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皇城之外 作者:云之豆
第3节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景眳朔叹了口气,随便找来了些杂草树枝,堆在一起,又用石子划出了火。
在敌人的地盘上生火,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但是不提供足够的温暖的话,不知道这孩子还能坚持多久。
感受到火光,季鹏程缓缓张开了双眼,但是由于失血过多,他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见他嗫嚅着想开口,景眳朔悠悠道:“别说话,你伤口的血还没有完全止住。”
他站起来,走到季鹏程面前,用手指阖上他眼皮:“我不会让你死的。再睡一会儿吧,等到,等到这场雨过去,你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景眳朔自己也没个准头。姚枂岚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能不能发现这里,全都是未知数。
天色渐晚,直到一轮银月映于半空,姚枂岚还是没有出现。季鹏程的肚子发出了空腹的咕噜声,但景眳朔实在是无法抽身为他去找吃的。
极度缺水的情况下,季鹏程的脸色更显惨白。可能后背的伤口也有些感染,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景眳朔看着,却没什么办法减轻他的痛苦。
姚枂岚啊姚枂岚,你到底跑哪去了?
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官场上,景眳朔遇到过无数次生死攸关的危机,但把所有胜算托付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的,这还是第一次。
感觉季鹏程被强制阖上的眼皮在不断跳动着,想是无法入睡,景眳朔又是一声长叹,而后自顾自地哼起了一段小调。
“这是我记忆中,娘每晚哄我入睡的曲调,”景眳朔深深地看了季鹏程一眼,“也是我唯一记得的,关于娘的记忆。”
季鹏程的眼睛瞪大了,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眼角竟滑下两行清泪来。
他朝地上看了一眼,拾起一片看起来不错的竹叶,放到唇边:“没有笛子,音色估计会有所变化。你就听着睡一会儿吧,在睡一会儿,能治好你的人就来了。”
算不上悠扬的乐曲声响起,季鹏程总算安定下来,专心进入梦乡了。直到他睡熟了,景眳朔才放下竹叶,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火里。
“这才刚开始,就弄出了这么麻烦的事。”景眳朔站起身来,把无痕剑放到身前,“此行果然凶险。”
凌乱的脚步声逼至洞口,景眳朔上前两步,提手便划下一个人头。来者是以一络腮胡子为首的五人山贼团体。干掉了一人,还剩四个。景眳朔还不至于把四个人放在眼里。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狭长的瑞凤危险地眯起,剑锋直直地指向为首的人的眉心。
“天下第一瑾渊王到此,我们怎么能不迎接一下?”那人不羁地笑笑,“上头人有令,本月之内路过安梁群山者,格杀勿论。”
看来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身上的公文了。景眳朔在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道:“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们再踏入一步。”
“这个嘛,其实我们的人已经进去了。”
什么!景眳朔猛地回头,却见一个黑衣刺客此刻不知何时从他身旁钻了出去,跑到了熟睡的季鹏程身边,拿出匕首就要刺下去。
“不!”景眳朔全然没有看到身前的人举起长刀就要砍向自己,慌乱之中踉跄地奔向季鹏程。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从洞口飞入,不偏不倚,正中黑衣刺客的胸口。景眳朔连忙回身,抬手砍断袭向自己的拿着长刀的手。
“原来你不是没注意到。”络腮胡子捂着断臂的手,无奈地笑着。
“他不是没注意到,只是下意识地把别人的性命放到了首位。”
银色的羽箭反射着银色的月光,一袭白衣出现在山洞口。他的姿态绝对算不上优雅,黑色的长发凌乱不堪,但身上却滴血未沾,两手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步步逼近山贼。
没想到他也有如此夺人的时候。景眳朔心想。
“把武器放下。”姚枂岚微微抬高手中的弓,以示威胁。
“这倒不必。”络腮胡子拿出长刀,姚枂岚和景眳朔均是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谁知,那络腮胡子拿起刀就立即砍向了两位同伴,然后,在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砍下了自己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示:您的【外挂】弓箭已经上线
☆、第10章 恨生
姚枂岚很快回过神来,扔下箭就跑向季鹏程。景眳朔忙跟上去。
“王爷,”姚枂岚一边取下季鹏程身上的布料,一边道,“你想办法取些水来,用器皿盛好,然后,”他也从里衣上撕下了长长的布料,“把这放到水中一同煮沸后取出,再烤干,弄凉。”
这可真是个不简单的任务。我去哪里找器皿?然而景眳朔还是一咬牙,走了出去。
姚枂岚把季鹏程整个人翻了过来,伤口朝上。伤口是有些许的感染,但由于景眳朔处理得及时,季鹏程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
“你得给我忍着点。”姚枂岚从袖中变戏法般地取出了瓶瓶罐罐,也不用认真地辨认一番,便能知晓哪瓶中装了什么,打开盖子就往伤口上撒。
季鹏程被生生疼醒,但也没有挣扎或是嘶吼,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拳。
“真是个男子汉。”姚枂岚笑道,又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撒了些绿色的药粉。
季鹏程闻言,稍稍放松了些。对他来说,姚枂岚的声音十分好听。清爽而温柔,软软的让人感到安心。他正想放下心来,姚枂岚却换了一种药,比方才的药粉更猛烈,季鹏程只觉得背后火辣辣地疼,都快失去意识了。
他噙着泪花看向姚枂岚周围的瓶瓶罐罐:“这些,全都要用?”
