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节
但为卿狂[古代兄弟] 作者:梅清木秀
第12节
“少废话!昨晚是谁伺候我们公子的!自已滚出来!否则将这里所有人全部抓回付去,再一个一个慢慢审问!”带头的是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大嗓门一喊,再挥一挥手中明晃晃的长剑,立即吓得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失声尖叫,整个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老鸨两眼一翻,险些背过气去。
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今日不给他们个交待恐怕不能善了,便肉疼地把凝香馆的头牌婉秋荷叫了出来,一把推到地上,骂道:“小贱婢,你老实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秋荷何曾见过这种阵仗,早已两腿发软,浑身颤个不停。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转头幽幽地看了身后一眼,昨日还跟她姐姐长妹妹短的的所谓好姐妹都退得远远的,嫌弃而冷漠的看着她。而口口声声喊她乖女儿的那人则是一脸怕麻烦的表情,对她避如蛇蝎。
婉秋荷心寒无比,流着眼泪颤颤道:“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昨夜我与袁公子如往常一般在二楼雅间作酒吟诗,不料突然从窗外闯进一男子,进来之后什么都不说,将他打晕之后就直接带走,我大声呼救,喊了许多人去追,可是却没有追上。老天作证,我也没有想到袁公子竟会遭此横祸。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呜呜……”
说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婉秋荷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美艳女子,落了泪,更显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为首那人瞪得眼睛都直了,可惜此时间地点不对,只好板下脸不耐烦道:“闭嘴!那人长什么样?你可还有印象?”
婉秋荷不敢哭出声,用手帕擦擦了脸,迟疑道:“我……我说不上来……我当时吓坏了,没有看清……啊呀!”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来是那人突然飞起一脚踹过来,骂道:“臭娘们,敢说不知道!老子今天就打得你想起来为止!来人!把她给我押回去!”
一声令下,便冲上几个彪形大汉纷纷伸手抓住了她,甚至趁此机会在她单薄柔弱的身子上又摸又掐了几把,把婉秋荷欺辱地羞愤欲死,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突然!急风骤起!
一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就如婉秋荷所言一般倏然从天而降,几招干净利落的招式打来,自众人手中将她一把夺至怀中。
婉秋荷惊魂未定,其他人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随着满厅女子的尖叫,所有本来打算看热闹的人再不敢逗留,全部一哄而散。
一时间只留下那些官兵和这个神秘男子对峙。
为首的那位刚才也被他打了几下,此时捂着伤处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平时骄横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屈辱,现在再观他身手及装扮,立刻猜到此人便是他们千辛万苦要找的凶手,便大声下令到:“来人!快!把他捉住!快啊!”
蒙面男子冷笑一声,放开怀中正瑟瑟发抖的婉秋荷,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轻喝一声,一人迎战数十来人。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太华丽,短短的时间内就轻轻松松将他们全部打翻在地,任他们倒在地上狼哭鬼嚎。
“走!”那人看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几步上前揽住秋婉荷,施展轻功,扬长而去。
凤凰嫇听顾凌遥说还有事情要处理,还以为是因为袁景怀之死让他有什么顾虑,也没有多想就随他去了,结果左等右等,竟等来他带来一美艳女子,顿时整个人都炸了,坐在床上张牙舞爪道:“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去了!这位大姐又是谁?!你什么意思啊!你……哎呀,疼死我了!气死我了!”吼完,大概是用力过猛扯到伤处,单手撑在那里恶狠狠的喘着气怒瞪两人。
婉秋荷本来还为他的容貌自惭形秽,结果对方一开口就破坏了所有美好形象,不但不分青红皂白死命的瞪她,而且居然还称呼她为大姐,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她今年才双十的年纪好吗?便撇了撇嘴角,没好气道:“这位公子好,初次见面,婉秋荷有礼了。”
招呼打得十分敷衍,这也没什么,让凤凰嫇震惊的是她居然是城内有名的青楼女子,这可不得了,顾不得疼得龇牙咧嘴地,骂道:“顾凌遥你这混蛋,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就是去找她了是吧,我真看不出来嘛,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也是一好色之徒,这就算了,眼光还这么差!你气死我了!”
顾凌遥早已习惯他的一惊一乍,无奈的皱了皱眉,也懒得跟他解释,扯掉蒙面的布巾,淡然道:“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他在前去解救婉秋荷的路上已经暗中先与兄长顾凌逍取得联系,知道他现在被太子留在无崖山脚下密切注意名剑山庄与闲云阁结仇一事,而自己现在带着一名伤患还有一个被自己连累得一身麻烦的女子,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就想着带他们前去与顾凌逍碰面,先躲过官兵的搜查,安顿下来顺便一起共同商量对策。
凤凰嫇动也不动,还是用那种吃人的眼光盯着他,一直盯到顾凌遥受不了,只得主动开口解释:“袁府现在正找她的麻烦,说到底昨夜是我太冲动了,没有处理好此事,眼下我决定先带她一起走,等过了这次风波再说。”
凤凰嫇秀气的眉毛轻挑,大概也能猜到其中一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阴森森道:“原来如此,不过她已经看到你的样子了,我看也留不得,还是杀了她最好,只有死人才可以守口如瓶不是吗?省得后面还有些没晚没了的麻烦。”
顾凌遥不赞成地看他一眼,凤凰嫇理直气壮的回瞪他,吼道:“看什么看,难道我还说错了,你现在不杀她,难不成还等着人家去告发你啊?!”
