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54)
所以我觉得综合营养药丸很不错,节约了思考吃饭问题的时间,忙的时候我也会吃上几颗。
毕竟那是您的产业,反革直言,如果国民知道了,销量会更上一层楼吧。
丛元帅大笑起来,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你可净出馊主意,明知道这个药丸毁誉参半,还往我身上揽,你可够坏的,反革。
反革耸耸肩,我不懂生意,让您见笑了。
跟着第三局的宋局长营生,还不懂做生意吗?元帅的眼睛里跳动着蓝紫色的浮光,他的声音平稳而富有力量,并不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
宋局长只是喜欢没事我和聊聊闲天,她可不敢收我。
是啊,她不敢,即使是能源公司四大家族之一的宋家,也不敢收了你反革,丛元帅顿了顿,但是我敢,反革,你要不要做我的秘书长?
反革眼中惊讶一闪而过,他反而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他有点无奈地说:您手下大把的人才可用,打我一个兵匪的主意做什么?听说你们最看重身家清白,我跟这几个字儿可是半点关系没有。
那是筛选人用的筛子,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独一个,也是我愿意亲自来这里的原因。丛元帅说。
听说您成名一战的战术叫做牢笼,用最少的人机兵力打赢了最漂亮的一战,我以前不知道,原来您不上战场的时候也擅长设笼子。反革不咸不淡地说,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的移动带上,由移动带自动为丛元帅奉茶。
若是笼子关得住你,你就会投降吗?元帅把茶杯凑到鼻边嗅了嗅,又放下了。
如果笼子给我开出的价格合适,我可以考虑钻进去。
哈哈哈哈,还说自己不会做生意!元帅又大笑起来,他的外表,并不像这么喜欢笑的人。
***
团圆节的街面人潮拥挤,陈栎从来不知道中心城有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中心城有这么多家庭。他将手揣进口袋里,又被人捉了出来,塞进另一只口袋。
不都是口袋,有什么不一样?陈栎对身边这个霸道的八爪鱼怒目而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在团圆节走上街头,被无数人的肩膀推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只为了去教堂看烟花。
我可以每天都在你的墓碑页面里放烟花,让你看个够。陈栎对烟枪说。
那页面太小了,不过瘾。烟枪笑着说,是他强行把陈栎拉出来的,陈栎的靴子上已经满是脚印,但他没有丝毫愧疚。
买最大的,拿你的工资。
烟枪的手在口袋里攥紧了他的手,上传送带了,小心。
他们的目标是中心城最大的创世教教堂的广场,这座广场在蝴蝶的左翅上,需要乘坐六段浮空传送带才能到达。
看不见的巨大托力举起了这一段一段的阶梯,把心怀虔诚和希望的人们送往教堂。
陈栎向下看了一眼,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连道路上的霓虹灯都变得窄细,让他有些不安。
梅少爷所说的盛宴又是什么?他还留着什么底牌?他把这件事情告知反革之后,反革说他会处理让自己不要挂念。
陈栎回忆着在忉利天的种种,他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太多的事情堆积在他的脑子里,常年大型拥堵。
在想什么?烟枪拉着他上了下一段传送带,并不责备他的走神。
陈栎想了想,还是把顾虑说了出来。
既然老大说他会处理并让咱们暂停,那停下来就是最好的,或许他已经有了答案。
抱歉。陈栎说。
烟枪笑着问,怎么回事?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
我看到尖顶了,是快到了吧。陈栎岔开了话题。
快到了,这时陈栎被后面抱着孩子的男人撞了一下,烟枪自然地把他搂在怀里护住,你可别说什么渎神的话。
陈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小孩吗?
算了,还是不进去了,外面有平台,一会儿就开始放烟火了。
你想进去就进去吧。
不去了,我没什么心愿,就不占别人的份额了。烟枪笑嘻嘻地说。
陈栎突然将手握成拳举了起来,烟枪条件反射避了一下,却发现陈栎只是把拳头轻轻地放在他的心脏上。
怎么了?烟枪困惑。
听说拳头和心脏一样大,陈栎说,这样你就有两个心脏了,这个是实心的。
烟枪被他逗笑了,你滥竽充数也有个度啊。
你的心很空。陈栎淡淡地说。
空了正好装你。
还没装里面去吗?