“刚夸完你,不是?”见他张口,姚枂岚粗暴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又打开了一个小瓶,倒了一点在他嘴里,“咽下去。”
季鹏程吞下药,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下一番猛药来袭,却听到了姚枂岚把瓶瓶罐罐收回袖中的声音。
“就,这样?”小孩子活力就是恢复得快,“那你为什么要拿那么多出来?”
姚枂岚猥琐地咧开了嘴角:“吓你呗。”
处理完毕,他也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景眳朔身旁。
“很严重吗?”虽然看到季鹏程已经恢复了些许活力,景眳朔仍是很不放心。若是他就这么死了,自己……
“已经没问题了。多亏王爷处理得及时。等这布料准备好,包扎完毕就没关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景眳朔总觉得姚枂岚这是在鼓励自己。
“好了,虽然王爷您骁勇善战,体魄超人,”姚枂岚掏出小药瓶,倒了两粒药丸在景眳朔手上,“还是吃下这些吧。”
景眳朔依言吞下了药丸,姚枂岚却开始爆笑:“哈哈哈,王爷你也真够天真,就不怕我往里面下毒吗?”
“……”该说,狗改不了吃屎吗?
“你会用箭?”景眳朔问道,“而且,你刚才去哪了?”
“啊,”姚枂岚拿起地上的弓,“弓箭,是我最拿得上手的武器。至于我刚去哪了……王爷,两军对垒,最先需要处理掉的是?”
“对方的弓箭手。”景眳朔立刻回答。答完了,他才回神,“你去杀对方的弓箭手了?有多少人?”
“哼。”姚枂岚勾起一边嘴角,眸中似有火光闪动,“那可真是……区区山贼,竟有一个过十人弓箭手小队,可怕。”
景眳朔忽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了这么多人,姚枂岚此人,真真是深不可测。
“这弓呢?”
“自然是从山贼手中抢来的啊。”姚枂岚把弓和箭背到身后,又取下来,掂量了会儿,“虽说人是拙了些,弓箭倒是挺好用的。”
景眳朔站起身来,走到季鹏程身边,蹲下身来。
“公子,多谢你相救。”季鹏程仍旧直不起身,只能真挚地看向景眳朔。
景眳朔却不怎么领情:“你若真想感谢我,就把真相告诉我们,如何?”
“真相?”季鹏程眨了眨眼。
姚枂岚也跟着站起身来,取下了景眳朔用树枝挂在火上的布条,不停地上下翻动散热:“数月前,瑾渊王景眳朔大破异族凯旋而归。奈雲西边的朝和也随之灭国。没记错的话,朝和的王族,就是姓季的吧。”
“季氏几乎被我屠尽,但是最小的儿子却尸骨无存,”景眳朔把无痕放到季鹏程面前,“你就是那时逃出来的吧?想给你父母报仇吗?”
“如果你现在站得起来握得动剑,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杀。”
“喂……”姚枂岚上前一步,想阻止他。
“不必了。”季鹏程只瞥了无痕一眼,毫无挣扎,“没有意义。”
“毫无意义?”景眳朔重复了一遍,似在确认他的想法。
“毫无意义。”季鹏程道,“你们虽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但因为皇命,必须得保证对方活着吧?有姚枂岚在,我不可能杀得了你。我若起身,身上的伤口裂开,姚枂岚不会再救我一次,我必死无疑。”
“而且,我就算杀了你,又能如何?我的父母兄弟姐妹能回来吗?倒是你们,”季鹏程看向景眳朔的目光灼灼,“知道了我的身份,要杀我吗?”