婉秋荷吓得脚下一个踉跄,转身向顾凌遥苦苦哀求:“不不!恩公!您今日救我一命,秋荷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向别人告发您呢,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您一个字,否则必遭天打雷劈,求恩公饶了我。”
凤凰嫇翻个白眼:“切,假惺惺,谁要信你。”
婉秋荷自然听到了,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幽幽道:“公子,秋荷句句发自肺腑,如何是假?到了此时此刻,我便是再愚钝也知道,无论是袁府还是凝香馆都容不下我了,便是我将恩公的事情说出去又如何?最后定也难逃一死,何不跟着两位,还能搏得一线生机,这点道理秋荷还是懂得的。”
“我才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是不会答……”话没说完,顾凌遥背着一个简单打包好的包裹来到他面前,用手揉揉他的脑袋瓜,沉声道:“好了别说了,可以走了。”
凤凰嫇被他一摸脑袋,立即乖乖闭嘴,抓住他的胳膊慢慢站起来。
顾凌遥架住他的肩膀,十分小心地带着他走出去。
凤凰嫇暗中窃喜,一手抓他手臂,一手紧紧搂着他,走得那叫一个寸步难移,弱柳扶风,怕是恨不得将全身的重量都放他身上了。
顾凌遥如何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觉得有些小别扭,不知是因为耳畔湿热的呼吸,还是因为掌心温暖的触觉,都让他莫名心慌意乱。凤凰嫇的身体很软,就跟女人似的,这姿势几乎是将他半搂半抱在怀中了,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顾凌遥端正的脸开始不受控制的泛红,想拉开一点距离,那家伙立刻就跟没骨头似的腻了上来,推也推不开。
顾凌遥无法,只好回头默默看了婉秋荷一眼,示意她赶紧跟上来。
三人匆匆离开客栈,来到无崖山下一个隐秘的住处,与顾凌逍会合。
顾凌逍见他弟弟平时沉默寡言的,可这回却一声不响地就给带回了两个容颜殊丽的美人。他们一人妖孽冶艳,一人妩媚温婉,各有风情,并排站在一起,真是光采照人,叫人眼睛都看直了。
顾凌逍比起弟弟可要风趣幽默多了,挤眉弄眼地把他叫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老实交待,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美人可不多见啊,看不出来你这小子有两下子嘛。”
顾凌遥深深皱起眉头,一拳打在顾凌逍肩头,笑骂道:“没正经,你想到哪去了,我还要继续查‘那件事’,这两个大麻烦就暂且先交给你照顾了。”
顾凌逍笑得一脸神神秘秘,交头接耳道:“照顾是没问题啦,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哪个是要“重点”照顾的?哎,不许瞪我,我也是很忙的,不知道孰轻孰重的话也不好安排,你说是也不是?”
顾凌遥气得笑了出来,简直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发现凤凰嫇也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心中一暖,脱口道:“他叫凤凰嫇,身上受了重伤,还要请你多费点心了。”
“什么?”顾凌逍露出一个仿佛被雷辟到的表情,看看他,又惊诧的看着凤凰嫇,弄得他莫名其妙,只好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这一笑,如春风拂面,绝艳甜美,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顾凌逍的下巴半天没有归位,也不再打趣自家兄弟了,一脸严肃道:“你不会真的……”
顾凌遥受不了的打断他:“不会,不会,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今天得到一个重要消息,大概查出那个人了,现在我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再说。”
当晚,顾凌遥就带回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把将他丢进柴房里关着。
回头找到顾凌逍,告诉他当初那个四处散布教主行踪的人已被他抓到。
那人名叫林洪,不过是一名普通百姓,无父无母,不过身边猪朋狗友众多,好吃懒做不说,还整日滥赌,据说背了一身的债,现在的日子过得可谓落魄狼狈。大概是觉得反正都一无所有了,居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他如何逼问幕后主使就是不肯松口。
其实顾凌遥也并非全拿他无可奈何,只是之前太子有交待要由他亲自审问,所以才有些犹豫,想着是不是该进宫请示一下太子。
顾凌遥奔波了一整天,再加上昨夜没有睡好,此时有些疲累,便放松了警惕。说这话时,并没注意到后面悄肖尾随而来的凤凰嫇,更不知道他们兄弟俩的对话已被他听了个一干二净。
隐在暗处的凤凰嫇听完冷冷一笑,转身去了柴房。
☆、隔阂
凤凰嫇很快找到林洪。
那人看起来大概不到三十岁,瘦骨嶙峋。此刻被五花大绑吊在梁上,再加上脸和身上添了几道外伤,更显得狼狈不堪,无精打彩的。
他原本低垂着头,听到声音立刻扭头来看。
见到凤凰嫇先是一怔,惊艳过后,接着就粗声嚷嚷开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许多,大意就是要他识相点快放了他之类的。
凤凰嫇阅人无数。这人一看就知道准是外强中干,胆小如鼠的纸老虎。只要稍微恐吓一下保管他吓得哭爹喊娘,立马跪地示饶。
像他这样的凤凰嫇见识多了,想要出手对付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来,先别急着骂人,咱们现在好好聊一聊。”凤凰嫇从角落里找来一把木椅,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坐下,然后用无比温和无比亲切的目光看着他。
林洪咽了咽口水,心里直打鼓。
明明对面的人长着一张分外好看的脸,可不知为何看在眼里莫名觉得心底有些毛骨悚然。他警惕地盯着他道:“你要干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告诉你,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是吗?”凤凰嫇用手指点了点额头,略带烦恼道:“这可怎么办,我原本是想好好跟你沟通沟通的,可是你又不乐意,我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难道我只能换一种方法了?只是看你这样面黄肌瘦的,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林洪倒抽一口冷气,惊恐道:“你!你什么意思?你想对我做什么?”
