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68)
他站起身,浑身的神经和肌肉都还在麻痹状态中,他像是一个老式服务机器人,僵硬地迈开了脚步
t去到一楼,把手机还给老妪,老妪的千恩万谢仿佛进入不了他的听觉,他又麻木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那张摇摇欲坠的小床上。
你只是一个窥探到秘密的人,有什么可得意的?
遍地都是灾祸,你还要往上撞,你不要命了吗?
亲生父母都懒得给你取一个正经名字,你有什么资格幻想做时代的主宰。
这是一把刚刚浇筑好的剑,它光鲜亮丽,却有两千多度。
它会烧死你!
t猛地睁开了眼睛,耳畔的劝告、讥笑、讽刺在一瞬间全部哑然。他慢慢地坐起身,伸手摸到那个仿皮革制钱包,里面塞着纸钞,他慢慢地抬起嘴角,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他仰躺在床上,把所有钱抽出,抛向空中。
一片片深蓝色的纸片向四方飞舞,再飘然而落,像一场蓝色的大雪将t的小床掩埋。
t摘下了盖在自己脸上的那一片,发现这真的是一张深蓝色的纸片,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那是两串通讯符号。
t不由得笑了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意外的事都撞在了一起?
他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走到了自己的小运算器前坐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搜算这个通讯符号所代表的频道这是一个私人密码频道。
很快,频道接通。
常规的频道界面,上面有一条留言。
如果你看到这条信息,请为我的父亲葬仪,需要豪华电子墓碑,墓志铭为一生赤诚,不葬污土,需要付的费用,通过此频道将账户发给我。
t想这应该是老人女儿的留言,他在频道内回复:我没有账户。
频道将语音转化为文字的同时会添加一些幼稚的语气符号,t手动删除。
私人频道如果不经过设置,通常发送文字,据说是为了保证声纹信息的安全。
接着他又说,为什么你不亲自做这些,那是你父亲。
过了几秒钟,频道亮起,你没有账户?你平时不用网络购物吗?
t原以为老人的女儿身居高位,应该是端庄严谨的性格,没想到回复的措辞这样随意,有些哭笑不得。
不好意思,我没钱网络购物,也不需要账户。t如是说。
那边沉默了有一分钟,似乎在消化这个事实。
那劳烦你来和我见一面吧,我现在在第十七号玻璃塔。
这真是个蛮横的女人。t暗自腹诽。
那好吧,但我这样的人可进不去那种高级地方,到时候你得出来接我。t没好气地说。
没关系,你告诉他们,你来找温流之,会有人放你进来的。句尾还有一个不满的语气符号,也不知道是忘了删除,还是故意为之。
温流之,t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觉得有几分熟悉。他知道军政部新任元帅也姓温。
无论这个温流之和那位温元帅有几分关系,他觉得都值得一去。
这时,t想起了老人的话。
老人曾提到儿子的庆功宴,莫非指的就是新帅上位的庆功宴?难道这个残目老者竟是新任军政部一把手的父亲?
t又坐回了运算器前,他突然觉得不如问个清楚,既然对面的人能如此坦诚地自报家门,他心怀鬼胎而去,反而会有风险。
你和军政部温元帅是兄妹?t直白地问。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我们可以当面谈。
t对自己说多想也无益,他一个穷小子,身无长物,并不怕别人图他什么。
第101章
t来到第十七号玻璃塔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他转换了多次交通线路,才到达了这座微微倾斜的全类玻璃质外壳的高层建筑。
据说中心城有二十三座玻璃塔,曾经是用来搭建城市防御膜, 阻止或许存在的外星文明的入侵,建到第二十座的时候因为一些不明原因停工, 其中几座被私人购买,比如第十号和第十七号被投入商用, 成为娱乐/城。
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在炮塔里跳舞是什么感觉。
t走到第十七号玻璃塔对外的大门前,那是一座全息影像门, 看上去进入轻而易举。
我又不是傻子t暗自嘟囔了一句。
他慢悠悠地走到了一旁的ai接待系统前, 对着窗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黝黑的图像捕捉器说, 嗨,下午好, 我找温、流、之。
他特意把这个名字一字一顿地念出来,以防ai因为语气和口音而不识别。
请说出温流之女士的工作编号。接待系统上出现这样一行字。
工作编号?难道温流之女士是在这里打工的?t脑子里转了几圈,他突然看到屏幕的最右上角有一串字符,他眼睛一亮, 伸手触击这串字符。
下一秒界面变成一片花海,上面写着,请由大门进入。
t得意地冲着图像捕捉器做了一个鬼脸右上角那串字符是来自通用语言三的缩写,意味收起界面, 通用语言三的国度是软件大国, 他们常用这个缩写来表示关闭程序。
这道题未免太过简单, 随便一个上过几天学的人都能答得出来。
进入全息大门之后是一台升降梯, 全透明梯间,能够和建筑一同俯瞰街面, 没有任何操作按键,只能任由升降梯带路。
t冷静了下来,之前发生的种种让他大脑异常兴奋,足足三个小时,他才把这些刺激消化掉,开始思考未来和利弊。运用老师教给他的形象书写思考方式,他对温流之快速地进行假象。