“你这样,还真不像一个九岁孩子呢。”姚枂岚拿着布料到季鹏程面前,把他扶起来,给他包扎伤口,“那么,你们与山贼是什么关系?”
“大伯,与你们朝廷的一位贵人合作,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季鹏程道,“但这山贼每次抢完了货物,都是一部分送至我们家,一部分运到安梁城内。”
“三个月来均是如此?”景眳朔问。
“均是如此。”季鹏程道,“本来,他们是不会伤我的,但是,我在你们面前露了马脚,他们就想袭击我减轻我家的嫌疑。”
“那你又为何告诉我们这些?”
季鹏程把景眳朔的外衣披在身上:“因为,他们的做法是错误的!我明白大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回去兴复王室,但是,我真不是那块料。而且,我自己的目的,不需要牺牲别人来达到。”
此言一出,两人俱是一惊。
“本来,权力之争必有胜败,我并非不恨你,但,”季鹏程落下泪来,“我的国家之所以战败,是因为我们太过弱小了。只要剩下的子民能够生活安定,王权的更替又如何?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这种东西死去了!”
“你……”景眳朔竟一时语塞,“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不妙了,”姚枂岚打好结,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了起来,“王爷,可能,山贼袭击鹏程,不只是为了减轻他家的嫌疑。”
景眳朔原没想到这茬,现下经姚枂岚提醒,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道:“你,抱起他。”
他的语气太过坚定不容置疑,姚枂岚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蹲下身去横抱起季鹏程。
景眳朔走到洞口,两手捏成哨状放到唇边,长啸一口,不多时便听到了清脆的马蹄声。
“不愧是瑾渊王的爱骑,绝尘。”
景眳朔率先坐上马,然后也没想那么多,直接伸手把抱着季鹏程的姚枂岚拉上了马。
季鹏程还不明白情况,连问“怎么了怎么了”,但二人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景眳朔摸了摸马头,绝尘马便扬尘而去。
看来之前他是让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只是在姚枂岚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立即把思绪抽了回来:“鹏程,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心理准备?什么?”季鹏程抬起头看向姚枂岚,然而后者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了嘴,不置一言。
季鹏程只好把目光投向高远的夜空。
今夜的天空格外黯淡,那一轮银月不知何时退了下去。空荡荡的,竟连一粒星尘也不见。直到,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天地。
“还是来晚了。”景眳朔握着缰绳的手倏地收紧,绝尘马在连绵的烈火前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惨然地看着季鹏程。
季鹏程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一片熊焰。
下一秒,他的脸上浮现出极其扭曲的笑容,根本不是一个九岁男孩会有的表情:“开玩笑的吧……大伯?姑姑?宛然?浩辰?秦婶?刘婆婆?”他念出一个个自己熟悉的名字,然后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直到他意识到,大火已经吞没了他所念的最后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季鹏程开始在姚枂岚怀里奋力挣扎起来,“还给我!把他们还给我!为什么要把其他人家……完全没关系的人也杀了!还给我!”
泪水疯狂地涌出,季鹏程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在火光的掩映下,那流出的泪,仿佛是他的心血。滴滴烫到了两人心底。
“我快按不住他了,王爷。”姚枂岚道,“要让他晕过去吗?”
“不。”景眳朔决绝地摇了摇头,“只有完完整整地经历了这一幕,他才可能真正走出去。”
漫天的火光,熟悉的惨叫,不绝的啼哭。眼前之景与脑海中的记忆重合了,姚枂岚闭上眼:“也是。”
“都是你!”又一声痛苦的嘶吼把他拉回了现实,季鹏程挣开了姚枂岚的怀抱,双眼发红地揪住景眳朔的衣领,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理智冷静,“如果不是你屠了我族,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如果不是你到安梁来,我大伯、我姑姑、宛然、浩辰,邻家的秦婶、刘婆婆、张叔叔,怎么会死!他们,全都是因为你。”
景眳朔一动不动地任他锤着自己的胸口。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捶了几下,那抱怨之声最终化为了一声恸哭,“我怎么就这么弱啊!为什么我只能看着周围人因为我而死?”
“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我任何一个哥哥,而是我呢!”季鹏程像是在质问景眳朔,又像是质问自己,“他们,至少他们不会害得全家因他们而死啊!”
“为什么,父王会有我这样的孩子呢!”