“是呀,要对你做什么呢?有太多选择也是伤脑筋啊,要不我说几个,你自己来挑吧。”凤凰嫇甜甜地冲他笑了下,接着环顾四周。
林洪神经紧绷,疑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转。
这间柴房虽小,却放置了不少东西。
烧火用的干枝木柴自不必说,墙边还摆放着几把生锈的开山砍柴之类的短刀。
凤凰嫇拿起一根长长的木棍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这木棍大概长三尺左右,有杯口那么粗。
“嗯,这个应该差不多,不过就是太粗糙了,没事,看我的。”说完,他随手拿起其中一把还算锋利的短刀开始在他面前削木棍。
林洪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那一刀刀下去就好像削在他身上似的,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凤凰嫇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就好像在闲话家常,头也不抬道:“古往今来,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犯人不知凡几,死脑筋,嘴巴严,不见棺材不落泪,可是你以为别人就拿你们没有办法?我呢,也曾听说过一些官府里的龌龊事,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审问犯人的。那些个手段啊,说出来连我都瘆得慌。听过棍刑吗?喏,就是用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削尖的那头在他面前慢慢比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把它慢慢从你嘴里钉进去,□□喉咙,刺穿你的五脏六腑,然后穿胃破肠。要是手法利落的话,便能一穿到底,从肚皮里钻出来。要是不熟练的话,可能会从腋下?肋下?指不定哪个地方穿出来,让人疼得死去活来,死的痛苦不堪。”
林洪瞠目结舌,脸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别吓我啊,我可不是一般人,你敢动我一下,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
“哦?你大哥哪位啊?”
“哼,说出来吓死你。”
“好啊,我胆子很小的,你倒是说出来吓吓我呀。”
“我不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说出来了,你们就要杀我灭口了!”
“呵呵,你也不傻嘛。”凤凰嫇扔掉手中的木棍,晃晃了那把铁锈斑斑的短刀,冰冷的刀锋贴在他脸上。轻轻地,温柔地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那咱们可以换一种。你看,就用“剥皮”这一极刑怎么样?”
林洪喝喝地喘着粗气,几乎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据说活剥的话,才使整张人皮更完整。我会先从你的后脖颈开刀,然后顺脊背往下割开一条缝,把皮肤从左右两边慢慢地,慢慢地撕开,而你背后滚烫的血会你看不见的地方无声无息的流淌。放心,这个时候你还不会死,我会接着把你的手脚砍掉,再翻过来从胸膛正中心开刀,然后慢慢来剥前胸的皮。如此一来,你差不多要等到一天多才能断气。怎么样?这种刑罚你还满意吗?你要是还不满意,我还有一个更好的,能让你刻骨铭心的死法,要不要试一试?”
林洪满脸苍白,浑身直冒冷汗,看着凤凰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惊恐交加,心底阵阵发寒,恐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凤凰嫇挑起眉梢,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如鬼魅一般挟一股妖邪阴狠之气。
他揪住那人衣襟,高高举起手中的刀,作势就要砍下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魔怔了一般的林洪这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惊恐万状的喊道:“我说!我说!是林大哥!是我远房亲戚林大哥,那天他找到我,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把消息分散到各处。我这才鬼迷了心窍听了他的的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少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凤凰嫇半眯起眼睛,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吼道:“闭嘴,哪个林大哥?你把话说清楚!”
“就是京城富甲一方的林家大公子林言君。”
林言君。这个名字对凤凰嫇来说并不陌生。
林家家势显赫,祖辈世代经商,深谙经商之道的精髓,又有远亲在朝庭当了个不小的官,是以借着这股势力在城中可谓独霸一方。到了后代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特别是这个林言君,颇有生意头脑,擅于钻营,会走门路。自他接手林家的产业之后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如今俨然成为城中数一数二的名人富商。
只是林言君一个商人,教主又与他毫无瓜葛,他为何要做出这种对教主不利的事?
凤凰嫇面色沉重,朝林洪甩去一个充满威胁与怀疑犀利的眼神。
要不是被吊绑着不能动弹,林洪一定当场就给他跪下了,苦着脸道:“少侠,我什么都招了,没有半句谎言,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错了!”
