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节
梅影夜行 作者:风载云旗
第9节
殷世遥恨不得给他一拳头:“我什么时候没担心过你?只不过你一直和子苏……”
“笨蛋,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别再说我和他一起,倒是你,世遥,”南宫楚迟疑着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你和太子……听说你还主动去找过他……”
殷世遥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要抓你,我能怎么办?看着你出事?!”
原本不想说,死也不想,但这种误会比死还难受,终于和楚在一起了,两个人之间再也不要有什么阻隔了吧!
“世遥,别再为我委屈自己……”南宫楚抓着殷世遥的肩膀,不知不觉越抓越紧。
“都过去了,已经忘了。”殷世遥说。
“可是……”
“怎么……”
楚还是放不下吗?
“一想到那么多人喜欢你,我就妒忌,怎么办?”南宫楚眨着眼睛,一副受伤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比我干净,楚,你怎么不明白呢?如果你愿意,全世界的人都会跑到你身边去,一个郁子苏都能让我难受,如果是那样,我会疯掉……殷世遥无力地抱着南宫楚,不想抬头,不想说话,连眼睛也不想睁开。
“这样吧,惩罚你一个月。”南宫楚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你说。”殷世遥的头在南宫楚肩上蹭了蹭。
“这一个月,你都得在下面!”
“一个月?太长了吧?”殷世遥懵懵懂懂抬起头。
☆、第 33 章
“世遥,任务很难吗?要花一个晚上?”王阁领疑惑的目光其实另有深意:昨晚去哪了?
殷世遥被南宫楚送到附近然后独自走回来,距离不长却几乎举步维艰。真是奇怪,一离开楚才觉得疲倦,一个晚上不觉得有这么累,早上也浑然不知,身边都是楚的笑,楚动听的声音,只要和楚在一起,累也好痛也好,大概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吧。
“事情都办好了,只是衣服上溅了不少血,晚上宵禁,不方便行走,就在外面过了一夜。”殷世遥找了个根本站不住脚的理由塘塞。
王阁领看了看殷世遥微微发黑的眼圈和泛着潮红的脸,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换上另一句:“上次剿灭了赤焰,这次又除掉了许纪昌和宋越之两个人,对方也许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不能掉以轻心,最好也要注意身体,不然怎么为圣上效力?”
和最后一句话沾边的只有殷世遥,所以殷世遥轻笑了一下:“知道了,大人。”
心情好,笑容自然就多了。
郁子苏的脸上却没了笑容,幸福温暖的眼神也统统不见,低声对殷世遥说:“你昨晚和他在一起?”
殷世遥愣了一下,一夜的快乐,自己把什么都忘了,忘了该如何面对郁子苏。
郁子苏的语气并不确定,声音里有几分疑惑,几分试探,殷世遥在最短的时间里做了一个决定,告诉郁子苏:“没有。”
“没有吗?”郁子苏盯着殷世遥的眼睛又问。
难道眼睛里有楚的影子?殷世遥摇了摇头:“真的没看到他。”
除了一问一答,殷世遥在郁子苏面前再没了话,要在以前还能装不在乎地反问两句,可现在这么做就是虚伪,殷世遥做不出来。
而且从这天起一看到郁子苏就远远回避,殷世遥有了“偷情”的感觉,偏偏南宫楚说到做到,每晚准时而来,对殷世遥的“惩罚”一天也没姑息。
夜里两个人累得不想动的时候,殷世遥终于说:“子苏怎么办?”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你要是放不下,我就去亲口告诉他。”南宫楚说。
“那样太残忍了。”殷世遥犹豫着说。
沉默了一阵,殷世遥又说:“每次你来这里,我都觉得很危险。”
只是觉得危险,但是哪种危险,好像又模糊不清。
“这是我们的房间,世遥,以前就是,以后也是。”南宫楚倒是一点也不在乎。
“你真的不怕?”
“看到你就什么也不怕了。”
“太肉麻了,楚。”
“要不要听更肉麻的?”
