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阅读-免费阅读笔趣阁(42)
高悦行出门便将门顺手合上,一点缝隙不露。
高夫人的目光越过她的耳畔,却什么也见不到,她目光中隐含怒气,望着女儿:若是女客不会安置在前厅,里面是谁?
高悦行斟酌着回答:是女儿幼时的一位故交。
高夫人琢磨着这两个字:故交。
高悦行体贴道:母亲,歪头天热,呆久了恐受暑气,我扶母亲回去吧。
瞧着自己女儿这般懂事的模样,高夫人心中纵有再多的怒气,也舍不得斥责。
高夫人身后跟了不少丫鬟,高悦行一走过去,丫鬟门自觉让路,高悦行挽着母亲的臂弯说:回吧,母亲。
高夫人终是叹了口气:你父亲越来越不像话,近来什么事也不与我说。她侧头看了一眼高悦行,又道:他们男子称妻子为内人,而我们女子称呼夫君为外子,内外有别,你兄长到了启蒙的年岁后,我便将他交给你父亲教养,同样,你长姐一直由我带大,你父亲鲜少干涉。怎么到了你这,一切都不同寻常了呢?
见高悦行并不答话。
高夫人自言自语:等你父亲回来,我定要好好问他。
高悦行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父亲可能一时半刻就要回了,高夫人已经在房内预备上了晚膳,遣人在前厅等着。
高悦行进屋里见到了长姐和幼弟。
她归家好多日子了,可高明冬见着她,依旧和耗子见了猫似的,一个劲儿往高悦悯的身后躲,然后悄悄地打量她。
高悦行很不善于逗孩子,她和幼弟互相瞪了一会儿,想起了今日李弗襄对她的形容。
果真有那么可怕么?
高悦行今天不想惯着他了,直接伸手把小崽子拎了出来。
高明冬才四岁,养得干干净净像个团子,挥舞着两只藕节一般的小肉胳膊:啊救救救我娘亲,姐姐。
高夫人进来一看他们在玩闹,于是又扭头走了。
高明冬一见娘亲靠不住,于是泪眼汪汪地去找他的长姐。
高悦悯果然看不下去:阿行,你作甚呢?
高悦行拎着他的领子不放手,说:我要问问他,见了我躲什么?
高悦悯:这不是很正常,你那么多年不在家,他从生下来便没见过你
高悦行低头,强迫高明冬看着她的眼睛,问:我很可怕?
高明冬害怕极了,把心里话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我才不和你玩,她们说你是鬼,你要拿铁链子拘我去阴曹地府的。
高悦行盯着他,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面高夫人快步走了进来,她虽在外面,却一直关注着里面孩子们的动静,母亲比高悦行自己还要慎重地问:她们?谁?谁和你说的这种话?
高悦悯脸色也不好看,静静地盯着他。
高明冬让三个女人围住了,本能地往母亲的方向靠过去,见母亲脸上没笑,便怯怯的,也不敢撒谎,回答:是一个漂亮姐姐。
高夫人皱眉:那又是谁?
高悦悯此时开口,道:母亲,春夏百花盛开,正式各家小姐走动的时候,咱们家里也不少客人,几位夫人,也是经常带着她们女儿前来走动。她拉起高明冬的小手,道:明冬,别怕,告诉大姐,谁和你说的这话,她姓什么,长什么模样?
高明冬眨巴着眼睛,最后把目光投向高悦行,指了指她,说:二姐姐,一样高。
意思是和高悦行差不多身量的。
高悦行的个子不算高,但京中小姐们,同龄的,也都差不太多。
高明冬仔细端详,想了想,又比量了一手:要再矮一些。
比高悦行还要矮,那可就清楚多了。
高悦悯心中盘算:前段日子,襄王殿下刚回京不久,阿行归家之前,陈家的两位小姐曾随着陈家的老太君去别院和祖母唠过闲,当时我和明冬正好也在,一块玩了半日。
高悦行:比我还要矮的,应当是那位陈二小姐吧。
第60章
高悦悯:她们必定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想是背后里议论,不防被明冬听到了耳朵里。明冬,还能不能记得, 她们当时是如何说的。
四岁的高明冬脑袋里显然记不住那么复杂的东西。
记不住,他索性就闭上嘴巴不说。
高悦行冷笑一声:陈家二小姐比我还小两岁,养在深闺里,从未见过我, 怎会对我有这样的印象?陈二小姐的意思, 往小了说, 是陈家的意思, 往大了说,便是如京中夫人贵女们的意思。
高悦行言语和眼睛中流露出的冰冷意味, 别说高悦悯了, 就连高夫人此前也从未见过。
高悦行心说, 那日真不该拒了陈二小姐的邀约, 否则还能见识见识,到底是一家什么妖魔鬼怪的姐妹。
高明冬小声道了一句:好凶哦
高悦行不与这个小崽子计较,反正以后有时间调/教。
她们几个女人刚理出头绪,高景回府了。
此时已在都察院供职的高明夏,如今也住在家中。
父子俩前后脚归家,高景立时发觉家中不对劲, 解开外衣, 问:出什么事了?
