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率然》(10)
可他看不懂蓝曦臣,他似乎什么都不缺,又似乎yu望满身。可金光瑶本能地知道,当一个人有着这般鲜明的喜好时哪怕这喜好极隐晦,被他藏得极深他便也该是个yu望满身的人。
可他最深处的yu望是什么?金光瑶至今不知。
在我已继任金氏宗主时,对蓝家最有利的该是以联盟之势求一个平衡,他又为何力挺我登上仙督之位?在瞭望台推行艰难时,他又为何要花费心力帮我周旋?甚至当我提出创立四明派以安置归瞭散修时,他又何必支持呢?我不信他看不透我在其中的用心。
金光瑶能看清他身旁几乎所有人的何所求,甚至能看清他自己的,却看不清蓝曦臣。
所以在被蓝忘机的追查搞得心烦意乱、在芳菲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时,他几乎是立刻得出了最糟糕的结论:他的试探终于超过了蓝曦臣的底限,他们的利益不再相同。
蓝曦臣是个公子哥不是吗?一个出身世家自幼便身居高位的公子哥。
寒门无贵子,那才该是让他那般的上头人最安稳舒适的状态一代复一代、不再流动的阶层划分。
可观音庙中,他拼尽全力地激怒所有人,却发觉一个苏悯善能带给这人的愤怒似都比他过往所有的仙督令加起来更甚,他这才突然忆起:在这方面,二哥一直对我颇为放任。是了,即使起来了一个四明派,大世家在其中也难被撼动,反倒是那些小世家,他们感到的威胁该是更甚。
这十几年里,唯一一次对蓝曦臣想要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算的上接近的怕便是那回吧,他听到蓝曦臣对射日之征称得上是失态的评价,才想起
大约是那回,那三十具尸首与青蘅君、与青蘅夫人的关系被翻出,我第一回 感到了:在这人平静的表面下,其实流淌着条地下河。
可那时的金光瑶收回了手,没有继续他的试探。因为他怕了
当你看清了一个人最深处的所求,你便得思考,你是否能满足它。
可这不是我如今该探究的问题,在感到他们间逐渐变薄的壳时,金光瑶便同时冷淡了眉眼:因为如今的我啊,对满足你这件事,提不起一点兴趣。
为什么不选择便安心呆在温氏?而是通过被俘的阿愫向二哥传递消息,暗通盟军?
金光瑶替他补全了这个问题,然后回答他:
二哥,你也听我说了,我以为我自由了,只是我以为而已。
王灵娇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曾经的安心在温晁面前千娇百媚,是他记得的安心的样子,可他不记得的却是:她竟会对他显示出拉拢的兴趣。
她在这里,思诗轩的人又怎会不知我在这里?他初时这般想。
后来他以为:王灵娇是因私心,隐瞒了我的存在。
王灵娇也这般说:你瞧,我都没告诉妈妈,你跑来了这里。
她自然没脱出思诗轩,王灵娇本名安心,连自己是几岁被卖进的青楼都无甚记忆,王从不是她的姓氏,那是妈妈的,颍川王氏也是妈妈的,由她聚集起的一群家人组成。也许即使是妈妈也有个想望,在脱出思诗轩的某个地方,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能不被人俯视的身份,一片身在其中便不必逢迎人讨好人的土地。
思诗轩中只有两种人:爱着妈妈的人和想要成为妈妈的人。
王灵娇以为她可以,将颍川王氏真真正正地握在手中,甚至将思诗轩也握在手里,温晁放纵她这么做,在知晓了她曾深处的地方有着怎样的网络和权力后,放纵她鼓励她将那个地方握在手里。
可她究竟太天真手段又浅、心又贪。但最致命的,她在野心尚未萌芽时便过早地显露出了自己的狠辣。那年与思思厮打,她将那仇记了八百年,最后让人划花了思思姨的脸。
妈妈虽会惩罚一个人,却从来按着规矩,她从不伤她的货,她也教会自己手下的姑娘,要爱惜自己。
因为你们的身体是你们唯一的倚仗,她说。
王灵娇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反叛者,可她的结局,二哥你也看到了。
什么意思?
那时,温氏长子新丧,一直被温若寒当女儿养的温晁一下子成了温若寒唯一的儿子,他的安全自然要保证。温晁大致在哪一带是人们共知的这不错,可他具体在哪座城,哪座监察寮,却从来都是机密。可是他的行踪却被泄露了出去,只是连妈妈大概都未想到的是第一个找上门去的不是江澄而是一个本该已死去的魏无羡。那时我已在岐山,可那仍能算得上一个惊吓吧。
看着温晁在死亡里都还是蜷缩着无法被掰直以至无法入殓的身体。
所以你需要自己的力量,足够和思诗轩抗衡的力量,需要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蓝曦臣沉声望着他,第一次意识到:那时候,你需要我。因为我是第一个那般告诉你的人:你虽是娼妓之子,却该是金家的二公子。我为了我的权衡燃起了你的野心,却不想那不只是你的野心,也是你的稻草。
可是,他又忍不住探问:为什么是我?明明于那时的你,温若寒该是更合适更可以够到的选择。
大约是因为不喜欢吧,金光瑶到此时,也无法完全说清这个问题,他以为他对自己已经足够残酷,能睁开眼看清自己的恐惧、自己的想望、自己的懦弱,那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愿看清的东西,可他仍旧无法准确说出那时的自己,只能给出那样一个答案:不喜欢,二哥不觉得监察寮和思诗轩太像了吗?
