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摄政王[年下] 作者:白衣若雪
第3节
蹴鞠比赛结束之后,春闱便开始了,沈郁虽然是挂名的主考官,但他并不怎么热衷,林昭玄倒是频频往他家跑,随时跟他汇报情况。他算是沈郁的忠实跟班了。
这一次到沈府,林昭玄带着左右侍郎来的,因为正式要科举考试了,三个人怎么也要来跟他报备一下。
楚云彻很少到沈府,他抬眼看着沈府的门楣,果然是高高在上,最高的房楼几乎与宫门平齐,摄政王府果然气派的很。
林昭玄看他一副土包子样哼了声:“楚大人没有来过是吧?”林昭玄时时刻刻想给他小鞋穿,作为自己的属下公开跟自己对着干,简直是给自己打脸。
楚云彻微微笑了下:“没有林大人来的勤快。”
林昭玄哼了声,当先进了门,守门的早已经去通报去了。于是沈郁在花亭接待了他们。
沈府不仅门楣高,里面也是最高的王府规格,前后多重院落,层层叠叠,曲径环绕,处处风景,管事的带他们前行的这条路就非常漂亮,路面整洁,花花草草争相开放,一人粗的海棠花树随处可见,这个季节纷纷扬扬的随风飘落,非常好看,楚云彻边走边看,当真是如林昭玄说的那样,进了大观园一般。
极致到了花亭时,他所有的视线便都齐齐的收了回来,一双狭长的凤眼便看向了沈郁,仿佛所有的风景都集聚在了他的身上。沈郁正端坐棋盘前,神情专注,他对面坐着的是丞相周汉林,看样子已经早有客人登门了。
林昭玄看到周汉林在这微微一愣,有些不太情愿的拱手道:“属下见过王爷,见过丞相大人。王爷与丞相好雅兴。”
沈郁笑着招呼他们坐:“你们几个先坐,我要与周相把这盘棋下完。小福子去拿我最喜欢喝的茶,给林大人、楚大人、叶大人倒上。”
他已经和颜悦色,完全没有那□□堂上的咄咄逼人了,楚云彻知道他长袖善舞,最是会应酬,也轻步站到他旁边看他下棋。
沈郁下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周汉林下的一手好棋,跟他下棋能下进去,所以沈郁全神贯注的下,他不善骑射,于是在这些事上便下了功夫。棋盘之上纵横交错,黑子白子互不相让,战况激烈。
楚云彻不由得看了眼周汉林,周汉林这个丞相面目平和,是属于中规中矩的人,今年也就三十岁,可棋艺精湛,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扎实,白色棋子紧追黑子,固守城河,寸步不让。没有想到在朝堂上毫不出彩的周相也有这么固执的时候。竟然能与沈郁不相上下。
楚云彻眉目低转时周相已经把白子放下了,他旁边沈郁的手便微微的顿了下,楚云彻眼睛微微的眯了下,周相下在这个位置是真好,沈郁所有的棋路都被堵上了,两人已经下到极后,所以布局都已布好,每下一子都是关键。
沈郁的忠实属下林昭玄看沈郁捏着黑子迟迟不下都有些急了,他瞪周汉林,这个家伙跟王爷下棋怎么能真枪实战呢!怎么就不让让王爷呢!
周汉林觉察到他的视线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他一向是沉默的,萧祁昱找的人都跟他一个属性。
楚云彻也在心里反复的思虑,想为沈郁找一个地方下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反正心里已经这么想了。
正当这时,沈郁笑了下:“周相好棋艺,把我的所有路都堵上了,我也只能下在这里了。”
他非常果断的把黑子下下去了,清脆的一声,是玉石相击的响声,于是众人的视线均被他吸引住了,这一看,恍然大悟。
这一子下的实在是妙,妙极,另辟蹊径,直击要害,眨眼间风向转变,刚才还胜券在握的周相竟然一下子就输了,差一子,则满盘皆输。
周汉林也连连点头道:“这一子下的好,王爷棋艺精湛,微臣不是您的对手。”
林昭玄此刻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家王爷已经赢了,一子定乾坤,林昭玄扶须大笑:“王爷乃当世奇才,这样的棋艺也只应天上有。”
他这也未免夸的太大了,果然沈郁不赞同看了他一眼:“林大人,你要让周相笑话了啊。把我说成什么了?林大人不要这张老脸,我还得要我这张脸啊。”
虽然是批评他,可话里的宠溺还是能听得出来,所以林昭玄一脸的得意:“王爷教训的是。微臣就是激动的,还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棋着呢。王爷你有什么绝招可以教教微臣吗?”
