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18)
辰月初把纸袋抱进厨房,将里面的食材放进清洗和处理食材的机器里,传出一阵轻微的响声,他靠在厨房门边,安静地听着。一些回忆似乎要破土而出,又被他按回了冰封的大地下。
你不是刚吃过?陈栎问。
我做给你吃,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辰月初突然停住了,抱歉,我不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什么,不过我想没人会不喜欢吃牛肉炒饭。
陈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我可能和你妈更熟悉点,没有发生那件事之前,我以为她很温柔。
辰月初开启了烹饪箱,暖橘色的灯光透出来,映在他洁白的脸上,其实她也是逼不得已。
辰茗将她驱逐出中心城,她觉得怨恨没什么不对,她报复辰茗、报复我,也很正常。
我们先吃饭,等吃完饭,我带你看一些东西,你就会明白了。辰月初看着烹饪箱里的食物蜷曲、舒展,从生至熟,对于食物来说,这是死亡还是重生?或许只有食物自己知道,他并不悉知,就像是陈栎主观认为的那些,他也并不悉知。
陈栎转身走向餐桌,他拉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餐椅,他记得自己经常看着它,却很少拉开它。
这所旧宅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美好和眷恋,只有回忆,他一直将那些惨痛的过去都定义为回忆。
吃吧。辰月初将冒着热气的餐盘摆在陈栎面前。
他还穿着在军政大厅上班时穿着的正装,内搭黑色银丝竖条纹衬衣,他将外套脱掉,只穿一件衬衣,挽起衣袖,露出清瘦的手臂。
你的仕途还顺利吗?
有个做将军的妈,怎么会不顺利。
她什么时候又升迁了。陈栎淡淡地问。
军功升迁,你不知道?
我从哪里知道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事情。
反革没有告诉你?辰月初面露惊讶,她的军功章有你们一半呢。
陈栎猛地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冷冷地瞪着辰月初,你说谎。
辰月初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并不知道你被反革收留,六年前的大战决定招募自由雇佣兵是她拟定的,大战得胜也有一半是在她的指挥下。她所领导的四个战区绿洲、水牛城、鹤原、匹沙全部获胜,对了,她也参与了招安反革,不过反革这个人啊只愿意自己露脸,把你们藏得好好的,我们也是今年才找到你,没想到你拜入了他的麾下。
陈栎勉强压抑住愤怒和反感,他知道辰月初能找到他,必然已经将他这几年的事摸得一清二楚,但是辰鹊居然就是当时战区的指挥官这件事,他却是第一次得知,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要是想要害你,早就动手了对不对?辰月初循循善诱。
忉利天的事情和你们有多少关系?
忉利天?辰月初不解,那只是我偶尔睡觉的地方。
陈栎就差把胡说八道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你去妓院睡觉?
商黎明以前是阿姨的助手,忉利天地下还有一间实验室是阿姨的,我去那边睡个觉,顺便观察一下,辰月初摊开手,拜托,现在纪律委员会都不查风月了。
所以那些没有脸的仿生人是她以前搞出来的?陈栎问。
辰月初摇了摇头,不是,那是商家自己搞出来的,残次品。
拥有模仿能力,可以群体协作,定位目标精准,这是残次品?
辰月初皱起了眉,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听清了。
抱歉,我的意思是,不可能,那些残次品根本不能动,是彻头彻尾的报废产品。
陈栎也皱起了眉,辰月初语气坚定,神情恳切,不像是骗他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预警一下:本文剧情线很虐,but爱情线很甜
第25章
这件事情我去查,所以你们是被这些会动的报废品攻击了?辰月初神情有些发冷,商家商黎明还算个人物,但是现在这些私人药业正在被G大规模回收,他们本就时日无多,居然还敢搞出这种事。
不行,你要是插手这件事,性质就改变了,所以你不能插手。
好,辰月初说,但是如果你陷入危险,我一定会拿整个商家祭天。
我的第二个问题,还是关于忉利天,你有没有见过这种针管,陈栎没有理会辰月初那些霸道的胡话,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或者这段文字。
舔火而生旧天使,不是通用语言,是S2一个出产稀有金属DR19的国家的本国语,这个国家叫婆罗根。这句话是舔火而生的旧天使还是舔火则生旧天使,我暂时还没搞懂,大概是这个意思,辰月初顿了顿,这种针管我没有见过,但是这个形状让我想到DR19是一种活跃的液体金属,如果给它一个细微的撞击,它会着火。
陈栎皱起了眉,着火?听上去只能用来自杀。
只是在高氧环境下,密闭真空中并不会,而且它可以提炼出几种元素,可能也都需要撞击来实现觉醒,不过我没有研究过DR19,所以具体的也不大清楚。
提取物用来做基因实验有可能吗?