九州大地被织成一张罗网,所有的人都陷在网里,也是他们构成了那张困住了他们的网。
他们常说,金光瑶说这话时,声音带着丝飘忽,似是轻诉梦呓:他们常说,如果一个孩子幼失恃怙,那么弥补心里那个空洞最好的办法其实便是他成为一个孩子的父母,多奇怪的想法,自己没有机会得到的,便让别人能得到,自己心里便能在某种程度上被满足【1】,这该是多么性本善的荒谬愿想可它好像是真的。
哪怕自己永远脱不出罗网,也不想这天下再多出一张网,将天下人都网罗其中。
可看蓝曦臣在他的话语下眸色转深沉,金光瑶又没忍住轻笑出声,他究竟已不愿与这人谈及他的野望,在他拿不清这人心中藏着怎样的yu望时,这野望在那人眼里便有可能是幼稚的、毫无意义的妄想。
所以,他轻笑:
二哥又何必妄自菲薄,即使并非如此,你比温若寒也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看着蓝曦臣的眸色被点亮,是被取悦后朔月慢慢褪去阴影光亮渐趋丰盈,才卡着那个点,将它掐断在月满的那一刻:
因为你更年轻,比起温若寒也更青涩。师父是个远比二哥更强势、更纯属的掌控者,他要塑造我,将我打造成完完全全合他喜好的模样。这在一段时间内,会能让人受宠若惊,但也只是一段时间。而你,即使射日之征中,盟军方获胜,蓝氏也会面临重建这个难题,那时便是风水轮流转的时候。两害取其轻,与你谋皮,起码我更能看到在将来借机反制的可能。
蓝曦臣的确是个掌控者,而一个掌控者最不能容忍的事怕便是在比较里成为被完全遮蔽的影子。满月的光于是在这般几乎是恼羞成怒的情绪里一阵激荡,像是被一只不知轻重地橹任性敲碎的月影,就是在这时,孟瑶问他:
二哥,三尊结义,于你又是什么?
【1】语出伊恩麦克尤恩的《黑犬》,我只引了大致意思。
0304
阿凌。
江家的地牢里,江澄被金凌的模样吓到了,他把住金凌的脸,唤了他一声。
顾思明看着那具已被烧成焦炭的尸首,任他医术再高超,人已经死得透成了这样,他也是无法再做什么了,他只隔着灵力点上尸首的眉心。
江澄看向顾思明,只见这人对他摇了摇头:
魂魄已经被打散了这也在意料之中。晚吟,让我为小金宗主处理下伤口吧。
顾思明这才注意到金凌身上的金星雪浪袍,虽因方才抱着苏涉的焦尸而被灼得漆黑,却仍能看出是金氏宗主的制式。
江澄检查了这尸首的身量、牙齿还有身上的衣物,在面目被烧得全非又无魂魄可问的情况下,也只得用这种手段确定身份,该是苏悯善无疑,苏涉一直不肯放手的人骨骰子被烧断了绳,骰子掉落在一旁,他眼尖,在一堆黑灰里将它找到。
事已至此,也是无法,江澄将所有当时在地牢附近的人都留了下来,嘱咐江彦挨个审问,便领着犹自懵得醒不过神的金凌去了他每次来莲花坞时住的那个院子。
他看着顾思明给自家外甥处理手上的烫伤,终于想明白了今日的顾思明怪异在何处,顾思明给苏涉疗伤时,就似忘了自己有洁癖一般,在他对着阿凌这般又干净又可爱的孩子都毫不留情面地隔着灵力包扎的时候。
莫非他和苏涉有什么?可之前从没看出来啊?可他方才他方才对着苏涉的尸首却又是
江澄甩了甩头,我在想什么呢,除了我那傻外甥,谁会拿手碰一具还没降下温度的尸首,金凌这小子的手要有段时间不能拿剑持笔了,傻子!
可等顾思明替金凌处理完也顺道告辞,他将顾思明送出府再回来,他的傻外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江澄正以为自己要挖空心思说几句好听话安慰下这小子,却没想到,金凌居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悄声道:
那不是悯善,那尸首虽衣服、身量皆不差,可手指却比悯善短了一截。我敢确定,那不是他!
江澄反应了一时,降了音障,然后,差点一巴掌糊在金凌身上
他娘的,你这臭小子太沉得住气了!
舅舅,自知道了苏涉还未死,金凌便已将心思转向了别的事,此时,他拽住江澄的袖子摇了摇,是央求的口气:悯善被坏人抓跑了,咱们找到他,然后我把他藏起来,不让百家审他了,好不好?
