裂的噩梦中苏醒时,光阴也已经匆匆过去了三年。
当日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会趁着一切还未来得及发生时,偿还了廉贞的眼睛又给自己求了个相对没那么难看的死相。
可谁知道他这凶星的命到底是比一般的人要硬些,那么凶险的情况下居然也真的被禄星司那几个一心护着他的行主们给带回星宫救了回来。
而回到北斗宫中的那一夜,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好皮肉,只有一丝声息尚在的贪狼星强撑着一口气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以自己天枢的名义将北斗星宫如今的高位星官们统统叫了过来,又将巨门的头颅拿给他们挨个传看。
瑟瑟发抖跪在他面前的星官们面对垂死的贪狼星也不敢有一丝的怠慢,毕竟这祖宗凶残弑杀的脾气是出了名,眼下虽然看着虚弱,指不定以后缓过来就要他们好看。
可是在巨门星逃脱这件事上,他们又哪一个人都不敢担下这样大的过失,只能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每一个人肯认错,而见他们这幅胆怯懦弱互相推卸责任的丑态,浑身是血的贪狼星也在将那头颅扔在地上后,阴测测地笑了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巨门此等败类,绝不能让其善终,我醒来时若是又看到他比我活的还逍遥快活,我就不论谁有错在先,只管将你们的头颅挨个砍下,如同此狗。”
这话说完,重伤之下的贪狼星就陷入了沉睡之中,只留下一群被吓尿了的星官们对着个只有个脑袋却依然活着的巨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为了能让贪狼再下次醒来时不至于找他们的麻烦,在这三年间他们也想尽了办法要把巨门这狡诈之徒给好好的关着,顺便等着贪狼星恢复的那一天。
只是这伤在根本到底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所以自从回到天界之后贪狼便一直没有苏醒过。
而就在前几日,当贪狼星府门口初升的喜鹊又开始蹄叫时,昏睡了这么多年的贪狼也终于醒了,虽然一只眼睛是彻底瞎了,底子还有些虚,可总算是熬过了神魂濒死的那段时间,彻彻底底地能够继续活下来了。
贪狼星彻底苏醒这件事,对于那已经空缺了北斗星官这个位置三千年的北斗宫来说那肯定是意义重大的。
虽然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贪狼星都因为被巨门栽赃诬陷在众人眼里都是个彻头彻尾,弑杀暴虐的恶徒,可是伴随着当日巨门星其实未死那件事的败露,贪狼星在幼时所遭受的非人折磨和他与廉贞君之间发生的故事也跟着一起被众人所知。
这其中究竟感动了多少星河边上的女星官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光从这已经被改编成网络剧这件事看应该也是具有影响力的。
而与此同时,北斗宫的那些星官们也开始挨个登门想求贪狼星继承那天枢的名号,名正言顺地成为这北斗星宫的第一星官。
对于这件事,贪狼星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他明确地拒绝过很多次,却一直没能阻止那些硬是想要将他推上神位的人,而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哪都没去,可是坐在自家家门口晒太阳也愣是把那《贪狼的后裔》的全剧情给听了个完整的残障人士贪狼星本尊想到这儿也是无言以对地望天比了个中指。
离开人间不知不觉就已经三年了,要说不牵挂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他人间的那具躯壳按理说早就成了一堆骨灰了,对于那些本身只是凡人的家人,朋友甚至是陈京墨来说他的存在或许已经开始淡忘了。
而且就算自己现在这么回去了,也无法对他们说自己就是郑常山了,而想到要去亲眼去目睹那些物是人非的东西,这对如今已经失去一切的贪狼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陈先生……你现在又在哪儿呢?”
无法用自己的眼睛亲眼去看看面前的星河,因为一只眼睛的损伤也连带着影响了另一只眼睛。
如今贪狼星尽管依旧拥有凶星的威名,却再也无法去真正亲眼看看自己心爱的人了,而想到这儿,感受着温暖的日光洒在自己脸上的贪狼忽然就声音冰冷的朝树底下‘看’了一眼。
贪狼:“你要干嘛?为什么又不敲门?我瞎了你就可以装作自己已经敲门了是吗?”