你那么大个,得慢慢装啊。烟枪笑着说。
没事,我等你。
我并不是烟枪还没解释就被打断。
我不介意,有些房间空着就空着,没什么不好,不要把我拆开塞进去,我代替不了他们,我有我自己的房间。陈栎说。
不,已经都打通了,烟枪认真地说,全部,都是你的。
陈栎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好,我会珍惜的。
第80章
六段浮空传送带将他们送到了教堂广场。
广场上也是摩肩接踵, 全息投影的ai修女站在人群中唱诵动听的祝福词,她们的身体虚幻而坚固,即使被实体冲撞, 也只有极小幅度地波折一下,随即恢复神圣和宁静。
大量的人群去往教堂里祈祷, 停留在广场上的人反而较少。陈栎和烟枪走到了广场的边沿,那里有一层透明、高韧度的膜, 保护着人们不会从高空坠落。尽管噱头如此,陈栎还是看到了一处纵向裂痕, 在靠近浮空传送带的地方, 隐隐露出蓝光。
安全措施不过关啊。陈栎指给烟枪看。
听说前不久,一个牧师割开保护窗从这里跳了下去, 没想到是真的。
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和爱人见地不同,他的爱人背叛了他的神, 信奉了别的神。
陈栎不解,这是值得一死的事情吗?
烟枪无奈地笑了笑,可能因为奉神就是他的全部。
时间指向八点,中心城第一朵烟花悄无声息地升上了天空, 雪白的,巨大的,好像璀璨的星河被握在了手心,蓦地抛洒向漆黑的天空。
无数点光从一点出发, 同时升上天空, 向四周竭力绽开, 再随着重力依次落下。
它照亮了漫天的乌云, 让每一片的轮廓都清晰毕露。
很多人停下了脚步,望向那朵雪白的烟花, 烟花也映在了他们的眼睛里。每一双眼睛都被点亮了,再麻木的瞳孔,都忽然有了神采。
***
元帅的眼睛里是蓝紫色的火焰和一盏草褐色的茶。他对这杯茶似乎有些成见,仅仅是盯着,却不肯动口。
需要我帮您加些糖吗?反革说。
不用,元帅拒绝,我在想,这么酸苦辣咸的东西,我该怎么下口。
反革一笑,只是我说它酸苦辣咸,真正的味道您还没尝过,又怎么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反革,你哪来的胆子骗我?元帅的语气,竟好像真的被欺骗了一样,隐隐带着怒气。
反革面不改色,您都没有尝,又怎么知道我骗了您?
反革,我有眼睛,且还没有昏花。元帅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双目。
元帅,没有眼睛还能看到东西,才稀奇呢,不是吗?
元帅冷笑了一声,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请您明示,我怕我猜错了,惹来更多麻烦。
那我就有话直说,梅篆的尸体什么时候给我还回来?
反革淡淡一笑,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我要他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做什么?
那他的东西,你也一并给我。
反革不解,他还有什么东西?
他肚子里的东西。元帅的语气更加不善。
反革笑着摇了摇头,他肚子里除了薄薄一层胃肠,没有其他的东西。
那东西去哪了?
元帅,这样一来,我连梅少爷的尸体都不敢交给您了,您让我交出我没有的东西,只怕下一秒就要说是被我吞进肚子里去了。
敢这样对丛元帅说话的人,天底下还能找出几个?可偏偏反革敢,甚至说这话的时候面无惧色。
元帅不怒反笑,好啊你反革,不愧是宋赞那丫头激赏的小子,你的嘴是铁打的吗?铁打的也怕钢水,不怕我熔了你这张铁嘴吗?
您也砍了梅少爷的双手双脚,您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元帅语气缓和了一些,没有,所以我不伤你,我也舍不得,你是个人才。
恕我话直,您为什么要想这东西,它是未知,未知最为危险。
如果害怕危险,我也活不到现在。丛元帅轻描淡写地说,但他这样地位的人说这种话,极具说服力。
您还缺差遣的兵力?您已经坐拥这个国家的军队,您说往东,他们也不敢往西。
元帅沉默了片刻,他终于端起了茶杯,轻啜了一口,随即皱紧了眉毛,你没说谎。
***
冷烟火和电子烟花的区别陈栎研究了很久都没有分出来,在他看来就是一模一样的光点,又一模一样地被地心引力抓住,扯向地面。
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脚下的街道,人流变得更加攘攘,今天似乎还有什么折扣优惠,竭尽诱惑吸引所有市民出门。一些穿着靓丽的男女正在兜售商品,离得有些远,肉眼看不清他们在卖什么。
觉得无聊了?烟枪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索。
还不错。陈栎淡淡地说。
教堂不卖酒,但是有甜浆水,你想喝吗?
