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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弗襄死活不肯理他,呼吸声却渐渐的急促起来。
皇帝察觉到不对劲,马上翻过他的身体,只见他颜面潮红,表情痛苦,尽力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这是又犯了喘证。
当值的太医受到皇上的传唤,半分不敢耽搁,已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皇帝见他发病,等不及,命人套了车去接太医。
李弗襄被喘证折磨了多年,久病也能成衣,他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更好受,倔强地推开了皇帝的胸膛。
皇上被他闹得没办法,一个头两个大,低声呵斥:老实点,别再折腾了,你乖乖看病,朕保证明天就把高悦行找回来,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30章
喘证常发于冬季, 肺为娇脏,怕寒怕潮,尤其要仔细呵护, 小殿下可是今日又受了凉?
可不是,今天刚从小南阁的井下走了一段水路,又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呆了那么久,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 只会让体温越来越冷, 岂有不病的道理。
赵太医给李弗襄喂了药丸, 诊脉后, 在前几日的方子上做了加减,嘱咐近日务必好好调养, 尽量保持心情愉悦。
心情愉悦是白嘱咐了, 他到现在还生着闷气呢。
李弗襄这个年纪, 不知道娶亲是一件多么复杂而隆重的事情, 他将来能娶一位什么样的娘子,与他的喜欢与否无关,与他的身份地位息息相关。
从李弗襄踏出小南阁的第一天起,他所站的位置便完全不同了。只要有皇上在,天底下的女子不论门第他尽可随便挑选,前提是他本人不能太离谱, 即使启蒙偏晚, 终生庸碌无大作为, 也不甚要紧, 以李弗襄温和的品性, 闲散王爷也能保富贵平安一生, 可不会说话问题就大了。
不管谁家嫁女儿, 一听说对方是哑巴,都得在心里重新掂量。
叫父皇。皇帝说:叫一声父皇,朕答应让你明天见见她。
李弗襄知道这个人是皇帝,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天下之主,他能一句话把他关进去,也能一句话把他放出来,他可以把人踩进泥里,也可以把人捧上云端。
那么,他一定会说话算数的吧。
皇帝本以为李弗襄没那么好哄,怎么也要多磨一会儿,不曾想,这孩子听了他的话之后,只是略琢磨了一刻,立刻干脆地屈服:父皇。
皇帝终于得了他一声父皇,在心里反复品味,竟没有感觉自己所期待的惊喜,凡事结果来的太容易都会削弱其中的珍贵,这一声父皇亦如此,李弗襄仅仅是将它当成了交易条件而已。
李弗襄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皇帝自己内心别扭了半天,也只能自己消化,传辇把人接回乾清宫,心里想明天一定要和柳太傅聊聊,得让这孩子知道什么是父父子子,君君臣臣。
高府。
晚间高景和夫人一同躺在榻上,相互十指相扣,却各自心事重重,谁也不说话。
高夫人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高景:夫人?
高夫人:夫君,你和我说实话,咱们阿行是不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为人臣子,谁在宫里能不受点委屈?高景道:只是咱们阿行性格与其他孩子不同,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还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吧。
高夫人一愣:你何处此言?阿行她性格不好?
高景翻身面对她,手在夫人的肚子上摸了摸:你现在不要操心这些事了,相信我,我会好好护着阿行长大,也会尽力保全你们的。
高夫人扣上夫君的手:我这身子已经过了三个半月,按理说该坐稳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最近总是突突的。
高景安慰道:放宽心,别多想。静夜里,夫妻两互相依偎着,高夫人喃喃地叹了一句:儿女都是父母债啊。
高悦行陡然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躺在床上颇有些不适应,长姐高悦悯在身侧已经熟睡了。姊妹俩今晚聊了很多很多,主要是长姐太想念她了。
高家没有与她同龄的孩子一起玩,高景不纳妾,家里没庶出的孩子,只有一个略大的哥哥,早已送到了书院读书。
高悦悯一个人太寂寞了。
高悦行轻手轻脚下床,到外间推开了窗,任由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
不知道李弗襄现在怎样了?
见不到她,他心里会难过吗?
高悦行后知后觉的难过泛上心头,一想到今后再也不能见面了,就觉得异常烦闷。
她穿越了十多年的时光,费尽心思绸缪那么久,相处的时间才短短几日。
不够!
她不满足也不甘心。
高悦行知道自己将在十六岁那年,盛妆嫁给了少年将军李弗襄。可是还有十年啊,她难道要在这深闺中抱着一日浓似一日的想念,等过这漫长的十年?