“去死……”
一个月的甜蜜与激情过后,南宫楚“消失”了几天。当殷世遥独自想起这些日子的欢声笑语都在夜晚的黑暗中发生,就觉得自己和楚仿佛是两个鬼魂永远见不了阳光,心里也渐渐生出惆怅。
不过惆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殷世遥就知道了南宫楚“消失”的原因—圣上亲信的两位大臣被刺杀了。
能够在守卫森严的武官府邸来去无踪的人呼之欲出,王阁领痛心疾首:“南宫这么好的身手,竟然误入歧途,而且执迷不悟!”
王阁领又说:“这两个大臣都为圣上登基出过力,而且现在还手握兵权,对方的手段太阴险狠毒。”
“丁大人不会也有危险吧?”殷世遥问。
“不光是丁大人,还有几个大臣也可能成为对方行刺的目标,圣上已经下令对这几位大臣的府邸加强了护卫,希望不会再出事。”王阁领说。
殷世遥很想立刻找到南宫楚,这件事必须好好谈一谈。一直以来逆党都处于被动的局面,这次情况突然转变,南宫楚就算一而再再而三得手,但难免不会失手,而失手的代价,殷世遥简直不敢去想。
殷世遥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玄清观,就算里面全是对方的人,自己也一定要找到楚,分析利害,劝他罢手。
没想到南宫楚就在这个晚上来了。
“还没睡?在想我?”南宫楚捏捏殷世遥的脸,习惯性地趴在殷世遥胸前像休憩一样微闭着眼睛。
殷世遥摸着南宫楚的头发,心里软得像一团棉花。楚总说自己有时候任性,有时候很傻,像个孩子,楚不是也一样?喜欢趴在自己身上听心跳的声音。也许只有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孩子气的一面就会毫无掩饰地暴露出来吧?不过,今天晚上要说严肃的事,一定要认真一点。
想到这里,殷世遥说:“楚,这几天去杀人了?”
南宫楚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以后还要去吗?”
“嗯。”
“为什么?不去不行?”
南宫楚抬起头:“世遥,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你不知道危险吗?出了事怎么办?”殷世遥皱着眉头说。
“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傻瓜,别担心。”南宫楚笑了笑,想解开殷世遥的衣服。
“等等,还没说完!”殷世遥急忙按住南宫楚的手,要是由着南宫楚来,今晚的谈话就要“泡汤”。
“那你说。”南宫楚又趴下了。
“你们的人里……就你一个能杀人的?”殷世遥问。
“你们的人”,这四个字在说出口的时候,殷世遥觉得胸口烦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也不是,不过,世遥,”南宫楚迟疑了一下,“你知道当今圣上是如何即位的吗?当时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楚?!”殷世遥惊愕地坐了起来,“你……你在说什么?”
“世遥,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又怕你生气……”南宫楚说。
“什么问题?”殷世遥皱起眉头。
“世遥,你愿不愿意离开暗卫府,和我一起……”南宫楚小心地问道。
“篡权夺位?谋反?!”殷世遥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楚究竟被那些逆党灌输了什么?
“世遥,如果你肯跟我走,我会慢慢告诉你……”
“你是为了把我拉到你们那边,才……才……”殷世遥看了看身下的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脑海里的混乱概念。
南宫楚深深地吸了口气:“傻瓜,你以为我是为了拉拢你才和你睡觉?你在我面前杀人的时候,我没说过一个字,赤焰的两个堂主也是我杀的,因为想替你报仇,不是喜欢你还能是什么?”
“是你杀的?”殷世遥愣了一下,回想起那两个堂主的致命伤,好像的确不是出于一般的剑法。
“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南宫楚说。
“楚,如果是这样,不如回来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殷世遥从来没有这么焦急和迫切,似乎已经拥有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自从恢复了记忆,我才知道以前在暗卫府的时候杀过很多不该杀的人,世遥,是真的,那些人原本没有做错什么……”
殷世遥什么也不想再听。
怎么会这样?楚被洗脑了?这么干净、这么彻底?
偎依着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一边喝酒一边看星星的画面,只能留在记忆深处了吗?肩上的梅花印记原本像是一双一对,也终于要失去意义?
