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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匪和柚白异口同声:不行。
赵凉越看了眼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实情况并不像赵凉越说的那么轻松,京畿此番的具体情况尚不可知,能在司马霄和孟钰牵制下,夜渊依旧将宫变推到一触即发的地步,回京必然和踏进龙潭虎穴无疑。
好了,老夫还在呢。池听雨起身走过来,指了指架上锋利□□,对赵凉越道,宝刀未老,保护徒弟还是没问题的。
赵凉越这才停止了规劝,但脸上的担忧之色不减分毫。
这时,京墨从外面进来,道一切准备妥当。
褚匪和赵凉越并肩出了屋子,外面的夜雨有愈大之势。
还有机会阻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褚匪将蓑衣给赵凉越披上,又将自己腰间的刑部金腰牌解下放到赵凉越掌心,俯身端详着赵凉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眼眶怎么发红了,还要学小孩子哭鼻子吗?我现在手里可没有糖葫芦。
赵凉越一把抱住了褚匪,将额头死死靠在他肩窝处,声音微微发颤:师兄,活着回来。
好。褚匪将吻落在赵凉越额头,用拇指温柔摩挲着赵凉越的后脖颈,贪婪着这一刻的温存,道,溪鳞定要亲自来接我。
京都东城,五皇子府。
五皇子妃杨氏近来心情欢愉,周围伺候的人也跟着替她高兴,而究其缘由,自然是他们殿下待主子愈发珍重,有名老奴感慨,大抵同患难的时候才能得见夫妻情深,主子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几日,季晟还特意着人去准备杨氏喜爱的白纻舞,要在生辰上给她一个惊喜,整个府邸都笼上了喜庆氛围。
三日后,杨氏的生辰到了,季晟陪她看过白纻舞,吃过长寿面,又静静烹茶听日,杨氏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幸福过。
等到夜幕降临,季晟又难得留宿,杨氏自是伺候得十分尽心,但就在她蹲下低头,要帮季晟脱下靴子时,突然左胸被一把宝剑贯穿。
杨氏顺着剑身看向季晟,满脸不可置信。
我们说好了,我会在今年春天送你礼物,你的生辰过得很开心吧。季晟看向杨氏的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我被幽禁府邸,没有办法起兵,能让我有机会出去的,只能是送你去皇陵了。
杨氏并没有挣动,只是怔怔看着季晟,落下两行泪来。
季晟毫不犹豫地抽出宝剑,杨氏软倒下去,胸口的血瞬间流了一地,杨氏还是不死心地问:殿下,今日的白纻舞
褚匪无所谓地笑道:府上有父兄的人,当众杀你怎么会成功?而且你和母后比起来,孰轻孰重,你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吗?
所以,都是假的,从去年书房里扶起自己的那一刻起,这场谋杀就已经注定了。
杨氏突然就想到了出嫁前的时光,那个时候京都各世家尚好交好,她与韦家小姐私交甚好,常结伴出去游玩。
后来,她因城郊对季晟一见钟情,韦氏劝她不要对皇室的男子动情,她却还是一意孤行踏进了皇家的门。
如果当年,她能将劝告听入耳,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帝王家,果真凉薄无情
季晟看着杨氏痛苦地闭上双眼,探身确认人已经死了,勾唇笑了下,起身敲了下窗棂,外面现出个人影来。
季晟迫不及待道:告诉丞相,事已经成了。
京都南五十里处,赵凉越带着柚白马不停蹄地赶到关卡,刚好和离京赶来报信的十余名金銮卫碰见。
他们满身都是血,应该是刚经历过一番厮杀,柚白迅速让跟随的近侍戒备。
赵凉越大感不妙,问:京畿出事了?
金銮卫忙道:赵大人,废后去世不过小半月,昨日五皇子非也遇刺身亡了,一夜之间,整个京都突然出了好几状命案,韩丞相让大理寺和骠骑营趁机封锁了京都,属下也是冒死出来。
赵凉越皱眉道:西南已经知道京畿有难,刑大人带兵在路上了,你速去北营送信。
金銮卫朝赵凉越一点头,调转马头往北而去。
柚白问:兵部的消息是被断了吗?最近只有金銮卫和雪枋院还能传出消息。
应该是了。赵凉越仔细思虑一番,道,我们必须立即见到司马霄,他应该还不知晓西南境况,还有夜渊操控太子的事,等他反应过来就晚了。
可是,我们可能进城?现在必定设下重围。
赵凉越顿了下,道:当时韩兄离京时,将韩家的私铸令牌交给了我。
暖阁,平崇帝卧在榻上,身侧是替他处理政务的季煊,香炉升起的袅袅白烟挡在两人中间,彼此看不真切对方的脸。
如果平崇帝可以看到,就会发现今天的季煊满脸得意,含笑的眉眼中透着一股疯癫。
丁缪伏地在屏风外低着头侍奉,但是他从屏风的缝隙间看到了季晟的异样,过了好久才终于找了点茶的理由出了暖阁,然后趁人不备,直接朝外殿跑去。
前些日子,萧瑢察觉宫中有异样,便让季晟安排,借着唱戏由头带人住到了外殿,虽非诏不得入内殿,但丁缪可以关键时助其一臂之力。
你今日怎么一直不说话?平崇帝揉着愈发昏沉的头,顺口问面前的季煊。
只是想静心处理这些奏折,为父皇分忧罢了。
平崇帝微微点头,五指更加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季煊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开了。
我那五弟还没来吗?季煊出了殿门,问一旁凑过来的钱安问道。
钱安回道:据说是辰时二刻出来,现在人应该已经到午门外了。
季煊又问:镇南军和骠骑营那边呢?