高夫人张了张嘴, 想说的事情太多了, 一时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高明冬滚上前去, 抱住了父亲的腿:爹爹, 娘亲和姐姐审我!
高景一笑:审你?审你什么了?
高悦悯凝重地开口:弟弟在外头听了一些有关妹妹的闲话, 很是难听。
高景闻言,静了一会儿,道:我当是什么呢,就这么点事,值得你们愁破了天,嘴长在别人身上,凭他们说去。
高夫人听了这话,抿嘴站了一会儿,忽然摔了帕子。
她今天忍得已经够多了,可丈夫的心思,她总是猜不透,也理解不了。
高景一顿:夫人?
高夫人向外走了几步,守在门口的下人得令,全部远远地退开。
高景双手搭上夫人的肩,放轻了声音:夫人
高夫人见下人们都退远了,索性没了顾忌,畅快说道:高景,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我的阿行,从小被送进宫里,一年三百六十日,我日日夜夜悬着心,我儿在宫里不明不白落水,差点丢了一条命,你呢,你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自作主张将人送出了京城,到那千里之外的山村野地,几年了?高景你心里算没算过,我有几年没见女儿了?
几个孩子被母亲喷薄而出的怒气吓呆了,不由自主的退到了立屏后,大气不敢出。
高景也没想到夫人的怨气积攒了这么深,这么久。
高夫人道:我的女儿,你不让我教养,你说你自有打算,可是你都教了她些什么?眼看就要到了说亲的年纪,她仍不懂内宅之道,你却找了一堆案宗给她看,将来,将来
高夫人一面喘着,一面泣不成声。
高景开口道:将来将来,她若嫁进了那种地方,夫人知道她面对的是什么?她将会成为谁的妻子,你我现在都无法定论。
高夫人一愣:什什么意思?无法定论?难道不是那位襄
高景:他今年才十六岁,皇帝如今也正值盛年,可是,他将来会成为什么人,夫人,你能猜得到吗?
高夫人尚不明白。
此地无外人,高景不介意把话的说得更明白些:盛宠的王爷?皇权的垫脚石?甚至夫人你胆大一些,再肖想一下高堂上的那个位置?
高夫人声音尖利:高景,别说了!
多少人祸从口出,但是高景不怕,他今日如果说点别的大逆不道,或许脑袋已经掉下一半了,但是事关李弗襄的将来,他今天就算说破了天去,皇帝也不会拿他怎样。
皇帝难道不愁吗?
皇帝他比谁都愁!
李弗襄若真是个庸才,便也罢了。
江山之主没得他选,李弗襄这辈子,顶了天就是个富贵闲王。
愁就愁在,他不是。
西境一战,他利剑出鞘,终于锐不可当。
现在,别说皇帝在愁,朝廷群臣都在盯着他。
而那些各有心思的人,更是吃不下睡不香。
信王李弗迁,半月来,上朝时,眼圈下的青黑都盖不住。
那是一条不归路,一旦沾上了,就不要再妄想全身而退了。
高景道:当真到那种时候,夫人,所有的阴谋算计、兵戈刀剑,你打算让她用所谓的家宅之道去权衡吗?
高悦行走了出去:父亲,母亲,是女儿不孝,害得你们如此操劳挂心。
高夫人瞧了她一眼,掩面而泣。
今晚虽然难得的阖家团圆,饭菜可口,可大家都有些食不知味。
尤其是高夫人,一口汤也咽不下去。
高夫人幽幽叹道:当年,不叫你进宫就好了。
高悦行默默吃着饭,心想,即使不能进宫,她也会想尽别的办法去见他的。
高景似乎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高家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往平稳的道上走,只有她,前路越来越难,且迷障四布,根本看不清。
高悦行不怕难,不惧死。
因为李弗襄正在那条路上等着她。
李弗襄的饭送进了他的房中,空餐盒全没端出来。
因为他没吃完。
他胃口小,容易吃伤了身体,一向饭吃的不多,也偏清淡的口味。
西赴边境,在军营里的时候,他可是凭一己之力,给自己的骁骑营省了不少口粮。一块干粮揣在他的怀里,饿了就掰一口吃,有一点饱腹感,就塞回去留着下顿吃。
他在小南阁就是这么省着粮,活过来的,乾清宫里衣食无忧,皇帝费了不少心思,也没能纠正他这个习性,没办法,只能随他去。
好在他现在人比较机灵,有条件,知道找热饭吃,舍不得弃的甜汤,下顿喝之前会喊人拿去炉子上滚热。
高悦行晚上跟着高景进了书房。
高景问:让你查,你查出什么了?
