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星夜行免费阅读(37)
于是我忍不住向她展露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回握她的手:我没事。
安洁黛尔再次难得地露出笑容:那就好。
薇薇安用力的咳嗽起来,嘴上却说:莱昂内尔殿下。
一声清脆的马刺碰撞声,莱昂内尔翻身下马,也走过来:维安,艾希礼,你们做得很好。
他看了我和安洁黛尔一眼:你们在干什么?安洁黛尔阁下,我想您应该把面纱戴上了,这里毕竟都是男人。
我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被安洁黛尔拉住了手腕,她冷笑道:怎么?如果我忘带面纱,所有男人都应该在我面前闭着眼走路吗?
我只是提醒您,神殿对违背教规的人应当有相应的处罚。
神殿之事,不劳殿下费心。她又恢复了那副矜傲的模样,现在我是以治愈者的身份站在战场如您所说,这是女人的事情。还是请您去整顿队伍吧,骑士军的男人们需要您呢。
莱昂内尔面色不霁,但他确实无权对神殿神官发布实质性的命令在安洁黛尔决心不留情面地挑破这一切后,连督利安神官也无权管束她了。因此,莱昂内尔只能冷哼一声,重新骑上马背。
等等,我叫住他,莱昂内尔,我想和你说一下有关战利品的事情。
他骑在马上,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如利剑一般:你想要什么,艾希礼。
我却把目光投向薇薇安,问:老师,你有什么想要的呢?
薇薇安注视着我的手腕安洁黛尔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愿。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我什么也不要。
这头龙对我来说没有有用处的地方,她笑,你自己挑吧,艾希礼。
她的笑又让我的心漏跳半拍,强自镇定着,回头看着莱昂内尔他在马上的脊背崩得紧紧的,我知道他在紧张。
在此刻,我已经能品出他的悲哀来了:尽管在此刻,他身为皇长子,是这名义上最尊贵之人,但在战场上,力量和战功才是最大的话语权显然,莱昂内尔什么也没有,没有魔力,更没有勇气,唯有一些在名利场中斡旋的才智。
可惜,勾心斗角的才智在生死搏杀中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我笑起来:别担心,莱昂内尔,我不会觊觎它的鳞片和骨骼,我知道它们是军队急缺的军备材料我只要那颗龙心。
你明知道巨龙的心脏是最珍贵的熔炼材料。
对。我坦然自若地说,但那不是我应得的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莱昂内尔注视着我,忽然冷笑了一声:你的目的一直在这里,对吗?
如果您是这么想的话?
罢了,我应允你的要求。他咬牙,保持着倨傲的语气,气息却有些不稳,但只有那颗龙心。
说罢,他一夹马腹,转身离去。
在你处理你的战利品之前,我想你应该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安洁黛尔紧接着说。
是吗?薇薇安忽然出声,我还以为神职者这辈子都誓与魔法势不两立呢?
她冲我伸出手:艾希礼,到我这边来,你知道神圣治愈术是很难在魔法师的身体上奏效的。
我会小心的,还有什么比神圣术更适合驱散恶龙的诅咒呢?安洁黛尔不堪示弱,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两人齐齐将目光转向我:艾希礼,你要选哪边?
我选择死亡开玩笑的。
我投降般地举起手: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那头巨龙,它还没有死。我说。
兽人的感官总要敏锐一些,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脚下的土地依旧在轻微而有节奏的震动着,伤口也随之开始一阵阵地疼痛。
那是巨龙的呼吸与心跳。
薇薇安眨了眨眼,然后平静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龙心晶石活取最珍贵,那时它还是熔融态的,能够完美弥合你那根魔杖的裂痕你需要剑吗?她把手中的长剑抛给我,剖开它的心脏,把魔杖放进去,就这么简单。
我点点头,接过剑,跳上了巨龙的脊背它太庞大了,即便匍匐于地也像一座小山似的。我无法接触它的腹部,只能从背部入手,破开它的鳞片,劈开它的血肉,斩开它的脊骨。
最后剖开它的心脏。
一个漫长的过程。我深呼吸一口气,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利剑。
那头巨龙却在此刻,忽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痛苦的嘶叫。
那是一声极其苍凉的悲鸣,如同一千只象牙角在雨中吹响。我看着它,心知它已再无回转之可能,我刺瞎了它的双目,薇薇安斩断了它的翅膀,而无数尖利的矿石,也早已深深地楔.入了它的血肉中。
接下来我要做的,不过是活剖开它的心脏,趁它一息尚存,修补好我的魔杖。
这是它应得的、这是它应受的、这是它应背负的。它也曾咆哮如雷,它也曾尖牙利爪,它也曾喷吐魔炎,将万千城池付之一炬战争这样一把残忍的双刃剑,总要有你死我活,总要有成王败寇,总要有血的代价,不是吗?
