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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 作者:琉璃飘灯
今日来放榜,本就是露个脸的差事,哪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带的护卫都也不多,根本控制不住场面。欧阳旭和王允成直接被砸懵了,还是陈卢兴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两人衣服将他们推进了贡院里面,回身“砰”的一声关上了贡院大门,插上了门栓。
此时三人都是颇为狼狈,欧阳的管帽斜斜的歪在一边,官服也被人给扯破了。王允成掉了一只鞋子,胸口被鸡蛋砸中,黏糊糊的一片蛋液。陈卢兴最惨,推搡中磕到了脑袋,额头上肿起了大大的一个包,颧骨也青了一块,这下可真是被打成了猪头。
别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真的干起架来,却是一点都不手软。
躲进贡院里的三人还在惊魂未定之中,气还没喘匀,外面闹事的举子却是已经冲破贡院门口的防线,操起手边的桌椅,捡起地上石头,对着贡院大门就是一通猛砸。更是有人将贴在墙上的黄榜全都扯了下来。
欧阳旭、王允成和陈卢兴三人见势头不对,赶忙从贡院后门溜了,那样子真可谓是丧家之犬,简直是抱头鼠窜。
一众愤怒的考生喊着“揪出朝堂败类”的砸开贡院大门,见里面已是人去楼空,一腔怒火没个发泄对象,只得将桌椅板凳“噼噼啪啪”的乱砸一通。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这群蛀虫定是沆瀣一气,礼部主持春闱,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这便全轰轰烈烈的向着旁边的礼部杀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蒲松龄的《七拟》:
异史氏曰:“秀才入闱,有七似焉:
初入时,白足提篮,似丐。
唱名时,官呵隶骂,似囚。
其归号舍也,孔孔伸头,房房露脚,似秋末之冷蜂。
其出场也,神情惝u,天地异色,似出笼之病鸟。
迨望报也,草木皆惊,梦想亦幻。时作一得志想,则顷刻而楼阁俱成;作一失志想,则瞬息而骸骨已朽。此际行坐难安,则似被絷之猱。
忽然而飞骑传人,报条无我,此时神色猝变,嗒然若死,则似饵毒之蝇,弄之亦不觉也。初失志心灰意败,大骂司衡无目,笔墨无灵,势必举案头物而尽炬之;炬之不已,而碎踏之;踏之不已,而投之浊流。从此披发入山,面向石壁,再有以‘且夫’、‘尝谓’之文进我者,定当操戈逐之。
无何日渐远,气渐平,技又渐痒,遂似破卵之鸠,只得衔木营巢,从新另抱矣”
下次更新礼拜四
☆、粉墨登场
贡院门口刚闹开的时候,礼部就已得了消息,一众官员能跑的都跑了个干干净净。左侍郎周秉也想跑,右侍郎上官治一把拉住了他:“周兄,此时跑不得啊!”
“上官兄你是不知道啊!”周秉跺了跺脚:“听说欧阳大人他们三个,人脑袋都被打成猪脑袋了!”
“周兄你听我说!”上官治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拉拉扯扯的将周秉给硬拽了回来,按到椅子上:“此时若是跑了,那便是失了先机,日后陛下查起这事,你我定然理亏!”
周秉一个哆嗦,也意识到现在若是跑路,那以后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若是留在这里,难道等着举子打上门不成?
上官治此时还不知道宫里皇帝占卜出了个“有宝珠蒙尘,有冤屈未雪”,眼珠一转,已然计上心头:“周兄,你知道为什么都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周秉埋怨道。
“因为那些个书生只会瞎嚷嚷,可真到要担责任的时候,就一个个的都怂了!”上官治自顾自的说道。
“那又如何?”周秉问。
上官治“嘿嘿”的笑了两声,凑到周秉耳边:“听说京城巡捕营总指挥是周兄母家表哥……”
“你难道要……”周秉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大惊失色:“这不好吧……若是出动巡捕营,就是要出人命的啊!”
“周兄糊涂!”上官治一跺脚:“如今事情闹的这么大,想善了已是不可能的了。唯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先给那些书生扣上个逆谋造反的罪名,再杀一两个领头的……而且,皇上最忌讳的,不就是‘乱臣贼子’么?我们镇压考生闹事,陛下定然不会怪罪!”