钱安道:镇南军擅离职守,早就靠到京畿附近了,消息还是我们亲自封锁的。至于骠骑营那边,五皇子怕是还以为是自己人,殊不知唐尚书早就站我们这边,他的侄子,如今掌管骠骑营的唐天成将军也是我们的人。
好。季煊站在暖阁前的高台之上,俯视着那片常常跪满朝臣的空阔之地,理了理衣袍,道,这次韩家和季晟,谁都别想逃!
钱安笑而不言。
一刻钟后,季晟果真一身白袍出现在暖阁,跪求见父一面。
因季晟先后丧母丧妻,平崇帝心中仅存的一点舐犊之情让他难得起了怜悯,唤了名内侍召他进来。
季晟不知,他在进暖阁的那一刻,季煊就让将他安排在附近的人尽数控制。
不多时,暖阁里便传来内侍的尖叫声,想必是已然得逞,季煊正要进去,突然见阮玥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阮玥行了礼,气都没喘匀,忙道:太子殿下,太子妃那边出事了,有刺杀挟持了他!
什么?!季煊顿时心急如焚,看了眼暖阁,犹豫了下,还是让钱安先好生看着,带着侍卫跟阮玥往东宫赶回。
走到半道时,季煊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这一路都太安静了。
自己脚下这条甬道两面临近宫墙,宫墙那边便是各个宫殿,故而平常会有陆续不断的宫人经过,但今天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生于诡谲的皇宫,会有对危险降临时有近乎本能的预知。
怎么了?阮玥回头,看向突然停住脚步的季煊。
季煊突然想到之前阿若警告他的,说夜渊的人早就潜伏在他身边,但他不以为意,甚至为了此事第一次和他的阿若吵架。
季晟只觉寒意攀上背脊,面上却佯装淡定,道:似乎还有件事忘了,得折回去。
阮玥却是发笑:太子殿下,你不想回去救你的太子妃吗?
你究竟是谁?季晟皱起眉头,说着往后退了半步,对周围侍卫下命令:给我抓了她,她有问题!
周围的侍卫拔刀出鞘,却不是向着阮玥,而是季煊。
季煊握住自己佩剑,不敢置信问:什么时候的事?
阮玥笑:太子殿下,你大概不知道,唐尚书从来都不是你的人,钱公公也不是。
季煊攥紧了拳头。
从来不是他的人,难不成是季晟的人?
不!不可能,唐士裕对韩家势力和季煊做过的事极其狠毒,且毫无退路,完全不像逢场作戏。
所以,他们既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季晟的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夜渊的人!
季煊来不及想更多,因为周围数十侍卫已经冲了上来,他抽出佩剑,拦下几刀,但因他的佩剑只是御赐作监国身份的象征,并不具备实际打斗之用,剑很快就被站断。
眼看刀光一闪,一名侍卫已经尽在眼前,手中的刀刃已经送到了喉咙侧面。
倏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携带的巨大气劲将那侍卫连手带刀直接抛开。
众人顺着箭镞方向抬头,看到了墙头拿着□□的那抹白色身影,如皎月谪仙一般。
真是雪枋院主,萧瑢。
阮玥半眯了眼看向萧瑢,挥手示意侍卫动手,但萧瑢速度极快,兔起鹘落间落地,将手中□□射完,然后抽出腰间软剑,将季煊牢牢护在身后。
季煊整个人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
他自然是认识萧瑢的,在他的印象中,眼前这人他从来没有当男子看过,认为他不过是一个雌伏季晟的贱骨头。
所以,眼前的萧瑢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是意外的。
你是谁?
季煊忍不住问了句,但身前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在打退这批侍卫后,回头冷声道:往南走,去外殿。
季煊不再犹豫,转身朝南跑,身后传来刀剑杀伐之声。
走到拐角时,又出现一队侍卫,季煊如惊弓之鸟,扭头就要往回跑,直到为首的人拉住他,他才发现是金銮卫指挥使伪装的。
情况紧急,殿下赎罪。
无妨无妨,快离开这里!季煊忙让金銮卫护着他离开,走了两步又抓住指挥使衣袖,道,太子妃还在东宫!