他又来了,他是一时不夸奖沈郁就浑身不得劲,楚云彻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了。
果然沈郁笑骂道:“越说你还越来劲了。行,你既然要听绝招,那我就告诉你几句话:下棋者贵在不动声色,千万不要虚张声势,做人也是这个道理。顺心的时候,一是别得意忘形,二是,别乐极生悲。”
他这句话说的还挺有道理,是在点拨棋艺,可更是在点拨林昭玄,示意他不要把什么都摆在脸上,特别是不要在皇上面前这么得意,所以楚云彻不由的看了一眼他,他就站在沈郁的左侧后,这么看只能看见他清秀的侧面,及一截细白的手腕。
林昭玄连连点头:“王爷教训的是,微臣记下了。”
周相这时也道:“王爷既然有客,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沈郁抬了下手:“不用,你坐着就行,今天他们来为的就是春闱的事情,你在这里也正好听一下。你们几个也坐,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既然一大早的来找他下棋,那就是想要去看看。
沈郁这时才发现楚云彻不在前面,刚一侧头却发现他站在他身后,且离他很近,这么近距离的居高临下,沈郁有些微的不舒服,他勉强笑了下:“楚大人这边坐。”
楚云彻点了下头坐到了叶长松的对面,端起了茶,沈家的茶确实是好茶,就连他这个不懂茶的都觉满口余香。于是他便慢条斯理的喝茶,现在也轮不到他插嘴,林昭玄已经滔滔不绝的跟他汇报了。
林昭玄说:“王爷,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笔墨纸砚、书桌板凳全都在礼部书院摆好了,而且王爷今天天气好啊,难得的大晴天,看这个样子,以后的天气也会很好,这都全是托了王爷你的福啊。”
他重点都没有说,沈郁咳了声:“过几天考试的时候一定要保证众位学子的安危,他们不远万里来京师,要注意他们的饮食安全、住宿安全,还有要维持好考场秩序,尽可能的杜绝他们传抄,要公平的对待每一个学子。封卷以及存卷都要务必仔细,要找专人看着,那都代表这学子的殷切希望,切不可大意。”
林昭玄连连点头:“王爷,你放心。”
沈郁就是不放心,他看了他一眼:“切不可再出现前年那次考卷落水的事情。”
林昭玄脸红的点头:“前年实在是那几个混蛋家伙不省心,今年我亲自督查,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沈郁看了眼旁边的周汉林:“周相也说几句吧,我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周汉林想了下:“王爷刚才所说的已经很齐全了,我就关心一点儿,出卷阅卷的官员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本来还应是前年的那五个大学士,但是今年方大人年事已高,几日连住贡院怕是吃不消啊。”
沈郁点了下头:“你说的对,我们也要关注一下出卷阅卷的先生,那这样吧,考试日期已经近在咫尺,临时再找也来不及了,所以今年的出卷阅卷先生加上周相你吧。”
周汉林愣了下,忙摆手:“我这太年轻,不合适……”
沈郁笑了下:“难道周相让我去?我比你周相年纪还说不过去呢。”他这么笑着,于是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勉强笑也得笑。
楚云彻看着沈郁淡淡的端着茶碗喝茶,一时间倒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现在把周汉林安□□去,那可是恭王爷的人啊。
沈郁知道他们几个都在看他,以为他一个早上转性了,沈郁也笑笑,放下了茶杯:“好了,要是你们没有什么事的话,就都去忙吧。”
楚云彻这时终于插上了话:“王爷不去看看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正式考试的那天我会去的。”
林昭玄也不赞同的瞪了楚云彻一眼:“你当王爷跟你一样闲吗,王爷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用劳烦王爷了。”
楚云彻微微的低了下头:“下官明白了,下官那天当恭候王爷大驾。”
沈郁觉得他挺奇怪的,明明跟他势不两立的,但是说出的话却像是跟让他有什么关系似的。不是林昭玄这样的讨好,也不是周汉林那样的持重,总觉得怪异,但沈郁也懒得在他身上多想,挥挥手让他们走。
第12章 春闱考试
林昭玄磨蹭在了最后面,周汉林也知道他又要跟沈郁秘密说什么,但是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也就很爽快的走了。
林昭玄等他们都走了,才着急了:“王爷,要是让周汉林阅卷出题的话,那他们……就是那些学子有一大部分不会过关的啊!”
沈郁看着他,这个林昭玄年纪越大越糊涂,林昭玄咳了声:“王爷,我们已经收了人家的银子了,一个进士这个数。”
他用手比了数,沈郁眼皮都没眨,林昭玄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这钱到了嘴里了难道还要吐出来?
沈郁站到了海棠花树下,林昭玄也跟着,等着他发话,沈郁心里其实有些踌躇,要是萧祁昱知道他收了这么多银子指不定怎么着他。可是他需要银子啊,国库空虚,且他还养着那么多的将士,军饷需要银子。
就连踢个蹴鞠都需要银子,这些银子他能从哪儿得?商人低贱,可他们有钱,所以他还是要提拔他们,不管他们以后做了官从百姓身上鱼肉多少,他首先要保住国库,国库要是一旦空了那才是灭顶之灾呢。
所以沈郁看着落到他手里的花瓣说:“银子既然收了,那就想办法让他们过,这一点儿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林昭玄听他这么说终于眉开眼笑:“王爷只要准许了就行。”
沈郁看了他一眼:“做事要稳妥,且不要太招摇。”林昭玄迟疑了下:“那周相哪里?他会不会太严厉?”
沈郁点了下头:“周相一定会严厉。”林昭玄啊了声,沈郁看着他:“正因为有周相在,今年的科举考试才不会显的本王作弊,他们那些学子上榜也才光明正大。而且万一中间出点什么事,有周相担着,你的责任就会少一些,不会像前年那样,被皇上责骂。”
林昭玄听他这么说终于恍然大悟:“王爷说的是,是下官糊涂了。”
沈郁真想敲他一顿,可看在他这么多年跟随的份上,他忍住了,忍住了动作,忍不住话,还得提醒他:“所以在周相面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作弊方法就不要用了,另外去想。”
尽管这么提醒着,林大人还是在科举考试上出了岔子。他竟然天才的想出了用鸽子传递文章。于是考试的那天,鸽子隔一会儿就扑棱棱的飞下来,第一次的时候还把沈郁吓了一跳。这么一群,他是唯恐飞不到这些人手中还是怕所有人看不见!
萧祁昱今天也跟着他来看,穿着便服,此刻仰头看着天上的鸽子道:“今日林大人还说天气好,这灰蒙蒙的是要下雨了吗?”
