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55)
反革啊反革元帅状似无奈地摇头,你把百里家的小丫头也一并送过来,当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我拿梅少爷的尸体换我家孩子,怎么样?
我要是说你只能换一个呢?
您要百里家那小丫头做什么?反革一副吃惊的样子。
好吧,你算是吃准我了,元帅大有几分慈祥样,伸手指了一下反革的额头,但我不会做亏本生意,你把梅少爷的尸体还给我,然后来做我的秘书长。
反革煮好了茶水,为元帅添了一杯,有些委屈地说,上头交付给我许多工作,我也不好推脱,到时候两头交不了差,您让我怎么做人?
你手下能兵强将那么多,还担心不够做事?
反革的脸色微微变了一瞬,但他恰好此时正在低头添茶,表情不易察觉,那都是些小孩。
那个小孩应该很有意思,给你接信的,不到半秒就挂断,很警觉,很不错。
反革苦笑了一下,要是警觉,怎么还会接信?
元帅微微一笑,你要知道多少人都做不到这一步,你是见蠢人见得太少了。
我们这些落草为寇的,哪里比得上元帅麾下受过专业训练的精英。
所以,他接通你的频道,是想和你说什么?元帅的声音瞬间变得低沉锐利,仿佛能将四周的蓝紫色火焰都压倒般。
反革低头又添了一次茶,茶水无声地从边沿溢了出来。
抬头,看着我。元帅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压迫力。
第81章
反革慢慢地把茶壶放下, 他抬起头,看着元帅的眼睛,他想说的是我, 已经出了中心城了。
你不会看界碑吗?元帅冷冷地说。
他想提醒我,出了中心城, 梅少爷就能杀了。反革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解释。
什么意思?元帅蓦地皱紧眉头。
我们做了路线数据分析, 梅少爷所为国际说客,但是在之前的两个月, 他一步未出中心城, 甚至连边缘都不曾靠近。反革平静地向元帅解说。
就只有数据分析?元帅狐疑。
我们猜到还有生物电,但是没有测到具体数值, 我想您应该也想到了,所以制造出了一个容器将他感知全封闭了起来。
但是他还能操控东西乱飞, 只好把他转移到一个他不曾去过的空间里,才消停下来。元帅说。
反革耸耸肩,您交给我的时候,他已经很安静了, 所以一切顺利,您应该高兴的。
可我没得到我想要的。元帅直言。
您觉得我有那份天资,能帮您得到您想要的,所以一直监听我, 对吗?
难道你不想要?那可是力量, 没有人不想要力量。
梅少爷得到了, 但他没守住, 我得到了,一样守不住, 反而白白送命。
那是他不会用。元帅轻蔑地说。
我比他强不到哪里去。
你帮我得到这份力量,我会馈赠给你很多你想要的东西。
反革摇头,可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元帅再度沉默了,他沉默的时候,威压会达到顶峰,他阴鸷的双眼钉在反革脸上,一眨不眨。
反革也不说话,默默地添茶,这时茶壶空了。
两人对坐,一只空茶壶被放置在桌子中央,两方眼神里的利光在左右捭阖着无辜的它。
茶壶空了,意味着喝茶的时间也到此为止。
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此刻的气氛是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元帅阴鸷的双眼缓缓阖上,再睁开时他的眼神仍然阴鸷,杀意却消融了许多,反革,我不追究你,也不用你来做我的秘书长,但你依旧要帮我做事,你知道,帮我做事从来少不了好处。
那我这次的报酬是什么?
我送你一条路线,南到绿洲,北到仁冬,畅通无阻。
那就多谢您了。反革笑着说。
不白拿,你要替我做事。元帅又重复了一遍。
只要有好处,我当然竭尽所能。反革说。
元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说,把那礼帽拿给我试试。
反革也站了起来,他在墙壁上的某处按了一下,一个内置空间打开,里面有一只盒子,他将盒子递给元帅,笑着说,其实这是给您准备的礼物,没想到您一开始就拒绝了。
元帅也不客气,取出礼帽拿在手里看了看,这是由一种很轻也很暖和的材料做成的低帽顶窄檐的绅士礼帽,正符合他的年纪。
我收下了,多谢。元帅把礼帽放回盒子里。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走进来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其中一个将礼帽盒子双手捧过,另一个为元帅穿上外衣。
反革将元帅一行送到了雪棕榈外,目送元帅的车远去,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但还没等他吐圆了胸腹里这口闷气,忽然他感觉到一阵疾速的流风向他袭来,在他就要转身的瞬间,有人在他身后狠狠地撞了一下,正撞在他腹部全未愈合的伤处,接着一根金属软带勒住了他的嘴!