殿下放心,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
季煊点点头,接着往南逃,一路遇到诸多阻碍,不多时便血流成河。
半刻钟后,一封伪造的密信出了宫闱,直接奔京畿西面的边界而去,一路畅通无阻。
辰时末,宫闱传出平崇帝遇刺身亡的噩耗,整个京都陷入大乱,韩舟以清君侧的名义进发,挥军长驱直入京都,自带一万人马进城,留两万余人马驻扎在京都外围。
同时,司马霄在见过赵凉越后,方知如今实况,速将手中北衙六卫集聚到午门之外,和有备而来的两相对峙,但丝毫不占优势。
很快,骠骑营也赶到了。
宫外,城东丞相府内,韩闻蕴高位独坐,看着下面战战兢兢的诸位官吏,胜券在握。
所有人,都在等宫门打开的那一刻。
但设局的双方谁也没有想到,厚重宫门被推开时,出现的是满身是血的太子季煊。
在无论哪一方的眼里,他明明都是一个该死的人。
季煊颤巍巍指向骠骑营,指向策马而立的唐天成,大喝一声:他是夜渊的人,抓住他!
但所有人都没有动。
韩舟是因为觉得蹊跷,毕竟他至今还没得到季晟或是父亲的半点消息。司马霄则是因为来前被赵凉越嘱咐,只能为北营和刑朔拖时间,万不可动手夜渊虎视眈眈,但韩家又何尝不是呢?
季煊怔然望着眼前的两方兵马,大吼几声无用,颓然垂下手来。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就是个笑话。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午门外剑拔弩张,最后占据优势的韩舟最先沉不住气,往城东丞相府去了消息,很快三司和宗亲便到了,韩舟要求立即进宫查明遇刺一事,声势浩大。
太子殿下行监国之责,见殿下便是见到陛下。司马霄上前两步,拱手往北一拜,掷地有声,我司马霄身为禁军统领,自有协理十二亲卫、负责京都和皇宫安防的资格,但敢问韩帅,擅自带兵来京是何意?
韩舟冷哼一声,道:何必惺惺作态,分明是尔等谋害皇上!韩舟又转头看向季煊,马都不下,居高临下问,太子殿下,您一身污血从宫内出来后,宫内就再无消息,作何解释?!
季煊自然是个手段狠毒之人,但面对浴血沙场、满身戾气的韩舟逼问时,到底是心中发憷的,稳了下心神,回道:本宫说了,你们最该抓的,是骠骑营!
韩舟长笑一声,看了眼骠骑营,道:殿下大概不知道,其实皇上为了防止有人作乱,一直是让丞相大人暗中掌控骠骑营。
季煊愣了下,随即大喊:不可能!韩闻蕴也被骗了,唐士裕和骠骑营从一开始就在步下这场阴谋!
韩舟不再理会,准备带着三司和宗亲强行闯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丁缪突然捧着一道明黄的遗旨出了宫门,身后跟着金銮卫。
午门外有跪的,有不跪的,一时间竟是皇威已然式微。
但丁缪镇定自若,像往常一样朗声宣旨:皇太子季煊,克勤孝廉,爱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若地,自有统御社稷之能,著继朕登基。
韩舟半眯着眼看向丁缪,道:这遗旨怕是假的吧?
丁缪正色道:如果诸位不信,可即刻传中书令来验。
若真去传中书令,怕是又要拖时间,韩舟思忖片刻,竟是带头朝季煊跪拜,随后其他人也朝季煊跪拜。
礼毕后,韩舟再次提出带三司和宗亲进宫查看,季煊无法,只得侧身让路,打算找机会跟着司马霄离开,却不料被韩舟拉住,道:陛下,先帝今日遇刺,可不能去的不明不白,陛下最好跟着进去,不然怎么洗清身上的嫌疑?
于是,季煊只得跟进去,司马霄带着亲卫紧随其后,并在入宫门后用眼神示意了季煊一下,季煊顺着方向小心瞥了一眼,发现是凤仪宫。
至于镇南军和骠骑营,大半只能暂时依制留在外面。
城南茶楼,赵凉越已经和在座的数位朝臣商榷完毕,而后众人往各个方向赶去,赵凉越则带着刑部金腰牌和兵部尚书郑修去往西定门。
如赵凉越所料,未待宫中再传出消息,驻扎城外的镇南军便开始擅自行动,他们赶到时,两万镇南军分明已经是攻城之状。
如刑大人所料,镇南军将领中果真也有夜渊的人,这些棋子藏得太久太深了。赵凉越一边和郑修急走在城楼之上,一边在心里算着时间,转头问,郑尚书,如果北营和刑大人午时才能赶到,京都能撑多久?
郑修皱眉道:萧公子在短时间内将一直闲职的凤仪宫清出来,作为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的临时避所,由司马统领相保,此法确实能拖些时间,但夜渊是奔着摧毁京都来的,一旦他们打算鱼死网破,皇宫那边情形更加复杂和危急。所以,老夫没有办法能准确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赵凉越看向西定门外密压压的镇南军,道:我们只能想办法在援军到前,死守住城门了,不然便是屠城之祸。
郑修一拳打在城墙上,恨恨咬牙道:谁能想到,远在西南的屠原竟能将手伸到大许内腹!
赵凉越看着天际乌云拢卷,道:中毒太久,已经到骨子里了,自是不太好清除。
往日繁华热闹的京都,此番四衢八街闭户不出,死寂和恐怖席卷在所有人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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