不排除,但是我还没有听说过有人用这种金属做实验,辰月初说,这种金属很贵,如果想用来做实验几乎不可能。
陈栎思索了片刻,又问:忉利天的主人是缺荷,对吧?
我知道的也是如此,辰月初点了点头,她是商黎明的情妇,曾经是商黎明的妻子,她和商黎明名义上有个儿子,但是很少露面,听说商黎明已经打算退休,把大部分的股权转给了他的弟弟商舒。
商黎明的儿子真的是他亲生的?陈栎一挑眉。
名义上,辰月初一笑,这个说法很明显就是在说这孩子不是他的吧。
商黎明身体怎么样?
不大好,多种重疾,不过他是开医药公司的,为自己吊着命还是可以的。
商黎明儿子的信息能查到多少?
系统里只能查到年龄,28岁,履历一片空白,应该一直是家庭教育,也没有任何学历、任职信息。辰月初似乎早已经把一切调查好,全部记在大脑里。
如果是个正常人,没必要藏得这么好。
你说的对,要不我把商家地址告诉你,你们再闯进去看看?辰月初笑着说。
可以。陈栎认真地点了点头。
饶了我吧,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妈非扒了我的皮,辰月初连连摆手,不过商黎明儿子的事情我会追查下去,只要你需要。
我想问的就是这些,现在轮到你了。
别着急,先把饭吃完。辰月初摸了摸陈栎面前的盘子,带有加温功能的餐盘尚且温热。
陈栎看了他一眼,三下两下把餐盘里的牛肉炒饭扒进嘴里,用餐帕擦了擦嘴。
喝杯水。辰月初又把一杯温水递过来。
陈栎接过一仰头喝了干净。
辰月初哑然失笑,你还是这么直接。
陈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辰月初,无声地催促。
走吧。辰月初站起来。
两人在餐厅门口乘向下的电梯来到了辰茗的地下实验室。
实验室同样是声锁,密码依旧是陈栎听不懂的那种语言。随着大门开启,苍白和银灰两种颜色混合叠加的巨大实验室露了出来。
陈栎的记忆中,这里经常一片狼藉、无比恶臭,那个女人站在狼藉之中,白色军装纤尘不染,倨傲地仰着下巴指挥着所有人进出忙碌。
此刻实验室干净得让他觉得陌生,所有大型仪器都在视觉上裸露出来,显得格外庞大,极具压迫感。所有床位和氧舱都已经被撤去,只留下一幢一幢楼宇般的大型仪器,好像它们最终被搬运到这里,只为同一个实验对象服务。
想到这里,陈栎觉得自己的胃里又升起了那股难以压抑的恶心。
这里已经荒废了很多年。辰月初说着,在墙壁上的ai主控区的音乐系统里翻了翻,轻缓的音乐环绕式在实验室里响起。
你离开家的时候是,我记得是十五岁?辰月初温声,十一年前,那时候你可真瘦,我随便就能把你拎起来。这么长时间,你变得我都不敢认了。
陈栎双手环抱,沉默地看着辰月初。
你离开家之后,阿姨一直都很想你,但是家里变故太多,要是让你回来,她怕保护不了你。
陈栎嫌恶地皱起了眉,你演技不错,不考虑换个职业吗?