“你不是说过,报答了救你的人就离开他们?”殷世遥忽然觉得像虚脱一般软弱无力。
“我也想这么做。”南宫楚说。
“你一直在骗我?”殷世遥问。
“没有。”南宫楚不再说话了。
和以往不太一样,这晚的激情宣泄过后只剩下沉默,殷世遥心里有很多话,那些话多数是由以前的美好片段衍生而来,可就在临说出口的时候却又烟消云散了。
“真的不肯跟我走吗?”南宫楚的声音像是梦呓。
“真的不能回来吗?”殷世遥的声音像是一声叹息。
原本就要沉静地入睡,可两个人突然被一阵响声惊动了,殷世遥立刻坐起来,南宫楚已经到了窗前。
“原来真是你们!”
“子苏?”
郁子苏从窗口进来,就像那天带走南宫楚去喝酒时的情景,但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殷世遥,你真会勾引人,只要是男人你都不会放过吧?!”
“子苏……”殷世遥想解释,可是一个字也无从说起,也许那天自己就不该隐瞒,现在一切都被他看到,太迟了。
“子苏,我对世遥一直都没有变,以前是,现在还是,你再说难听的话,小心我不客气!”南宫楚冷冷地说。
“你……你想起来了?”郁子苏满脸惊愕地看着南宫楚。
“我是在和你喝酒的时候慢慢想起来的,也谢谢你告诉了我很多以前的事,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就和世遥在一起了。”南宫楚说。
“你一直在利用我?”郁子苏呆呆地说。
“利用?你都在世遥面前说过什么?让他以为你和我有了关系?那段日子你一直在伤害他?”南宫楚的语气又变冷了。
郁子苏突然笑了起来:“不错,我一直在那样做!我喜欢看他那副可怜的样子,明明心里难受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真是比什么都精彩,我还没看够呢!”
南宫楚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殷世遥一把按住:“子苏,别再说了!”
安静了片刻,郁子苏说:“南宫,他究竟什么地方比我好?他能为你做的我一样可以,要说喜欢,我……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第 34 章
“可是我,第一眼看到世遥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南宫楚静静地说。
殷世遥惊讶地抬起头,真的吗?那时候楚总是没来由地和自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来还叫上自己去喝酒,当初窃喜地以为不过是巧合,却原来他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难怪,楚总说自己是个傻瓜,真的很傻……
殷世遥想着想着就露出了傻傻的笑容,可是这个笑容很快被击碎了。
“你知不知道他这几年都干了什么?和他上过床的人数都数不清,名声坏得不可救药,你以为他心里只有你一个?南宫,你就是再和他一起,大概也要排在几百人之后……”
就像刚刚愈合的伤疤被无情地撕开,顿时鲜血淋漓,痛入骨髓,殷世遥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还是咬牙按住南宫楚不断用力拔剑的手。
南宫楚放开剑柄,扬起手对着郁子苏就是一个耳光,力气之大,让郁子苏连退了几步猛地撞在墙上,血顿时顺着嘴角流下来。
“楚,他是真的喜欢你……”尽管心里有怨、有恨,殷世遥还是不得不说。
郁子苏在自己面前曾经装模作样也好,出言恶毒也好,他喝醉酒的样子不会骗人,受了重伤明明就快死掉,却仍是对南宫楚念念不忘。
南宫楚笑了一下,声音优雅动听:“郁子苏,如果我再听到你说同样的话,你就是个死人。”
“不会了,南宫,这是最后一次。”郁子苏也笑了,有些凄然,有些决绝。
后来郁子苏离开,房里又恢复了静寂。殷世遥再也无法入睡,双眼无神地看着屋顶,想想自己还没到二十三岁,却已经感受到了一辈子的疲累和沧桑,患得患失,循环重复,似乎成了不变的规律,想摆脱,却不由自己。
“傻瓜,还在想刚才的事?”南宫楚挪动一下,把殷世遥圈在了臂弯里。
这个姿势让殷世遥从身体到心灵都舒服了一些,也就紧紧靠在南宫楚的肩膀上,说:“楚,他的话你一点也不在意?”