姚枂岚伸手遮住季鹏程的双眼:“你先前说,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为权力而死,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你这样想。你是一个如此善良的孩子啊。”
景眳朔抓住他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拳头:“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是因为我们太弱小了。季鹏程,你恨我也没关系,但你的命是我救下的,所以,在你未成年之前,你得听我的。”
姚枂岚放下手,景眳朔季鹏程两人对视着。
“我会将我所有的学识,所有的功夫都教给你,”景眳朔郑重道,“学成之后,你可以自己决定是向这国家报仇,还是继续用我教你的一切为我的国家服务。但是,为此,在未来十年的时间里,你要抛弃自己的国姓,以及名字。你愿意吗?”
“鹏程万里,”姚枂岚道,“你的父王,并不是希望你继承他的王位啊。”
季鹏程扭过头,看向那片火海,凝视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好。”他说,“我要获得力量,去取回属于我的一切。”
“好。”景眳朔伸手在他头上一拍,“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徒弟,景君奚了。”
很久以后,景君奚问起这名字的意思。景眳朔是这么回答的:“当时只是觉得好听便随口这么取了。非要说寓意的话,那该是,我希望你能在这世上活得自在一些,不为身世所累,做你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示:您的【外挂】姚家白衫已上线。可打怪可治愈,无毒无害,绝代神兵,仅此一件。
☆、第11章 绝壁
那日,季鹏程——现在该叫景君奚了——与景眳朔立下誓约之后,便昏睡了过去,一连在床上躺了三天,都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他该不会就这么死去吧?”
“不会。”姚枂岚合上书,“我的好王爷,这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他只是需要大量的休息来修补身体,和内心的伤痕而已。”
“是吗……”
“但是,我们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今日我就去那西南角的大户人家处查查,王爷也与我一同前去如何?”
“我也去?”景眳朔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景君奚,“那他怎么办?”
姚枂岚不慌不忙地从袖子中拿出一袋药粉,没等他开口,景眳朔便忍不住道:“我一直想知道,你的袖子里是怎么放进这么多药的?”
他没有真问,姚枂岚也没有回答的意思,径直道:“这药是熏香的一种,一旦点燃,凡进入屋内吸入这香雾的,全身麻痹十二时辰不得动弹。”
“好好好,”景眳朔的心情一时复杂到无以复加,“本王败给你了。那么就点燃吧。”
出乎意料的,安梁的西角竟没什么人。
景眳朔奇道:“这是怎么了?”
有好事者停下脚步,答道:“两位是这两天刚到安梁的吧?百花街可逛不成咯。”
姚枂岚追问:“老人家,怎生说?”
老人道:“四天前,百花街突发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现在那街上,可是什么都不剩咯。”老人摇了摇头,走远了。
两人都僵在了原处。纵是处变不惊如姚枂岚,也是满脸止不住的震惊。
“谁,究竟是谁,残忍至斯?”景眳朔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若被我抓住,我让他不得好死。”
姚枂岚的目光闪了闪,终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不需要什么沟通便一同走到了柳红云所在的青楼。果如老人家所言,整条街一片残败,除了灰烬和一两栋楼的残骸几乎什么也没能剩下。那名满天下的翰林酒楼,此时也是人去楼空,筑建用的红木被烧成了黑色。皇帝亲笔题写的“翰林酒楼”的牌匾,歪歪扭扭地挂在门前,字迹也被炭黑遮得看不真切。
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几天前这里还是那般金迷纸醉花天酒地。
景眳朔站在红云青楼的废墟之上,四下查看,却没看到什么,眉尖紧紧地蹙起:“好好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姚枂岚不答话,俯下身,用手指沾了些灰烬,放到鼻翼前嗅了嗅,然后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
景眳朔知道他这么做是正确的,但还是忍不住恶心感,只好背过身去不看他。
“发现什么了吗?”
“有一种草,叫燃草,顾名思义,其用处也不用我多说。”姚枂岚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道。舌尖火辣辣地疼,有人在纵火之前故意放了这种草在青楼里,也难怪能烧到只剩下了灰。
他伸手刨开一层层的灰,试图寻找着什么。枉他穿着一袭素雅的白衣,却做着这样粗俗的脏活,看着着实可笑。
但景眳朔却笑不出来,竟也跟着他一起在灰中翻找起来。
“你觉得,那柳红云死了吗?”景眳朔忽然停下手,问道。
姚枂岚也是一顿。目前,根据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山贼一事大概有三方势力在参与。一是作为执行者的山贼本身,二是季家,三是与季家合作的韶宣帝身边的某位大人物。
“她应该不是季家的人,”姚枂岚从灰烬中捡出一支发髻,“没死。”
“这是她的?”景眳朔问。
姚枂岚摇摇头,又捡出了一支一模一样的发髻:“这发髻是最普通的□□插在头上的。这些发髻比头牌所用的发髻质地差得多,却没化成灰,是因为在火中的时间少。”
“这么说,纵火之人当是至上而下放的火。”景眳朔一点即通,“而柳红云本身就住在最高层。你怀疑是她放的火?”