“这……”周秉已然动心,可还是有些犹豫:“那些书生也就是闹个事而已,罪不至死……”
“当断则断啊!”上官治狠狠的挥了挥手,做了个劈斩的手势,说:“要是此次春闱舞弊真成定局,别说你我的官帽不保,就是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你现在不忍心杀别人,日后,别人就动手要杀你啊!”
接着,他瞟了四周一圈,对着周秉悄声耳语:“更何况……周兄确实是收了不少吧……”
周秉浑身一震,终究是下定了决心,狠狠的点了点头:“上官兄说的有理!”说着,便叫进来几个六神无主的侍卫,从礼部后门开溜,护送着他去巡捕营搬救兵去了。
上官治看着他的背影,轻蔑的冷笑了一声,同样从礼部的后门出去,却是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挑唆周秉去请巡捕营镇压闹事书生,若是压下去了,万事大吉。若是没压下去,日后清算起来,他依旧可以把自己摘个干净,毕竟他与周秉说话是并无第三人在场。
上官治离开礼部,并没有逃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奔长公主府――找自己的驸马大哥上官澜。
可到了长公主府,却是扑了个空,一问才知道,上官澜前脚刚走――找严相去了。于是他也同样向严丞相府直奔过去。
*****
说完了礼部侍郎,再说说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吴z今日没去办公,而是告病在家休息――七十二岁的老人身子骨不比从前,他是真的病了。
吴老尚书今日天还没亮便起床,本想趁着上朝之前在庭院中打上一套太极拳,可跨过门槛时一个没注意,摔了。
老人最怕摔跤。吴老尚书这一摔,腿骨折了。
吴z左膝盖上打着夹板、裹着纱布,躺在床上认认真真的考虑着自己是否应该递折子告老还乡。
可还没等他考虑清楚,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阿福啊!”他唤过伺候多年的小厮:“外面这是怎么了?这么吵。”
名唤阿福的小厮便将考生砸贡院的事给一一说了。
吴z两朝元老,素有谏臣之名。他平日专捡皇帝不爱听的说,比他官大的姜丞相都被贬去了岭南,他还能留在这朝堂之上。由此可见,这老尚书耿直不假,可心思,定然也是十分活络的。
他沉吟片刻,已然想通了这其中关节,这富家子弟花钱买功名又不是今年才有,怎么往年没事,今年就闹了个沸反盈天?
要么,是今年实在是收贿太多,干的过了。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点了把火。
而会在背后点这把火的……
老尚书此刻已是心如明镜,摸了摸胡子,不由赞叹:“好啊!高!这招实在是高!”
阿福早习惯了自家老爷的脾气,躬身立在一旁,看着这老头吊着条打着夹板的腿躺在床上一个人傻乐,也不出声询问。
片刻之后,吴老尚书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收了笑容:“阿福,礼部怎么样了?”
“回老爷,那群闹事举子已经向礼部打过去了,礼部官员……嗯,都跑光了!”
吴z一惊,立刻疾声发问:“上官治和周秉呢?”
“不知道啊……”阿福答道:“刚刚少爷传回来的消息,礼部大堂现在已经没人了。估计,也是跟着一起跑了吧……”
“他们倒不会就这么跑了,除非以后不想混了……”吴z喃喃自语:“周秉那人我知道……确实是贪了一点,可心肠不坏……怕就怕上官治那小子……”
“阿福,你立刻去巡捕营!”吴z突然想清楚了,脸色大变,不顾自己断了的腿,挣扎着就要坐起来:“不行!你去没用……去把你家少爷叫回来!”
“老爷您当心腿!”阿福慌忙上前搀扶:“小的这就……”
可阿福的话还没说完,大管家突然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老、老爷!少爷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巡捕营已经整装待命……要、要……”
“丧尽天良的东西!”老尚书气的浑身颤抖,重重的一捶床:“快!扶我起来!备轿!立刻备轿!”
“老爷,你的腿……”
“来不及了!”老尚书一头花白头发颤抖着,冲着管家大吼:“他们这是要草菅人命啊!”