江澄听了他这话差点没被气笑,他将金凌还带着伤就敢来抓他袖子的手拽下来,一根手指狠狠点在自家小祖宗的额头上: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以为现在谁最有理由将他弄跑?
他看到金凌没反应过来地眨了眨眼睛,不禁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三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字:
金光瑶。
毕竟他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揪出黄雀的时间、自证清白的时间、做出布局的时间。延后公审,这是他们唯一的法子。
我就知道他在莲花坞插了眼线!江澄一巴掌拍上床邦:把人劫走也不打声招呼,什么意思!自己开心了,人丢在我的地盘上,还得有我来收拾烂摊子!
小叔叔哪里有在莲花坞搁人!金凌本能地便辩解道。
他没搁人?江澄冷笑:他要是没搁人,那你告诉我他是怎么在逃亡的路上还能第一时间知道我在莲花坞里到处找人拔随便的事的!我的事,我的人要是敢这么随便乱传,传到莲花坞外头去,我打断他们的腿!
哦,金凌哦了一声,原来郭桓说的拖还有这一层意思吗?
他突然就开心了,可随即又不开心起来
苏悯善那家伙又丢下他跑了!还是一句解释都没有!
04
虽然答应了自家外甥一定就让苏涉暂时保持死的状态,但是苏悯善不管是逃了还是死了,都是丢在了江氏的地盘,这交待定是要给的。江澄当即甩起紫电去了后堂,要亲自将金光瑶藏在他这里的线人揪出来打死,把这个锅给反扣出去。
反正也不是苏悯善,不管是金光瑶还是他外甥都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线人跟他计较,人打死了,也泄露不出些什么。
可还没等他将这些人挨个审问,门生便又赶来通报:蓝忘机和魏无羡找上了门,还和准备出发回金麟台的金凌碰了个正着。
阿凌,你瞧,江澄走到莲花坞门前时,魏无羡正一脸亲热地与金凌说着话:如今泽芜君被绑,温宁失踪还被诬陷为毁去赤峰尊尸身的凶手,这两件事都与金光瑶直接相关,而苏悯善又是本来准备和金光瑶一起远走的他的亲信,我们想问一问他,金光瑶可能的下落。
这件事,江澄冷笑一声:你们比其问阿凌,不是更该问我吗?
蓝思追是硬央着含光君,由魏前辈替他求了情,才一起跟来的。事关温宁,他不想错过任何一点可能被漏下的线索,虽然他总是跟不上魏前辈跳得极快且总分外奇特的思路。然后,蓝景仪担心他,便也跟在了他们屁股后头。
可他们来了这里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苏悯善已经死了。
莲花坞的整个地牢都被烧得黑黢黢的,那具焦尸被简单地蒙了白布,摆在庭院中。
几步之前,蓝忘机和魏无羡对视的眼神被蓝思追看得清楚:金光瑶的速度可真是太快了,看来他人虽走了,却还留了一千零一只眼睛和一千零一只触手。
可同样清楚落入蓝思追眼里的是:金凌在魏无羡拉住他的手对他说要不要先来云深不知处呆几日,我怕金光瑶对你不利时一瞬间的抗拒和瑟缩。
这边,大人们上演着他们的纠葛
江澄一步上前,扯开了魏无羡拉着金凌的手。
你这是什么话?他如今是金家的宗主,出了事便躲到云深不知处去,别说让外人看了,让自家人看了又像个什么样子?再说,江澄冷笑一声: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给他庇护?是江氏首徒还是
江澄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这个在莫玄羽壳子里呆得舒坦的师兄:
金光善的私生子?
江晚吟,注意你的言辞。
好了,蓝湛,魏无羡拉住蓝忘机的袖子,他的眸子失落地暗沉了一瞬,随即带着些苦意地笑出声:江宗主也没说错什么。
他已经放弃了江家这边的身份了,自然不能指望江澄还想再见到他。
另一边,孩子们进行着他们自己的沟通
蓝思追悄悄凑到了被江澄拽过去的金凌身边,问了句:
金凌,你怎么了?
魏无羡亲热地凑到跟前时,金凌看着魏无羡的眼神不自禁地带了几分恐惧。王灵娇被nue杀时的那一幕幕让他心有余悸,他忍不住觉得这人可怕。那恨他能理解,可用那般残忍的手段nue杀
怪不得金子勋中了千疮百孔咒,便想到他,小叔叔那时又何必那般委婉,哪只是放浪不羁到处得罪人让人想到他,那残忍和阴毒也忍不住让人便想到他。
可苏涉呢?金凌忍不住便想:那苏悯善呢?
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下得千疮百孔咒,那报复的法子都太过残忍阴毒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好像如果这件事没有将我父亲牵扯其中,我就好像仍旧可以仍旧能够毫无芥蒂地拥抱他?
他们之间差了什么?魏无羡和苏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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