姚枂岚耸肩:“谁知道呢。没有证据,我也不敢下结论。”
他把两支发髻扔回灰烬中,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那神秘的大户人家是不是随柳姓。”
然而景眳朔却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姚枂岚疑惑地转过身。
“王爷?”
“这是,遗物。”景眳朔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两支发髻,用衣服擦净了上面的灰尘,又将它们收至袖中。做完这些,他才抬起头看向姚枂岚。
那眼神中没有责备,也没有挑衅,有的只是静如止水的漠然。
姚枂岚也是淡然地一笑:“道不同罢了。”
两人一同走到了那伙计所说的大院前。院内的建筑被四周白色的墙保护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其真实面貌。
“走吧。”毫无犹豫、毫无阻滞地,景眳朔跃上墙,站在墙头看着姚枂岚。
那晚发生的事,他果然知道。姚枂岚想着,也跟着跃上墙。这样我的牌他全都知道了。轻功,箭术,和医术,那么,你身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此时此刻,姚枂岚最大的敌人俨然成为了这个离他最近的人。这么一想,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回神。”景眳朔压低了声音,把姚枂岚拉到一棵树后面。
这个院子果然豪华,但是人却不是很多。庭院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个彪形大汉来来往往,不断把屋内的物品搬到前院来。
站在前面的景眳朔转过身来,对着姚枂岚动了动嘴。唇语:“转移。”
姚枂岚点了点头,像是一点也不吃惊。
“怎么办?”
姚枂岚伸手捻了捻耳边的头发,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景眳朔转了回去,继续观察院内的景象。
去安梁府告发?这样就相当于把韶宣帝的密令公之于众。而且,去官府的途中,很有可能让这些人逃了。
他正纠结着,眼帘中忽然映入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在心里咆哮道:“笨,笨蛋吗?”
姚枂岚悠然地走到了正对前庭的房间前:“柳姑娘,一别多日,无恙否?”
忙碌着的彪形大汉看到他,一齐停下了手中的活。柳红云勾了勾妩媚的唇角:“姚公子,让您特意跑一趟真是对不住。不过既然来了,王爷,不也一同来露个脸吗?”
那院中坐着的,正是柳红云。姚枂岚的本意,是自己拖住柳红云,让景眳朔能另想他法,但他们的行踪却暴露给了柳红云。
景眳朔思忖了片刻,还是从树后走了出来。
“柳姑娘。”
没有任何暗号的,几名彪形大汉突然上前把两人包围住。景眳朔无所畏惧地一笑,正欲拔出无痕,姚枂岚却伸手拦下了。
其他的房间里又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十几位身强力壮的男子,而且无一不穿着家丁服。
景眳朔恍然大悟。在这里,即使是他也无法全身而退。打斗声势必会引来官府,而且若他杀了这些“家丁”,此事便无法善了。要么为这些人所杀,要么暴露韶宣帝的密令,不论哪种,对他来说都是失败的选择。
“你到底是谁?上头是谁?怎么得知我会来到这里的?”景眳朔保持着拔剑的姿势,却无法再动一步。
柳红云注视着他们,笑而不答:“王爷,把剑放下,把公文给我。”
竟然连公文的事也……!
“好了好了,两位别吵,有话好好说。”姚枂岚笑嘻嘻地走到景眳朔面前,在两人的中线处来回地踱起了步。
见他有所动作,家丁们全都提高了警惕。但柳红云没发出指令,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柳红云看到他这般浪荡的模样,好半晌才回神:“我真是没想到,传闻中运筹帷幄清高雅正的厉王幕仲姚枂岚,竟是这样的。”
“这个嘛,谁知道呢,毕竟你可是首个见过我真面目的女子嘛。”姚枂岚倏地停下脚步,看向柳红云,“当然,除了我娘……还有我妹妹。”
他这一眼,凶狠如猛兽,恶毒如蛇蝎,带着满满的杀气与仇恨,把柳红云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待再回神时,姚枂岚已恢复了先前踱来踱去的姿态,自己的身体却在不断的颤抖。
景眳朔没看到他之前的眼神,问道:“你还有妹妹?”