林昭玄眼皮子眨了眨,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他看沈郁,沈郁望着天空没搭理他。楚云彻、周相等陪在边上,所以闻言赶紧岔开了话题:“三爷、王爷,今年的考生看上去精神都还不错。”
沈郁看了一圈也有些欣慰:“是的,都没睡着。”
他说话还真是挺幽默的,当着皇上的面都这么说,楚云彻忍不住嘴角勾了下。
周相看了眼便服的皇上一眼,皇上看着瑜王爷的表情只能用无奈形容,于是他也笑了:“王爷说笑了,这都是全国各地选拔来的学子,他们盼望这一天久已,怎么会睡着呢。”
沈郁知道他是在调节气氛笑笑不再说什么,以往的科考睡着的不少,因为都是些花钱进来的,他们等着答案送进来就行,所以毫无顾忌的睡大觉。
萧祁昱非常重视这次的科举,从他能亲自来就证明这一点了,所以沈郁压着步子陪着他走了几圈,所有的考生表现的都还不错,林昭玄教育的不错,装样子也装的挺像。沈郁看着那个一直在磨墨的家伙抽了下嘴角,这个装的也太入戏了。
萧祁昱已经多看了他好几次了,奈何这位仁兄就一直在那磨,跟磨小豆腐似的,沈郁已经不忍再看他,带着萧祁昱走过去,刚走过去,一团纸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扔了过来,擦着沈郁的衣角,滚到了他的脚边,离那位仁兄还有一步之遥。
沈郁顿了下,在萧祁昱回头的瞬间把纸团捡起来了,萧祁昱看他没跟上来回头看他,沈郁捏着那团纸真想把对面的仁兄拍一顿,扔纸条也就罢了,连点眼色都不会看!皇上刚刚过去啊!就算不认识皇上,难道不认识这些都是考官吗!
萧祁昱看着他笑:“怎么了?”
他眼角也看着那位磨墨的仁兄,那位仁兄还眨巴着他的眼睛看着两人,卷纸上一个字也没写。沈郁把纸团团进了袖子里轻咳了声:“没事,我们继续走吧。”楚云彻看着他的袖口一眼没有揭穿他,因为还愣在他捡纸的动作中,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沈郁能干这样的事。
萧祁昱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沈郁走了一圈后就要回宫了,沈郁还想留下看看,他笑道:“好了,皇叔,这里有周相跟林大人在就行了。你在这里他们都不敢答题了。”有这么亲自给拣纸条的王爷,这考试没法进行了。
沈郁没办法只好跟他一起回宫,萧祁昱先上了马车,再把他拉上去,沈郁右手一直捏着那团纸,不知道能扔到哪儿去。
萧祁昱坐他对面,脸上表情高深莫测,沈郁把脸转向了车窗,正想挑开帘子看看,萧祁昱就问他:“皇叔,你不冷吧?”沈郁疑惑的看他:“不冷啊。”
萧祁昱笑:“那你手拢在袖子里干什么?”左手上车,左手挑窗帘,多别扭啊。
沈郁默默的咬了咬牙,他就知道这个侄子眼睛太尖,可是他不会装作看不见吗!
沈郁轻咳了声:“我手有点儿疼。”
萧祁昱勾了下嘴角:“皇叔,我看看哪儿伤着了。”沈郁撇开了脸:“不用麻烦皇上了。”
萧祁昱笑了:“怎么是麻烦,让我看看皇叔手怎么了。”
沈郁反抗,被他三下五除二的抓住了,那团纸条就被他抢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萧祁昱一点儿都不尊重他了,他好歹是皇叔啊!
沈郁看着他很无语,这是在马车上!
萧祁昱很快就坐好了,他长手长脚,对付沈郁太容易了,他噙着一抹冷笑慢慢的展开那团草纸,仿佛那团草纸里有沈郁多大的罪证。
沈郁等他完全展开了,伸手就去夺,既然他不把他当皇叔,那他也不用当皇叔了,知道小炒是一回事,但是看到实际考题就不好了。
萧祁昱不肯给他,两个人在马车里抢了几番,沈郁把页头给撕去了,萧祁昱看着后半截嘴角抽了下,没有了头部标题,他也无法给这份答案定性,所以他又去抢他手里的那半截,沈郁看他还不算完了,揉成一团放口里去了。
萧祁昱看着他这番举动终于不抢了,两个人面对面的沉默了一会儿,萧祁昱看他闭着嘴不动也不吐,咳了声:“吐出来啊,脏不脏啊就往口里放。”
沈郁扭开头把那团纸吐了出来,扔到了车窗外。萧祁昱面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看他:“皇叔,你至于吗?”
沈郁望着他背后的车壁:“你至于吗?逼得我吃纸。”
萧祁昱看他还有理了,咬了咬牙:“你身为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怎么能做这种事,要是让其他人看到,怎么说。”
沈郁哼了声:“如果我不捡起这团纸,你准备怎么着?当着那些人的面打开?然后呢?”
萧祁昱没想到他还这么伶牙俐齿,一时被他噎着了:“我……我……”
沈郁歪理也不饶人:“你要取消这次考试?重新来?耗费了这么多天,再重新考一次,你又如何跟他们解释?说考题泄露?那那些主考官,包括周相是不是要一起免官?顺便连我也一起!”
萧祁昱看着他这张嘴巴,恨不能扑上去咬一口。他当然不能咬,所以他愤愤的扭开了头,不再理他,他跟他吵架就从来没有吵赢过。
沈郁也把脸扭到了一边,亲自拣纸条他也知道丢人,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该死的林昭玄!连这点儿小事都干不好。
林昭玄等考完试完被他狠狠的说了一顿,但好在这次会试圆满的结束了,所有考卷一一阅毕,中途没有出现落水、失火等丢卷之事,总之有周相压阵,这次的考试还是圆满的结束了。
殿试那天很快就到了,今年的科举盛况浩大,前后竟有两百多人,沈郁看着这么多人也不由得看林昭玄:“怎么放进这么多人来?”他怎么记得没有收过这么多人的银子!