“是不是谎言我自会查清,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招,我绝不轻饶!”凤凰嫇一记手刀辟在他脖项处,洪林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转身,正要离去,冷不防撞入一人怀中。
凤凰嫇大惊,抬头来看,眼前竟是顾凌遥那张端正而没有半点表情的脸。
“顾……顾凌遥。”凤凰嫇全无防备,意料之外遇到顾凌遥让他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像个做错事当场被抓住的人,迅速低下头,不敢正眼看他。
顾凌遥身板挺直,冷漠地将他推离一点,而后无声看着他,目光幽暗似深渊之水,看不出喜,也瞧不出怒。
凤凰嫇怔怔地,被他不轻的力道迫得退后一步,第一次感到束手无措的惊慌和害怕。他没想到顾凌遥竟会出现,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已经听到多少,会不会对他很失望,会不会从此疏远他?
顾凌遥僵着脸,墨瞳乌黑,仿佛里头也结了一层冰,泛着阴冷锐利的光,似能刺透人心:“凤凰嫇,你好生厉害,竟然懂得这么多惨无人道的酷刑,看来之前是我错看你了。”
顾凌遥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我也只是听人说过,刚才不过是想吓吓他,并没有打算真的动手啊。”
“那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打听教主之事?你究竟有何目的?!”最后一句,几首是咬着牙根迸出来的。他上前一步猛地抓起凤凰嫇胸前的衣领,怒不可遏,似震惊,似失望,似极端的心痛。
凤凰嫇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按住对方有力的手,近乎请求道:“顾凌遥,你先放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跟你解释。”
凤凰嫇满脸苦色,大概是太过紧张,呼吸渐显急促,按着他的手竟是一片冰凉。
顾凌遥暗中挣扎了一会,这才犹犹豫豫地放开他,将唇抿着一条线,用无比复杂的目光默默打量他。
凤凰嫇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没什么底气道:“顾凌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我身为临天教弟子,自然有义务查清是谁在背后想暗害我们教主。”
他越说越小声,顾凌遥却是听得一怔,一时难以置信:“你是孟临卿的手下?”
凤凰嫇点点头:“嗯,原来你不知道?那你当初为何还要救我?不对,你想揪出幕后主谋,说明也想替教主除害的,难道你是展逸派来的人?”
顾凌遥表情愈发凝重,语气虽不似刚才冷峻,却也多了几分疏离,淡然道:“我自然是奉命救你,至于到底是谁,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冷淡的神情,陌生得叫人觉得难受。凤凰嫇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抬起来的手在接触到他警告的眼神后生生打了弯,只堪堪握住袖口一角,乌瞳中藏着一丝怯怯的乞求:“顾凌遥,你别生气,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只是看不惯那个人让你心烦而已,他不肯招供,我就逼到他说出来为止,我想为你做些什么,替你分担一些,仅此而已。”
房中一时寂然。
顾凌遥微微垂首,看着对方认真而略带期盼的脸,相顾两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慢而坚定的抽回手,偏过脸,吐字冰冷:“不必,我再说一次,此事非同小可,以后绝不允许你再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凤凰嫇苦笑:“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我并无此意。”
“既然你不相信我,又何必把我留在身边?你要是觉得我心肠凶狠,手段毒辣,那么我走就是了,你放心,以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凤凰嫇拱手做了个一丝不苟的长辑:“告辞。”
话落,竟就绝决地举步离开。
顾凌遥就像木桩似的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只把双拳不自觉地握紧。短短的瞬间,二人相处的点滴尽数涌入脑海,搅得他心乱如麻,偏生又不能不想表现出来,面上沉得不能再阴沉。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隐忍刻板的男人终是没有忍住,一个旋身扯住他臂膀,不由分说地将他拽了回来。
凤凰嫇惊呼一声,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几步。
还未站稳,顾凌遥熟悉的脸已凑了过来,几乎鼻尖互抵。隐含恼怒的双眼直直望着他,耳畔呼吸几近可闻:“谁允你走了?”
不是询问,不是请求,强横而冰冷的语气,根本不由人分辨。
凤凰嫇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放手吧,我若想走,没有人能留得住。你可知两人相交,皆在坦诚,既然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了最基本的信任,那么就此别过吧。我还有事,别再纠缠了。”
顾凌遥横眉倒竖,胸膛剧烈起伏。
他将凤凰嫇逼到门边,直到对方退无可退,他仍不放手,气喘吁吁,脸上俱是怒容。
凤凰嫇咬着唇不说话,眼里却透出一股细微的脆弱与害怕。
“你……”顾凌遥心中惊痛,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般的疼痛,发出的声音又嘶又哑:“我……我奉命护你周全,在你伤好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凤凰星眸圆睁,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最后却突然狼狈地笑了:“你呀……你们这些人呐,平时看起来好像心慈面软的,却惯会出口伤人,从来不用理会别人的感受。罢了,原也是我不该有所期待。”他低头不让对方瞧见自己的神情:“我累了,想去休息,你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顾凌遥无言以对。有些不舍地落下手掌,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一时有些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等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送你。”
“不必麻烦了。”随着一声刻意疏离的客套,凤凰嫇转身就走,没有回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未曾有。
顾凌遥垂手站在一旁,无声注视着那人渐渐沉入暗夜中的背影,黯然而失落,只是最当中那不可名状的懊悔一直梗在胸口,却不知是恼他还是恼自己了。
隔日,凤凰嫇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整天都闷声不乐。不再像往常那样粘着顾凌遥不放,也不再一逮到机会就排斥挤兑婉秋荷姑娘了。
别说顾凌遥不习惯,连凌逍和秋荷都觉得太诡异了。
中午的时候,凤凰嫇站在门边望着远方的阴沉的天空。大概是累了,又怕压到背后的伤,便把头倚在门框上,不知在想什么。
顾凌逍则趁着婉秋荷主动到厨房忙碌的时候,偷偷找到顾凌遥打听情况:“怎么了?你们两个今天看起来好像很不戏劲哦?”