“世遥,你和我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一点分别也没有,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傻。”南宫楚微笑着说。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是什么概念?殷世遥把刚才发生的事抛到了脑后,思考起新的内容。
“就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欺负,所以,你注定了要让我欺负一辈子。”南宫楚说。
“你这个笨蛋,那只是在你面前……”殷世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南宫楚的唇堵住了。
甜蜜的时刻忘情尽欢,过后若有所失,不能真正在一起的缺憾始终在殷世遥心里浮浮沉沉,就像被平静掩盖的暗涌,不知哪天就会浮出水面。
郁子苏对殷世遥恨之入骨的报复王阁领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有暗卫来打小报告,王阁领还是半信半疑,这两个手下不过是不再说话,但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
“大人,每天开饭前,到后厨旁边的巷子里等着,准能看到! ”打小报告的几个暗卫脸上没有幸灾乐祸,倒是充满了义愤填膺。
于是第二天王阁领和陆离“埋伏”了一下,在去后厨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了一个令人惊讶万分的场面—郁子苏对着倒在地上的人狠狠踢踹,就好像对着用来练功的靶子,而且每一脚下去都带着在暗卫府多年训练出的分寸和准头,既能够令人痛不欲生,又不留丝毫痕迹。
王阁领不敢相信被打的人会是殷世遥,委屈到这个地步难怪连暗卫们都忍无可忍,一股无名怒火立刻就到了头顶,正要大喝一声发作,陆离已经冲了上去。
郁子苏是怎么倒下的王阁领根本没看清,后来殷世遥被陆离扶着站起来,郁子苏半天也没爬起来。
殷世遥说:“和子苏在玩,你们都误会了。”
“玩个……!”王阁领差点就骂出来。
这样的事再没发生过,只是郁子苏鼻青眼肿了一段时间,王阁领训话的时候郁子苏站得极远,走路也远远地绕开殷世遥的房间。
“你打他了?”殷世遥疑惑地问陆离。
“几个拳头的事。”陆离一语带过。
殷世遥每天强打精神伪装自己,白天若无其事,夜里对着南宫楚也是神色如常,在某种关键时刻抱着南宫楚闭上眼睛就立刻睡着,以掩饰因为浑身疼痛而提不起性慾的事实。
不想让楚知道了去找郁子苏算账,搞不好楚又会拔剑……殷世遥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高尚的人,只是,郁子苏有他可怜的地方。
还好这段苦不堪言的日子终于熬了过去。夏初,暗卫府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
王阁领介绍的时候说,丁大人军营里最优秀的人都被派来了,以后大家要密切合作,陆离问合作什么,王阁领说,当然是对付逆党。
不知什么原因,陆离听完就看了殷世遥一眼。
这两个人在丁大人的军营都有官职,军人作风,一切从简,没什么随身行李,对安排的房间随便看了看,就点头表示满意。
“世遥,”陆离把殷世遥拉到僻静的地方,“身体恢复了?”
“没事了,你就是问我这个?”
殷世遥觉得这样一句话用不着避人耳目,有点奇怪。
“世遥,你看今天来的那两个人……怎么样?”陆离又问。
殷世遥心里早就蒙了一道阴影,暗卫府的人一多,每次南宫楚来的时候危险又增加了几分。
“你是说身手?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殷世遥随口说。
“最近晚上休息的还好?”陆离忽然把话题扯远了。
南宫楚如果来的话,睡眠的时间大概是三个时辰,不过殷世遥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就说:“还行。”
陆离说:“好像军人晚上都不太睡觉,喜欢到处巡视,但愿新来的那两个人没有这个习惯。”
殷世遥心里凛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被他发现了?一抬头,陆离已经走远了。
还好那两个军官晚上没有巡夜,而是早早就熄灯歇息。南宫楚一进来就说:“门口的房子有人住了?”
“军营来的,为了对付你们这些逆党。”
殷世遥最近习惯了这样说话,有时甚至希望挑起南宫楚的不满,但南宫楚总是听不出来,也许根本不在意,也许,是那次有关立场问题而引发的对话并不愉快。
不过这次南宫楚的眼睛飞快地闪了一下:“世遥,这两天你出去过吗?”