*****
同一时间的丞相严潘简直是焦头烂额。
正午时分,会试揭榜。严潘听到幺子中了二甲第四,非但没有一点高兴,简直是心头冒火。
这事前因后果说起来也简单。
这严家三公子严老三虽没有杭州知府家的马老三那么恶名远扬,可也是纨绔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唯独读书不开窍。真凭着实力去考,连个举人都未必能中,如今这个二甲第四,有脑子的都知道他是花银子捐的。
严相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了,早就修炼成了人精。前些日子考官受贿的传言扶摇直上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了风头不对。这老狐狸嗅到气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叮嘱一众手下万万不可给自己儿子弄个金榜题名。
毕竟以他严家如今的权势,并不缺这一个进士。
结果哪里知道,自己一个没留神,后院失火。那严三公子不知是找的哪路狐朋狗友搭的线,背着他偷偷的去找了副主考王允成,递了张“关系条子”。这公子哥的想法也很简单,他不过是想着,此次若是中了个进士,便算是对自己爹娘有了交代,日后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辛苦读书,可以一心一意的遛马逗狗。
王允成不明所以,收到条子,还以为是严相的意思,想着这献殷勤的机会终于是来了,于是,大大方方的将这严家三公子塞进了二甲前十。
他哪里知道,自己这这马屁,完全是拍到了马腿之上。
考生刚开始砸贡院的时候,严相就明白了,如今这事,说白了就是太子与三皇子的博弈。太子想借春闱舞弊打压南方世族,而三皇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南方出事。
而此时能起关键作用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换上官服,风风火火的进宫面圣――去探皇帝的口风。可到了宫门口,却是吃了个闭门羹,皇帝在上清台修道,不见。
严相急的是满头大汗,可也没有丝毫办法。
此时的京城,可谓是风云际会,各方人马全都行动起来,牛鬼蛇神俱已粉墨登场。
从贡院狼狈逃出的欧阳三人气都不敢喘一口,马不停蹄的赶往祈王府赶去,去见自己的主子三皇子。考生完砸了贡院,正向礼部杀将过去。而巡捕营也已经整装待发。从礼部逃出来的上官治正赶向长公主府,长公主府的上官澜正赶向严丞相府,而严丞相,已经进宫面圣。至于皇帝……还在沐浴祷告,就等着紫冥扶乩。
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科举舞弊案,已然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的更新来的有些晚了。下次更新礼拜六
☆、吴老尚书
考生刚开始闹事的时候,温郁之已经悄然离开,毕竟他的身份不一般,若是留在那里,保不准日后便会被人参上一本。
江h独自一人混在人群之中,看着这群书生大砸贡院,不由得心有戚戚,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书生。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汉子挤过人群来到江h面前,微微躬身:“江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江h一愣:“你家少爷?”
管家没有答话,指了指西北角跟着人群前行的一辆黑色马车,江h扭头看去,只见车帘微微挑开,露出一张白嫩嫩的脸来,车中人冲他眉眼弯弯的一笑,露出两个酒窝,不是林乐源是谁?
于是江h也笑了,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马车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毯子,踩上去极为舒服。车帘挑开一条缝,林乐源光着脚丫斜倚在软垫之上,偷偷向外看着,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江h一看他这样子就乐了:“大爷,你真当这是看戏呢?”
“这可比戏班子唱戏有趣多了!”林乐源转过脸来,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这一辈子估计也就看这一次,错过了可惜!”
江h知道,这位是典型的扮猪吃虎,看着糊涂,心里可比谁都清楚。他如今在这地方,说是纯粹来看热闹的,江h会信才是有鬼。可江h什么也没问,而是同样抓了把瓜子,在林乐源对面坐下,嗑了起来。
此时一众闹事考生已经到了礼部门口,礼部大门敞开,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些闹事的考生也是一样。方才砸贡院的时候,全是凭着一腔怒火和这些日子憋着的一股狠劲,可此时,回过味来,就都知道怕了。只见人群在礼部门口踌躇不前,已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来。
“这里面有温郁之的人吧?”江h指着人群问林乐源:“这时难道不该再点把火么,怎么不见有人出来?”
“怎么,你家郁之没和你汇报?”林乐源老神在在的瞟了江h一眼,戏谑道。
江h哪能被这一句话噎住,只见他眼珠一转,细长的凤目同样戏谑的瞟了林乐源一眼,也刺了他一句:“如意苑的少东家听说器大活好,怎不见小侯爷带回家去见见岳父?”
如意苑是如今京城最大的赌场,少东家姓任,名厢,除了生意做的大,更是江湖上出名的高手,使的一手好剑法。林乐源最近和那人好上,两人站在一起,谁上谁下一目了然。
那个任厢江h见过,眉骨的线条……和温郁之很像。
林乐源笑了笑,张口要说什么,却是听到马车外一阵喧闹,有人高声大喊,声音中带着恐惧:“官、官兵!官兵来了!”