高悦行越想越愁,站累了,回到床上躺下,依然辗转一夜未睡。
次日前往正堂请安的时候,高悦行精神不振,同样的,高夫人也一夜未休息好,昂贵的脂粉都遮不住浓浓的疲态。
高悦行只见到了娘亲一人,不见父亲的身影,心里算了算时间,问道:早朝应当散了,父亲还未归?
高夫人招呼两个孩子用早膳,道:你父亲近两日忙得很,经常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刚刚又让小厮传话回来,说陛下有事相商。你们先吃饭,不必等了。
高悦行没太在意,以为他们还在忙狐胡细作的事,用过早膳后,被母亲拘在绣坊里练绣工。高悦行扯了彩线,瞧见墙上挂着一幅百鸟朝凤的绣品,也不必勾勒纹路,拈起针,信手将那只彩凤绣在了底布上。
高夫人背着手在她身后,瞪大了眼睛:我儿这是怎么了?忽然开窍了不成?绣工进步竟如此神速!
高悦行笑了笑:刺绣不难,是女儿从前躲懒,辜负了母亲的教诲和期待。
高夫人望着忽然这样懂事的女儿,心里竟然不觉得开心,慢慢地反上酸涩。
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过早的通晓人情世故,脸上渐渐没了笑容,当母亲的,心里怎能不心疼。
高悦行略低着头,表情恬静,可那份安静之下,仿佛蕴着深不见底的暗涌,不知有多深多汹涌,也不知何时会爆发。
高景将近午时才归家,休整了一番,说想带两个孩子去庙会逛逛。
本地清凉寺一年一度的庙会甚是热闹,庙中还特意给孩子们准备了可口的素斋。
高悦行想起庙会上的热闹,仿佛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于是,尽管心情烦闷,还是多了几分期待。
庙会上简直是人挤人,高景带足了服侍了小厮,才保证孩子们的车能通行,一步一挪,穿过了外围的热闹进到庙里。
庙里相较而言,安静多了,高景抱着高悦行,全程没让她双脚沾地,买了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哄她开心。
高悦行直觉父亲今日有些异常,但具体又说不出,只能埋着心里浅浅的疑惑,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吸引。
清凉寺的禅房中今日来了一位贵客,带着一个孩子,一大一小,用了素斋之后,去了寺中较为清冷开阔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望着热闹的缩在。
这一大一小,正是皇上和李弗襄。
他们望着的方向,有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地在菩堤树下玩耍。
高景揽着自己的妻子,坐在山石上歇脚。高悦悯跳着抓菩提树上系着的红绸,高悦行跟着玩了一会,累了又窝进父亲的怀里。
看,那是她的家。皇帝对李弗襄说:她并不属于你,也不能仅仅只呆在你身边。
李弗襄望着那一切,神情有点难过:那是谁?
他指的是高景。
皇上:那是她的父亲,是她的家,是她最亲近的人。
李弗襄终于缓缓开口说了最长的一句话:他是她父亲,你是我父亲。
皇帝心中一喜:对!
李弗襄问:那他也把她关起来了吗?
皇上还飘在半空的心,没有任何预兆的,啪一下砸在了地下。
明显两个孩子心中对父亲的定义完全不同。
皇帝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说:不会,父亲会疼你爱你,把天底下好吃好玩的都给你,从今以后,父亲会永远保护你的。
李弗襄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父亲会杀了我。
原来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皇帝强忍着心里的疼:不会,永远都不会,父亲会以自己的生命保护你的。
李弗襄对他的承诺恍若未闻,他固执地沉浸在自己的认知里,说:我想活着,我要活着。
皇帝眼见与他说不通,只能放弃,一下一下捋着他单薄的后背:父亲曾经对不起你,父亲向你道歉,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会明白,你可能会继续恨我,也可能会原谅我无论怎样,都可以。
李弗襄只望着高悦行小小地身影。
皇帝指着说:你看,她在自己的父亲身边多开心啊。
李弗襄脸上的期待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
皇帝强忍着心疼,道:父亲知道你喜欢她,可高悦行她不仅仅属于你,她若想来到你身边,需得他父亲同意,许可。你要快快长大,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她到你身边。
皇帝抱着李弗襄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高景忽然抬头往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高悦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迟了一步,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辆马车从清凉寺的后门驶出,在侍卫的护送下,下山走上官道,往皇宫里去。
于此同时,高悦行跪在佛前,虔诚地向佛祖叩头许愿,为心上人求得一生平安喜乐。
清凉寺的住持被这位小姑娘吸引了目光,只略微抬头一扫,平淡睿智的眼睛里顿时大惊失色。
木鱼跌落在地。
德高望重的住持从未如此失态过。
守在旁边的小沙弥疑惑:住持?