“没有,怎么了?”殷世遥奇怪地问。
“你等着,我出去看看。”南宫楚把放下的剑又拿起来。
难道有危险?殷世遥也拿起了剑:“一起!”
“你别去,我马上回来,”南宫楚又加了一句,“真的!”
殷世遥觉得不太对,就问:“你要去哪?看什么?”
南宫楚迟疑了片刻,刚要说话,突然间火光大亮,一个声音从门口冷冷地传来:“南宫,你也会这么不小心吗?”
“郁子苏?!”
殷世遥吃惊地发现从门口到窗外布满了身穿盔甲的士兵。
两个军官,一个带了人围在窗外,一个封住了门口,但出现的人里没有王阁领和任何一个暗卫。殷世遥立刻就明白了,因为要抓的是南宫楚,王阁领不想出面,就从军营找了外援。一切都在暗中部署,陆离比自己更早发现了危险,而透露南宫楚行踪的,除了郁子苏再不会有别人!
“世遥,你跟我不一样,一会你别动手。”南宫楚眨了眨眼睛。
这个神态殷世遥十分熟悉,每次南宫楚离开的时候都会眨着眼睛说:“世遥,你再睡会,盖好被子,早上凉。”不是每次都会微笑,但平和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温柔。
郁子苏得不到的,自己全都拥有了,没想到他对自己打得那么狠,心里的怨恨还是没有发泄掉,只是,恨自己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恨楚呢?殷世遥不明白,为什么有的爱会延绵下去,有的爱会变成恨。
☆、第 35 章
郁子苏冷笑着说:“我还担心军队驻在附近被你发现,看来真是多余,你眼里除了殷世遥这个祸害,大概别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吧?”
南宫楚一点也不生气,笑了笑说:“真的,每次都恨不得马上见到他,就什么也没注意。”
郁子苏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青了红,红了青。
一场恶战随即开始,南宫楚的剑出神入化,瞬间撂倒了十几个冲过来的士兵,然后到了窗外。
外面的情况令人震惊,殷世遥不知道这次的行动一共准备了多少人,仿佛一个军营的人就在眼前,噪杂纷乱,金属碰撞,就像催命的符咒不绝于耳,楚还能脱身吗?毫不犹疑地,殷世遥站在了南宫楚的身旁。
“笨蛋,你回去!”南宫楚喊道。
殷世遥笑了笑,一连砍倒了几个冲上来的士兵。如果这个晚上就要终结一切,多少有点遗憾,楚因为来找自己才会被人埋伏,要是能选择,宁愿替楚去死,如果真的不能,那就一起吧,分离的痛苦,再也不要去承受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虽然很多士兵陆续倒在地上,但围着南宫楚和殷世遥的人更多。南宫楚没有再说话的原因很简单,身上几处受伤,但还要集中精神对付不停冲到两人面前的士兵。殷世遥简直是在和南宫楚抢对手,可是南宫楚的剑快,殷世遥抢不过。
“你这个笨蛋!还想把我一个人扔下吗?!”殷世遥简直要发怒了。
“如果可以的话,都不要死!”南宫楚说。
眼前无异于千军万马,楚的伤也不知道重不重,但他真的比自己坚强,殷世遥觉得相形见绌,虽然体力已经消耗大半,但仍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如果不是郁子苏的一句话,殷世遥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半个时辰。
“准备放箭!”郁子苏喊道。
“不能放箭,会伤到殷统领!”两个军官都这么回答。
“他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没看他已经杀了多少人?!王阁领要是在,也会这么做!”郁子苏狠狠地说。
如果可以,殷世遥真不想看到郁子苏恼怒成这样,和他平时斯斯文文的形象全不符合。
军官们没再说话,所有士兵迅速退后,密密麻麻的一圈,弓弦满张。和上次不一样,太多,也太密,再没有容得下哪怕是一线希望的空隙。
殷世遥扔下剑笑了一下,说:“楚,真希望这会是白天。”
南宫楚眨了眨眼睛:“马上就天亮了,世遥。”
真的,微现的曙光就快要穿透云层,东方天际泛出鱼肚的白色,而周围紧绷的弓弦也发出了拉到尽头的铮铮响声,殷世遥觉得这一刻非常满足,能和最爱的人一起,无论是生是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等等!”忽然有人说。
“陆离?你来干什么?!”郁子苏的声音充满了忿恨和厌恶。
陆离没理会郁子苏,而是对两个军官说道:“把他们放了!”