顾凌遥顿时沉下脸:“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唉呀呀,还说没有,你看你脸色都变了。我敢打赌你们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是说你小子昨晚对他做了什么?凤凰嫇明显是在生你的气,老实交待,你对他……。”
顾凌遥远远看着那人单薄寂廖的身影,又气又无奈,可是气之后只想叹息:“哥,你也知道,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等事情了结后就会各分东西,这种玩笑的话以后切莫再说了。”
顾凌逍耸了耸肩膀,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顾凌遥已默默地侧过脸,垂下的眼帘是无言的拒绝,更是苦苦压抑着的不甘和渴望。
正在这时,一声柔和动听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饭已做好了,两位公子,请用膳。”
婉秋荷来的及时,顾凌逍转头看到桌上已摆好的四菜一汤,立刻夸张地叫起来:“秋荷姑娘,你真是太贤惠了,我正好肚子饿得不得了了,来来来,开饭了啊。你,还有凤凰嫇,你们都给我过来。”
凤凰嫇这才有点动静,懒洋洋的地回头看了一眼,闷声道:“你们吃吧,我不饿。”
婉秋荷勾唇一笑,美目顾盼流转:“秋荷笨手笨脚的,这菜做得不好,让公子笑话了。”
凤凰嫇嘲讽地轻哼一声,眼角眉梢挂满讥诮:“你知道就好。”
顾凌遥实在看不下去了,霍然起身朝他走去。一步,两步,三步。走得快且急,行动间袖口衣摆都带起冷风猎猎,盛气凌人。
凤凰嫇不由自主的小退一步。就是这一步,似乎更另大大的刺激了他。
顾凌遥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他的腕,似乎是挣扎隐忍了太久,久得连脸上刻意按捺住的愤怒都那么明显,令人心惊胆跳。
“你干什么?”凤凰嫇尽量不让别人看穿他的惧怕,怒声询问。
“这话才是我要问你的!你究竟想如何?药也不喝,饭也不吃,你是故意要跟谁过不去?!”
面对他的气极败坏,他的失控愤怒。凤凰嫇慢条斯理地回他一个好笑的表情:“原来我什么也不吃会让你觉得是在跟你过不去吗?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惩罚别人根本就是傻得可笑,除非那个人很在意。而你,会在意吗?”
被骇到的顾凌遥仿佛烫伤一般迅速抽回来手,在对方澄净明亮的眼眸里,他几乎就想落荒而逃。
凤凰嫇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突然出手如电,按住他胸口剧烈跳动的位置,邪肆的笑容如夜间飘渺无常擅长迷惑人心的妖魅:“你,在意我吗?”
你在意我吗?
在意吗?
抑或只是一时的迷惘,一时的冲动?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凤凰嫇终于忍耐不住,又向前逼近一步。
顾凌遥猛地回过神,一方面惊异于自己的失态,一方面却是被看穿心事的懊恼。
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凤凰嫇这个问题,想了许多,一时千头万绪,心乱如麻。
凤凰嫇打定了主意要等一个答案,昂着头,义无反顾地瞪着他。
而那人犹豫许久,最后却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僵直的背影:“我只能说你的命是我的,若有任何差池,我自然会在意。”
身后静默了好一会儿,抱怨,质问,责怪,一切皆无,有的,竟是一声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嗤笑。
凤凰嫇无法止住唇边的笑意,脸色雪一般苍白。
笑他,也笑自己。
☆、离开
顾凌逍所在的房屋就在无崖山下,四周绿树环绕,十分幽静而隐秘,但今天却因为有了宋之平的加入而显得热闹起来。
太子从不刻意对师父隐瞒什么,所以宋之平老早就知道这个秘密据点也不稀奇。
只不过他今天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凤凰嫇和顾凌遥闹冷战,在顾凌逍好心跟他介绍宋之平的时候他的心情依旧差到了极点,心不在焉的回了几句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将他置之不理,继续生闷气。
说实话,顾凌遥见他落落寡欢,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可他还能如何,闹到这个地步,再有什么表示的话也是让彼此更难堪。
他知道凤凰嫇这人性格极端,行事不计后果,与他亲近了不是,疏远了也不是。
谁也无法体会他内心种种纠结与矛盾。
既然无法体会,更不会表现出来。
顾凌遥强打起精神与那活泼开朗的小孩简单交流过后便不再开口说话,绷着脸,皱着眉头,比起从前更加难以接近。
真要说起来,这么多人当中大概唯有婉秋荷对于宋之平的到来感到由衷地高兴了。看惯风月场所的虚情假意,此刻她十分怜爱这种只有孩子身上才有的天真浪漫。
“宋之平是吧,来,快告诉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在庄里呆得无聊,就过来这里看看喽,想着说不定还能见到我大师兄,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宋之平不假思索的回答。
“哦?你大师兄是哪位?”