“这个嘛,我想是有的。”姚枂岚停了下来,走回景眳朔身旁,打住了他进一步深究的势头,“既然柳姑娘不愿说,那就由我来说吧。有问题欢迎指正,当然,对我所说的一切,我没有任何证据,全都是我的推断。”
“哦?”柳红云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首先,”姚枂岚拿出折扇,在另一只手的手心拍了拍,“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空壳子,用来吸引官府和百姓注意的幌子。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做得太明显了,反而显得有些假。这个证据倒是有的,尽管你做出了家丁在不断搬东西的样子,但是实际上真正被挪动的只有最上面的几箱吧?要检验呢,也很简单,由于百花街的火灾,空气中的粉尘增加,一两天便足够结灰了。我想,那最下层的箱子下面一定是干净无尘的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你们要隐藏,隐藏你们放在青楼里不值得运走却不能被发现的东西。”姚枂岚直直地盯向柳红云,“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因为对我来说是证据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可不是这样。”
景眳朔不解其意,但还是按捺住好奇,听他继续说下去。谁料姚枂岚并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话锋一转,接道:
“所以呢,山贼每次抢到的财物,其实是分为了三份,一份留给自己,一份送给季家,一份运到你的青楼,你再定期送给你的主子。你不仅是那青楼的头牌,也是老板娘吧?”
“山贼会听你们的,是因为你们会把途经的富商的信息告诉他们,你们是互利互赢;至于你们会帮助季家的原因,也不过是顺风顺水卖个人情吧?如果东窗事发,还可以减轻你们的嫌疑不是?”
“但是,我们的到来却打破了那你们的计划。你那日邀我们上青楼,其实不过是想把我们的目光引向季家,但你没想到,我的鼻子嗅到了你身上不属于烟柳之地的气息。”姚枂岚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主子知道这事后,狠狠地惩罚你了吧?”
“然后,我们去了城外的群山处。季鹏程那日上山并不是偶然,你们滥杀无辜,早已引起了这个孩子的不满。你派人通知季家瑾渊王景眳朔到安梁城的消息被他听去了,他便天天上山等我们,露出马脚给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解决了此事。”说到这里,姚枂岚突然愤怒地抓紧了折扇,“被你们发现了之后,你们就想杀了他,甚至屠他全家,整个村落一个不留。好啊,我该做的你们都帮做了。”
景眳朔从没见过如此愤怒的姚枂岚,一时间也有些吃惊。但那愤怒只是转瞬即逝,姚枂岚继续道:“这下你们认定事情就要败露了,所以就烧了青楼,在这里设陷阱等我们,然后打算逃之夭夭。”
“我说的,可有错?”
那份专注与自信,飞扬的神采,深深刻进了景眳朔眼底。
☆、第12章 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柳红云放声大笑,“真不愧是厉王爷的宠臣,凭那么点信息,猜得一字不差,好好好!”
姚枂岚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柳姑娘过奖。”
“那么,为何不直接禀告那无能的老皇帝,而是到我这里来,炫耀自己吗?”
听到她侮辱韶宣帝,景眳朔怒了,又要拔剑:“你!”
姚枂岚再次拦下他:“先前我就说了,没有证据。而且,有些事情我也没想通。比如,公文的问题。”
对啊,公文。景眳朔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在山上时,他们显然还不知道他身上有这样的公文,不然一定会派山贼们把它抢了去。但是不过短短三天,怎么又知道了呢?
“之所以知道你们有公文,全是因为那位大人的聪明。”柳红云把双手交叉放在心口上,满脸钦慕的微笑。
景眳朔追问:“那位大人是谁?”
“抱歉啦,我也不知道那位的真实身份、真实容貌。只知道,他是神明一般的人物,把我从黑暗中带到这人世间,像这一轮红日一般的人物。”柳红云对着太阳张开双臂,然后收回手,不怀好意地看了姚枂岚一眼,“但是,姚公子好像已经知道是谁了呢。”
景眳朔回头看向姚枂岚。后者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音节,只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能说,抑或是,不想说?
景眳朔凝视了他几眼,又对柳红云道:“你就这样为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卖命?”