“陆统领见谅,我们有军令在身,若不能生擒逆党,便要就地清除!”一个军官回答。
“陆离,这里没你什么事,快走开!”郁子苏喝道。
王阁领终于出现了。
“陆离,你帮不了他们,连我也没办法,退下吧!”王阁领叹息着说。
“大人,别来无恙?”南宫楚忽然说道。
“你还知道叫我大人?你……你总算还能想起来……”王阁领一阵唏嘘,“如果你早日迷途知返,怎么会有今天?还有世遥,你怎么这么糊涂?!”
殷世遥心里说不出的伤感,曾经多少次四个人站在王阁领面前或听训话或领任务的情景终成往事,到了今天,敌我已分水火不容,一席话过后,便成永诀。
“南宫一直想感谢大人多年的教诲和栽培,但人各有志,难以强求,请大人见谅!”南宫楚恭敬地说。
“南宫,就算你有你的志向,也不该连累世遥,现在弄成这个局面,连世遥也保不住了!”王阁领悲愤地说。
“大人,世遥从没想过要背叛大人、背叛圣上,只是……对我来说,楚是最重要的,再也不能分开!”
殷世遥第一次对着如此多的人吐露心事,但一点也不感到后悔。
南宫楚忽然说:“如果大人想生擒南宫,就请放过世遥,南宫愿意……”
“你住嘴!”殷世遥恨不得立刻把南宫楚的嘴堵住,想拆散自己和楚吗?就是楚本人这么说,也不行!
“大人放心,南宫和世遥都不会有事!”一直没出声的陆离忽然开口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不光是王阁领,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刻落在陆离身上,有的诧异,有的阴冷。
“因为这个东西能换他们的性命。”陆离把手里拿的东西举高了一些。
一方通透无暇的美玉映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光芒耀眼,而那光芒同时也照亮了陆离俊美的脸庞。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这是……该不会就是……”王阁领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圣上一直在找的传国玉玺。”陆离静静地说。
殷世遥震惊之余很想知道陆离怎么会有传国玉玺,又怎么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拿出来,可是南宫楚已经站不稳了。
原来楚的伤竟然这么重,刚刚一直在强撑着,殷世遥刻不容缓地就要抱起南宫楚离开,可是一抬头,面前还有几百人。
王阁领看到传国玉玺的时候眼睛突然亮了,立刻对两个军官说:“这个手下我了解,要是不放人,他一定会把玉玺当场摔碎,圣上要是知道了怪罪下来,大家都难辞其咎!”
“人不能放,玉玺重要,逆党也同样重要!”郁子苏急忙说道。
一个军官说:“郁统领,眼前只有一个逆党,另一个并不算,传国玉玺要是失而复得,比抓一个逆党的意义重大得多。”
殷世遥没有再耽误一丝一毫的时间,抱起南宫楚便向门口走去,还牵出了自己的马。
“世遥……随便找个医生看看,别太劳累……你也受伤了……”南宫楚有些吃力地说。
“我受伤了?哪里?”殷世遥看看自己的确满身是血,但都是旁人的。
“……肩上。”
殷世遥这才觉得肩上火辣辣地疼。自己都没发现,楚竟然知道,这个家伙难怪受了这么多伤,刚才一直在分神吧?
“这也叫伤?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殷世遥又愧疚又不安,环在南宫楚腰间的手紧了紧。
南宫楚歪着头靠在殷世遥怀里,一副舒服的表情:“不如……找个地方一起休息……”
“什么意思?”殷世遥狐疑地问。
“一起睡觉……”南宫楚说。
“你……你别再说话行不行?”殷世遥发现拿这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身上血流得止不住,还在想着睡觉。
“世遥……这是去哪?”南宫楚忽然诧异地回过头。
“玄清观。”殷世遥说。
“笨蛋,快停下!”南宫楚挣了一下,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殷世遥稍稍用力,牢牢抱住了南宫楚:“别再动!”
