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牛奶冻(39)
直到后来遇见方云晚,他以为自己有能力让他一世无虞,恣意自在,永远不必屈膝低头,永远骄傲如孔雀。
可最终害他身败名裂的是自己,害他无处葬身的也是自己。
想到这里,江修心口滚过一阵寒痛,抬手掩住唇轻咳一声,手心又被喷溅上滚烫黏腻的液体。
失血之下,江修觉得越加无力而昏沉,在他几乎要昏睡过去时,忽然有人从纪家院子里走出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夹克,手里提着外卖盒,朝不远处的一辆面包车走去,看样子,应该是来店里打包食物的。
江修眯着眼睛看着那个人发呆。
忽然有一道光从脑中霹过,江修腾地站起身来,快步朝那辆面包车奔去。可江修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地追到停车位,面包车已经开出了好长一段路。
刚刚上车的那个人
江修站在停车位上看着面包车远去的方向,呼吸急促,心跳如捣,眼前蓦然一黑,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小方虽然没有出现,但是小方出现对话里啦;
我觉得会有人能猜到那个开面包车的人是谁的,但是反正猜到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猜对了
明天不一定能见,如果明天晚上十点还没有更,就别等了,周二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新年好 ◇
年夜饭,他点了个金汤海参小米粥和拔丝地瓜。
江修是在纪家醒来的。
大年三十的饭店分外忙碌,纪顺平在自家餐馆像个陀螺般团团转,好不容易把菜都分头端上桌了,正要喘口气,有一桌刚刚出门的客人折返回来说,门外的雪地上躺着个人。这种日子,多半是在附近吃饭,喝多了出门溜达散散酒气,一个不小心就醉倒在地上了。这附近只有纪家一家餐馆,天寒地冻的,这样躺久了怕是要出人命。
所以他们折返回来,让纪顺平走出去瞧瞧,看能不能提醒提醒还在餐馆里吃饭的客人。
谁知,这事与餐馆里吃饭的人毫不相干,纪顺平一眼就认出了江修。他赶紧把人扶回家里,暖风吹着,热水袋捂着,好一会儿才让江修身上化出一点暖意来。
纪婶还没睡,拄着拐杖四处溜达,撞见了江修被扶进后院,便守在门口张望着。
宋锦和江之恒都有事业上的野心,江修小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意气风发,时常忙得几天见不着人影,那时照顾江修的人便是纪婶。
可以说,江修是纪婶一手拉扯大的。
纪婶站在门口看纪顺平笨手笨脚地给江修的额头上敷帕子,便觉得生气。又站了一会儿,纪婶终于看不下去,拿拐杖想把纪顺平赶走,想自己亲自上手,嘟囔着:小修身子弱,一点病都马虎不得,等你磨磨蹭蹭的,把病拖重了怎么办?
时光变换,春秋几轮流逝,纪婶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却在见到江修时还会因为惯性,像多年前呵护一个柔软无助的婴孩一样,仔细地关心爱护。
而这样的爱护,对于江修而言,已是经年不见。
江修醒来时,温度还没有退下去。昏沉间,他想起在雪地里看见的那个人影,只觉脊背上的寒意更甚,他挣扎着坐起身,忍着额角一抽一抽的跳痛,拉着纪顺平问:顺平哥,今晚是不是有人来取过餐?
大年三十这天外送的餐食比平日里还要多。纵使如今年轻人图方便,不喜欢自己做年夜饭,可有些作风老派的人家,还是不兴到饭店里吃团圆饭的。
因而除夕这天有很多是提前订了餐品,自己上门来提的,从下午开始就陆陆续续地有客人上门来提货。
纪婶和纪伯离开宋家,开了这家饭店以来,江修虽然想方设法地照顾生意,却从来没有过问经营上面的事。纪顺平不知道江修为何突然关心起今天的生意来,只回答他:有的,今天过年,定了餐,自己上门自提人很多。
是不是有到了晚上点还来的。
问到了这么具体的地方,纪顺平立刻反应过来:是有一单,拖到了今天下午六七点才下的单,说做好了就来提。大年三十忙得很,我本来也不愿意接这种临时单的,但是对方开的价格确实很高,菜也是客人常点的,没有多费事,我就接单了。
我给你张图,你看看今晚来取餐的是不是这个人。
江修在雪地里躺了不知道多久,外套浸了一层冰雪,被纪顺平捡回家后,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放到暖风机上烘着。见他要找手机,纪顺平忙把已经从外套里掏出来放到一旁的手机取过来给,还提醒了一句:好像还有几条未读的消息。
逢年过节,总是会收到些拜年讯息。
江修接过手机,没急着去打开那些消息,而是打开了一个加密的网盘,从一个文件夹里挑出一张图片放大,指着上门的人给纪顺平看: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纪顺平认得,是上回江修带来的那个姓方的男孩子,只是照片像是几年前拍的,照片上的方云晚还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坐在阳光里,头发上有一层绒绒的光,笑容张扬明媚,与上回跟江修一块来时略有些阴沉的模样大不相同。
而在方云晚身边的人并不是江修,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看上去比江修略大几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成熟稳重又温文尔雅。他与方云晚并肩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两人靠得很近,几乎是肩膀抵着肩膀,他的目光落在方云晚身上,而方云晚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一页纸上,似乎正在念着纸上的文字。
江修要纪顺平认的,就是照片里那个看着方云晚的人。
纪顺平盯着照片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那个人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我也说不准。不过来取餐的那个人脾气很差,可照片里这个人看起来很文气,像是个读书人,你是不是认错了?
