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星夜行免费阅读(38)
她大概是感到厌烦才离开的。
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好难受,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没有人回答我,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沉沉地陷入了高热的昏迷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人触碰我的脸颊。
她的手很软,很凉,落在我的脸颊上轻得蝴蝶是薇薇安。我再次颤抖起来,为自己此刻仍会对她的触碰起反应的躯体感到难堪,但她的手却滑了下去,绕过我的腋下,将我整个人捞了起来。
我下意识挣扎起来:放开我呜!
薇薇安!我落到她怀里,被她的气息围绕着,浑身软得无法动弹,只好用自己的尾巴去狠狠地抽她,你呜!你要干什么?
她捏住我的下巴,钳制住我的动作,连尾巴也被她牢牢地捉在手里。我紧咬牙关,腰软得不行,内心却是一片碎裂的绝望感事到如今,薇薇安难道还想要以此羞辱我取乐吗?
然后她的唇贴了上来。
与她强制性的动作不同,她的唇是柔软的,比我曾经做过的那个梦还要再温热一点。
她用唇瓣轻轻地描摹着我的唇形,勾勒,含住。我呜咽着,感受到她灵巧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我紧闭的齿关,然后渡入了一口微苦的液体。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源自塞林格的短篇讽刺小说《破碎故事之心》,最出名的译句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正是出自其中。
第52章 赌约践行之吻
这是我和我的老师进行过的,最深也最浅的吻。
我和她的唇舌纠缠着,如同陆地上的鱼,在甜美的窒息边缘徘徊。放在她胸前推拒的手也失去了力气,只能无力地揪着她的衣领。
她吻得好深。我被迫在薇薇安的臂弯中仰起头,承受着她一次又一次渡给我的苦药,漫长而深刻。然而,随着这冰凉又苦涩的药液滑落喉咙,每一次吻都让我愈发清醒,心也愈发地变冷,如同灵魂和肉.体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沉沦在灼热的纠缠中,一半却逐渐滑入冰冷的深渊里。
薇薇安的吻由始至终都没有带着情绪,好像她自己不过是一个渡药的容器,一个冷冰冰的玻璃制品。
我的手下意识松开了,从她的衣领垂落到自己身侧,无助地蜷成拳头。薇薇安意识到了我的清醒,很快就停下了动作。
我垂下眼睫不敢看她,心却依旧怀抱着一丝可笑的侥幸心理,梦呓一般地喃喃:薇薇安你真的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吗?
我如同哀求一般地说:有还是没有,我只想要一个答复。
沉默,如同在断头台上等待铡刀落下一般窒息而发凉的沉默。薇薇安沉默着,把目光转向我,凝视三秒之后,她轻轻地说: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艾希礼。
我只是你在成年前的一个幻梦。她说。
孩子总会有这种对年长者的迷恋之心,那并非真正的爱,只不过是一种年轻的仰慕罢了。就像露水,随着长大迅速消散,等到以后,你或许只会觉得这份感情幼稚不堪。
幼稚不堪,原来她就是这样想的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睛真好看,蓝宝石般贵重,却也如蓝宝石一般的冰冷。在我们相遇的第一夜里出现的那个薇薇安,仿佛又重新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看上去高傲而冷漠。
然而,我的怒火却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你由始至终都不肯给我一个答案是吗?我咬了咬下唇,薇薇安,我真的很好奇你现在是站在一个什么样的角度来面对我呢?
是从一个老师,还是一个长辈?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对你的喜欢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小孩子玩笑一样幼稚的、荒唐的、不值一提的迷恋,只需要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会自动放弃?
你凭什么这样定义我对你的感情?
我问她,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薇薇安却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这份沉默使我如鲠在喉,却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疼痛一点一点地往下说,就像是用一把刀子当面将自己血淋淋地剖陈开似地:不是的,薇薇安,我要告诉你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就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想要成为恋人的喜欢。所以我才会一路以来,这么、这么努力地去追赶你。
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耀眼,太耀眼了,让从小到大一直躲在影子里的我都避无可避,就好像上天忽然砸下来的一份、太好也太容易失去的礼物。
可是我不想要礼物,不想当那个宴会里被随机抛的蔷薇花束砸中的幸运儿,也不想要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得到的温柔施舍。我很贪心,特别、特别、特别贪心,我只想和你并肩,被你选中,被非我不可的那种选中而选中。
我一字一句地说,竟然觉得自己此生从未有过内心如此清晰明白的时刻。
思绪像最锋利的刀,冷静而游刃有余地将我曾经一团乱麻的思维条分缕析,也让我的心遍体凌伤。
所以,无论你给我的答案是是或否,我都可以接受。我像给自己的葬礼致哀悼词一般平静地作陈词,但是你什么也没有给我。如果你至今还觉得我的感情是什么睡一觉就会过去的东西,那么我请你离开带着你自以为是的怜悯、高高在上的所谓不点破的温柔,从我的房间离开!