最后他在脑子里拟定下的形象要素:衣着颜色为红色、紫色、群青色,中等以上的长相,声音清晰明亮,就餐但少食。
升降梯的梯门以一个不快不慢地速度开启。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他为看到了一片雨林。
无数的阔叶树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湿润的土壤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充满新鲜的生机。而在阔叶树种植的掩盖下,有一座座小房子,对外呈现柔和的三维影像。
其中一座小房子缓缓地提升起半包式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的样子。
是餐桌。t心里一阵喜悦,他的猜想已经对了八分之一。他停在了离小房子十米左右的地方,没有上前。
桌边坐着一男一女,女性穿了一条水红色的长袖鱼尾裙,男性则穿衬衣,脸上带着一只防过敏的半面罩,看上去有些怪异,但中心城近来很流行这种面罩,空气污染容易致敏。
只见红裙女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看到了t,对他微微一笑尽管面罩遮住了他的嘴巴,但能看到那双眼睛在优雅而礼貌地笑着。t知道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男人站了起来,贴在女人耳边低语了几句,t看到女人眉毛一挑,一脸怀疑。
随后男人便离开了,走到t身边的时候,他又向t点了点头。
真是一个礼节严谨的人。t却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过来吧。一个女性声音响起。清晰、平静,趋近于中性的嗓音海浪般席卷而来,竟然是通过四面八方看不到的音响传出来。
没关系,他们听不到。女人又说,她姣好的面容上生着两对长刀一样锋利的眉毛,此刻霸气地飞扬着。
t突然感觉到不安,好像羊崽冒然闯进了狼窝,无处不是幽绿色的眼睛。
快点!女人催促道。
t只好硬着头皮走向那座小房子。
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半小时,酒都喝了三瓶。女人用抱怨的语气说。
t抬脚踏上小房子略高的门槛,凑近他才看到女人水红色的裙子上布满了橙色的亮点,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植物微涩的味道,或许是新款的香氛。
把你的身份卡给我。女人伸出手,摊开手心。
t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这个女人已经连珠炮一样霸道地说了一大堆。他无奈地掏出身份卡,放进女人手心里。
还真是t?女人有些惊讶。
t吓了一跳,你认得我?
女人把身份卡还给t,淡淡地嗯了一声。
t苦笑了一下,那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对你做什么?女人疑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对你做什么,是刚刚走的那个人告诉我你的名字叫做t,居然真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t稍稍松了口气,但女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又瞬间神经紧绷起来。
他还告诉我,你是宋招容的孩子,十年前被送进改造营,身份销毁,你倒是告诉我,你这身份卡是怎么办的?女人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你没有账户,这是十年前的旧卡吧。
t浑身僵成了一根棍,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脑里像是引爆了一颗毁天灭地的雷暴弹,将一切都炸成空白。
女人笑了起来,别紧张,我又不打算对你做什么。
那你t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带,无比艰涩地说。
相反,我还可以帮你藏得更好一些。
为什么?t短促地问。
没有为什么,我干嘛要弄死你你从那种地方逃出来,应该很不容易吧。
女人的语气平平,却好像一根针瞬间扎透t的心底,他从未听过一句不容易,不由得双眼湿润,两颗泪珠滚了下来。
哎,你什么人啊,说哭就哭。女人吓了一跳,毫无形象地抓了抓自己的卷发。
我很想相信你,t擦了擦眼泪,但眼泪不止,稚气未脱的脸让他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让人分辨不出是作戏还是真的难过,可我不敢。
女人更无奈了,她从一旁抓起一块垫餐盘的织物,在t脸上胡乱擦了擦,你这么小年纪,怎么这么多疑!就算你是改造营逃出来的,现在那些人自顾不暇,哪有力气抓你这只小蚂蚁。
t迅速捕捉了自顾不暇这个关键字,他挣开餐布,一双通红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人。
我下次再也不随便找人办事了。女人无奈地说。
自顾不暇,什么意思?t问,他情绪收放快得惊人。
自顾不暇就是自顾不暇,不懂查字典去。女人说。
你叫温流之,新上任的温元帅和你是什么关系?t飞快地问。
女人突然恶狠狠地咬住牙齿,是我的敌人。
t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回答,但他锲而不舍地追问,什么叫你的敌人?哪种意义上的敌人?