“对啊,我大师兄就是展……唔!”话说到一半,被顾凌遥抱过去一把捂住嘴巴。
宋之平在他手中胡乱踢腾,顾凌遥在他耳边小声警告道:“小鬼别乱说话,小心给你师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唔,唔,我知道啦。”宋之平也反应过来,在他手中口齿不清的作保证,顾凌遥确认他已经听见进去了,这才好心放过他。
一旁的凤凰嫇一直竖着耳朵暗中偷听,原本期待能从这小鬼身上打听到一些新的线索,结果竟被顾凌遥这混蛋给打断了,不由咬牙切齿的狠瞪了他一眼,越想越是气不过。
许是感应到对方强烈的怨气,顾凌遥打了个冷战。然后,他就震惊地看着凤凰嫇居然朝宋之平露出一个堪称漂亮可亲的笑容:“之平小朋友,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嗯?好啊。”回答他的,是一声毫不犹豫的,脆生生的回答。显然比起一身脂粉味的婉秋荷,他还是更喜欢凤凰嫇多一点。
凤凰嫇将他带到一边,笑眯眯地问:“你刚才说庄里?难不成是附近的名剑山庄?”
宋之平被顾凌遥警告之后,这次学乖了,不敢胡乱回答,偷偷去看顾凌遥。
凤凰嫇却不让:“你看他干什么,闷葫芦一个,只会凶人,我们别理他!”
动作野蛮的将他的脸扳回来,然后一个闪身插入二人之间,挡住他们之间“脉脉含情”的目光。
宋之平扑哧一乐:“其实凌遥哥哥人很好啦,虽然有时候生起气来是很可怕,但平时都很温柔的啊。以前大师兄不肯带我出去玩的时候,都是凌遥哥哥陪我去的。”
“傻孩子,不是他想陪你去,是你大师兄让他去的,你大师兄是主人,他是属下,自然要服从他的命令。”凤凰嫇笑得很温和。
顾凌遥越听越不对,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下定决心要过来将那个口无遮拦的臭小鬼带走,却被凤凰嫇霸道地拦住。他昂着头,理直气状:“怎么,我现在不过跟一个孩子聊天你也要管吗?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份了,我不跟你计较并不是怕了你。早知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的话,我宁愿昨夜就不告而别!”
“你!”顾凌遥气结,忍了又忍,最终只得败下阵来,不再阻拦他们。
宋之平敏感地查觉到两人之间危险的火药味,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吵架了?别生气嘛,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生气会容易变老的。”
身后几声轻笑适时传来。
凤凰嫇倒抽一口冷气,把那些胆敢取笑他的人一个个瞪过去,最后停在宋之平身上,那眼神简直要吃人:“你说什么?你看清楚我是男的!男的!”
“男的?”宋之平半信半疑,摸着下巴故作老成地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所谓的男人。
因为身体受伤的缘故,凤凰嫇身着宽松的素白衣服,头发半挽起来松松绑在脑后,乍一眼看过去真的容易让人误会是女子。
凤凰嫇受不了地翻个白眼:“臭小鬼,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一下?”
宋之平还未发表意见,一旁的顾凌遥已经先一步发飙了:“凤凰嫇,你别闹!”
“开个玩笑嘛,你这么紧张干嘛,安心啦,我不会带坏小朋友的。”凤凰嫇无所谓的挥挥手。
宋之平显得很稀奇:“你真的没有骗我?你长得真好看,比我大哥哥还漂亮。”
他郑重其事的得出这个结论,凤凰嫇却听得眼睛一亮,诱哄道:“呵呵,是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大哥哥又是谁呀?”
“孟临……呃,我好像不能说。”
宋之平及时打住,不过已经太晚了,凤凰嫇用膝盖也猜得出那人是谁。他开始得意地笑起来,摸摸小孩的脑袋:“乖,不想说没关系,我不会逼你的。呵呵呵。”
他几乎能确定顾凌遥就是展逸派来的,教主之前一定随他来过名剑山庄,否则不会和这小鬼如此熟稔。
只是他说展逸不在庄中,那么他们现在又去了哪里?