陈栎并不知道什么是甜浆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走到卖甜浆水的窗口,陈栎开始后悔了,周围除了一些抱着孩童的大人,就是些半大孩子,叽叽喳喳地雀跃着,他转头看了看烟枪,倒是一派自若,似乎很适应这个地方。
你陈栎欲言又止。
我?
你排队吧,我回原处等你。
去吧。烟枪扬了扬下巴。
陈栎离开了卖甜浆水的窗口,才感觉世界清净了一些,他慢慢踱到广场的边缘,烟花还在升空,连绵一片都是绚烂的光海,目力所及之处,几乎没有天空不被占领,所有的云层都被插上了旗帜。
很热闹的世界,并非全不值得。陈栎想,如果明年的今天,也这么热闹就好了。
突然他想起了那四个字,蜉蝣时代。
辰茗,你怎么敢抛下这些自己先走了。我终于敢开口骂你,你怎么就走了,还走得不干净,一点儿都不干净。
陈栎低下头,他看到人流突然裂开了一条缝。他倾身竭力想要看清,却只能看到一片反光,那条缝越裂越大、越裂越长,那是什么?
他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不由得将手指攥紧,抓住了保护窗那层柔韧的膜。
他突然回过神来,掏出手机,这台手机搭载的镜头足够他看清地面。
他看清了。
那是一个匍匐在地的人浑身皮肤是群青色,长着一双雪白的翅膀,正在地面上颤颤巍巍地爬行着。
他想要站起来,所以拼命地上扬着自己的头颅,试图把上半身从地面上拔起,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看清他的脸一张五官如兽的脸!
如果陈栎没有去过忉利天,没有见过第七层那些珍兽,他会相信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由特效演员扮演的演出,亦或者是完全逼真的立体投影。
但是他去过、见过、深知。
妈的,这就是反革说的他会处理?
陈栎深吸了一口气,絮乱的思维亟待整理,陡生的事端让他浑身发毛,这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有些狰狞的表情吓了烟枪一跳。
不等烟枪询问,陈栎飞快地抢过话头,梅少爷把那群基因改造过的人放到街面上来了,就在刚刚!
烟枪满脸惊愕,在哪?
陈栎指了指脚下,下面,我们得想办法下去。
烟枪将手里两杯甜浆水塞给一旁玩闹的小孩,他快速环顾四周,从教堂广场到脚下的街面,只有六段浮空传送带链接,但是上面挤挤挨挨的全都是人,完全不可能让他们在短时间里到达下方地面。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浮空传送带外侧留给修理员的扶手,可以挂安全锁。
陈栎解开外套,解下了腰带,他的腰带扣可以拆成一个安全锁,他把腰带递给烟枪,你扣上,我爬下去。
你疯了!?烟枪目瞪口呆。
快点,陈栎催促他,要不就我抱着你往下滑,你选吧。
为什么不能我抱着你?烟枪一边向保护窗的裂缝处走,一边给自己争了一口气。
我怕你手一抖把我扔了。陈栎说。
烟枪认真思考了一下,对于一个恐高的人来说,这件事发生的几率并不低,只得屈服,好吧,快走,没时间了。
***
反革,你那天为什么会撞车?
反革一脸无奈,如果我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还会撞?
你这样的老手,为什么会犯切换档的低级错误?
反革坦然一笑,因为我发觉梅少爷要说些我不该听的话,我急了,急着要宰了他。
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是你不该听的话?元帅问。
一个人临死之前还在嘟囔着我听不懂的话,那难道是对我的祝福吗?这只能是对我的诅咒。
他说了什么?
您没有听清吗?反革故作惊讶。
元帅冷笑了一声,他的语调平淡,却令人毛骨悚然,我真不敢留你。
您让我很害怕。反革说。
你也让我很害怕,元帅说,上一个让我有这样感觉的人,我费了很多心力才解决掉她,几乎命悬一线。
反革重新煮了一壶茶,他没有像上次和宋赞喝茶那样仔细地冲洗茶壶,而是倒掉底根,便添了新茶和新水。
您不必着急除掉我,我对您来说能有多少威胁?您自己最清楚。
你对我的位置来说,几乎没有威胁。元帅直言。
反革撇了撇嘴,我按照您的指示,宰了梅少爷,您什么时候把我家孩子还回来,他还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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