老星官:“……我这就敲……我这就敲嘤嘤quq。”
贪狼:“干什么,快说。”
老星官:“额,是这样的……我知贪狼星您其实并不愿担这北斗星官的位置……听闻您当日所受之苦,我也是心头惭愧,只是您当日因病痛卸下了禄星一职,自那之后禄星司便一直群龙无首,眼下您既然已经身体几乎恢复,我倒是有个主意,您为何不再下去人间重掌我司那禄星之位呢……”
贪狼:“关你屁事,我想去就去,我想不去就不去。”
老星官:“……”
贪狼的这幅不配合态度摆明了是看自己不顺眼了,想到这儿老星官明显有些沮丧的弯下了腰,想着既然不能劝说他那也只能就这么回去了,只是他刚要抬脚走,那躺在树杈上的神经病就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贪狼:“等等,谁让你走的,这次工资怎么算的→_→”
一听他这么说老星官就笑了,知道他也是在惦记着人间的人和事的他心里也跟着有点高兴。
毕竟禄星司那些行主们可是隔三差五地托他往天界送些鲜花水果十字绣鞋垫子之类的来慰问他这个前禄星呢,如今贪狼星会愿意回去那可真是喜事一件。
而眼看着这老家伙又仔仔细细地把这薪资待遇给自己说了一遍,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的贪狼忽然就来了一句。
“你不止是为了这个吧?还有什么主意,说出来。”
一听这话脸色也有些尴尬,虽然这理由实在难以启齿,但是老星官最终还是在贪狼星的逼问下有些羞涩地捂住自己老树皮一样皱巴巴的脸后,结结巴巴地小声开口道,老星官:“其实……其实,人家也是《贪狼的后裔》的忠实剧迷呢啦……
贪狼:“…………………………………………”
第四十七章 嘻嘻
杨川市河东镇后街上,人声嘈杂的小巷子依稀有个剃着短寸,背着书包的男孩急急忙忙地跑过,他像是生怕有什么人在追赶他一般不停的往后张望着,一直慌慌张张地显得很是狼狈。
而等转过几个路口确定真的没有人跟上来后,这孩子先是气喘吁吁地撑着墙壁停下来接着长长的松了口气。
“小山啊,今天这么早就放学啦……”
走出小巷后,坐在街角边上择菜的两个邻居阿婆用本地土话和这孩子打了个招呼,这名字叫小山的男孩见状先是应了声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接着蹦几步跑到这两个阿婆面前蹲下一边搭话一边又帮着她们机灵的择起菜。
“阿婆,我家里……今天有人在吗?”
“你哥哥好像在家的,恩,我早上还看见他了……”
友善的阿婆压低着声音偷偷告诉了他一句,边上坐在小凳子上的阿婆也跟着严肃的冲他点点头。
闻言的郑小山脸色明显一变,先是探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小院子紧闭着的门,接着也不吭声只默默地帮着两个老人家把菜都给收拾好了,这才摇摇头拒绝了老阿婆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的提议站起身走了。
“小山真是个好孩子啊,怎么偏偏死了爹妈呢……跟着这么个整天吃喝嫖赌的混子哥哥,往后该怎么办,他又没有其他亲人了……”
皱着眉头的阿婆目送着这瘦弱的孩子可怜巴巴的走了明显有些心疼,然而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掺和什么。
而听她这么说,另一个老人家也跟着露出了点无可奈何的表情,只把地上的垃圾用小簸箕扫扫,这才放下手上的扫帚长叹了口气。
“谁知道啊,郑家两口子活着的时候可都是大好人啊,可这个大儿子就偏偏是个不学好的,听说前天晚上他喝多了又在外头和人打架了,被几个混混送回来的时候脑壳子和眼睛都是血,就一动不动的躺在铺盖上和个死人一样……”
“唉,那还能怪谁啊,这不都是他自己找的吗!他一在外头不顺心,回来就要打他弟弟出气,你说这是个做人家哥哥的该做的吗?不行,我待会儿等去他们家看看,可不能让他又发疯把这么个好孩子给打坏了……”
这般说着,开头说话的老太太就拎起板凳准备先回趟家再出来,另一个老太太仔细想了想明显也不太放心就说了句待会儿你喊我一起。
两个心善的老太太就这么约定好了,而与此同时,她们口中的那个叫郑小山的孩子也已经回到了家中。
进门的时候,瘦巴巴的郑小山看上去明显有些迟疑,看样子是真有点忌惮此刻正呆着家里的那个人,而就和刚刚那两个阿婆口中的情况差不多的是,他的确是没了爹妈如今和自己的亲哥住在一块的。
只不过虽然名义是亲生兄弟,他这个哥哥却从来没有好好管过他,既不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也不管他的学习成绩,成天只顾着自己在外头花天酒地,喝多了回来一不高兴就给他一顿暴打。
而在郑小山从小到大的印象里,他和那个一脑袋杂毛,满嘴脏话,在外头混了那多年却成天被别人打的屁滚尿流的恶心醉鬼唯一的联系就是他和自己一样都姓郑了。
“回来了?”
