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69)
t用女人所说的方式离开了第十七号玻璃塔,他发现这是另一个门,接通着完全不同的街道,回头看去,玻璃塔只剩下一个塔尖。
t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今天的经历让他的情绪不断大起大落,身体也跟着震荡,此刻双腿直发抖,他走到一处墙边靠坐下来,想休息一会儿。
这么年轻就在乞讨吗?一个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t眯着酸乏的眼睛向上看去,一块金属光斑划过他的视网膜,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有些迟钝地再看向地面,那是一块金属币,面值一百,能买两三顿速食快餐,作为施舍来说不是小钱。
拿去买点吃的,然后为自己找一个仓库的工作吧。那个声音带着悲悯的语气说。
t疲惫的大脑甚至无法辨别出这是女性还是男性的声音,但他还是挣扎起身抓起这块金属币,几步追上一个人,把钱拍在了那人胸口上,竟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原来是金属币正巧撞在了那人脖子上戴着的神像上,那是一尊洁白的女神神像,t看到很多贫民窟的住户都会带这尊小神像,没想到一个有钱人也会戴着。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乞讨,我有工作。t低声说。
那人有些惊讶,金属币掉进了他的手心里,他诚恳地道歉,対不起,是我侮辱了你,很抱歉,祝你一切顺利。
先生,这是什么神?t指着那人胸口的神像问。
那人并没有因为t的草率而恼怒,他依旧温和地说,这是人本女神。
她的教堂在哪里?t又问。
教堂?那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教堂,那是世俗的躯壳,女神并不留恋。
t点了点头表示了然,没有再说话。
那人也礼貌地冲他微微颔首,然后攥着金属币离开了。
***
库吉拉很喜欢她的新实验室,因为休息区有可爱的心形靠背沙发,还有浅米色的软毛地毯,还有一只仿生态鱼缸,里面养着还没有上市的电子生物。
义肢工程实验室和治疗室通过圆形舱道快速接通,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照顾患者的情绪。之前为了节约空间,实验室和治疗室建在一起,库吉拉经常向反革抱怨她好歹是个医生。
烟枪把库吉拉送到舱道口,再次向库吉拉确认,真没问题?他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放心,有事我能不和你说吗?库吉拉用手背拍了拍烟枪的胸膛。
他什么时候抖成这么过烟枪皱着眉说。
知道你心疼,库吉拉直率地说,不过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在茧床里好好睡一觉,我给他放点儿童动画。
烟枪叹了口气,他看上去也很疲惫。
你也早点休息。库吉拉说完便踏上了舱道传送带,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
烟枪送走库吉拉后返回了治疗室。
库吉拉口中的茧床像豆荚一样,是有盖治疗床,多用于精神安抚和情绪治疗。床铺是一种特殊的流态材料,据说很舒适。豆荚的盖子里是电子画布,播放影像和音乐。
他轻轻地敲了敲豆荚的盖子,里面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没睡。陈栎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很清楚。
感觉怎么样?烟枪问。
我在看小雪人历险记。陈栎说。
好看吗?
还不错,第一次看这种视频,陈栎说,很儿童。
烟枪哭笑不得,这就是儿童动画片。
陈栎沉默了,不知是否是在专注鉴赏动画片。
烟枪把两条胳膊挂在床盖上,默不作声地把脸贴在冰凉的盖子上,他眨着疲惫的双眼,琥珀色的眼珠在长睫毛的遮掩下像是好酒的流光。
怎么了?里面又传来声音。
没事。烟枪有些闷闷地说。
没事你抱着个床叹气。陈栎说。
我想抱你,这不是抱不到。
回去休息吧。陈栎说。
我明天要出差一趟我不放心你。烟枪满脸苦闷。
去哪?