凤凰嫇兀自陷入沉思,顾凌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来到他身边提醒道:“不管你知道多少,都要在此好好休养,不可自作主张。”
“这个嘛……看我心情吧。”凤凰嫇嫣然一笑,答得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不理会顾凌遥阴沉的脸色,转过身,继续和宋之平玩闹去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直到傍晚的时候宋言亲自来寻找晚归的儿子。
之前宋言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和闲云阁之间的恩怨,所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光临了。
正好顾凌遥有打算将林洪之事报信太子,见到宋言刚好可以向他询问闲云阁后续之事。
宋言面色凝重:“小柔虽死,不过杨全也在我庄被人诛灭。闲云阁表示此事他们并不知情,是杨全自己擅自行动才酿成此祸。闲云阁自知理亏,前几日,他们当中辈份最高的长老亲自登门致歉,我已命令名剑山庄所有弟子不得再追究此事,从今往后双方之间互不相相犯。你告诉展逸是非恩怨已了,让他无需挂怀。”
短短几句概括了所有事情,但事实上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叶小柔与同门师兄弟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她的死彻底激怒了众人。为了说服安抚他们,宋言也颇费了些功夫,好在结果差强人意。
顾凌遥点头应允,犹豫了一下便将林言君一事秉明宋言。
宋言也表示十分惊讶,对于牵扯到孟临卿安危之事,他丝毫不敢放松,立即随他一同去柴房审问林洪,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
“此事确有蹊跷,我会暗中派人跟踪林言君,注意他平时都与些什么人来往,你也要尽快将消息传予太子。”
“凌遥正有此意。”
两人就此事又商量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渐黑,宋言这才带着宋之平起身离开。
宋之平这小鬼一走,屋子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顾凌遥想了想,随即修书一封,让驯化的飞鸟将信件送到太子的宫殿中。书中大意,是名剑山庄与闲云阁矛盾解除,以及欲派人暗中调查林言君之事。
忙完这一切,顾凌遥这才有空进屋休息会儿,不想婉秋荷又趁着这个时机来找他谈话了。
婉秋荷大概是方才精心打扮过,身穿牡丹翠绿罗衫,下着胭脂粉绉裙,外披白色纱衣。乌发高挽,斜插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肤白凝脂,淡扫峨眉,脸蛋娇媚俏丽,眼神顾盼生辉,确实花容月貌,妩媚迷人。
“公子,秋荷看您忙了一天,一定很累,我服侍您休息可好?”婉秋荷十指纤纤,轻轻按在顾凌遥肩上。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顾凌逍正好心想给弟弟倒一杯水,闻言,差点一个手抖将水壶给摔个粉碎。
而原本打定注意不跟他有半点交集的凤凰嫇也在第一时间立刻扭头看着他俩,那眼神,就仿佛属于自己的宝贝遭到别人不怀好意的觊觎,充满了警告和戒备。
顾凌遥吓了好大一跳,迅速起身拂开她的手森然道:“不必,秋荷姑娘,夜已深了,你请回房歇息吧。”
婉秋荷垂下眼帘,轻咬着红唇,泪凝于睫,黯然道:“公子,您对秋恩有大恩,秋荷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愿跟随公子,无怨无悔。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求公子不要嫌弃我。”
顾凌遥板下脸,冷冷道:“秋荷姑娘,你误会了,我救你不过是出于道义,并无所图。过两天等官府的人撤走之后我就会送你离开,你想去哪里都不成问题,顾某一定护你周全,在所不辞。”
婉秋荷却并不领情,见对方话中之意是想与她划清界线,不由哭得更伤心。
害怕被抛弃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得罪恩人的愧疚,她不想放弃最后一点希望,鼓足勇气前拉住他道:“秋荷早已无亲无故,您还让我去哪儿呢?”
顾凌遥只好又退了一步,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忍不住朝凤凰嫇所在位置看过去,这一看,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凤凰嫇仿佛被抽去魂魄般僵在那里,略显憔悴苍白的脸上早无昔日那般神气的模样。
他也在看着顾凌遥,深深蹙着眉,眼神说不出的失落和悲伤。
顾凌遥突然一阵揪心,不自觉加重了语气:“秋荷姑娘,请你打消这个念头,你若真的无处可去,顾某定会另作安排,想来今后你也不适合停留此处,或许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从新开始生活。”
婉秋荷不依不饶,她早已看清顾凌遥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知道自己再不抓紧就会错过了,楚楚可怜道:“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被迫离开凝香馆。虽然在外人眼中那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风月场所,但好歹也是一个可以栖身的住处。事到如今,只剩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你怎能忍心丢下我不管呢?”
顾凌遥还没来及拒绝,倒是一旁的顾凌逍开口了:“咳咳,我看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你们俩慢慢商量,慢慢解决问题,我先告辞啊。”
“哎!哥!”顾凌遥急了,更让他忧心如焚的是顾凌逍走的时候竟然也要把凤凰嫇带走。
“走吧,我们在这里不合适,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好好聊一聊。”
不合适?
凤凰嫇木然地看着他们,猛然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傻瓜,偷偷地喜欢上人家,还妄图得到相等的爱,一厢情愿的样子一定很可笑。想着,就真的笑出声来,只是鼻间突然一股酸涩涌了上来,难受地连眼眶都涨红了。
想说点什么,想张口骂人,但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阻止他。
顾凌遥真的很想他能拿出点像之前那样不可一世的张狂和自信来,哪怕是冷嘲热讽也好。
可是凤凰嫇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附和着朝顾凌遥点点头,便转身随他举步离去。
“你说得没错,他们站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我们不该在旁打扰。”凤凰嫇走的时候甚至还好心地带上门,站在台阶前,对顾凌逍发出这翻感慨。
月色清明,夜风严寒,他突然觉得有些冷,用手使劲搓了搓肩膀,可是还是觉得彻骨的冷。
顾凌逍不知怎的,觉得有些歉意:“这里风大,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凤凰嫇摇摇头,答非所问:“你说,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了,他会怎样呢?”