江h一惊,顾不上林乐源,挑开车帘便向外看去。此刻车外简直是一片混乱,闹事的考生有转身就逃的,有站在原地闹不清情况的,更有推搡中摔倒在地的。而远处,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正急速向这边逼近过来,听脚步声,少说也有一百来人,刺刀在日头下反射着阳光,明晃晃的让人寒到心底。
“果然是巡捕营。”林乐源也收了嬉笑神色,低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
“难道是……皇帝的指令?”江h心猛的提了起来,如果皇帝派兵镇压闹事举子,那岂不是说明……
“应该不是。”林乐源一指官兵后面跟着的一顶官轿:“是周秉那厮。”
“周秉?”江h皱眉:“礼部右侍郎周秉?他一文官,如何调动的了巡捕营?”
“你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林乐源回答:“巡捕营总指挥张磷是他母家表哥。”说着,却是嗤笑一声:“不过这厮也是秋后的蚂蚱,蹦q不了几天了。”
“此话怎讲?”江h问。
“一个文官,能调动巡捕营。不管他调动巡捕营去做什么,光就他能调动巡捕营这一点本身,就已经犯忌。”林乐源答道:“你说皇帝最怕什么?不就是京城有军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么?这回不光周秉,这张磷也要跟着完蛋。”
“皇帝要收拾他们也是以后的事。”江h皱眉说道:“可现在怎么办?”
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以温郁之算无遗策的性子,怎会遗漏巡捕营这么大的一个变数?而林乐源恰巧出现在这个地方……
“你……”江h猛的回过头来,看着林乐源。
“嘘……”林乐源狡黠一笑,冲江h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眨了眨眼睛:“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看个热闹,恰巧撞见了这事,我这人又最是见不得血……”
说着,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就要下马车去。
“等等!”江h却是突然拉住了他,指着与巡捕营官兵相反方向的官道上一顶飞速前行的青呢软轿:“那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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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h与林乐源几句话的工夫,巡捕营的士兵已经到了礼部门口。百名士兵分成两队,左右包抄,很快便将闹事考生全都围了起来,明晃晃的刺刀对着圈内众人。
刚刚群情激奋的考生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恐惧。有胆小的,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大、大人饶命!”一个跪地的考生突然哭喊了起来:“小的上有八十老母……”
“你老母都要给你羞死!”江h在马车上小声骂道:“没点骨气!”
“你懂啥?”林乐源方才看到那顶青呢软轿就知道不用他出马了,于是重新抓了把瓜子在手,坐下来接着看戏,跟着江h一起嘲笑道:“骨气能有几斤几两?他这叫能屈能伸!”
只见巡捕营总指挥张磷骑着高头大马越众而出,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考生,直接下令:“巡捕营听令!乱臣贼子聚众闹事,给我速速拿下!如有反抗者,斩!”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人群“轰”的一声炸开,有跪地求饶的,有不甘叫骂的,包围着考生的士兵也纷纷提起手边刺刀,眼看就要上前抓人,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慢着!谁敢动手!”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路边的青呢软轿中响起,音量不大,里面带着的威严之气却让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礼部尚书吴z在管家和小厮的搀扶下走出轿子,面沉如水的扫过在场众人:“老朽不才,还是第一次知道,我大楚军人的利刃,还可以对着自己的臣民!”
张磷看到从轿子里出来的吴z,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头大如斗。他官职只是六品,见到正二品的吴z,首先得先下马行礼,还未开口,便先失了气势。
他本就是一介武夫,最怕和文人打交道,刚刚坐在马上那几句话,都还是周秉临时教的。只见他皱着眉费力的想了半天,终是憋出了几句带点文绉绉的说辞来:“举子闹事,那便是逆谋犯上!乱臣贼子,就不可算是我楚国臣民,人人得而诛之!”
“大胆!”吴z大喝一声:“逆谋之罪是何等大罪,乃是你这宵小之辈妄下断言的?而且吴某倒要问问张大人,巡捕营此次出动,可有上级调令?可有陛下圣旨?到底是谁借你的胆子,让你私自行动!”
这张磷倒也有几分急智,眼珠一转,已然明白自己不能去和吴z在上级调令上纠缠,于是开口答道:“巡捕营分管京城治安,定要尽忠职守。逮捕闹事举子,实乃分内之事!”
“呵,”吴z冷笑一声:“尽忠职守?你若是还有半点军人的忠心,便不会轻易被人挑唆!”