敌人就是敌人女人的话还没说完。
t已经学会了抢答,我不查字典,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帮你办事。
女人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宋招容没教过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吗?
t露出一个看上去稚拙天真的笑容,不好意思,她什么都没教过我。
第102章
女人凝视着t的眼睛, 那是一双年轻朝气的眼睛,一个从改造营逃出来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她以前从不相信缘分、命运这样可有可无的抽象名词,但今天她突然觉得和这个小孩的相遇就是命运使然。
t, 你好,我叫温流之, 是一名植物食物研究者,我可能不能帮你做什么, 但我很敬佩你从改造营出逃并活到今天的勇气,女人顿了顿, 温元帅确实和我是兄妹关系, 但我已经和他决裂,因为我们的父亲, 他给了父亲最后的机会,但是父亲仍然选择伤害他。
女人接着说, 我理解他,但我不能支持他,我一定要父亲在彼岸安睡,他是我的英雄。
那你为什么不亲手为他葬仪?t问。
女人浅浅地笑了起来, 我现在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为什么?t追问。
培养实验还没有成功,研究者不能离开研究室。女人说。
t向外望去,连片的阔叶林,还有各色的果实藏在叶片间, 闪闪发光, 他问道, 这样还不算成功吗?
女人笑了笑, 她抬起的手中拿着一只圆形遥控,按了一下。
就在一瞬间, 所有的阔叶树都被迅速地压扁折叠,变成扁平的画卷,然后消失不见。这里其实是白色的,光秃秃的,只有一座座悬浮着的小房子,雨林消失之后,t才发现这里竟然有那么多小房子。
它们的外壳仍在安静地播放三维影像。
他没想到如此真实的,甚至能闻到湿土气味的雨林竟然是假的。
女人缓缓从桌边站了起来,同时,t听到了一阵机械的启动声,循声望去,他发现女人竟然有一条腿是金属义肢,她有些摇晃地走出房间,t连忙跟上她。
其实我的育苗在这里。
女人走到中心点,她挥手,那些小房间的顶盖一齐被打开。
每一间小房子里都整齐排列着大量的绿色幼苗,根系在微微发黄的营养液中缓慢地摇曳着,被挨个标上了序列号。t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很多种从未见过的植物,这里没有观赏类花草,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禾谷植物和块茎植物。
这t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只有我和我的植物,所以我无法离开,女人说,第十七号玻璃塔就是我的实验室。
我听说这里是
対,曾经是,但我买下来了,花了我所有的积蓄。
你一个人做这些?t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女人的义腿,一定很辛苦吧。
女人却冷哼了一声,不辛苦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t摇了摇头,他又想起那个老人的那套自我满足理论,他有些无奈地说,你和你的父亲真像。
他也这么说我,女人望着植物绿色叶片的眼中满是柔情,她的眼神随着叶片微微颤抖,他说我也迟早众叛亲离。
他真过分。t说。
所以从这里出去的第一件事,我就要打爆他的头。女人举起拳头。
祝你早日成功。t说着,他想那个向温流之曝光他身份的人应该不是温元帅,毕竟他的头还完好。
那又是谁?対他的身份一切悉知,却散发着熟悉而善意的气息。
女人将t带到了第十七号玻璃塔的底层,她从一个内嵌式厢格里取出了一只熟悉的仿皮革小袋子,递给了t。
应该足够了。女人说。
我会通过频道把页面发给你。t说,他吞下了墓碑两个字。
好,谢谢,那里有个按钮,拍一下就能出去。女人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身体有些摇晃地向另一处升降梯走去。
她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义肢,走起路来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柔美但t想她应该并不喜欢自己的柔美,她看上去是很刚强凌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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