去把大爷接回来,他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交通也有问题,烟枪念念叨叨,乌鸦带着萨满小子去了绿洲,老大那边麻烦事也多,毗哥大雪都走不开,左右只能让我去了。
去吧。
烟枪不知道该怎么正确表达自己的忧心,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差过,即便和陈栎分开工作,也从未在这样的状况里,陈栎还在治疗床上躺着,自己就要开始生死未卜的旅程。
快去,陈栎顿了顿又说,快去快回。
我不想去,我不放心你。烟枪赌气地小声说。
扯淡,我能有什么事?大爷那边要真有什么事你有的后悔。陈栎训斥道。
啊啊啊啊烦死了!烟枪扒了扒自己的银毛,孩子气地嚎了起来。
早去早回,我等你。床盖内传来两声拍击声。
原来有牵挂是这样的感觉难怪兄弟们有家室之后就都不愿意出任务了。烟枪烦躁地用脑门碾着茧床冰凉的顶盖。
别想那么多,快回去吧,你闹腾得我没法专心看小雪人。陈栎平静地说。
让我陪你一晚上,明早就走。烟枪用祈求地语气说。
嗯,好。
烟枪靠在茧床旁坐下,他看不见陈栎的样子,但渐渐安心下来。
因为常年行走于生死之间,他们対危机都有一定预感,他隐隐感到了一些。但是他只能选择相信,相信自己,相信陈栎。
辰茗将军预言的蜉蝣时代已经到来,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陈栎和他都是洪流中被迫跌宕的砂石,只不过陈栎那块更大一些。时间不停向前流动,每个下一秒都是未知。
烟枪低声自语,怎么办,我现在开始害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改成九点更新了
第103章
第二天库吉拉来开启茧床的时候, 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名银发男人,她没好气地踹醒了烟枪,然后打开茧床。
床内浅蓝色的流态物质温暖地包裹着一个英俊的黑发青年, 他睡得很安稳,冷峻的面孔看上去难得的平和柔顺。
睡得不错。库吉拉低声说, 她将目光转向陈栎的双手,两只手仍在不同程度地颤抖, 但情况已经比昨天好太多。
别叫醒他。烟枪压低声音。
知道,你快去吧。库吉拉推了推烟枪。
走了。烟枪点头, 他又看了一眼陈栎, 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哎呀,放心。库吉拉直接把烟枪推出了治疗室。
看着烟枪犹豫着远去的背影, 库吉拉撇了撇嘴角,艹, 真是只痴情的傻狗
烟枪离开不久之后,陈栎幽幽转醒,他有些迷糊,慢慢地坐了起来, 库吉拉正在看数据,陈栎起身,数值也跟着陡变,库吉拉伸手把他又按了回去。
怎么样。陈栎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正常也正常。库吉拉说。
那就行了。陈栎再度坐起身, 准备从茧床上下来。
可是你还在抖。库吉拉说。
陈栎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左手肉眼可见不住地颤抖, 右手情况好一些。他握紧双手, 拳头也一样不受控制地胡乱摇动。
总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吧, 好歹有个病由。库吉拉一手撑在茧床上,另一只手叉在腰上,大有一副陈栎不说她就不放行的架势。
陈栎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库吉拉直起身体,绕到陈栎面前,她环抱双臂,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那年我正准备给你做手术,老大突然把我拦下来,也没有说原因,我一直很好奇是为什么是你的脑子动不得,还是他找到了更好的治愈办法,毕竟你现在看上去也确实生龙活虎。
陈栎把自己挪到床边,一夜安睡让他精神好了很多,他看向库吉拉,那双漆黑的眼睛明亮疏朗,他再度重复了之前的回答,我不知道。
这可是你的身体!库吉拉有些生气。
陈栎却笑了一下,可它从来都由不得我。
得,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自求多福吧。库吉拉气呼呼地转身走出两步,又回头说,给你开了药,实在难受就吃点。
多谢。陈栎点点头。
他从床上跳下来,茧床自动合拢顶盖,进入了休眠状态。陈栎看到一旁放着一只粉红色的方形盒子,应该是库吉拉所说的药,他拿起来揣进衣兜里。
今天依旧是阴天,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尘颗粒,废水还在愉快地奔流,建筑在肆意地进行光污染。
陈栎从雪棕榈出来之后,先找到一辆公共电磁车坐了进去。果然从雪棕榈一路跟上的两个人也钻进一辆黑色的电磁车中,见他不动,便也迟迟不启动。
拙劣的跟踪技术。
陈栎打开了自动驾驶模式,环抱起双臂,在后视影像里观察着跟踪者的进度。
他们果然开动车子追了上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陈栎在车子驶过街巷的时候,找了个机会从车上跳了下去,隐身入小巷中,直到跟踪的车辆追着自动驾驶的公共电磁车远去。
他穿过巷子,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旧围墙,跳上了更高处的建筑边缘,灵活轻捷得像只豹猫。
他跳上的地方是地铁站外墙,离入口不远,他几步便翻进了地铁站。
地铁还是那样快要散架似的摇摇晃晃,泥土巷子也和往常一样散发着馥郁温暖的气息。
坐在街口铺面的白人女人今天穿着一条紫红色的掐腰冬裙,正在扎干花束。
陈栎抬头看向空中,隐约有几个光点在半空中闪烁。
那是隐形巡逻无人机,看来泥土巷子被人监视起来了难怪巷口的女人会穿一条提示色的长裙。
陈栎绕到泥土巷子的后出入口,发现那里一样布满了巡逻无人机。一个古老的建筑群遍布大量现代化的眼线,让人觉得诡异且不安。
泥土巷子布局凌乱,高矮错落,很适合躲避监控潜入,陈栎在外围绕了一会儿就摸进了内部。他直接推开老妇人的屋门,钻了进去。
老妇人正在桌边吃卷饼,看到他也不惊讶,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陈栎拉开一旁的木凳子坐下。
老妇人的面前有两只卷饼,一只抓在她的手里,另一只还包在隔油纸里。
来的正好,正赶上吃热乎的。老妇人笑眯眯地说着,把另一只卷饼放在陈栎面前。
多谢。陈栎也不客气,拿起卷饼咬了一口。
他的手依旧抖个不停,卷饼里的蔬菜碎末从隔油纸里弹跳出来,落在木桌上。
你的手怎么了?老妇人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问。
陈栎飞快地吃完卷饼,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桌面,看到老妇人还在进食,便摇了摇头,您先吃,吃完我有些事想和您谈谈。
老妇人突然叹了口气,孩子,你还好吗?