林昭玄小声的说:“王爷,下官也不知道。”不过他又高兴的道:“王爷这样也好啊,我当初害怕周相严厉,不肯让他们过关呢。”
沈郁微微的笑了下:“周相果然想的周到。”
林昭玄不懂,疑惑的问他:“王爷?”
沈郁笑笑:“没事,周相这样不得罪人。”殿试由祁昱亲自出题,没有现成的答案,不能作弊,所以就算他放进这么多人进来,也不怕他们飞过龙门。周汉林这招老谋深算,怕是恭王爷想的。
沈郁向恭王爷走去,恭王爷已经在候着他了:“给王爷请安。”他挺着背给沈郁行了个礼,正式的场合下,他要给沈郁行礼,谁让沈郁是辅政亲王,只在萧祁昱之下。
沈郁看他僵直的背也虚扶了他一把:“恭王爷不必如此客气,我们都是祁昱的王叔。”
恭王爷听他这么亲切的叫萧琛的名,眉头忍不住跳了下,他咳了声:“瑜王爷觉得这次的考生怎么样?”
沈郁看了一圈,这些学子们第一次入宫都兴奋的不得了,不是东张西望就是交头接耳,大部分是,那种稳重的才是心有城府的清高学子。沈郁知道恭王爷说他的那些花钱买来的学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
他笑了下:“恭王爷觉得皇上会出什么题呢?”
恭王爷笑了下:“皇上关心民生,考题自然不会离了这个圈子。”他笑的这么有把握,那就是说他的考生怕是过不了这关了。
沈郁微微一笑:“恭王爷有没有想过皇上的面子。”
恭王爷看他:“怎么?”
沈郁笑笑:“我知道恭王爷打的什么主意,让这么多学子亲自参加殿试,好让皇上知道有多少人贿赂我,可你有没有想过,等这些学子全都被刷下去后,皇上的脸面该摆在哪儿?春闱考试难道是个摆设吗?殿试是赶大集的吗?卖白菜的也能挑着担子进来吗?”
恭王爷眼睛狠狠的缩了下,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微微笑道:“王爷如果没有做亏心事又何必担心这个呢?”
沈郁暗自磨了磨牙,不再理他。
第13章 春闱考试
林昭玄陪他走在聚贤殿前的广场上,沈郁看了一圈后觉得很欣慰,因为今年的学子都很年轻,所以就算他们是卖白菜的,那长的也不错啊,赏心悦目。
沈郁又看到了那位磨墨的锦衣仁兄,这次他不磨墨了,一脸的兴奋,正在四目张望,等沈郁靠近他了,他才看到,想起来打招呼又不太敢,他是记得沈郁的,因为沈郁帮了他,把那个纸条捡走了,还知道他就是瑜王爷。
沈郁看着他笑:“皇宫好看吗?”
锦衣仁兄笑大了:“好看!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威武的城楼呢。”
沈郁笑了下:“那你好好表现,争取以后天天来这里上朝。”
说到这里,这位仁兄终于沮丧的底下头了:“王爷,我怕是要辜负你一片心意了,我……不行。”
沈郁想了想:“你先不要怯场,其实殿试也没有什么,你就实话实说行了。”
锦衣仁兄有些犹豫:“实话实说?可我根本不会写八股文,上次,我抄的都有些费劲。”
他还真是实话实说,林昭玄都想打他,沈郁抬了下手:“没事,不会八股文就不写这个,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平时怎么说话就怎么写,给你的纸张是足够的,你只要能写就行。”
他这番话像是给了他定心丸,锦衣仁兄终于高兴了:“好,那我明白了。”
沈郁点点头再去看下一个人。林昭玄跟在他身后:“王爷,你确定这样行吗?”
沈郁暗暗磨牙:“不这样能怎么办?总比交白卷的好吧!”
林昭玄低着头不敢说什么了,沈郁很少发脾气,这一会儿不知道又怎么了,虽然他脸上笑着,但林昭玄知道他生气了,一定是恭王爷说了什么。
沈郁围着这些考生转了一圈,越转越觉得没劲,最后他也懒得提点了,殿试也正式开始了。
如恭王爷说的那样,萧祁昱今天出的题是围绕着民生而出的题,工、商、农三方面,无论写哪一个都可以,就这个几个字写写自己的感想。
香很快便点上了,时间稍微有些长,殿里恭王爷陪同萧祁昱说话,说今年的学子是真多,看样子大梁人才济济啊。
萧祁昱也笑了下:“这都是托皇叔的福,才有今天这样的盛况,有劳皇叔,有劳周相了。”
周汉林笑着道:“这都是皇上的有福,微臣不敢当。”
他笑完后低下了头,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外面那些奋笔疾书的学子们,沈郁看了他一眼,周汉林是先皇在时钦点的状元,那时候殿试他还记得,他的答卷稳重厚实,就如他的人一样,踏实。那时候先帝很喜欢他,他是恭王爷最得意的门生,后来承载了大梁丞相重要一职。
沈郁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外面,周汉林是好意,一心想为百姓做点事,这也是他容忍他为丞相的原因,他也曾想重用过他,可惜他始终是恭王爷的人。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后悔过。
殿试是何等重要,他却为了扳倒他而如此行事。
沈郁不想再看他,今天的殿试他心里已经有底了,怕是一场鸿门宴。可就是鸿门宴,他也要来看看,想要扳倒他沈郁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殿试在几个人的谈笑间很快就到了,因为学子众多,在场的几十位大学士全都加入了阅卷行列,首先要过一遍卷子,选出优秀的请皇上过目,然后钦点出前三甲来。
他们本以为工作量浩大,但是没一会儿才发现这里面滥竽充数的太多,大学士们面面相觑,既然能够走到殿试来,那文笔一定不会太差,可这都是些什么呢?
短的只有几个字,长的却跟裹脚布一样,概是糟粕,全无精华。
这样的试卷怎么能让皇上过目?