但它也不过是两国争斗间一个被操控的牺牲品罢了。
我停住了脚步,跃下它的脊背,静静地后退了三步。
然后,将所有的魔力凝于剑上,用力一斩。
鲜血四溅或许不能用溅来形容,血液如同岩浆一般喷出,尽数浇到我的身上。
头、身、手,一切的一切都变成绝对的一片赤红,模糊而沉重。在那一片血红中,巨龙沉重的头颅轰然落下,如庞大鲜红的落日坠入落幕。
下一秒,一种灼热的感觉从我的身体深处轰地烧起来,龙血的魔力在体内疯狂地游走,巨大的火舌在脑海中扭曲着,让我走到薇薇安面前之前,就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那是尽我所能最快的一剑,但愿不有太大的痛苦。
这竟是我最后的念头,似乎有些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是个冷酷的圣母,也圣母地冷酷着,往后越成长越如此,不能接受的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标题源自《罪与罚》,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长篇小说。
第51章 破碎故事之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城堡的。
封闭痛觉的咒语失效了,遍身的伤口又热又痛,密密麻麻,仿佛被一万只火蚁啮咬我大概是发烧了,我迷迷糊糊地想。
但是,这次的发烧却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在高热的折磨中,一种朦朦胧胧的欲.望从我的身体深处漫上来,如同野火一般越烧越旺。
可是薇薇安却浑然不觉。_我身上那副轻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卸掉了,朦朦胧胧中,她将我放在床榻上,随后我的耳边响起了药剂瓶、剪刀和托盘碰撞的叮当声。
冰冷的声响唤回了我的一丝理智,我感觉她的手落到了我的脖颈处,似乎是想要帮我剪开血衣上药。
我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抗拒地摇摇头:不不要。
薇薇安并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她似乎轻轻皱了皱眉,声音却难得带上了一丝怜惜,轻声解释道:我要给你的伤口上药,别怕,一会就好。
但其实我已经烧得不能再去理解她说了些什么了,唯一会做的只有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呜咽着用力地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我身上的伤口真的太多了,如果薇薇安真的要替我上药,那她势必会发现我是个女孩。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身份,至少现在不能。我设想过好多个和她坦白的场景,却从来没有一个场景是此刻这般的狼狈。没有提前写好长长的表白词,没有穿上我唯一的那一条裙子,甚至连脸上的灰尘和血都来不及擦干净,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实在是最糟糕透顶的状态了!
一想到我要以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败露身份,我的眼泪就都要流下来了。更不要提身上的伤还痛得要命,越疼越委屈,我只能带着强忍啜泣的鼻音,更加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拼命摇头。
薇薇安果然停下了动作。在泪眼朦胧中,我看见她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艾希礼,你怎么烧得这么烫?
她问,想要伸手去探我的额温,却因为我死死不松手而无法动作。大概是害怕再弄疼我,她索性放弃了抽回手,俯身下来,用额头贴了贴我的额头。
好烫。她自言自语。
我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崩断了。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精灵的肌肤温度向来要比人类稍低些,此刻对我而言简直是一种难言的刺激。我本能地颤了颤,恰巧碰到了薇薇安的鼻尖,她自言自语的气息落到我的唇上,像一个将落未落的吻。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下意识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薇薇安真的好香,精灵身上的气息像月夜下舒展的树林,带着静谧、清冷却又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中,满足地用脑袋蹭了蹭她,唇间溢出一声自己都没有想象过的、甜腻的呜咽。
然而,薇薇安却在那一瞬间僵直了身体。
过了半晌,她才一字一句地说:放开我,艾希礼。
你进入兽人的热潮期了。她说,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喑哑,但大体上却还是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的态度,放开我,你还需要喝另一种药。
她说的话每个字我都能明白,但合在一起我却根本理解不了。高热烧昏了我的头脑,只能凭着本能从她那拒人千里的冷漠中感到莫大的委屈,于是我又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她怀里,用力摇头拒绝:我不要!
狐狸尾巴也不知道是在刚才的哪一刻显现出来了,我索性手脚并用,用腿勾住薇薇安的腰,尾巴也缠在她的大腿上,像只黏人的八爪鱼似地委屈巴巴:你呜你不许走!