他强忍剧痛,向后猛地肘击,却感觉自己好像打在了一块铁板上。
他反手握住了用金属带勒他那人的手臂,那是一条纤细的人臂,有着和人类相似的柔软细腻的皮肤,但皮肤之下却坚硬而冰冷
***
陈栎从保护窗的裂口爬出去,然后伸手将烟枪接住,烟枪顺势抱住他的腰。空中疾风猎猎,完全不能交流,他只好亲手把烟枪手臂拉到自己的脖子上,给他摆了个幼儿在怀的姿势,在烟枪不满的眼神里,他松开手,安全扣在外置栏杆上顺滑地向下划去。
他们的行为吸引了很多行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但陈栎的眼里只有街面上那道裂缝。
那道裂缝正在缓慢地向远处移动,他好像看到了人们在试图摸他的翅膀,又被他的模样吓得连连倒退。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也生出一对翅膀。
安全锁铛的一声挂停在这段浮空传送带的尽头,下一条传送带在他一臂远的地方。
他先过去,然后伸手接烟枪,烟枪恐高,在没有安全绳的情况下何其紧张可想而知,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了啪的一声。
是传送带内有个小孩在烟枪面前的玻璃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神经高度紧绷被突然而来的刺激一下子打得溃散,烟枪一手没抓稳,登时全身都后仰了下去,只剩一只手还挂在那里,被急风一刮,幡一样得被向后掀去
小孩还不懂得什么叫危险,他的脸顶在透明玻璃里张嘴大笑着,还伸长脖子去看,被母亲硬拉了回去。
陈栎心跳得要把胃都撞出来,喉咙口一股腥甜泛了上来。他飞快地一甩胳膊,探身过去,一把抓住烟枪,把他搂了回来,怀里的身躯一片冰凉。
别怕,有我。陈栎靠近烟枪的耳朵,低声安稳他,只有这有这个距离才能让他们听到彼此的声音。
没事,走烟枪强撑着笑了笑,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咬出了血丝。
两人艰难地从浮空传送带的外围落到了地面,离那人的距离肉眼可测,人们的惊呼声在耳中也变得越来越响亮,惊叫频频的同时又吸引了更多人向那边挤去,想看个究竟,道路纷乱,水泄不通。
陈栎拉着烟枪一路挤开人群往那边跑去,终于就要逼近,他已经顾不上拉烟枪,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失散在了人流中。
陈栎一边跑一边脱下外套,就在他推开面前最后一个人,飞扑向怪人的瞬间
他突然转过脸来,硕大的双眼里,滚出了两颗鸡蛋大的、无比粘稠的泪珠泪珠流过他古怪的面容,好像两条蠕虫爬过脸庞。
陈栎脑子里嗡嗡作响,他顾不上其他飞身扑跪在他的身侧,落地时双膝重重地撞在冷硬的地面上。
然而就在怪人落泪的下一刻,他群青的皮肤竟然一片一片地碎开,露出的里面是透明的粘液状物质,和他的眼泪一般无二,皮肤无法包住这些半透明的浑浊血肉,飞快地向四周滩散。
一切发生都是那样突然,就在陈栎来不及反应的下一秒,他完全碎裂,变成了一滩果冻凝胶状的残骸。
在漫天的烟花下照耀下,无比的晶莹闪亮,又无比的骇人可怖。
人群在一瞬间变得寂哑无声,犹如一场突然上演的默哀。
不知道谁第一个尖叫起来,也不知道谁第一个开始逃跑,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像发疯了一样,毫无目的地开始相互推搡。
陈栎还跪在那里,他手指的指尖已经没入了这堆血肉中,却没有任何温感和触感。
他的身上盖着几只鞋印,好像也浑然不觉,只是一味地低头盯着满地的怪人的碎片。
这些忉利天七层从未见过天日的人,终于看到了漫天的烟花他应该很高兴,所以才一直仰着脸,想要将烟花刻在自己的眼睛里。
但是很快,所有的喜悦都变成了悲伤,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死亡。
陈栎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烟枪从人群里挤到他身边,握住他的肩膀,他才恢复了一些对温度的感知,他弯曲僵直的手臂,把外套盖在了那人碎得面目全非的尸骸上。
烟枪俯下身,闭上眼睛将手指指向额头,用他们特有的礼节为这个无辜可怜的人默哀送别。
忽然,陈栎看到有红色的液体淌到他脚下,恍惚了很久他才认出那是血,是人类的血。他转头寻找,发现不远处一个人倒在了地上,身下流出了一大滩相似的红色液体。
老烟叫第六局应急。他说着,有些艰难地站起身,用力拨开人群,冲向那个倒地的人。
这条街道拥挤得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远处似乎也混乱了起来,但他们无暇顾及,他们抢出了一些受伤倒地的行人,拖到一旁的商店里。
两个小时后,终于等来了市民管理的应急队和机器人秩序队,两人已经筋疲力竭,浑身凌乱不堪。