你再仔细想想。江修拉着纪顺平的一角衣袖,像是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一块浮木。
他脸色煞白,一双眼睛黑亮得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装在了里面:或者,你调监控出来看看。
纪顺平点头答应,去取了笔记本电脑来,调出监控器录下来的视频。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在那个来取餐的人进出纪家院子的四五分钟里,竟然没有一个监控器拍到了他的正脸,除了他走路的姿态让江修觉得熟悉,没有其他直接的证据表明他的身份。
他订餐时有没有说他叫什么?
纪顺平调出订餐系统,订餐记录里,纸张订单的订餐人名字叫做狸猫。
纪顺平无奈:现在的订单经常是这样,除了熟客,基本没有人会用真名订餐。江先生,你要找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叫白铭,是我一个,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江修囫囵解释,问纪顺平,我想把这几段录像拷走,方便吗?
没问题,给我个邮箱地址,我现在就下载下来,发到你的邮箱里。
纪顺平边说着,就边接过电脑坐到一旁开始处理录像。江修等在一旁无所事事,点开手机通讯软件上的新消息提示,果然是一串毫无新意的新年祝福,他兴趣缺缺的一条一条点过去,点到不知道第几条时,突然愣住,蓦地坐直了身子。
手机屏幕上,方云晚的头像旁边浮着一个提示有未读消息的红点。
江修会及时清理未读消息,从来没有把这些提示攒在一起视而不见的习惯。因此,微信上这一波未读消息,都是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接收的
也就是说,在他昏睡的这大约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方云晚给他发了消息!
江修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变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今晚宋铮罕见不遮不掩地拿话激他,一开始他也是关心则乱,把宋铮的话当真了。可吹着冷风走到纪家时,江修已经冷静下来,他心中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猜到方云晚大约还活着。
这个猜测在见到那个疑似白铭的人时,更笃定了几分。
一直到现在,他竟然收到了方云晚的消息!
江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在点开信息的瞬间,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和方云晚的聊天背景被方云晚设置成他们两个人的合照,在方云晚出事后,江修甚至不敢点进聊天界面里来。
显示信息接收时间的小方格浮在聊天界面的下方,在他和方云晚相握的指掌之间。
接收信息的时间,确是今天晚上!
白色对话框里的话简短,信息量却极大
我是方云晚,我没事,你别担心。除夕夜大约9点,纪家饭店门口隅A66X21的面包车,报警追踪这辆车。另外,小心宋铮和白铭,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江修反反复复读了几遍,觉得像做梦一般不真实。
方云晚在信息里说的那辆车,就是那个疑似白铭的人驾驶的那辆车!
白铭还活着,方云晚也还活着!
情绪激荡下,江修胸口距离起伏,心脏在失去规律的缩放间又浮起熟悉的绞痛,手掌抵在狂跳不止的心口,问纪顺平:那个人,点了什么菜?
谁?纪顺平复制录像太过认真,不假思索地问。
江修的手掌紧紧扣在心口,疼得闷哼一声,勉力回答:那个,晚上,来取餐的人。
听见江修孱弱得几乎只剩气声的声音,纪顺平才觉得不对,抬头看去,只见江修脸色惨白中浮着一抹诡异的青紫,费力地喘息着,像是呼吸不到空气般,呼吸声又轻又急。纪顺平赶紧放下电脑,扶住江修摇摇欲坠的身子,在他身后垫上软枕,扶他仰靠在上面,着急地问:你的药呢?
江修单薄的胸口不规律地抽搐着,他疼得额头上一层一层浮起冷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朝暖风机上烘着的衣服看了一眼。纪顺平会意,从里面翻出有药瓶,根据上面的用量倒了药片出来,喂给江修。
服过药,江修的情况渐渐好转,但一番发作几乎将他没剩多少的体力耗得精光,他像是一条被抽走了棉絮的娃娃,虚弱无力地倒在软枕上,连呼吸间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得几乎要看不见。
纪顺平不放心:要不要叫救护车?或者你再缓缓,我送你去医院。
江修摇头,执着地问他:那个人,点了什么菜?
