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25)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又问。
不晓得,向挽摇头,就是想。
嗯,晁新漫不经心地点头,想就去做。
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甚至隐隐带着鼓励。
向挽抿唇笑,双手交叠在桌上,坐正了身子,还未开口,又听晁新懒着嗓子说:又要道谢了?
你怎知?笑吟吟地。
晁新没回答,曲起手指,掌根处撑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她。
然后将小手指的指尖探进嘴唇的缝隙,轻轻压了压下唇。
这个动作十分细小,却十分精准地撩到了向挽的心尖,她望着被压住的那一点嘴唇,说:我也想碰。
什么?
这里。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屏幕。
她最知道那里的味道,很软,比晁新纵容她时的话语还要软。
不过她有点困了,决定先欠着。
第44章
中午十二点的阳光是奶油,粘腻得让人多尝不了几口。
晁新带着牌牌,去学校接上向挽,三人往苏唱家去。
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牌牌在后面蜷着身板睡觉,晁新问向挽:要不要也睡一下?
向挽不困,但也将椅子放下来,半躺着看晁新。
晁新微微一笑:又不睡,这么看着我干嘛。
向挽道:日头烈,坐着太晃眼了。
晁新想起初见向挽的时候,她总是正襟危坐,无论在哪都将脊背挺得直直的,丝毫不松懈的样子,如今在自己面前慵懒地躺下来,阳光爬过她的大腿,落在她交叠在腹部的手上。
等绿灯,晁新停下车,右手把向挽的手拿起来,握了握指尖,然后松开。
这好似是近期晁新难得主动地表达肢体上的亲昵。
苏唱的这套房在御江路8号,棕榈树掩映的咖色白色相间的楼盘,全复式户型,一梯一户,一栋八户,由于层高不低,看上去也近似于高层。晁新开车到C座的地下车库,按电子门铃后自电梯上去。
牌牌睡眼惺忪,门开之后,拉着晁新的手,揉着眼睛叫姐姐。
苏唱有点尴尬,晁新的女儿叫她姐姐,这
但她没说什么,笑了笑,弯腰递了拖鞋,然后就习惯性地一手插兜,站在一旁。
她穿着灰色的家居服,没什么样式的宽松款,但被她的骨架子一衬也很有腔调,尤其是置身于灰色系的装修风格中,更清冷几分。
牌牌心里绽了一朵小花,觉得自己的春天又来了。
她有点青春期前置的叛逆,之前自己班上好几个打游戏的同学都喜欢苏唱,但她就不,她是赛博猫舌,吃不了互联网上太烫的东西。
直到亲眼看到苏唱。苏唱是她见过的CV里,最接近包装后的明星的人。
太容易俘虏少女的心了。
牌牌一汪衷情地望着她,此刻已经在脑子里将神箭手塞雷娜和配音演员苏唱稳稳粘合在一起,掰都掰不开的那种。
叫阿姨。但是晁新这么说。
牌牌大跌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晁新。
嗯。晁新冷淡地扬扬下巴。
牌牌感到刚粘上的塞雷娜和苏唱又碎了,一片片如玻璃碴子。
她弱弱说:阿姨。
她的塞雷娜是不可能是阿姨的,阿姨是不可能是阿姨的。
又蔫儿了,靠着晁新的大腿打瞌睡。
不过没有人在意牌牌收放自如的迷恋,下沉式的客厅里,彭姠之靠在沙发上,喊她们:过来坐。
苏唱的客厅很特别,好似挖了一个大大的方形,由两块薄薄的台阶引申下去,沙发也很低,就依着台阶合围,沙发长度足够长,能令几人侧躺,但同时也能靠坐在凹陷处,抱着抱枕,像幕天席地的围炉。
牌牌没见过这样的设计,小小哇了一声,拉着晁新的手小跑过去。
实在太适合小朋友打滚撒欢儿了,尤其地上还有几个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抱枕。
但大人的角度又不一样,譬如说晁新,看到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卫生死角应该很难打理。
但苏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正跟彭姠之说着话,于舟出来打招呼,穿着围裙,头发绑上一半,看上去很贤妻良母:挽挽晁老师来啦,啊,是牌牌吗?