大概是看出了他们的迟疑,恭王爷笑了下:“怎么了,方学士有什么问题吗?”方鸿渐犹豫了下还是跟他实话实说:“回王爷的话,今天这试卷参差不齐。”参差不齐还是句好话,良莠不济才是真的。
恭王爷哦了声:“怎么回事?”
方鸿渐低声答道:“今有二百一十名学子,完成答卷的仅有一百名,而这一百名中凑数的有五十,所谓凑数者,指答题不合规矩,不知所以然。”
萧祁昱看了一眼沈郁,沈郁低着头,显然已经知道是这种情况了。他心中有些怒意,然而他不能发,他只能淡声答道:“呈上来让朕看看。”
恭王爷拦了下:“皇上,要不让臣先过一遍吧。”
萧祁昱摇了下头:“没事,朕也想看看,是朕出的题太难懂了吗?”
方鸿渐听他这么说,便抽出了其中一张写的最长的,总比没有写的好,他也不想让皇上太难看。
萧祁昱看着这份长长的答卷眉头微皱,看到最后他都乐了,气乐了。
果然是滥竽充数,大白话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什么纸墨笔砚皆是买来的,没有他们商人,这些东西就无法到达读书人手中;米面粮油也是如此,没有他们商人从中周转,达官贵人则无米可吃。
萧祁昱看了看答卷人的名字:“顾铭耀。”
锦衣仁兄没有想到他会被点到名字,所以猛地抬起了头:“皇……皇上……”
还是个结巴。
萧祁昱不知道怎么说他,只点了下这份试卷:“这是你写的吧。”
顾铭耀迟疑的点了下头,他看了眼沈郁,他是遵照沈郁说的写的啊,难道不对吗?
恭王爷也接过了萧祁昱手中的试卷,看完后眉头皱了下:“皇上,这份试卷答非所问,纯属滥竽充数。”
他这话说完,堂上的人便都安静了,独顾铭耀张张口:“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恭王爷眉头又皱的深了些:“你可知道考题的格式?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你的哪一部分是起讲呢?”
他这一套话顾铭耀都没有听过,所以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恭王爷看他脸上毫无羞愧之意,声音一下子严厉了:“你不懂这些是吧!”
顾铭耀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我……是。”
沈郁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的顿了下,很快又恢复了,他微微苦笑了下,这家伙倒是实在。
恭王爷如他所想听顾铭耀承认了后,发火了,他沉沉的问道:“既然你并不懂这些行文规定,想必你平日也学习这些,也不喜欢这些,那你为什么要来科举考试呢!”
这个问话挺刁钻的,如果对于状元郎这句话很好回答,无非是那些报效祖国,忠君爱国之类的,但是在顾铭耀这里,这些话就是打脸话。
顾铭耀再傻也知道这些话不能说,他支吾着低下了头。
萧祁昱看他不说话,淡淡的道:“你实话实说吧,朕恕你无罪。”
顾铭耀果然实话实说:“回……皇上的话,因……为我们从商必须要去贿赂下官员,我爹就想与其贿赂他们,还不如让我考一个呢,要是我侥幸考上了,那就好了。”
他还真是敢说,恭王爷看着他眼里都有些戏虐了,这就是沈郁招来的人啊。恭王爷咳了声:“大胆!此等放肆之话是谁跟你说的!”
顾铭耀是个小胆子的书呆子,在家里时经商不行,才被家里大哥发配来科举做官,被他这猛的一呵斥吓了一跳,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所以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恭王爷还想逼他,沈郁淡淡道:“行了,恭王爷你别逼他了,你就当那话是我说的吧。你不就想逼问出这个来吗?”恭王爷嘴角抽了下,想说点什么,硬是忍住了,沈郁真是毫无顾忌,他是仗着整个大梁朝都是他的,所以才如此的放肆!
他去看萧祁昱,果然萧祁昱脸更沉了,正一言不发的看着沈郁。沈郁也看着他,他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恭王爷存心挑他的刺,就算他找一个厉害的出来也没有用,他确实收了这些学子的银子,这些用银子进来的学子就是这样的水平。
历朝历代都轻商,商人后代不得从政,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会去考虑科举,所以恭王爷说的也对,他们文化就是很差,这是他无法改变的。
恭王爷看他哑口无言笑了下:“瑜王爷承认了就好,我记得月前王爷还说春闱会试乃国之根本,那么这就是王爷你为皇上选拔的人才吗?皇上委你重任,你怎可如此糊弄皇上?你身为辅政王怎么如此行事。”
沈郁把视线从萧祁昱哪儿转回来,他看着恭王爷笑:“我这个辅政王做的不好,不如让恭王爷你来做?”
两个人在大殿之上把眼睛对上了,如果不是隔着这么多学子,两个人能扑上去打一架。恭王爷恨极沈郁这张嘴,恨不能当众跟他撕破脸,可碍于他自己的身份,他忍下去了。
沈郁看着他慢慢收回了嘴角的笑意,恭王爷,若有一日能除了他,他定当将他除之而后快!