阿姨确实是这么说的,辰月初语气诚恳,她说如果你愿意回来,她会把辰家的一切都给你,我妈同意,我当然也同意。
胡扯,陈栎粗暴地打断了他,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真的,相信我。我知道你和阿姨之间有很多误会
这几句轻言软语却搅得陈栎脑子里嗡嗡作响,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或者踹烂辰月初这张满嘴胡话的嘴。
他记忆中的辰茗,和辰月初嘴里的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形象太过割裂,就算他发挥出全部的想象力,也无法把辰茗和辰月初嘴里那个千般爱护孩子的慈母联系起来。
我不想听那些虚无缥缈的亲情故事,他重重地咬了尾端那四个字,顿了顿又说,说说她是怎么死的。
辰月初叹了口气,他嘴边的蝴蝶也似乎露出了疲态,顺从地伏在了他的嘴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圆形的遥控,面色有几分沉重,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这些影像我原本不想给你看,但是这会是最有力的佐证。
为辰茗执行死刑的人,是她自己。
陈栎一言不发地盯着辰月初。
他们想要她身上的秘密,为了扭转局势,她先于那些官员为自己做了实验,活体,辰月初缓慢而清晰地说着,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的大脑、身体进行解剖。
陈栎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她先进入脑死亡,全身药物实验,最终死亡。
她要求G解散分流952、398、442三个军团,从终端销毁所有军籍数据,以此来换她的报告。
这件事最终没有成功,但这三个军团,952连年成绩不佳,目前濒临解散,398在那场大战中全军覆没,442调离了原驻地。借此机会,我们正在一点一点地更改你的军籍信息,辰月初顿了顿,事出突然,所以当时我的母亲策划了逼你跳海的方式来完成阿姨的遗愿。
她希望给你权力,或是给你自由,不惜选择了最惨烈的死法,辰月初叹了口气,至今阿姨的实验报告和她做过的所有实验记录仍然握在我们手中,是辰家立足的最高筹码。
陈栎听完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脸色渐渐苍白。
他不愿相信,但是这种疯狂到骇人听闻的事情,确实像是辰茗这个常人不能理解的疯子能干出来的。
她的实验影像,就存在这里,辰月初举起手中的遥控,你可以选择看或不看。
陈栎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每次修文都怀疑自己有阅读障碍
第26章
辰月初关闭了影像的声音,所以伴随着画面播放,是轻缓的纯音乐。
剃去了所有头发,顶着一颗锃亮的光头的女将军依旧美艳动人,她的头脸上被黑色的笔画上了许多辅助线。她坦然地躺在实验床上,正在和那些研究员平静地交流,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一点也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然而之后的画面却诚实地、一点一滴地记录着她的死亡。
陈栎无法克制浑身激烈的生理反应,他剧烈地干呕,头晕目眩,冷汗像是下雨一般,很快把他浑身都浸透了。
看到后半段,他已经无法确认自己身处现实和噩梦,眼前飞快地闪现、伸缩着无数奇异的图形和线条,大脑像被抛向高空,又像飞快地在各个维度穿梭,以扭曲的力量拖拽着他的神经和感官。
身体仿佛被瞬间带到高空,又被无限地向地底挤压。
被这些不可名状的幻觉所覆盖的五感中,辰茗的头颅始终无比清晰,她表情平静,甚至带着平日里的倨傲。颅骨开启后,鲜血为她重新画了一遍妆,无比的凄艳恐怖。
她的肢体和头颅,最终被仔细地缝合了起来,但是她的生命已经终结。
陈栎捂着嘴蜷蹲在地上,并不存在的血腥味、蛋白质和组织液的味道似乎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占据了他的大脑,无论他怎么敲打着自己的头想要清醒,那股味道似乎无处不在,噩梦般拼命地往他的器官里钻。
从鼻到耳,从耳到眼,从眼到喉。
他终于哇的一声全部吐了出来,一瞬间被卸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上。
辰月初已经准备好了清洁用具,似乎对于陈栎的反应早已预料,他蹲下来,轻声询问,需要镇定剂吗?
陈栎剧烈颤抖地双手遮盖住自己的脸,指甲在额上留下深深的血痕。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将手放下来,他的脸色苍白,眼眶血红,却没有一滴泪。
节哀顺变。辰月初低声说。
陈栎支撑着站了起来,胃部传来一阵剧痛绞痛,让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按住,微微弯下腰。
我让你吃东西,你才有的可吐,不然空着肚子只怕连血都要呕出来。辰月初想拍拍陈栎的背,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在名利场沉沦了近十年,优秀的察言观色能力让他很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尺度和界限在哪里。他和陈栎幼时不算熟悉,如今又有着天差地别的人生,所以不该有太亲密的举止。
把你车的启动口令告诉我。陈栎嗓子哑得几乎不似人声。
辰月初一怔,你要回城?
我要回家。
其实这里才是你的家
闭嘴,我要回家,陈栎盯着辰月初,眼神中带着凶狠,你的车有反追踪系统,为什么来的时候不开。
辰月初又是一阵哑然,半晌才说,我妈要确认我今天把你带到了这里。
把你车的反追踪系统、手动挡打开,然后把口令告诉我,陈栎冷冷地说,不然你们的鬼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辰月初无奈地笑了笑,我的弟弟,你确实很出色,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铲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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