阿姨。牌牌又懂礼貌地叫她。
阿姨?于舟的眉头有点扭曲,表情也是,但看看向挽,为了她的幸福,决定应下来。
阿姨在做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低头,弯腰撑着膝盖,笑眯眯的。
牌牌抬头看晁新。
晁新摸摸她的脸,说:她不挑食的,各种口味都很爱吃。
于舟直起身子,笑得意味深长:所以你们家小朋友比大朋友乖。
向挽有点挑食。
晁新听懂了,耳后微热,但也没说什么,无意识地捏了捏牌牌的手。
我们家没有大朋友呀。牌牌晃晃她,不懂。
她们家只有晁牌牌一个小学生。
看热闹的彭姠之笑得很坏,苏唱也勾了勾嘴角。
怎么没有啊?你问你妈有没有。彭姠之抱着抱枕,乐不可支。
眼神递给向挽,向挽理理裙摆坐下,天生一派高洁,也无风雨也无晴。
率先惹话题的于舟出来打圆场,拉上苏唱:来帮我剥个蒜,说半天,汤都要熬干了。
要我帮忙么?向挽转头问。
不用。那个姠之,你们把幕布按出来吧,可以看个电影,我还得一会儿呢。
于舟指指镶嵌在地砖上的影院设备按钮,彭姠之会用。
哦。彭姠之见她和苏唱进去,伸手把投影打开,又拿起遥控器把顶灯调暗一档。晁新坐在向挽身边,依偎着她的牌牌还在怀疑晁新究竟有没有私生女。
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彭姠之觉得把两个人形八卦产出机摆在沙发上很碍眼,俩人都仪表堂堂的,正经得跟俩等身抱枕似的,她觉得很不得劲儿。
于是咻咻咻地撅嘴喊牌牌:牌牌。
彭阿姨。牌牌有点警惕,她还没见过跟她咻咻咻的大人。
那边有小猫,可可爱了。彭姠之使个眼色。
天哪。牌牌站起来,小裙子一摆一摆的,趴在沙发上看一眼,果然在餐厅那头的角落里看到一个黑白相间的毛团子。
她小心地问:我能过去摸摸它吗?
可以啊可以啊,随便摸,我带你去。彭姠之站起来,把手递给她。
牌牌有点犹豫地看了看晁新的脸色,见她不反对,便心花怒放地牵上,趿拉着拖鞋快步过去。
晁新和向挽扭头看,彭姠之带着她把小奶牛团团围住。
小奶牛惊恐地战术性后退,被彭姠之拿捏猫猫头,一番rua来rua去后,识时务地束手就擒。
彭姠之表演完驯猫,把小奶牛送到牌牌腿边,又找出一个逗猫棒:你拿这个跟它玩儿。
牌牌重重点头,接过去专心致志逗猫。
计划通。
彭姠之笑一声,拍拍手站起来,然后被晁新向挽二人的眼神牵引回客厅。
她陷进沙发里,一边整理手上的猫毛,一边好整以暇地开口。
你俩都睡了,咋还那么客气呢?
第45章
晁新来之前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设,但没想到彭姠之可以这么直白。
她想起跟彭姠之合作的时候,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多讲一句的耐心都欠奉,烈焰红唇招摇得像一块别惹姐的门牌。
从来没想到私底下会是这样一副荤素不忌的样子,把睡觉说得好像不过是吃了一顿饭。
晁新伸手,穿过自己茂密的卷发,食指在耳后的皮肤上轻轻滑动,然后捏了捏耳垂,偏头。
冷淡的眼眸扫了过来,略微下三白的瞳仁,凉津津的泪痣。
彭姠之先是愣了,然后就看着她笑,因为晁新雪白的手指间,耳垂的粉色若隐若现。
原来这位大佬是这个性格,一旦害羞或者无措,就表现得很冷漠,而且越来越冷漠。
向挽蹙眉,微微摇摇头,对着彭姠之的眼神有点嗔意。
好护犊子啊,彭姠之受不了了。
想用抱枕砸她。
这还没在一起呢,不是吗?
看人家架着二郎腿靠着沙发扶手的样子,身子都没往向挽那边倒一下。
小丫头片子懂个屁啊,会不会看肢体语言,晁新二郎腿的脚背处对着向挽,就说明她有所回避。
于是彭姠之把胳膊往沙发背上一搭,吊儿郎当地对上向挽,笑得像要偷鸡的狐狸:怎么?我不能问啊?
咱俩谁跟谁啊?睡也睡过了,我的里里外外你也看过了。
挑挑眉,点到即止。
你向挽轻呼一声。
彭姠之说的是去年跟她去黔北旅游,俩人住一个房间,彭姠之偶尔洗澡不带睡衣,就这样敞着身子出来,自己也无可奈何。
我与你从未同床共枕过。向挽薄怒,又看一眼晁新。
晁新伸手抵住鼻端,一副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那我裸体你看过没?彭姠之伸着脑袋问她。
那是你
看过没?
那
否认的胖十斤。
向挽浅浅呼出一口气,别过头,不再看她。非礼勿视,当初是,现在也是。
彭姠之捋捋袖子,看她俩脑袋各转一边,向挽的胸骨还隐隐起伏,觉得挺逗。
哎呀,开玩笑的。她啧一声,想说你俩呢,咱们都知道了,没必要楚河汉界的吧?
炮友她见得不多,但也曾经和一两对出来吃过饭,不说多腻歪,但也没这么有礼有节,相敬如宾的,她俩不像刚上过床,像刚办完离婚手续。
沙发都各坐一头。
真是难以想象啊。
去下洗手间,晁新站起来,问彭姠之,是在那里面么?
彭姠之往右指:嗯。
晁新点点头,提步走过去,经过向挽时,停下来,勾头问她:你去吗?