很突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种低沉且沙哑的诡异声调就是化成灰郑小山也能听出就是他家那个瘪三大哥。
当下就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的郑小山半响只呆呆地看着卧室里缓缓走出来的那个高挑瘦削,脸色显得很阴沉的男人,接着结结巴巴地回了句。
“恩……今天学校放学早……诶,你的眼睛……怎么了?”
听见这小屁孩的话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点微妙的神情,感觉到他对自己明显的敌意一时间那站在门口那说话的人也没什么表示。
而一脸鼻青脸肿被打的和猪头差不多的郑瘪三先生这般想着用手摸了摸自己其中一只裹着纱布的眼睛,另一只完好的露在外头的灰色眼睛显得相当怪异的转了转。
“哦,被人打的,可能以后就瞎了吧。”
这口气听上去简直和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样漫不经心,他亲弟弟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扶着门慢吞吞地走出来找了个马扎坐下开始晒太阳,显然是还没能接受自家瘪三大哥已经成为了一个残障人士的事实。
而见这小孩一副明显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兜兜转转的回了趟人间,又辗转找到了这具有着自己一部分残缺神魂的躯壳。
如今依旧拥有郑常山这个名字的贪狼星本尊难得露出了点他自认为的‘和善’笑容,接着也没去管差点就被他恐怖惊悚的表情吓哭了的郑小山阴嗖嗖地勾了勾嘴角道,“不要紧的,瞎了一只还有一只呢,你晚上想吃什么啊?”
郑小山:“……”
虽然郑常山的态度是很认真,可是在被他虐了那么久已经有心理阴影的郑常山看来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听怎么像是要给他下毒。
而当下被吓得要死的郑小山贴着门就有点想干脆跑出去避避风头,可是眼看郑常山这死瞎子就那么凄惨地坐在那儿看着他,他心里又有点不对劲了。
他爹妈还活着的时候,他哥虽然也不是个好货,可是还没有现在这么荒唐,那时候他只是个小豆丁,而已经在读高中却压根不怎么去学校的郑常山自己逃课出去逍遥完一圈也会记给他带点好吃的给他这个弟弟。
可是自打他爹妈没了,没人能管得了同时还得了点父母遗产的郑常山就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人渣。
除了毫无节制的挥霍那些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存款,就是喝酒打架回家打骂自己的弟弟出气,没有工作也没有什么文化的他连带着让郑小山在学校里也让人笑话。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郑小山还能一进门注意到他眼睛出问题已经算是不容易了,让他此刻再去开口关心关心他之类的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今天的郑常山看上去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郑常山,但郑小山就是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让人看着就想让人揍他了。
也许是因为他换了身相对干净的衣服,也许是因为脑袋受伤他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剃成了短寸,也许是因为他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自己想吃什么,总之这多方面的原因就造成了郑小山那颗原本对这坏家伙深恶痛绝的心稍微显得没那么坚定了。
而半响,他这颗到底年幼,念着点亲情的心还是彻底软了下来,只见他稍微走近了他些晃了晃手掌,在确定郑常山是真的看不见了,这才皱起眉头带着点不耐烦的开口道,“别了别了,还是我来吧……瞎吹什么,你根本就不会做饭。”
这么小声地嘀嘀咕咕了一句,这孩子也没去看郑常山的反应就飞快地跑进了屋子里,反正现在他这个瘪三亲哥也瞎了,他也完全不用害怕了。
这般想着,对自己未来的人身安全莫名有了些许信心的小屁孩就把书包一丢又钻进了小厨房开始翻找着能吃的东西。
而莫名其妙就被嫌弃了一把的郑常山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在门口坐着,半响听见那厨房里那小鬼开始开心的哼起歌来了,他这才扯了扯自己泛白的嘴角拉长声音道,“郑小山,我要吃红烧肉。”
“家里根本就没有肉!!吃什么红烧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款吗!!”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年纪挺小但气势很大的郑小山也是服了这个瞎了还没事找事的混蛋了。
而见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原本只是想逗逗这明显非常害怕自己的孩子的郑常山也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半响才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那要不我们出去吃吧,我有钱啊。”
郑小山:“……”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开始怀疑自己亲哥是不是被摔坏脑子了,郑小山呆若木鸡地站在厨房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总觉得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郑常山好像变得有些不像他了。
而直接站起来缓缓走进屋子的残障人士郑瘪三先生也没管自家傻弟弟这幅被吓傻了的样子,弯下腰用自己的手掌摸了摸他汗湿的发顶,接着用他那只仅存的灰白色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孩子一脸明显并不是身体原主人造成的淤青,这才勾起嘴角显得相当阴森的道,“等吃饱了咱们再去解决点私人问题……和我说说吧,是哪个不怕死的把你打成这样的,恩?”