“呵,”姚枂岚这会儿才发出了声音,“她卖的哪里是自己的命,她卖的明明是那些无辜的人,甚至是将自己视为母亲的少女们的命。”
一幅画面涌上心头,是数位面容姣好的少女笑着扑向自己的场景。从小就在妓院长大,自然知道那是个多么可怕、多么黑暗的泥沼。被那位大人从妓院中赎回的那一刻,她就下定决心,即使要办一青楼,也要让迫于生活来到这里的女子有尊严地活着。不想接客便不接客,不想卖身便不卖身……她做到了,但就是这样一座梦中之城,被她亲手付之一炬,连带着里面的数十位正值碧玉年华的少女。
这话显然戳到了柳红云的痛处,她的脸一时变得无比狰狞。她拍拍手,一家丁端来了一个雕花玉盘,上呈两个青花瓷小瓶。
“姚枂岚,看在你猜得如此准的份上,我就帮你们解决这两难境地吧。”柳红云道,“这里有两个小瓶,一瓶内呈上好的铁观音,一瓶内呈鹤顶红,你们各自挑一瓶喝了吧。当然,有人想把两瓶都喝了也是可以的哦。”
“意思是,我们两个必得死一个?”景眳朔小心端详着姚枂岚的神色,问道。
“正是如此,”柳红云道,“为了对王爷的公平,我们特意挑选了无色无味的鹤顶红哦,便是姚枂岚这样的圣手医者也做不了什么手脚了吧?”
姚枂岚出奇地镇静,但额角已有薄薄的冷汗渗出:“这是,你‘那位大人’叫你这么做的?”
柳红云笑说:“自然。”
景眳朔看了姚枂岚几眼,见他脸色越变越白,心道这人也会怕死吗,一边缓缓抽出无痕剑:“罢了,是你逼我的。暴露之罪,回去之后便由我一己承担吧。大不了就革职抄家受几鞭,还不至于命丧黄泉。”
“没想到你这么护着他,王爷,”柳红云道,“你们不该是死敌吗?”
“谁说我是护着他了?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不也有一半的几率见阎王?”景眳朔挥挥剑指了指自己身后,意思让姚枂岚躲到他身后,“而且他若是死了,圣上追起责来,我可受不起。”
姚枂岚闻言一笑,脸上恢复了血色。他一向如此,变脸如翻书,但此次,景眳朔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勉强。
“柳姑娘,可是说话算话?若我们喝下了这两瓶,你就放我们走?”
“姚枂岚你……”景眳朔突然就有些心慌。该不是他找到了辨认的方法,想让自己喝下那瓶毒药?
“自然。”柳红云应道。
“好。”姚枂岚没等景眳朔反对,快步走到那家丁面前,拿起玉盘上的两个小瓶,揭开盖子便一齐往口里灌。
“果然好茶。”灌完,他豪迈地扔下两个青花瓷瓶,潇潇洒洒地抹了下嘴。
“你……”柳红云正想开口,却见一抹金色破风而来,直插往胸口。
正是她“女儿们”的发髻。
景眳朔垂下眼:“我给她们报仇了。”
“你——”既然要杀,那自己喝下那毒药有什么意义?姚枂岚皱眉欲发作,但景眳朔却抢先一步上前将他打横抱起,姚枂岚瞬间哑然。
景眳朔足尖一点,整个人腾跃而起,向院外飞去。姚枂岚低头一看,院门被强制打开,官府的人鱼贯而入。
而那为首的锦衣人,恰巧是上任没有几日的宰相叶澄蔚!
“你什么时候……?”他移动的速度太快,姚枂岚不得不抱紧他的脖子。
“你先别说话,我马上带你回去。只要回去了,你就有药吧?你再坚持一下!”
“等等等等等等,”姚枂岚一个翻身落到了地上,“我根本没中毒,你看清楚了。”
景眳朔停下脚步,见他好好地站在原地,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才冷静了下来:“你没把毒药喝下去?”
“没有。”姚枂岚坚定道。
景眳朔瑞凤一眯:“撒谎。”
他如此笃定,姚枂岚倒无法反驳了。景眳朔就地坐下,邪魅一笑:“也好,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话说开了吧。”
“老兄,这可是屋顶,你确定?”姚枂岚惊慌失措。方才那么紧张我的生死,现在就让我坐在这种地方?
“呵,”景眳朔把带鞘的无痕从腰带里拨出来,放在身旁,用充满威胁的低音道,“我相信有着能在深夜飞出窗外而自信不会让我听到的轻功的人,还是能坐稳的。”
“…”
“你果然知道了。”姚枂岚道,依言坐了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姚枂岚,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景眳朔一副私塾老师教育熊孩子的做派,“但只要你选择回答,我希望听到真话。”
姚枂岚看向景眳朔,想了想,道:“好。”
“第一个问题,你知道柳红云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
“知道。”
“但是你不想告诉我。”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说可你也不会信,王爷。”姚枂岚云淡风轻道,仿佛景眳朔知不知道这件事都与他无关,“我没有证据。”
“…”
或许正是如此。景眳朔叹了一口气:“你刚才喝下了毒药,但却没事。”
“…”
景眳朔等了几秒,没等到回应,又问:“为什么?”