众学子被这种状况弄的一愣一愣的,精明点的把头都低下来了,不精明的还在傻眼,因为这两人说话全程都是笑着的,跟开玩笑话一样,一点儿苗头都没有,顾铭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算是精明了一会儿,知道这俩人是因为他打起来的,所以他把头低下去了。
萧祁昱看着强词夺理的沈郁简直头疼,沈郁说话从来都不会看看场合,这是殿试,这么多的学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一点儿都不尊重他。恭王爷怎么说都是长辈,他的年纪也足以可以做沈郁的皇叔了。
萧祁昱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和蔼的:“瑜皇叔,恭王叔是求才心切,说了句玩笑话,你何必较真呢?”他说完没有看沈郁的脸色,转头向恭王爷道:“皇叔,您为朕做的一切朕都明白,朕同你一样求才心切。”
一句话可以看得出偏袒来,恭王爷要面子,他的面子就可以不要,他还是辅政王呢。沈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再也没有说话,反正他已经是错的了,那不管说多说少都是错的。
第14章 春闱考试
沈郁不说话后,恭王爷也就不再说话,穷打落水狗有失风度,他是堂堂的皇上亲叔,不必掉这个架子,而且物极必反,点到就可以了,他相信皇上心中有数。
果然萧祁昱看向了顾铭耀:“明耀,今天是殿试,念你初次来不予追究,但是朕要听听原因,为什么你经商需要贿赂官员。”他知道这是明知故问,可他不能不问,这么多的学子,这么多双眼睛,而他要做个明君。所以即便那些内容直击他朝政的陋端,他也得听。
剩下的事情沈郁没有再去仔细听,顾铭耀一定不会辜负他所望,一定会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倒出来。
沈郁觉得自己坐在那里听完顾铭耀说话,一定是这个家伙说话太朴实了,他们顾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富商,大哥顾铭瑞精明干练似铁公鸡,怎么教出这么一个活宝弟弟,说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原本还肃穆的大殿一时间倒活络了,原本正襟危坐的众学子都活动了下筋骨,这里面有很多都是商人出身,所以看萧祁昱温和且没有责罚人时,也都开始七嘴八舌的附和顾铭耀的话,他们说的话简直闻所未闻,几个大臣听不下去,忍不住去反驳,于是整个殿试成了一场辩论会。
沈郁一句话也没说,萧祁昱现在笑着,等散会后还不知道什么反应呢?
他想这个小侄子还是挺能忍的,顾铭耀说到官官相护,鱼肉百姓时他没有翻脸,说到他平时打压商人,一有事就高收他们税时他也没有翻脸。
直到最后了,他才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道理。”
顾铭耀当然不敢接他的话,他现在把所有话都捅干净了,终于理智点儿了。
萧祁昱淡淡的笑道:“今天听了这么精彩的谈话,没觉察时间就过去了,这样,方大人你们把所有的试卷放到我这儿,我今晚上看看,明天上午决出前三甲,诸位辛苦了。”
沈郁等所有人都走后,才站起来,顾铭耀还试试探探的看他,沈郁朝他笑了下:“没事,回去吧。”
顾铭耀不好意思的看他:“王爷,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沈郁笑了下:“没有,这次的会试恐怕你不能做官了。这都怪我,我也没有想到恭王爷会跟我作对。”
他这么说,顾铭耀吓了一跳:“王爷,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怪我笨,二哥就常说我笨,他还说这次要是我能高中,他要把头割下来当夜壶,现在他不用割下来了。”
沈郁笑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沮丧,回家后好好学习,三年后我等你。”
顾铭耀笑了:“好的,谢谢王爷,那我先走了。”
沈郁点了下头:“早点回去,别让你家人担心。”
看着顾铭耀走后,沈郁才出了聚贤殿,刚一出门,就看见萧祁昱站在那儿,背对着他,不知道是在等别人还是等着他出来后接着说他,两者他都不想,所以沈郁掉头走了另一条路。
刘公公在后面哎了声:“哎,王爷……”
沈郁头也不回的走。
萧祁昱跟在他身后,沈郁这次走的挺快,并一言不发。萧祁昱也没有喊住他,跟着他一路到了含元殿。
到了门口,沈郁先进去的,回过身来就把门合上了,萧祁昱用手隔了下,正好被他夹住,慌得刘公公直叫唤,仿佛挤着的是他的手:“哎呦哎呦,皇上你没事吧,王爷啊……”
他抱着那些学子的考卷,所以空不出手来,只能叫唤。
被夹着的萧祁昱反而什么都没说,只喊道:“皇叔。”
沈郁隔着门缝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萧祁昱其实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是等真要说的时候却说不出来了,沈郁是明显不想听的,他咳了声:“你先让我进去吧。”
沈郁转身往屋里走,确实也是,隔着门缝说话,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说他把皇帝拒之门外,那他要被天下人骂死了。
萧祁昱跟着他进了屋,沈郁示意小福子倒茶,等他把茶上来之后,萧祁昱朝他道:“小福子,你去门外候着,我有话想跟皇叔说。”
小福子听话的下去了,萧祁昱咳了声:“皇叔,那些学子的考卷你要看吗?”
沈郁喝了口茶:“不用了,皇上自己看看就行了。”
萧祁昱以为他会发发火的,但是他语气却这么平静,没有赌气也没有使性子,这反而奇怪了,萧祁昱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郁喝了口热茶,可心里还是有些冷,他自己都不想承认,他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并不是因为萧祁昱的那句话,如果萧祁昱是真的因为他是自己人而数落他,他会很高兴,可萧祁昱明显不是,他是真的打压他。
他的意见跟他完全相反,所以就算他想欺骗他自己都期骗不了,萧祁昱是真的长大了。
沈郁为自己这个想法好笑,他当初跟他上床的时候不是也自认为他长大了吗?
不管他愿不愿意,萧祁昱不想要他这个辅政王了是真的。他也是真的不喜欢他,尽管他强迫他这么多年,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总是对的。
沈郁端着茶抬不起头了,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去看他。他想他应当羞愧。
萧祁昱看着他也很无奈,他知道沈郁在气什么,可他没有办法包庇沈郁,包庇沈郁就是包庇那些用银子来买官的人,那他置那些寒窗十年苦读的学子于何地。
这么想着,他又想起了这件事情的恶劣,终于还是拉不下脸去哄他。
两个人枯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沈郁先开口了:“你回去吧。”
萧祁昱抬头看了他一眼,沈郁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是为大局考虑,我没事。今天一整天也累了,明天你还要选出前三甲来,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祁昱看着他还是没有起来,虽然知道他不会去哄沈郁,但是这么走了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沈郁看他端坐在这,真的跟忏悔一样,有些好笑,他很明白萧祁昱的想法,因为不会附和他所以才内疚,可这内疚他要了又有何用。
因为不喜欢所以内疚,沈郁太了解这种心理,所以越发的烦他。
他赶他走:“你想留在这过夜?”