“你不能去,那里都是……”
“都是你们的人,我知道!但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世遥,除非你……跟我们一起……”
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我一起?楚,我只认识你,不认识那些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也不想认识。这些话,殷世遥觉得说了也没有用,南宫楚对王阁领说过的话犹在耳边—人各有志,难以强求。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殷世遥找了个借口,结束了又要浮出水面的矛盾。
看着殷世遥身上溅满了血的暗卫装束,玄清观的人如临大敌,几十把长剑迎了上来,不过一看清南宫楚的脸,剑顿时放下了。
“人是你救的,还是你伤的?”
问话的是玄清观的住持顾长风,宽袍大袖,有几分仙风道骨。
“别废话,快看看他的伤!”殷世遥实在不想啰嗦,修道的人竟然也这么迂腐,分不清眼前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顾长风重新打量了殷世遥一眼,立刻道:“进来说话!”
话并没有说几句,都是围绕着南宫楚的伤势,还没到玄清观的时候南宫楚就睡着了,到此时也没有醒来。
伤有好几处,背上肩上还有腿上,殷世遥难过地想着楚怎么那么能撑,腿上几乎被刺穿,还一直站得笔直。
“失血过多才会昏迷。”顾长风说。
失血过多能恢复,殷世遥略略松了口气:“好了会留下痕迹吗?”
楚的身体那么完美漂亮,不该再有任何伤疤。
“和你肩上的一样,时间长了就看不出来。”
这个道士很厉害,竟然能发现自己肩上的伤,殷世遥本能地盯了对方一眼。
“不过他背上的伤很麻烦。”顾长风说。
“怎么?”
“两根骨头被砍断了。”
殷世遥心里顿时砰砰乱跳,跳得发疼,难怪楚一直靠着自己,身子那么软。
“断了可以接!”
顾长风叹了口气:“接不上,断的不是一个地方,只能取出来,可是取出来后没办法再站直,坐也不行。”
☆、第 36 章
楚以后不能再站直?也不能坐?只能躺着?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凡事太尽,缘份必定早尽,所谓天妒红颜,大概就是如此吧!”顾长风慨叹着说。
上天容不下楚这样完美的人吗?天意大概也不过如此!殷世遥忽然冷冷地笑了:“如果断的只是一根呢?”
“能接上的话影响不大,但因为多处断裂,已经没办法接了。”
“我给他!”殷世遥说。
“你?”顾长风愕然抬头,“殷大人,你真的愿意?”
殷世遥笑了,原来自己能用这样的方式留在楚的身体里,一生一世,骨血相连!
顾长风说:“殷大人,既然你能来玄清观,想必也知道了我们是什么人,就算你为他付出任何代价,但只要你还是朝廷的人,我们就不会放你走。”
撕心裂肺的痛,这一生从未经历过,如注的鲜血和冷汗浸湿了身下几层被褥,殷世遥硬咬紧了牙没吭一声,想起楚也忍受着同样的痛苦,心里顿时揪成一团,恨不得自己一个人受了两个人的罪。
少了一根骨头,初初觉得有些无力,但一想到自己身体的一部份已经和楚牢牢结合在一起,殷世遥顿时觉得满心欢喜,仿佛比以前还要充满力量。
顾长风说:“难怪他昏迷的时候总念着你的名字,那么多的忘川水最终还是失去了效用,原来他遇到了值得的人。”
“是你救了他?”殷世遥问。
“是,给他喝忘川水的人也是我。”
一提起忘川水殷世遥就有杀人的冲动,但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精湛的医术,南宫楚也许早已不在人世,救命之恩,难以泯灭,殷世遥也感觉到了。
“殷大人,圣上即位后一直铲除异己,甚至对前朝旧臣草菅人命……”
为了表示尊重,殷世遥做出静听的样子,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陆离怎么会有传国玉玺?而且为救自己和楚不惜拿了出来,如果还有机会离开,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但殷世遥不曾想到,自己从此再没有见过陆离,直到那一天。
虽然不能离开,但是也没有遭到为难,顾长风总是不停地劝说,但殷世遥不为所动,日子一天天过去,南宫楚的伤渐渐痊愈了。
“世遥,当时一定很疼吧?”南宫楚每次轻抚着殷世遥背上的伤痕都怅然不已。
“不疼,你呢?”殷世遥伸手在南宫楚的背后探着,也停在那道同样的伤痕上。
“好像疼过,真希望那时候我是清醒的。”南宫楚默默地说。
“还好你当时没醒过来,不然我就真觉得疼了。”殷世遥笑着说。
“傻瓜……”南宫楚抱着殷世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楚,两个人的骨头长在一起是什么感觉?”殷世遥急于想知道。
安静了很久,南宫楚说:“就像现在抱着你这样,很温暖,很充实,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殷世遥笑了,也同样感觉到了温暖和充实。
“世遥,你不会再想回去了吧?”南宫楚问。
殷世遥想了想,说:“楚,你知道生活在孤岛上是什么感觉吗?”