高悦行道:如果有机会,我想见见陈二小姐。
高景:几日之后,便是公主的百花宴,你便会如愿见到了。
高悦行问:陈家有白事,陈二小姐还会赴百花宴么?
高景:她会。
高悦行又问:即使她自己不忌讳,也有旁人嫌弃晦气的吧。
高景:公主是东家,宴早就定下了,请柬也已经下了,只要陈二小姐自己不当回事,别人纵然再不愿意,也不好开口替公主赶人,你放心去就是了。
高悦行听了父亲的一通分析,果然有理有据,不由得心生钦佩。她没忘记今晚的目的,转而又问:父亲,您派人查过清凉寺吗?
高景:哦?你想去?
高悦行道:是我们想去,襄王殿下可以露面了么?
高景颔首同意了:明早,我让人送衣服去,你记得叫他乔装打扮一下,事情还没完,不宜打草惊蛇。
高悦行应了声是。
高景自己亲自动手,煮了茶,高悦行在旁静静地瞧着,出口劝道:夜深了,父亲还要饮浓茶,是不打算睡了?
高景说:今晚事要忙,你要不要喝?
高悦行:我明早有事忙,还是父亲自己消受吧。
茶香溢满了书房,高悦行闻了出来,是今年的新茶。
高景端着自己的茶,坐在案前,道:阿行,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今晚爹爹说的那些话,你心里早就有数了,是不是?
高悦行一点头:是。
高景:你的将来,唉
高悦行:至于将来,女儿目光浅薄,想听听父亲的见解。
一个长久立于朝堂之上的肱骨重臣,目光之长远,远非她一个小小女子所能及。
高景对自己的女儿,可以毫无保留的指点。
他说:阿行,你要做好准备了,你的将来,怕是不仅仅止步于襄王妃。
高悦行:爹爹何以如此笃定?
信王贪污赈灾粮食和钱财的事情远在几年之后,如今的信王李弗迁,乃是个朗月清风的好儿郎,人品相貌都上佳,办事也干净利落,据说,宫里的贤妃娘娘已经在替他操持婚事了。
信王之贤,人尽皆知。
而且就在几天前,皇帝命信王将久不住人的东宫稍加打理,以备来日储君入主时,曾交代了一句话他叫信王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打理即可。
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该意会的都意会了。
李弗襄虽然名震四海,但是皇帝心中最属意的储君,还是长子信王啊。
可为何她的父亲不为所动。
高景道:阿行,你想过没有,如果信王坐上了那个位置,襄王该何去何从呢?
高悦行答:自古以来,所有的皇帝,在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都是加固皇权,那些在夺嫡中落败的亲王,要么死,要么囚,远么远离京城形同流放。
高景道:襄王身后有郑千业,那是切不断的血脉,郑家军的立场不言而明,襄王手里有军权相护啊,你说,将来那位置上的人能放心吗?
高悦行:父亲言之有理,那该如何做呢?
高景目光一凛:卸了襄王的兵权,自然能让人放心,而且必须是咱们陛下亲自下旨,才能在新帝继位后,有可能保他一命,可是,一旦襄王的军权丢了,他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到时候,新帝若再起杀心,襄王便真的一无所护了。至此,高景可以很笃定地告诉高悦行皇帝不会冒这个险。
尽管他现在犹豫、权衡,但最终的结果是注定的。
如果所有的儿子里,最终只能保一个。
毫无疑问,他会将最好的,全部捧到李弗襄面前。
李弗襄带兵出征,就是他准备踏上九五之尊的第一步。
没有退路。
高悦行退出书房。
李弗襄屋里的等还没熄,他在等她呢。
高悦行今天被母亲逮了个现行,事后又被警告,稍微收敛了些,不敢再造次,她刚往门前一站,便听到里面迫不及待的脚步声。
屋上有锦衣卫守着。
他们会拦高夫人,但却不会拦高悦行。
高悦行方才与父亲深谈了一场,此时心头一片清明。
皇帝的意思,已经尽然摆在台面上了。
禁军的副统领,是李弗襄在宫里时的随身护卫。
而到了宫外,又有锦衣卫的高手随护。
皇帝的两大杀手锏禁军,锦衣卫。
若换做旁人,觊觎一眼都是杀头的罪名。
可他们现在全握在李弗襄的手里。
李弗襄可与皇帝共享这权力巅峰的命脉。
细思极恐,谁敢不怕。
高悦行等到里面人走近了,按住门,说:别开,有话就这样说吧。
李弗襄屋里有灯,他的影子正好映在窗纸上,有些模糊,却近在咫尺。
高悦行忍不住伸手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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