最后一句话终归还是变成了感叹句。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呼吸,想要让自己看上去至少高傲些漂亮些,眼泪却特别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转。我仰起头,然后在此刻发现一个特别绝望的事实。
这房间是薇薇安的,该滚的人是我。
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倒霉过!滚就滚!我最会滚了!
怒火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连伤口疼痛也忘了伤口处理这类事情没关系,大不了我找安洁黛尔去!我愤怒地想着,挣脱了薇薇安搂着我肩膀的手,想要往房门口走去。
然后薇薇安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头看她,眼中充满愤怒,薇薇安却以沉默应答。她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连瞳仁有一丝颤抖。
好痛。
她扣得好用力,我觉得自己的手腕生疼,再也不想搭理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了,拼命地想要抽回手,薇薇安却死也不放。
就在我准备狠狠地咬她一口的时候,她却忽然放开了手。
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忽然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艾希礼,她喃喃地对我说,如声轻叹,你别走。
冰冷的香气再次笼罩了我,像一个破碎了的、却又触手可及的梦。
我呆站在原地,委屈得无以复加,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又想要干什么?看着我被你捉弄很有意思吗?
薇薇安又不说话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我以为她已经冷静下来,又要把我从她的怀里推出去的时候,耳后忽然传来她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如果你想要听我的答案,那么对于是否爱你这个问题,我会说是的。
奇异地,我觉得她的声音中压抑着一种深沉的感情,如暴风雨夜振鸣的大提琴弦。悲伤、低哑、带着深深的困惑,就好像声音的主人也不明白,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会忽然开口说这一段话似的。
你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这个世界的存在,对我是没有意义的。薇薇安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茫然,像在虚无中寻找一根可以攀缘的绳索,强大、长生、不老精灵拥有人类所难以企及的一切,却也终其一生无法体悟人类所拥有的一切。拥有「永恒」的人无法体会「转瞬即逝」的含义,没有「痛苦」的人自然也不会体会「欢乐」。
生死、爱恨这些事物,之所以千百年来令所有人类为之颤栗沉沦的,是因为人类本身为它们赋予了存在的意义。河水会因为自己枯竭而流泪吗?蔷薇花会爱上歌唱的夜莺吗?
不会,这样的故事只能出现在人类的诗歌中,是人类将自己的情感嫁接到了这些意象的身上。
对不生不死、无知无觉的精灵来说,它们更像一颗行走的树,千百年来的经历不过转瞬即逝的微风,拂过了就是拂过了,不会再产生更多的意义。
这就是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过的生活。
她轻声说,慢慢地将我转了过来,握着我的手,放上了她的心口。
隔着柔软的触感,我的掌心感受到了清晰、有力的跳动。
可是你看,在遇到你之后,我开始感受到「心」的存在了。她说,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情,是那夜你靠着我的肩膀上落泪的那一刻。
那一刻,我听见心中冰层的碎裂声。
也就是从那一条细小的裂缝开始,你的点点滴滴开始渗透进来,我因你欢笑而欣悦,因你流泪而悲伤。在遇见你之后,感情的存在才终于不再是一个公式般的认知,而成为了牵动我心弦的一种感受。
然后,你斩下巨龙的那一刻,我在你的眼睛中看见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悲伤。
我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你的疼痛。我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痛苦,也从未如此地想要将你拥入我怀中,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份感情。
这份感情是正确的吗?这份感情是正当的吗?这份感情会为你再添一丝悲哀和困扰吗这不再是像配置魔药一样可以用经验解决的事情了。
所以我生平第一次,懦弱地选择了逃避。
但是,显而易见,我所遇见的万事万物,早已因为你而产生了新的意义。
你知道吗?现在,当有风吹过我的时候,在我心里它就不再是「风」,而是一种能够吹过你的发丝、让你微笑的事物。
你是我感知这个世界的桥梁。
艾希礼我、我又把你弄哭了吗?