住持从蒲团上站起身,望着高悦行的身影,不可置信道:这位女施主的命盘,日月双轮重合,奇怪奇怪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今天稍迟,因为现在还在上班班,给大家磕头。
今天没有二更了,明天会准时加加加更,加得肥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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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香火缭绕。
高悦行向佛祖发过愿, 叩过头,娴雅地提裙从蒲团上站起来。
她察觉到身后有人在注视她,回头, 便见清凉寺的老住持站在近处,正一脸慈和地打量她。
高悦行福了个常礼,听得高夫人唤了一声:阿行。她低头便准备从住持身侧离开。
老住持却在她经过之时,缓缓开口:女施主请留步。
高悦行停住脚步, 疑惑地望着他。
老住持双手合十:老衲观女施主小小年纪, 有何求而不得的事, 竟要到佛祖面前发愿?
高悦行歪头一笑, 对这位大和尚道:佛曰,说不得呢!
老住持摇摇头, 静如止水的眼睛中流出些许无奈:小女施主的双重命格既稳又险, 贯古通今, 剔透玲珑, 何故参不透?求佛不如求己啊!
老和尚说完,便踱着步子,从她身侧离开了。
高悦行愣了半天,拔腿追上去:大师,请您明示!
老住持低头一笑:佛曰,不可说呢!
高悦悯带着侍女, 小跑高悦行身边, 有些不悦地嗔道:阿行, 你怎么乱跑, 娘亲让我快带你回去!
高悦行心不在焉, 总是品着那句求人不如求己。那位老住持能说出贯古通今的话, 想必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求佛不如求己
到底有何深意呢?
高悦行把那句话在心里一连闷了几天, 几天不见展颜,她总觉得自己处在领悟的边缘,可又总是差那么一点,始终不得要领。
在高景的吩咐下,高悦行开始跟着长姐去上学,家里专门为两个女孩请的老先生。
高悦悯现在已经读到《庄子》了,高悦行跟着旁听,忽然想到了庄生晓梦的故事。老先生在讲学时,也提了这个故事,高悦行抱着小手炉,在书房内被烘得暖洋洋的,一阵困顿,似梦非醒的状态中,神志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庄生,蝴蝶。
庄生晓梦迷蝴蝶,到底是庄生入了蝴蝶的梦,还是蝴蝶入了庄生的梦呢。
做梦的人,真的知道自己身在梦中么?
高悦行猛地一机灵,直起身,一头的冷汗驱走了缠绵的困意。
自从重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六岁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这是一场奇遇,她潜意识中,总以为那一世已经死去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而离奇的重生似梦似真,令人如脚踩云端,心里惶惶,始终甩不掉那种不切实际之感。
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太过刻骨,于是她便认为那是真的。
可是她自以为的真,一定是真么?
高悦行冲进母亲的房间,要求再去一次清凉寺。
高夫人揉揉她的脑袋:清凉寺的庙会已经结束了,我们等下次好不好?
高悦行摇头:娘亲,我不去看庙会,我想见一见清凉寺的住持大师。
高夫人不解:清凉寺的住持大师怎么了?
高悦行如实回答:那天庙会时,我有缘得见大师一面,又有幸得大师的言语点化,可惜我当时没能参透,所以想再去一回。
高夫人也发现了,女儿从宫中回来后,仿佛陡然间长大了许多,说话办事全部脱去了孩童的稚气。她知道夫君如今对这孩子看的紧,一时不好拒绝,也不好随意答应,只得等晚上夫君回来后定夺。
高景听了,沉思了一会儿:去吧,两日后,我休沐,我陪着你们一起。
两日后,高悦行由父母陪同,再次拜访清凉寺,述明来意,可老住持只肯见高悦行一个人。
清凉寺住持睿智的目光从苍老的眼睛里透出来,他年纪很大了,发须皆白,却不令人觉得老:女施主回家这几日,可是悟明白了?
高悦行眉目在香火的缭绕下,显得静谧且柔和:若是悟明白了,就不会来叨扰大师了。她接过大师亲手斟地苦茶,轻轻抿了一口:请大师解惑,一个人,该如何辨明梦境和现实呢?
住持道:记忆回溯。
高悦行:记忆回溯?
住持道:人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的,一旦他们发现身处梦中,梦便会立即醒来。
高悦行:可他们若是发现不了呢?
住持说:那便会永不得解脱,直至死去。
高悦行心里砰砰直跳,她预感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已近在眼前:大师方才说的记忆回溯是什么意思?
住持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许:梦境和现世的不同就在于,现世的记忆是连续的,是可以无限回溯的,你的记忆和生命是一条完整的清晰的线。而梦境不同,当你身处梦中时,你是找不到源头的,有些人会平白出现,有些人会无故消失,甚至连你生命的起始点都是模糊的。
高悦行怔怔地落下泪,双手合十:我明白了,多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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