“孤岛?”南宫楚愣了一下。
“嗯,孤岛,但是有吃的也有水喝,虽然人烟稀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你说的是什么地方?”南宫楚完全没有听明白。
“有一个地方,我就住在那里,你也在,楚,我们一直在一起,有一天你离开了,我就想等你回来,因为你总会回来的,对吗?”殷世遥说。
南宫楚愣住了:“世遥,那是你心里的地方?”
“也许吧,楚,我哪也不去,只要等着你就行。”
“可是,世遥,总在孤岛上怎么行?就算离开,也是两个人一起,不会有任何分别。”南宫楚说。
殷世遥笑了一下,翻过身不想让南宫楚看到自己的眼泪:“睡吧,我困了。”
没有任何分别吗?怎么会?所有和楚的记忆都镌刻在暗卫府的那间院子里—有棵大槐树,有冬暖夏凉的房间,有王阁领和陆离,还有已经被摒除在记忆之外的郁子苏,自己肩上和楚一模一样的梅花代表的并不是身份,而是一生幸福的诠释……那一切,曾经构成了自己全部的世界。对暗卫府和朝廷的效忠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外表,华丽地掩盖着自己脆弱的内心,走不出去 ,再也走不出一步。
楚,如果你不肯回来,我该怎么办?一个人,一座岛,一辈子……吗?
“让我走,然后跟我一起走。”殷世遥不止一次在南宫楚面前半开玩笑地说。
“别想离开我。”南宫楚总是一把抱住殷世遥,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也不管这是一座道观。
然后就像在嬉闹一样,殷世遥用力把南宫楚往门口拉扯,南宫楚也往回拽着殷世遥不肯放手,直到两个人筋疲力尽躺在地上,晚上又开始了新的征服。已经不是单纯的发泄与满足,总是想要彻底占有对方,除了身体还有全部,好像这样就能改变对方的意志,在某夜过后真真正正地属于自己。
后来殷世遥再也提不起精神,干脆任凭南宫楚摆布。这样下去能代表什么呢?殷世遥在黑暗中无奈地笑了又笑,楚要是喜欢自己,为什么不能再退让一次?难道一定要两败俱伤?
虽然南宫楚有时动作强硬,但每次都小心地避开殷世遥背上的伤口,不过殷世遥觉得很奇怪,明明已经愈合了的地方为什么还会阵阵地疼?
南宫楚对殷世遥的好一如既往,并且让整个玄清观的人都见识到了这种宠到甜腻的溺爱—每天早上把食物端到床前等着殷世遥醒来,白天的时候形影不离,带着殷世遥看遍所有的风景,还一一讲解大殿中雕塑的那些神仙们的由来,并且,不许别人再叫“慕景云”这个名字。
“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么好的心情,人生四喜里的洞房花烛夜大概也不过如此。”那些人议论着。
“如果不是立场不同,这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很般配。”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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