……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那个,最近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啊,我听上头说马上要派新领导下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是烧一烧的,所以大家也尽量别让新领导逮着什么错处,到时候挨批评就不好了。
【三百零二行服务员】:
不想要新领导qaq想要禄星,主任啊,禄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qaq【秋冬女鞋大促需要敲我—钉屐郎】:
想禄星+1
【二百九十一行—快递员】:
想禄星+2
【我不随便遛鸟—耍禾谷】:
想禄星+10086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你们以为我就不想禄是吗……qaq禄星虽然有的时候是凶残可怕了点,但是真的是个好人啊……可现在都三年了都没个准确消息qaq!我送到神界上去的那些十字绣也没说收没收到,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啊……现在又要来个新领导了,那禄星肯定是再也回不来了……呜呜……我发誓!谁要是能让咱们的禄星爸爸现在立刻回来!我就立刻直播喝崂山虫草水加两斤鲱鱼罐头!决不食言!
【我是你爸爸】:
嘻嘻。
【管理员】【九十七行街道办事处主任】:
……
作者有话要说: 郑变态:从变态变成瘪三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陈鳏夫:所以我的镜头在哪里?
第四十八章 活着
距离杨川市不到四百公里的y市机场外,人潮涌动。
一身秋款西装的林桥站在机场外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而半响他便眼见机场里头缓缓走出了一个被几个行政助理簇拥着走出来的瘦削身影。
林桥见状赶紧便从车内拿了风衣外套出来,见那戴着副金丝眼镜,面无表情的英俊男人看也不看自己直接便进了车里,一身裹着寒霜的气质简直冻得人腮帮子疼,林桥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在挥挥手示意那几个助理不用跟上他们的车,他自己钻进车里又看了眼坐在后座一语不发,显得像是尊不悲不喜的瓷人的陈京墨,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道,“国内的事都安排好了,我知道您这几天肯定要急着回来,所以一直等着……那位的祭日就在这几天,您看看是不是要去也要探望一下郑老先生和蒋夫人……”
话音落下,后座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陈京墨冷凝着的面容已经看不出一点外露的情绪了,但是偏偏林桥就是能轻易地察觉到他此刻正在伤心,而尽管三年间林桥每到最近的这几天都会有些忐忑和不安,可是亲眼看着一直到今天陈京墨还没有从当时的那种几乎崩溃的心情中走出来,这还是让他发自内心地有些为陈京墨而感到难过。
“恩。”
沉闷的像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来声音听上去和之前的陈京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曾经亲眼见过他最开心的那段时候的林桥却也知道,那个会和偷偷打听他自己该送些什么给自己喜欢的人的陈先生已经心死了。
毕竟这世上最无奈最伤人的事,大概也就是在以为自己依旧得到某件心爱之物之后再以相当惨烈的方式失去了吧?
这般想着,林桥忍不住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陈京墨,内心实在有些难以想象那时候那般伤心欲绝的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想到那人虽然已经不在了,却长长久久的留在陈京墨心里的人,林桥的心底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郑常山三年前死于一场重大车祸的这件事现在想想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三年间足以很多改变很多事,却恰恰无法撼动他在陈京墨心中留下的位置。
也许是因为到死都没有理清那个人对自己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深刻在心底无法言说的爱欲,总之尽管那之后陈京墨的眼睛在贾方的后续的治疗下最终迎来了完全的康复,可是他的性格却也一天天的变得越来越沉默,一直恶化到了今天这种和外人交流都有障碍的情况。
虽然表面上他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在决策力和商业敏感度上他依旧是那个让人钦佩的陈先生,可是只要一旦脱离工作的环境,陈京墨有时候一个人呆着一整天也不会说上一句话。
而除了偶尔会和林桥进行一些的交流,他压根就拒绝了和任何外人交流的可能性,没有任何娱乐,没有任何朋友,沉默且麻木的工作和生活着,就如同一具已经死去了的行尸走肉。
贾方曾经严肃警告过林桥,说是如果让陈京墨继续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因为严重的忧郁症,谁也不告诉的选择无声死在自己的某处豪宅的家里。
而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林桥尽管心里也是着急的要命,可是只要一面对如一滩湖水般静止的陈京墨,他就是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您还是忘了郑常山,他早就已经死了这样残忍的话来。
明明一个成功者应该拥有的一切陈京墨都已经拥有了,无数人羡慕他显赫的声誉和享不尽的财富,可是他的心却始终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死死的合着。
他既不愿意去爱别人,也没有人愿意去爱他。
而对于陈京墨来说,尽管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缓慢且无趣的,可每年最过折磨他的,也莫过于郑常山祭日的这几天了。
前面两年的那两次,他都一个人去了市里的公墓呆了很久很久,出来的时候他会去郑常山的父母家看看他们,然后再陪那对情况比陈京墨好不到哪儿去的老夫妇说上一会儿话。