他毫无畏惧的迎着雪亮的刀尖望着张磷,母鸡护崽般将众多年轻考生护在身后,一字一顿的坚定开口:“今日吴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草菅人命!”
老尚书在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着,西风吹动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满是萧索味道。可偏偏还拖着一条裹着跟粽子似的断腿,让原本悲怆的形象一下有些滑稽可笑。
可看着这衰老到仿佛不堪一击,却是固执的将年轻举子挡在身后的老人,在场没一个人笑的出来。
江h收起了看好戏的神态,林乐源也放下了手中的瓜子,他们二人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在马车上沉默的看着老人的背影,目光中都带着尊敬。
吴z怎么说都是一部尚书,二品大员,张磷总不能真下令让巡捕营从他身上踏过去。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付不了这老头,于是赶忙叫自己副官去请周秉出来。
可撩开周秉的官轿一看,里面早就没了人影。这厮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怕的,干脆脚底抹油,遁了。
张磷一看把自己骗来的表弟都跑了,自己也奈何不了吴z,留下来简直就是自讨没趣,于是挥挥手,带着巡捕营也撤了。
这巡捕营雄赳赳的来,又灰溜溜的走,从头到尾都像是一场闹剧。
吴z对付了巡捕营,转身便该对付这群书生。
在场的许多举子方才在巡捕营的威压之下,都把孟圣人的“威武不能屈”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跪地求饶的样子简直是斯文扫地,丑态百出。此时看着拖着一条断腿赶来的吴老尚书,都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转进去,一个个都低着头,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可老尚书只是挨个看了他们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在小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慢慢走回了轿子之内。
那声叹息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与无奈,转身的背影也是如此的矮小佝偻。
江h直到很久以后,每每想起这位老尚书,都能记起他的这声叹息和这个背影――那是一个垂暮老人对下一代人深深的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的存稿不太够了,我这周日不更文可以么……
对不起啊55555
☆、其乐融融
鸣冤大鼓响起的时候,温郁之已经回到了户部。宫里传唤太监来的很快,鼓声响起后一炷香的时间,文武百官便已齐聚到了勤政殿上,就连皇帝也难得的没有迟到。
其实这皇宫门口的鸣冤大鼓,和普通县衙门口的那面登闻鼓,说起来,也是大同小异,只不过审案的由七品县令换成了当朝天子罢了。
春闱放榜时贡院门口聚集了上千人,参与闹事的有几百,打到礼部门口的时候剩下七八十人,在礼部门口被吴老尚书那犀利的一眼扫过之后,最后去宫门口敲响鸣冤大鼓的,只有二十六人。
领头的便是赵渊。
击鼓的二十六位举子被带上朝堂,推选了五人作为代表陈述冤情。书生的嘴皮子最是利索,这五人从春闱舞弊说到考官收贿,从坊间传言说到了民怨沸腾,一路洋洋洒洒的讲下来,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皇帝难得的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听着,没有打断。
康嘉帝虽然修道,却不是真的糊涂。听完这些书生的慷慨陈词之后,他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接着问道:“欧阳大人身为此次会试主考,可有话说?”
“陛下明鉴啊!”皇帝话音刚落,欧阳旭立刻扑到了地上,哭嚎了起来:“臣以身家性命担保,此次会试绝无半点不公!这些书生所言,实属奸人构陷!”
两位副主考王允成和陈卢兴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赶忙跟着一起出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跟着欧阳一起大声喊冤。
他们三人此时已经换了簇新的官服,发冠也全部打理整齐,可脸上青青红红的伤痕和淤青却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还真是应了周秉的那句话――人脑袋被打成了猪脑袋。
温郁之看着这三人一头一脸的包,想着江h如果在这里,定会狠狠的嘲笑一通。想到江h,他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连忙抿紧嘴角才没有发出声音。
戴相余光瞟见,回头瞪了他一眼,温郁之忙收敛心神,肃容站好。
欧阳也是几十年的老臣了,当的又是专职骂架的御史,一张嘴皮子更是利落。只见他声泪俱下的从得任主考的倍感荣幸,说到批阅试卷的公正严明。从少年入仕的凌云壮志,说到为官十载的赤诚之心。最后,更是情绪激动的指天发誓,大骂坊间传言实乃小人构陷,污了自己的清白名声,身子一躬,就要向大殿上的蟠龙柱撞去,眼看就要来个以死明志,身后的一众官员连忙七手八脚的拉住了他。
温郁之从头到尾冷眼看着,心里不无恶劣的想着,还拉着干什么,反正老东西也不会真撞。
皇帝听了欧阳这情深意切的一大通说辞,同样没说什么,不咸不淡的安抚了几句,接着问道:“诸位爱卿都有什么看法?”