“…”
依旧是没有得到回应,景眳朔站起身来:“我不强迫你回答。我问这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我们还要一起走完剩下的九个城,那个原因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处理事件,保护对方。”
“在不让对方死去这件事上,我想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景眳朔收起无痕,“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哪怕我们才一同经历了生死,你依旧是你,我依旧是我,我们依旧站在了线的两边。
“是的。”姚枂岚答道。
其实,你不也没告诉我你何时叫来的叶澄蔚不是吗?
城的西南角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喧嚣。奈雲宰相越级而下,亲自领禁卫军二百人,收缴了柳家借山贼之力得到的百万两黄金。柳家家主柳红云被当场处决,家丁一律服刑四年后发配边疆充军。调查过程中,发现朝和皇族季氏藏匿于安梁群山之中,当即一并处决。太子北千襄由于管理安梁不善,贬为琴王,自此与厉王北千翎齐肩。
“是嘛,你们是这样处理这件事的。”昏睡了多日的景君奚终于醒了过来,听了二人简短的叙述,道。
“你现在,应该很开心吧。”景眳朔坐在窗上,翘起一脚,“北千襄被贬为琴王,现在我们站到了同一高度了。我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管理手下的城池的。”
“哪里。”姚枂岚在给景君奚换药,头也不抬,“这一次,我们都输了啊。”
两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而尴尬。
景君奚开口道:“师父。”
景眳朔愣了一下,才应道:“嗯?”
“让我不恨你,是不可能的。你身上,有着我一家人的血债。”姚枂岚给景君奚上完了药,便让到了一旁。景君奚披好里衣,走到景眳朔跟前。
“我知道。”
风微微吹动了他的黑发,英气四散开来,显得整个人张扬而桀骜。
“但是,我也很感激你。救了我,给了我这个名字;愿意收我为徒,让我变强。我的人生,要从现在重新开始。”
景君奚对着景眳朔跪了下来:“师父,受我一拜!”
他伤势未愈,但两人都没有阻止他。少年人跪在地上,泪水糊成一片,声音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这,会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哭泣。我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活得让我父母我大伯我姑姑我兄弟姐妹都为我自豪!”
“看到你没沉溺于复仇,我安心了。”景眳朔从窗上跳了下来,扶起景君奚,为他擦干了泪,“但是应该哭的时候,还是要哭的。哭不是懦弱的表现,哭是为了下一次笑得更好更开怀。”
“君奚,”姚枂岚走到前面,“你的命,也有我的一份。若你愿意,我也会将我毕生所学教给你。如何?”
两人俱是大吃一惊。景君奚问道:“为什么?”
姚枂岚笑而不语。房门忽地被撞开,景眳朔警觉地护住景君奚,抽出无痕。
“打扰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真是抱歉啦。”
“谁和这家伙是一家人了?”景眳朔和姚枂岚异口同声。
来人取下帷帽:“瑾渊王,姚公子,在下叶澄蔚,叨扰了。”
☆、第13章 圣丹
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然而这客栈的一角却散发出了龙争虎霸的不得了的气氛。
“来,叶大人来喝一杯。”姚枂岚给叶澄蔚倒了一杯茶,打破了沉默。
这叶澄蔚没当上宰相之前,就和景眳朔不对头。现在他成了宰相,与景眳朔平起平坐,两人更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要说起来,这种互不相让和景姚二人之间的还是有些区别。如果说景眳朔对姚枂岚是带了那么点赞赏的敌意,对叶澄蔚则是纯纯的敌意了。毕竟,当年在私塾,第一个将景眳朔视作女孩子大献殷勤的,就是眼前这位一本正经故作清高的叶大人。
“哟,多日不见,你那断袖龙阳之癖改好了否?”景眳朔挑起眉毛,把无痕抽出来放到了二人中间。
叶澄蔚也不甘示弱,把佩剑放到了无痕前面:“王爷,您是不是应当让姚公子给您看看您的耳朵?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没断袖龙阳之癖。当年那事,须得怪您长得太过娘气啊。”
景眳朔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的脸长得娘气,当即怒火冲天,拍案而起。
“好好好,王爷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气宇不凡才貌双绝,叶大人也是一时眼花好了吧。”姚枂岚从来都是挑起事端之人,没想到也有一天会来当和事佬。
叶澄蔚还想说什么,姚枂岚硬生生地打断:“叶大人,正事要紧!”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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