虽然大部分时候陈京墨都不开口说话,可是看着自己爱人的亲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他就是能感觉到那种心口深处的剧烈疼痛有了一丝短暂的解脱。
因为这点,今年的祭日就快要来之前,林桥还特意去找过郑骏夫妻俩,他的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帮着自己劝劝陈京墨,就算他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走出郑常山已经不在了的阴影了,却也不要将自己的一生都这么耽误了,而通情达理,一直以来都亲眼目睹了陈京墨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的老郑夫妇也在红着眼圈之后点点头应下了。
“陈先生,我在这里等你,你过去吧。”
林桥停下车相当简短地说了一句,闻言捧着束香水百合的陈京墨点点头也就下车去了,而等林桥目送着他缓缓地走进那三年间都没怎么变样的二层小楼,一时间倒也怀念起某位如果还活着,恐怕早就和自己老板百年好合,双宿双飞的郑先生了。
“京墨,你来了啊。”
从屋子里头给陈京墨开门的是蒋芸,她看上去比几年前瘦了些,也明显老了些,虽然还是那副温柔娴静温声细语的样子,但是眼角的皱纹却像是绽开的花蕊一般明显多了不少。
距离上次陈京墨见她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此刻看见她陈京墨也在眼神稍显柔软地点点头,只是他还是无法真正的开口用声音去表达自己的情绪,而眼见他这幅清瘦忧郁的样子,蒋芸的眼神微微地闪了闪,却还是浅笑着将他迎进了家门。
“真是谢谢你的花了……老郑最近省里工作忙,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唉,他快要退休了,但是那颗心还是挂在工作上面不肯放……要是从前,至少他还有个接他的班的……”
原本只是想说些家常话缓和下气氛,可是说着说着蒋芸的脸色就忽然变了,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面前的陈京墨,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花茶也不说话心里便是一软。
而半响蒋芸忽然红了眼睛,在用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掌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拍了拍陈京墨冰凉的手背,颤抖着声音开口道,“我知道我说这个话不合适……毕竟我并不是……不是常山的亲生母亲,可是京墨,你这样苛责自己,这对你自己是不公平的……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你应该去找一个人好好陪着你,而不是一辈子就这么守着常山,毕竟,你才三十一岁啊,你往后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永远的等着吗?可是常山他……他已经不在了啊……”
这话说着蒋芸就掉起了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死去的常山而哭,还是为面前这个虽然还活着却好像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可怜孩子而哭。
而抬起眼睛神情平淡地看了看面前哭的伤心的蒋芸,陈京墨金丝眼镜后的那双黑色眼睛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因为他只是温柔且细心地用掏出了手帕递给了蒋芸,又用一种安静到让人伤心的眼神陪着蒋芸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而一直到蒋芸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这个一脸疲惫悲痛的老太太这才握紧他冰凉的手掌不死心地问了他一句。
“京墨,答应我,忘掉常山,去过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安静的气氛中,陈京墨半响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干哑的嗓子已经很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此刻这种严重影响正常情绪的情况下更是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但是眼看着蒋芸这样哀求的眼神,他最终却还是低垂下眼睛,用一种极为缓慢的姿态摇了摇自己的头。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忘不掉他。】
陈京墨无声的拒绝让蒋芸再没有对他说出一句劝告的话,事实上面对这样的陈京墨,没有一个人会忍心去劝说他忘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而等一个小时后,林桥眼看着陈京墨一个人走出来时,光是看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的神色,林桥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
“那我们现在就开车去公墓吧,陈先生?明天之后您就要出发去杨川市了,新项目启动之后您需要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唉,这次可又要忙活好一阵子……”
强打起精神的林桥笑着选择用自己絮絮叨叨的声音去掩盖此刻车里让人窒闷的气氛,一言不发的陈京墨依旧无法给他任何的回应。
而在林桥所看不到的地方,打从刚刚起陈京墨的手掌便一直紧握着,而当那青白的皮肤下隐约有血痕渗透出来后,面无表情的陈京墨这才抬起头冲林桥缓缓地点了点头。
【走吧,我想去见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鳏夫专场结束后】
陈娇羞:我刚说没我镜头结果就来这么一整章是吧?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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