陈栎淡然地说,我还不错。
老妇人的肩头微微抽了一下,她不再追问,而是听话地埋头吃起卷饼,陈栎看到她的眼眶里逐渐积起晶莹的泪水,他伸手拿过餐帕递给老妇人。
一个活了一百三十多岁的女人,见过了这个世界上太多种悲欢离合,她还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而哭泣。陈栎不知道,但他此时心下一派平静,很多事情好像都已经得到了答案。
老妇人擦了擦眼下的泪水,哽咽的喉咙让她吃不下卷饼,她衰老的胃也不再强健。她用纸胡乱地包了起来,放在一旁。
您是想起她了吗?陈栎问。
老妇人勉强笑了笑,问,你怎么知道的?
巷子外都是监视,您这里出了什么事?
姓丛的那个混蛋老头子来过,他不想让我舒服。
需要我们帮您做什么?陈栎又问。
不用,让他得意几天,我有办法。
陈栎点点头。
你愿意相信我,我很高兴,小夜。老妇人双目含泪。
陈栎沉默了片刻,他还是选择了直白的说法,实际上我并不能完全相信您。
老妇人笑着摇了摇头,满脸无奈,我猜到了。
陈栎注视着她,老妇人的皮肤松弛而薄弱,但她的肌肉还是那样饱满,双眼矍铄明亮。即便他不懂风水计算寿命的方法,也觉得这个智慧的老妇人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
那我来告诉你一些,让你能更加信任我的信息。老妇人笑着说。
陈栎点点头。
我、辰茗、丛善勤,都曾经供职于第一局。
老妇人的话让陈栎猛然坐直了身体。他将手按在桌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妇人。
第一局,G最为神秘的司局。成员、性质从未在任何渠道公布,仅仅作为一个发布重大法令、条例的署名而存在。即便他们已经为G工作了三年时间,无时不刻在收集各种瓶盖,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第一局的消息。
第一局,到底是什么性质?陈栎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不稳。
第104章
它掌握着这个国家从伊始到如今所有重要的东西。老妇人说。
随即她笑了起来, 眼里充满了狡黠和智慧,也没有那么神秘,很多人身兼第一局和其他司局的职务, 只不过他们对自己第一局的职务闭口不言罢了。
我从第一局离开的时候,辰茗也从第一局转入了军部, 也是因为第一局的背景,她晋升得很快, 老妇人顿了顿又说,丛善勤比我们离开的早一些。
虽然她为第一局做了很多大众眼里的错事, 但是正确错误并不是完全对立的两面, 它在不断地调换、变化,不是吗?
您在第一局做什么工作?陈栎并没有接老妇人的话头, 而是提出了另外的问题。
我曾经是统计员。老妇人微微一笑。
那您应该知道很多。
对,我知道很多, 但我现在只是个老女人,更关心明天吃些什么。
您不想说的,就是我不该知道的。陈栎说。
小夜,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老妇人摇了摇头,她的眼里充满了一种特殊的悲悯之情,不要害怕,她会保护你。
陈栎将左手抬起, 有些费力地伸展五指, 他的无名指和小指畸变得厉害, 此刻无法控制地颤抖不停, 他把左手按在桌面上,竟然将桌面敲得咔哒作响。
他活了二十六年, 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但他感觉不到害怕,甚至心下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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