萧祁昱脸上一僵,掩盖住了脸红,沈郁看他这样有些自嘲的笑了下:“我还有折子要批,你去休息吧。”
他不想再看萧祁昱的脸,因为萧祁昱从来没有欢天喜地的在他这里留宿过,所以何必再让他恶心。沈郁翻开折子开始批,用余光看着他。
果然萧祁昱坐了没一会儿就站起来了:“那皇叔,我先走了。”
沈郁头也没抬的嗯了声。
萧祁昱看他头都不抬嘴角动了下,想说点什么的又咽回去了,他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反正不是高兴,他走出含元殿,在门口停顿了下,刘公公向前看着他笑:“皇上,王爷他……怎么样了?”
都这个点了再回去睡?王爷都不留他吗?
看着刘公公那八卦的眼神,萧祁昱有些懊恼,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大踏步的下了台阶,刘公公看他这个态度,终于不敢在八卦了。
沈郁等他走了之后,才抬头看了看,对着空旷的大殿冷哼了声,心里却有些失落的,他重新提笔看折子,很快就投入进去了,挥笔泼墨,指点江山,这是他熟悉的战场,他熟悉的工作。
春耕秋种,南涝北旱,薄薄的纸上承载着大江南北的民情,片片雪花似的飘到沈郁这里,要他批银子兴修水利,建大运河。沈郁边批边磨牙,兴修水利,巩固堤坝哪一个不需要银子?银子不能从天上落,那他除了去勒索商人的还能勒索谁的?
勒索了人家,收了人家的好处,却不能给他们相应的官职,沈郁,你可真是够虚伪的。沈郁自嘲的笑了下,他可以骗的过顾铭耀,可顾家的大哥他瞒不过,借着恭亲王的手抑制江南富商顾家,顾明瑞不知道怎么骂他呢。
沈郁嘴角微抿,那双桃花眼在灯影之下浓墨淡彩,明明暗暗,任谁也猜不出他想些什么,沈郁心里却非常的透彻。以农为本、扬农抑商是历朝历代传承下来的,不是他们顽固,而是不能改。
富可敌国不单单是一个词,商人手攥着庞大的财富对国家是一种威胁,他不能任商人做大。而且,国家不能没有粮食,这些粮食都要有农户种植出来,所以这才是历朝历代抑商的根本原因。
沈郁这么想着刷刷的批了折子,不能给顾铭耀官做,那他就从别的地方给予补偿,开通运河借助于顾家,而官府则给顾家运河通行之便,相比顾明瑞也说不出什么来,运河之便顾明瑞一定知道意味着什么。也算是一举两得。
沈郁算计别人的心思是拔尖的,他这辈子武不能,所以就只能在心眼上算计别人,虚与委蛇那一套对他里说太容易了,简直长袖善舞,不过算计别人也是件劳心的活,所以沈郁第二天的时候明显的有点黑眼圈。
萧祁昱一大早的过来看他:“皇叔,你脸色不好,昨晚没有睡好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没有,我睡的很好。”
萧祁昱看他眼下的黑影顿了下,旁边的刘公公看他光站着不说好话,急的给他补充:“王爷,皇上昨晚儿也没睡好,怎么都睡不着,后来干脆起来了,看了半夜的考卷呢,全都看完了呢。”
是说他没有他睡不着觉吗?!哈,萧祁昱没有他睡不着还真是天大的笑话。沈郁并不领情,他淡淡的哦了声:“那是想到今天的殿试高兴地吧,前三甲要出来了,本王也很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状元郎呢。”
萧祁昱这下只好说道:“那皇叔,我们一起过去吧?”
沈郁点了下头:“走吧。”
萧祁昱本来以为他是说气话的,但他真的看着状元郎转不动眼珠了。
第15章 状元郎
今年的前三甲都是俊美的年轻书生,文采最好的秦观生了一双凤眼,肤色白皙,这么一抬眼的时候,有一种贵气,且他傲才视物,回答沈郁的话都是直着腰的,眼神可谓是无惧,从萧祁昱的角度看过去,不卑不亢,挺拔俊秀,算是一代俊才。
他看向沈郁,果然沈郁眼直了,他盯着人家看,都不待眨下眼的,那秦观都被他看的扭过头去了。萧祁昱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听见沈郁装模作样的咳了声:“状元郎好文采。”
此话一出,众学子一愣,秦观也愣了下,他这就成了状元郎了?最重要的是皇上还没有发话呢?
沈郁只凭相貌一句话就钦点了状元郎。
他连看都没有看人家的文章,就说是好文采,萧祁昱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虽然他也承认秦观是好文采,但是……这也太草率了,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对人不公啊。
沈郁扭头看他:“皇上,我看秦观文采斐然,才高八斗,且相貌堂堂,堪当状元。”
他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萧祁昱只好也说道:“好,秦观上前听封,卿笔底生花,文章卓越,且对民生三点皆有通透的理解,朕就许你一个状元吧。自今日起,着翰林院编修。”
秦观连忙谢恩:“微臣多谢皇上。”他又看了眼沈郁:“多谢王爷。”他有自信自己能高中状元,可不知道为什么让沈郁来钦点他这个状元,他心里觉得不是滋味,感觉像是玩笑一样,平白的侮辱他。
平日里听闻辅政王的种种劣迹,已是反感,昨天又在殿堂上亲眼目睹沈郁的荒唐,目睹科举考试中的黑暗,他对沈郁已经无半点好感,所以就算沈郁钦点他为状元,他也无半点高兴。
沈郁看他像是不情愿,但是看在他长得好的份上也没有难为他,他就偏喜欢这种清高范的。沈郁很和蔼的问他:“状元郎祖籍何处啊?”秦观回答他,沈郁笑:“都说江南出才子,果然名副其实。”秦观朝他点了下头:“王爷谬赞。”
沈郁查户口一样的把人问了个遍,兄弟姐妹,父母祖上的都没有漏,等秦观端一一回答后,沈郁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不知道状元郎可有婚配?”