这便是要大家表态站队了。
三皇子宋询炳因为替刑部尚书蔡震求情的事,被皇帝禁了一个月的足,这回吸取教训,如今事态未明,硬生生的忍住没有开口。二皇子宋询翼与这事没有直接关系,于是他更是乐得清闲,抄着手隔岸观火。严相同样低头站着,可心思,却是活络开了。
自家三儿子严俞琪金榜题名,中了个二甲第四,原本的大喜事,却成了如今的催命符,这回算是不偏不倚的是撞到了枪口之上。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岔道口上,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站到三皇子那边,一口咬死这进士是儿子凭实力考的,春闱舞弊实乃无稽之谈。要么,巴上太子阵营,主动去和皇帝坦白认错,凭着多年情分,或许还能求个从轻发落。
前者可以说是和几位春闱主考绑到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后者……牺牲掉一个儿子,却是可以保全严家。
严潘低头站着,手指藏在宽大的袍袖之中,渐渐握紧。
京城各方力量都有自己的密探。三皇子的密探是银红照的女人,温郁之的探子是海棠园的戏子,而他严潘的精锐力量,则全在康嘉帝身边的道士之中。
别人或许不知道皇帝扶乩卜出了个“宝珠蒙尘,冤屈未雪”,可他却是清楚的。
而以康嘉帝如今对道术的痴迷程度,十之八九……是会信的。
严潘额上已不自觉的浮出一层细汗,他感觉自己正面临着这么多年来最艰难的抉择。一边是幺子的命运,一边是严家的富贵,哪一个不是心尖上的那块软肉?割舍哪一个不是痛彻心扉?放弃哪一个不是鲜血淋漓!
人们只看到他天子宠臣的无上风光,只看到他封妻荫子的世代荣耀,可有谁知道他些年的来步步为营,有谁知道他这些年来的小心翼翼?!他操尽了多少心思,权衡过多少利弊,才换得如今这一身的富贵……
他突然就觉得好恨!
严潘指甲不由自主的掐进了掌心,他终究是做出了决断。
“陛下,臣有一言!”严潘出列,他第一次觉得这勤政殿上穿堂吹过的风是如此寒凉刺骨:“臣以为,此次会试,定要严查到底,给士子一个说法,还天下一个真相!”
他的话音刚落,勤政殿上便是一阵骚动,谁也没想到严相这次竟会公然支持太子!
严潘面色平静的站着,心里恶狠狠的想着,儿子又如何?又有什么不能牺牲?他严家如今的荣华富贵,任谁也不能夺走!
********
温郁之回府的时候,江h已经坐在房顶等了快两个时辰了。见到温郁之,他两步上前,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一切可还顺利?”
温郁之看着江h脸上毫不作假的关切神情,心里一暖。眉目温和的冲他笑了一笑,在袖中掏摸一阵,将一个金灿灿的的东西扔到江h怀中:“呐,这个给你玩儿!”
“御赐金牌?!”江h大吃一惊,烫着了似的一把将怀里的东西丢开,又赶忙弯腰捡了回来,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翻来覆去的看了两圈:“这是真的吧?”
“我不要命了?还造个假的回来。”温郁之随口答道。
“乖乖,‘如朕亲临’,还真威风!”江h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摸到这种宫中物件,依旧有些不可置信:“这玩意真是金子的吧?”
“十足的真金!”温郁之心情似乎也不错,话还挺多:“咱大楚朝再穷,一面金牌还是打的出来。不过你若是在古玩店碰到前朝末年的,可得注意了,十之八九是镀金的,里面全是铜块。”
“哎,你真给我了?”江h一看温郁连御赐金牌都拿回来了,便知道事情定然顺利,于是也有了心情和他贫嘴:“我现在可是囊中羞涩的很,小心我明天就把这玩意给拿出去当了!”
“去吧去吧,”温郁之也难得的贫了一句:“到时我把你也一起打包卖了,还能省下不少饭钱。”
“郁之,你这是嫌弃我了么?”江h夸张的跳开一步,故意唱戏似的捧着心口,扭过脸去,怨妇般的抹了把眼泪,逼着嗓子一咏三叹的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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