顾凌逍语塞。
没有回答,而他也早已不知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顾凌遥当然没有答应婉秋荷,他费了半天的劲才说服这个固执的女子放弃跟随他的念头。
婉秋荷也有骨气,见他确实没有对自己动情,最后只得死心。也不要他任何补偿,只求他再过几日护送自己平安返乡。
第二天,当顾凌遥心急火燎地去找凤凰嫇解释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凤凰嫇走了,走得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走得这样干脆决绝,什么都没有带走。
顾凌遥呆在门口,整个人都傻了。
他想,他是真的爱过这个人的,不然为什么,一想到他是以什么心情离开的,就觉得心疼难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人就融为他生命的一部份,如今他一离开,就好像是从自己身体里生生分离出去的,刻骨的疼痛和悲伤从心底最深处涌出来,遍布身体每个角落,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这么不了解凤凰嫇,他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和家人,如果他离开,还能去哪里。
整整两天,顾凌遥发疯一般地寻找凤凰嫇,可是一无所获。
在他后悔迷惘的时候,宋言让宋之平传来消息,说是林言君今夜在府中摆酒设宴,邀请了许多生意上的朋友,想来到时会十分热闹,说不定连那幕后主谋也会出现,或可趁此机会夜探林府。
此事关系重大,顾凌遥只得暂时放弃寻找凤凰嫇,转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换一身夜行衣去了林府。
☆、风流
是夜,月朗星疏,寒风阵阵。
林府却是一派热闹景象。院中早早就张灯结彩,仆人们来来往往,手脚麻利的搬桌挪椅,上下打点一切。
到了戌时,受邀的客人陆续上桌。
院子里越发热闹,没有人发现高墙上的某一处无声无息的隐藏着一个暗色身影。
顾凌遥暗中观察,只见里头足足摆了十来桌,那位坐在西首席上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应该就是林言君,其他人位列东西,围着他依次排开。
时辰到,便有容貌美丽,彩衣翩翩的女侍手拿托盘按照次序鱼贯而入,进酒添香。
不一会儿,就见案上列满了海错山珍,玉液琼浆。
香烟馥郁,烛影摇红,辉映着正前面一个新搭建的戏台。
台上的美人拨琵琶、吹笙管,秦一曲嘹亮仙乐。几名鸾裙翠袖,身材曼妙的女子伴随着声声婉转的歌声翩翩起舞。一个扭腰旋身,总算让底下的人看清面貌,皆是蛾眉螓首,千娇百媚,绰约多姿,一颦一笑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好女,好酒,好菜,这样好的氛围,客人们都放开了吃喝,席间欢声笑语渐多了起来。
林言君轻抿一口杯中的酒。轻扬着的嘴角浮起一抹云淡天高的微笑,貌似在听着旁边的人谈笑风声,实际上心思早已不在此处。
类似的宴会林府每年都会举办,次数多了,他便有些心生厌倦。
正漫不经心的轻摇着手中的杯盏,台上的歌伶舞妓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另换了一拨人登台唱戏。
林言君扫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是掩不住的惊诧和喜悦。
而不远处的顾凌遥也同样浑身一震,呼吸紊乱,险些因此暴露了行踪。
即使隔得这么远,他还是一眼就看清台上那个轻声吟唱的人正是凤凰嫇。
只见他身穿羽蓝色柔绢曳地长裙,三千青丝挽起,发间花钿珠翠流光溢彩。脸上画着精致浓艳的妆,眉毛又细又长,眉梢微微上挑,纤长入鬓,衬得一双雾气蒙蒙的眼乌黑幽深,一回首,一回眸,万种风情,勾魂摄魄。
他没有忘记凤凰嫇还有伤在身,但他却唱得那么认真,那么投入。
他的出现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凌遥也不知他演得是谁,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天地间唯有他一人清晰地嵌入眉眼。
长长的薄绡水袖在眼前翩舞翻飞,划过一道又一道绮艳的流光。
凤凰嫇唇角微扬,恍惚是笑,只是那笑却凄微浅淡,他在唱,轻轻地吟唱,声音悲凉感伤:“丝竹声声寄风尘,雨幕潇潇叹离别。是谁相思似海深,浮生一诺死生相随。是谁情爱如纸薄,前尘往事只作笑谈。叹情缘难续,恨天命难违,回首刹那年华暮,天涯淡月照孤人。”
顾凌遥从来没想过,凤凰嫇会将戏唱得这么好,他往台上一站,便成另一个人。一举手一投足翩若惊鸿 ,冶丽丰姿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一曲终了。在众人还未回神的时候,他颔首作揖,淡然离场。
耳畔惊叹不止,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这个面生的人是谁。
顾凌遥紧紧按住手中的剑柄,指骨泛白,手上青筋暴起,可见他已震怒到极点。
他分明看到林言君已经不复方才疲怠倦懒的样子,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随后伸手招来一个侍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侍从点头离去,不一会儿,果然就见他将凤凰嫇引到林言君席边。
凤凰嫇已卸了妆,面上不施粉黛,眉清目秀,长发高高束起,在头顶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一身深紫色长袍,收腰束腕,中和了身上的阴柔之气,显得英姿飒爽,一眼望去与方才判若两人。
林言君再次发出赞叹,在那人向他走近时就迫不及待的伸手揽过他的腰,将他带入怀里。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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