此言一出,不仅秦观怔了下,就连萧祁昱都忍不住嘴角抽了下,沈郁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这剩下的探花、榜眼还没有选呢!萧祁昱轻咳了声:“皇叔,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选出探花跟榜眼。”
沈郁嗯了声,可还是看着秦观:“状元郎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秦观只好回答他:“回王爷的话,微臣没有婚配。”
沈郁终于笑了:“如此甚好。”
至于好什么,在坐的人都不太想知道,状元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萧祁昱把试卷递给他岔开了话题:“皇叔你看看。”
沈郁接了过来,慢慢看,选完了状元,后面的探花跟榜眼他也的过过目,总不能太偏袒。萧祁昱已经给他省了工作量了,看样子萧祁昱昨晚是真的没睡,从五十多张考卷中选出十份优秀卷来不容易,因为这能进殿试的五十人都是非常优秀的,萧祁昱要选的人不仅仅是文笔好,还要戳中他的心,为他所用,所以很不简单。
沈郁这次一一的看卷子了,剩余九份试卷都很优秀,光看文章几乎分不出胜负,于是沈郁又开始看人,除了秦观,他把剩余九人看了一圈,昨天因为心情不好,他没能仔细看看这些人,今天一看,青年才俊很多。
沈郁轻咳了声:“苏清林?”
苏清林向前一步:“王爷。”
沈郁看着他笑了下,苏清林名字很清秀,但是人却没有半点儿书生气,反而很高挑,身形俊美,沈郁轻咳了声:“皇上,这个就是探花吧。”
萧祁昱看了他一眼,很清楚他是怎么选出来的,因为自秦观之后就是苏清林长的高了,萧祁昱点了下头:“苏清林,上前听封,卿才藻艳逸,凤采鸾章,赐探花,着翰林院检讨一职。”
苏清林上前谢恩。
再后面的榜眼,也是如此,前三甲也是相貌最好的三名,萧祁昱可以想的出,今年的打马游街会惊动多少人。
本来这事好事的,萧祁昱心中却没有太高兴,不知道是因为沈郁的潦草行事还是因为别的,没有如他想的那么好。但他还是笑了下:“朕为你们在琼苑准备了酒宴,你们明日都去庆祝下吧,即时会有朝中诸臣参加,你们可以先跟他们学学。”
众人谢恩离去,沈郁也跟着往外走,萧祁昱在后面喊了他一声:“皇叔,你要去哪?”
沈郁回头看了他一眼:“皇上,微臣已经多日没有回家,想回家看看。”
他说的这么冷淡,萧祁昱不知道怎么再接下去,沈郁也没有再看他,大踏步的走出去了。
才一天时间,两个人就这么的冷漠了,萧祁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他却拉不下脸去说什么,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想去做些什么。
沈郁是真的回了家,进门就找四小姐,老管家说:“四小姐在后花园,好像是种花。今早上还找我找花种子呢?”
沈郁潦草的点了下头:“去叫她来,什么时候了还种花。”
四小姐被他催着来也没顾得上换衣服,沈郁还没等她靠近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四小姐很快后退,沈郁打完喷嚏后指着她:“你又干什么去了!抱狗还是抱猫了!”
四小姐也很郁闷:“我养个猫还得养在后花园!我已经很照顾你了!我跟你一起出生的,怎么就你这么多毛病!”他这过敏症弄的全家人不敢养动物,真是的。
沈郁用手帕捂着鼻子,也不跟她废话:“马上去给我换衣服!桑儿好好给她打扮下,整天就知道往家捡狗捡猫,那有个屁用,能嫁给猫狗吗?怎么不从街上捡个男人啊!”
小桑被他说的想笑,但是一想到说的是她家郡主,就不能笑了,沈郁还捏着鼻子指挥她:“穿件红色的!快点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小桑一听,立马激动,这是要去相亲的节奏啊,她忍不住问:“王爷,我们去哪?”
沈郁挥了挥手:“不用问,快点儿去!”
四小姐被他这么催着,不太情愿的哼了哼:“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去看状元打马游街吗?好看吗”状元郎历届的都很老,要么就很丑。
沈郁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整天就知道逗狗逗猫呢?既然知道,那就快去给我换衣服。”
他的脾气简直了,四小姐懒得跟他吵,去换衣服去了。
一阵忙活后,四小姐终于出来了,沈郁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嫌弃:“我不是让你换件红色的吗?”四小姐一身碧色衣服,低头看了看:“行了,咱这就走吧,我们是坐在楼上,状元就算骑在马上也看不见我们,我穿的再花枝招展也没有用。而且我压根就没有红衣服,就过年时新做的那一身,可现在我长胖了,穿上去不好看。”
不是她没打扮,而是确实胖了啊。
沈郁上下的看了眼,也确实看得出她打扮了,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说你,如果你不是我亲妹妹,我懒的管你。”
四小姐挽着他胳膊点头:“我知道,你是急着把我嫁出去,早嫁出去早好。”
沈郁哼了声:“知道就好!”
两兄妹一路走一路拌嘴,老管家千辛万苦的送他们俩上马车,并超四小姐笑:“郡主,看王爷这么着急的样,状元郎一定好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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