好像点了不多,我看看。纪顺平拗不过他,只能再次打开订餐系统。
点了个金汤海参小米粥和拔丝地瓜,还有糖醋鱼和烤鸡。
这是极为寻常的菜色,可听到打头的两个菜名,江修忽然笑了。
方云晚还活着!甚至可能他就在江修几个小时前看到那辆面包车上,从阴阳相隔,到擦肩而过,虽然还没能相聚,但只要方云晚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恰在此时,春节联欢晚会集体倒计时的声音不知从谁家电视机里传出来。
54321
新年好!
远处的有烟花爆竹的声音遥遥传来,江修忽然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热闹红火的暖意,像是封冻住他的冰雪在此时被火光,被声响,震出细密裂纹,坚冰破碎后,便可能是草长莺飞的春。
他抬头看着站在床边一脸忧虑的纪顺平,笑着对他说:顺平哥,新年好。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是周二了,下一更小方是真的会出现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藏匿 ◇
叫做依赖的藤缠上叫做崇拜的树,被误以为就是喜欢。
因为存在火灾隐患,近些年,市里对市区人口房屋密集处燃放烟花爆竹管控得很严。但人们常说没了炮竹声的新年过得没滋没味。
于是每逢新年,隅城郊区便会划出一片空地,专门供市民们燃放各式各样的鞭炮烟花。
在这块烟花爆竹燃放点附近有一片厂房,与厂房隔着一条马路相望,是七八栋低矮的宿舍楼。几年前实体经济还景气的时候,工业园里的工人多,这几栋宿舍供不应求。如今隅城的工业企业搬的搬,散的散,这处原本热闹的宿舍区也人员凋零了起来,此时又逢新年,不少在工业园打工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宿舍楼亮灯的门户更是稀疏。
宿舍区最里面那栋楼的顶层,便有一扇窗户是亮着灯的。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一扇窗户。房间里真正的窗子被堵上了,只留了一个半米见方的通风口,不远处的鞭炮声深深浅浅地传来,在天空中炸开的焰火会把五颜六色的光透过小小的通风口,投到房间里来,终于给空荡贫瘠的房间增添一点节日的氛围。
方云晚在这个灰扑扑的房间里已经待了将近一个月了。
大约一个月前,安安高烧被送进医院,之后除了托别墅里的阿姨寥寥草草地传来一句孩子没事了,便再没有任何音信,连江修都没再出现过。他像是被遗忘的金丝雀一般困在别墅里,一边牵挂着安安的病情,一边生江修的气。
恰好这时,他捡到了江修的手机,偷偷向外求助报警,借着江修不得不把他从半山别墅转移到别处去时,夺车逃走。
方云晚原本也没想着逃多远,他不过是想去医院看看安安。
可谁能料到途中生变,方云晚夺车后心神不宁,车子在山路拐弯处,与一辆老乡运蔬菜的电动三轮车发生磕碰。事故并不严重,但老乡看起来很生气,将三轮车横在路上,不许方云晚前进。
方云晚急着赶路,想尽快解决事故。他熄了火,拉起手刹,没拔车钥匙便推门下车,刚刚走到三轮车旁查看情况,便见那老乡冲上来,弯把钻进驾驶室了,拔出车钥匙,「砰」地将他的车门锁上。
接着,从山坡上飞快冲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将方云晚堵在山路上。那两人身手敏捷,方云晚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在他们手上挣扎几轮便被他们按倒在地。
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方云晚便记不大清了。他再次有意识时,已经在这座封闭的小房间里了。
刚刚开始那几天,方云晚还会问给他送饭的人,他们是谁?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关他?
可问出去的话,犹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毫无回应。渐渐的,他也不再问了,只每天拿一粒米粒沾在房间角落的地上记录时间。
不管是谁把他绑到这里来,那个人似乎并不打算伤害他,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他嚷嚷着无聊,第二天便有人给他送了一摞书来打发时间。一定程度上,这里的日子,与之前被江修困在半山别墅的日子无甚区别,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尽管不曾缺衣少食,方云晚心里却越来越煎熬
已经过了快要半个月了,江修发现他丢了,只怕急得要发疯。
终于,在方云晚攒了十五粒米粒的时候,他见到了白铭
窗外的炮竹声密集起来,隐约有人们互道新年好的声音传来,这片热闹沸腾打断方云晚的回想。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这是崭新的一年了。
听着窗外的欢腾,方云晚觉得有些郁闷。
今天是除夕,宋铮安排的那些帮白铭看管他的人,也纷纷告假回家过节,下午开始,屋外只留了一个看守,而屋子里只有白铭和他两个人。
入夜后,他好不容易说动白铭从纪家饭馆点了几样菜,又好不容易说动白铭支走门外的看守,带他一起去纪家饭馆取餐。虽然白铭十分警觉,方云晚没能找到机会逃走,却在白铭下车取餐时,在车上用之前被白铭带自己租住的房子取东西时偷偷带走的备用手机连上WIFI,给江修发了条消息。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