陈栎扶着墙,他的腿刚刚撞得太狠,现在已经有些站不住,两块膝盖不受控制激烈地抖动着,即便如此,还是不断有人撞在他的身上,撞得他踉跄不止。
烟枪突然矮身一把将他抄了起来,抱着他穿过杂乱的人流。
漫天烟花已经不再美艳,没有人还会关注烟花,一切都被拨乱,这也就不再是团圆节。
烟枪一直走到能落脚的地方才把他放下来,卷起他的裤管,两只膝盖黑紫一片,一边已经血肉模糊,血流进了靴管里。
膝盖不能伤,你不知道吗?烟枪心痛到有些恼火。
嗯。陈栎点头。
你为了争那一秒,值得吗?烟枪用掌心覆住那片惨不忍睹的皮骨,轻轻揉着,低声问。
还没争到,没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陈栎低声说。
我们回去。烟枪小心地帮他顺下裤管,又将他抱了起来,陈栎没有拒绝,他不愿被别人在大庭广众抱着走,但烟枪可以。
他的脑子里,那双流泪的眼睛仍然盘桓不去,他从未见过这样硕大而绝望的泪珠,由哭泣到死亡只弥留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或许他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才会在漫天烟花下,哭得那么伤心吧
陈栎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不由得将脸更贴近烟枪的肩膀,把自己的眼睛也埋在了黑暗里。
他感觉烟枪抱他的力度更紧了些,但安心感今天却缺席了。
第82章
祝清愿猛然惊醒。他知道自己没有做噩梦, 但忽然在一道凉风中惊醒了,这种感觉不算陌生,他一向睡不安稳。因为乍醒而头皮发麻, 眼前发晕,他坐起身调整了一下呼吸, 揉了揉眼睛。
他拍了一下床头 ,上面亮起一个时间数字, 显示刚过夜里十二点。
团圆节,结束了。
他起身走向窗边, 把窗子上罩着的遮光膜关闭, 几束绚丽的烟花乍然亮起,刺痛了瞳仁, 他眨了眨眼睛,又干又酸。
祝清愿对着窗子轻笑了一声, 环抱起双臂,望着夜空中不停绽放的烟花,悠然自得地欣赏起来。
电子烟花的音效很弱,冷烟火则有比较大的爆炸声, 由于已经入夜,节庆工程师调整了二者的比例,现在由电子烟花主导,并不吵闹。所以祝清愿才能听到一阵微弱而急促的敲门声。
祝清愿犹豫了一下, 还是披上衣服走向声音的来源琉璃光的大门。
他谨慎地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向外看去, 不由得吃了一惊, 门外, 一个男人正低着头靠在那里,灰色长发的末梢浸饱了血, 他的双手按住腹部,上面也全都是血。
怎么回事?祝清愿认出来的人是反革,连忙将他扶了进来。
反革摇了摇头,他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嘴角裂开一条狭长狰狞的血口子,一直延伸到骨骼的尽头,两腮青紫和划伤交错,惨不忍睹。
祝清愿把反革直接架进治疗室,先处理他腹部的伤口,上次弥合好的伤口再度裂开,碎肉末和血糊成一团,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内脏,比上次更加惨重,血肉大洞里还塞着两块消毒纱布,应该是反革自己塞进去止血的。
你还清醒么?祝清愿确认。
反革眨了眨眼睛。
你把这个含住,一直含住,别吞。祝清愿把沾满药水的纱布塞进反革口腔和舌下。
感谢现代医疗吧,不然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祝清愿将仪器移了过来,把仪器下端通风口一样的圆型网状喷嘴对准创口,一团白色的雾气从喷口吹了出来,均匀地散在血肉模糊的创面上,冰凉镇痛。
祝清愿把里面的消毒纱布小心地取出来,又把喷嘴挪过来,这次的喷雾是浅蓝色的,散发着一股化学药剂的味道。接下来祝清愿开始手动一层层缝合好七零八落的创面,他的手很快,只用了十分钟就缝合好,再由机器进行固定包扎。
喂,还醒着吗?祝清愿问,他一个人干完了所有活,累出一身汗,白净的脸庞有些泛红。
反革又眨了眨眼,他看上去虽然虚弱,但仍然很清醒。
你们都是牲口吧祝清愿挪开仪器,慢慢地将反革躺着的治疗床的上半部升起两个度,然后取出反革嘴里的纱布,纱布上已经沾满了血,不知是来自食管、口腔还是内脏。
祝清愿将仪器的扫描窗对准反革的咽部,由上自下扫描到胃以下,确认没有其余的内脏破裂,才放心下来。
你这是又得罪谁了,一个流氓头子让人揍成这样。祝清愿又看了两眼纱布,才把它扔进一旁的处理桶。
反革笑了笑,扯起没有裂开的那边嘴角。
都破相了,以后怎么出去拈花惹草。祝清愿靠近了一些,给反革脸上的伤口消毒上药。
不碍事。反革艰难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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