从听到她表白的那一刻起,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泪花糊了满脸好丢脸!我觉得自己难堪极了,下意识想躲,却又被薇薇安捧住了脸,躲闪不得。
薇薇安真的是太讨厌了。她讨厌就讨厌在讨厌在讨厌就讨厌在她特别讨厌!
我在心里恨恨地想,翻来覆去地用一个词骂她。
薇薇安却用指尖揩掉了我眼角的一颗泪珠,轻轻吻掉了它。
我输了,一败涂地、彻彻底底。她叹息一般说,艾希礼,请问我还有资格践行我们的赌约吗?
我不说话,她的气息就又覆了上来她的腿好长,只需要轻轻一勾,就将我完完全全圈在了她的怀抱中。明明现在是我站着她坐着,我却被她带着情不自禁地软了腰,不知道怎么地就坐到了她腿上,被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脸颊。
她闭上眼睛过来蹭我,额头贴额头,鼻尖碰鼻尖,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痒痒地蹭着我的脸颊该死,她怎么还不亲我?
我脸红心跳地想,然后意识到薇薇安是在等我的同意。
啊嗯我结结巴巴地说,试图营造出趾高气扬的氛围,愿赌服输,你自己看着办唔!
她已然吻了上来。起初是轻轻的,如同第一片雪花飘落湖面,在涟漪间融化。然后这个吻逐渐深入,变成一种令人战栗的、难以呼吸的感情,我的后脑勺被她托住,容不得一丝后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她柔软而绵密的亲吻。
我紧张得快要窒息了,好在薇薇安及时发现。她低声笑了笑,穿插在我发间的手指揉了揉我的脑袋,另一只手则覆上了我的眼睛:闭上眼睛。
我的视觉被她暂时剥夺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接触的唇。在确认我已经乖乖闭眼之后,她的指尖逐渐下滑,打着圈圈落在了我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呜!我下意识绷紧了腰。
别怕。她柔声说,除了吻你,我什么也不做。
说完,她真的依言松开了我的腰,手落到了我的尾巴上。毛茸茸蓬松松的狐狸尾巴看起来体量大,真的被她握在手中的时候其实不过是小小一把。薇薇安像是觉得很有趣似地笑了声,重新把手松开,慢条斯理地给我梳着毛。
我觉得自己要融化了,下意识又蹭过去了一点,勾着薇薇安的脖子哼哼唧唧。
你尝起来好甜,我的公主殿下。她低声说,亲亲我唇角,又吻了吻我的眼睛,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我。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些重要的事情了。薇薇安嘴上说得严肃,手却又抓着我的尾巴揉了好几下,乖,把衣服解开。
该来的还是要来!我面红耳赤地将自己的尾巴抱在怀里,结结巴巴:你、你要干什么。
处理伤口。薇薇安正襟危坐,表情清冷严肃,好像刚才那个黏在我身上不肯走的家伙不是她似的。
然而,上扬的尾音却出卖了她:还是说你想我干些什么呢?
不知道!
最后,薇薇安终于帮我处理好了身上的所有伤口。
窗帘拉着,看不出外面是什么时候,但我猜一定已经天色大亮。桌面上的龙心结晶在昏暗的房间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离开时薇薇安帮我取出来了,此刻正静静地悬浮在一只鸟笼型的玻璃器皿中。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
可是,我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难以想象,从跋涉行军到斩下巨龙,不过是一日一夜间发生的事情。我打了个哈欠,终于被旅途和战斗的疲惫彻底俘虏了。在被薇薇安捏着脸颊肉的半哄半劝下,我草草地吃些东西,随后两眼一闭,在薇薇安怀里彻底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薇薇安垂下眼睫。
在怀中少女彻底熟睡之后,她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重新下了床。
艾希礼已经解开了束胸的绷带,身体在被褥下显出青涩而柔软的起伏。薇薇安绝不想让第二个人看到她这模样,因此重新披上外衣,端起餐盘,亲自将它送出了房间。
然后,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从三楼的长廊上看见坐在大厅中等候的安洁黛尔。
她应当是刚刚从军营中回来,纯白的神官袍上粘着灰尘和血迹,却没有回修道院中梳洗。像是感受到薇薇安的视线一般,安洁黛尔抬起头,以一种怀疑与审视的表情回应了薇薇安的注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仿佛能听到剑刃相撞的叮当。
她们互不相让,直到薇薇安露出一个优美的微笑。她随手拿起托盘中艾希礼饮过的酒杯,向安洁黛尔遥遥一举,仿佛胜利者最后的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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