卷发垂下,像生长的蔓藤一样。
哟,彭姠之抱着抱枕吃瓜,荧幕的光影仍在继续,俩人一站一坐对望,这才终于觉察出了点流动的暧昧。
嗯。向挽点头。
晁新伸手,五指垂着,稍微动了动,向挽便拉上去,俩人往卫生间走。
好带感啊,彭姠之莫名心怦怦跳,这种陌生和熟悉交织的微妙,好带感啊。
比电影好看多了。
卫生间门掩上,晁新却没急着上厕所,而是撑在洗手台前,勾了勾耳发,又对着镜子一抿有点干的口红,瞥一眼,示意向挽先去。
毕竟是家里的卫生间,里面又没有隔间,可晁新的意思仿佛是,让自己在她面前
向挽任是再野,也有点子羞涩了,垂着头说:要不我先出去,你好了,叫我。
然后她再换进来。
然而晁新听她这么说,镜子里的睫毛垂下来,问她:所以你不急,是吗?
不急。
晁新点头,慢悠悠地转过来,拉住向挽的手腕,令她来到身前,然后偏头亲吻她。
唇齿间的冷香像是砰然绽放,用呼吸催生一朵栀子花。
好久没亲了,含住舌尖时,向挽头脑里只有这一句话,她搂住晁新窈窕的腰身,然后把她耳畔作乱的发丝梳到脑后去,用手指。
越来越情动,俩人的身体也贴近了,向挽舒服得想要喟叹,到了怀疑自己是否有肌肤饥渴症的程度。
理智还在边缘,晁新闪着风情四溢的眼波离开她,像盛了一汪清水。
身子却没撤退,依旧暖暖地贴着,勾住她的脖颈。
怎么了?向挽眼睛总是如此黑白分明,被欲望晕染的嗓子也几乎不哑,清晰得像是一副工笔画。
用白描的手法,临摹二人之间的情愫。
就想试一试。
之前不小心见到过,那时就有一点想要试一试。
可这是在旁人家。向挽又说。
我知道。
你几时起,想要吻我?
在车里你躺下的时候。
那你一路进来,扫也不扫我一眼。
晁新笑了:你也没怎么看我啊,要么问于舟要不要帮忙,要么就坐在一边发呆。
并非发呆,是在思考。向挽摇头。
思考什么?
向挽附到她耳边,脖颈交缠:以前从未发现这客厅如此大,这沙发如此宽敞。你说,在下沉的地面上舒服,还是在皮质的沙发上舒服?两种材质都有些凉,若是开了空调便更是,你的身子一接触,怕立时便要起一层小栗子。
话是悄悄的,娇娇的,内容是胆大妄为的,大逆不道的。
晁新的下腹一紧,她从未想过,这个乖巧得似能够一眼尽窥的小姑娘,坐在沙发的那一头,想的是如何品尝身旁的眉目冷淡,衣衫规整的年长者。
晁新忍不住,曲膝一顶,将她推到墙壁上,手撑在耳边,又开始亲吻她。
直到向挽身子有点软,手指爬上她的臂弯,在她嘴角边弱弱叫了一声:晁老师。
这才松开。
你吻得我,有一些想要上厕所了。向挽说。
上。晁新摸着她的脸,只说了这一个字,说得很低。
你出去。
不。
那我不要了。
晁新这才笑起来,抿了抿嘴唇,终于发现向挽也有禁不住尺度的时候,也有下颌都红了不敢看她的时候。
丞相家的小姐原来有这样的自尊心,能够毫无节制地享受欲望,却也严守礼数不肯露出一点粗鄙。
于是她撤开,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晕掉一小块的唇膏,然后洗了洗手,说:我先出去了。
好。向挽贴着墙,应道。
手将门锁一带,又是冷淡到诸事不过心的模样,晁新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回到客厅,支着下颌继续看电视,没几秒,于舟就端着汤出来招呼大家吃饭了。
向挽也洗了手出来,用纸巾矜持地擦着,走到餐厅,埋头看菜,没看任何人。
晁新把牌牌招呼过来,带她去仔细地洗了手,然后几人入座,向挽坐在她的左手边,牌牌在右手。
菜品很丰盛,于舟解开围裙,顺手递给苏唱,苏唱到厨房门口挂起来,再洗完手过来,于舟已经在给大家盛汤。
很少下这么一顿大厨,她很有满足感,哪怕是彭姠之夸张的恭维,她也就当作实话。
把汤碗递给向挽:给你多加了两块排骨,脱骨小排,不用大小姐啃的那种。
她笑得有一点宠溺,带着肆无忌惮的熟稔。
向挽接过来,弯了弯眼。
第46章
晁新这才知道,原来向挽和于舟之间是不道谢的,和彭姠之、苏唱也是。
毕竟认识两年多了。
就像牌牌捧着碗,期期艾艾地望着饭桌,晁新就知道她想吃香菇烧小鸡里面肉嘟嘟的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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