薇薇安没有说话或许她说了,但我听不清。她的腰好细,一缕黑发滑进我半敞的领口,凉凉的、软软的;我缠在她的身上,可以感受到她克制的呼吸起伏。
明明这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拥抱,薇薇安衣冠楚楚,神色平静,但我的身体却像是藏着干燥了一整个冬天的草原,被这点冰凉的火星子一点就着。
这是我从有记忆起,得到的第一个真真实实的拥抱。母亲没有拥抱过我,恪守仆人身份的莉塔自然也没有,只有薇薇安。
我每一次近距离接触的体验,都是不经意间从她身上得来的。无论是第一次血脉苏醒时那片散发着冷香的衣袖,还是在森林里扭伤时被她打横抱起的调侃,亦或是几个小时前她把我护在身下对我展露的那个微笑,每一次被薇薇安触碰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耳尖发热,心也砰砰直跳。
她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美。我晕晕乎乎地,情不自禁地在想象中将这样的笑容加到了现在的薇薇安身上。
然后我烧得更烫了。
伤口的疼痛也在这混乱的甜蜜中被掩盖了,好像全世界的星星都砸到了我的头上,砸得我头晕眼花,视线失焦。在抱紧薇薇安之后,一种新的不知餍足的渴望涌上来,仅仅是脸颊贴着她细腻的颈侧肌肤已经无法满足我了,我好热,想要把我和她之间的阻碍全都除去,去换取更深一步、冰凉甜美的接触。
我像一条渴水的鱼,下意识的讨好地用头顶那双狐狸耳朵去蹭薇薇安的下颌,弓起身子将自己往薇薇安手里送。
然后薇薇安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你疯了,艾希礼。
你必须要喝药。兽人在热潮期无法得到满足的话,是会因为高热缺水而亡的。她冰冷地警告我,就像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晚,她在马车上掰开我下颌的语气一般。但这次,她的冷漠却带上了一丝危险之意,如同濒临碎裂的薄冰。
但我一定是疯了才有胆子把脸蹭进她的颈窝,不知死活、可怜兮兮地问:你不能满足我吗?
薇薇安腾直起了身子,用力地把我从她身上撕了下去。
是不是现在只要是个人在你面前,你都会用这幅样子去求她?她冷冷地问,语气生硬,呼吸不稳。
我本就不算清醒的脑子一下子被她问得更懵了为什么她会这样觉得?她可是薇薇安呀!
但是,她的话确实拉回了我一分溃散的神智,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当下的局面混乱不堪,如今又添一条不知廉耻的罪状。我呜咽一声,被理智和羞耻拉扯着,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然而这却被薇薇安当成了一种默认。
她的火气好像一下就窜起来了,不怒反笑: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喝药的话,那就随便找个人来满足你好了?男人?女人?你想找谁?昨晚的侍女,还是安洁黛尔?或是远在天边的圣女大人?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平静无波的声音中终于显露出来疯狂的端倪,随后轻轻一笑:噢,我忘了,你是个女孩,你的身份,你的狐狸尾巴,全部都不能让这些人知道,所以你只好来找我了,是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冷笑:你以为你的伪装很好吗?
那天晚上,你抱着我的手臂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内心如坠冰窟,她早就知道了。我早该明白了,精灵五感敏锐,心思细密,更不要提薇薇安是这般的见多识广。不只身份,恐怕是我的心思也早就被她猜透了吧?所以她才会在那夜之后,忽然对我变得冷淡起来。
她不喜欢女孩。
现在想来,那是多么明显的拒绝啊!我的心思在她面前就是一张近乎透明的薄纸,她不过是出于一丝可怜的同情没有戳破罢了。但我却傻乎乎地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满腔天真地期冀着有朝一日,我可以好好地、认认真真地向她坦承自己的心意。
但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那张脆弱的、写满少女心事的薄纸,在此刻被薇薇安毫不留情地捅了个粉碎,又酸又涩的潮水从破损的地方哗哗漫出来。覆水难收,无可挽回,什么都没有了。原来我一直自以为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在薇薇安眼里或许都是不知廉耻的骚扰。
自尊心在这一刻甚至盖过了生理上的渴求,我咬紧下唇,蜷缩成一团:那你就不要靠近我,薇薇安。
你明明、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我失魂落魄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呢
没有回复。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薇薇安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那种灼热的火又烧上来了,我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在薇薇安眼里一定非常难看,如同毫无理智的野兽,并没有什么尊严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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