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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率然》(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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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人在旁人眼里原来就是这般薄情寡义?
    苏涉沉下脸,隔了一时才答道:魏公子的确奇怪发现是聂明玦的尸首在作怪便笃定了是敛芳尊杀的人,遇上与敛芳尊相关的人或事便死揪着不放,生拉硬扯也得扯出点毛病来,要说他只是被人利用引导,不知内幕,我其实是不信的,可江宗主你偏信。那么好,如今无非两种情况,他知情,然后协助那幕后之人引导蓝氏做出错误的判断,与金家反目,那么他便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将金凌数度置身于险境,金凌曾被填进墙里,魂魄都已出了窍,再晚一时就要没命,这件事,江宗主,你知道吗?
    不必江澄回答,从那圆瞪的一双杏眸里,苏涉便瞧出:金凌怕江澄知道了会再不让他一个人出去,特意隐瞒了这一节,和阿衍那臭小子简直一个德行。
    如果是这般,那他还真是高明,如果他在哪个环节赶到得不及时,金凌出了事,到最后,这笔账也会被记在敛芳尊头上,和他没什么关联。如果金凌没出事,那么他救金凌那几回,江宗主你便不得不记着了。当然,江宗主说他没那么高明,那么他便是被人利用,那么江宗主,
    苏涉的那双狐狸眼慢慢狭起来,里面透着一点跳动的鬼火一般的光:
    你觉得,对此时的魏无羡来说,谁更危险?我们要翻案,不过是让他曾被误导的事实暴露人前,这要不了他的命,毕竟,敛芳尊的态度一向是凡事留一分,能息事宁人便息事宁人。可那一切的幕后之人呢?他知晓魏无羡行事冲动、行为莽撞,这让魏无羡易被人利用当刀子使,却也使他不易掌控、满身变数。如果江宗主是那幕后操刀之人,在已用这把刀达到了目的后,会怎么办?
    江澄的瞳孔震了一下:为防将来反噬自身,自然是毁掉它。
    04
    观音庙事件后的次日,发生了许多事。江澄忙着提审苏涉,金凌懵懵懂懂与金光瑶留给他的郭桓商量着如何拖,而云深不知处忙着云深不知处外,此时挤满了人,聂怀桑的四叔聂同德就是为首的,他是代替被吓晕了的聂怀桑来的。
    观音庙的次日,不净世的门外被人悬了颗人头聂明玦的头。
    而聂明玦的尸身已被碾成了肉糜,涂在不净世门前的台阶上,门生们发现时,那些零碎的血肉和骨头渣已经被一群野狗啃食得差不多了。
    聂明玦的头颅同时钉死了两件事原先只有魏无羡声称看到了的金光瑶谋害赤峰尊一事被那头颅内残缺的记忆钉死了,另外,赤峰尊的凶尸在遭遇温宁后被温宁撕了个干净以那般示众的方式悬于不净世这件事也被赤峰尊的脑袋给钉死了。
    魏公子,聂同德尚且措辞委婉,可姚宗主却已不屑那委婉,将聂明玦凶化后的铜墙铁壁撕了个稀烂,鬼将军闹出的这一出不禁让人回想起了当年尸横遍野的穷奇道和之后的不夜天,那触动了百家最敏感的一根神经:鬼将军是你手下鬼将,如今他不论是失控还是为了百家的安全,还请您务必将他处理掉。
    这边,蓝曦臣才刚刚失踪,不到一日,针对蓝家的一切便已开始了。
    含光君,魏前辈蓝思追抓着蓝忘机袖子的手是抖的,蓝忘机告诉了他他的身世,他没资格真的请求什么,可他眼睛已经在祈求
    蓝忘机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会有办法。魏无羡回过头来,对这孩子撑出一笑:
    你这孩子,小时候还会问我主动讨东西,怎么现在遇上这点事都要犹犹豫豫,你放心吧,温宁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他有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魏无羡的话语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那是蓝思追在数度被这位前辈搭救后学会依赖的力量,可此时的蓝思追还不知道
    魏无羡这辈子许过许多许多承诺,却没几个真正做到。
    05
    那边蓝氏里闹翻了天,这边莲花坞的地牢中,金江联盟却又一次达成了,为了利益,为了那只还未被揪出的威胁了所有人的黄雀。可就这般答应苏涉,江澄仍有几分不爽,他不爽时,嘴上便格外不饶人,他的嘴是把刀子,在他不爽时恰好出现在他视野内的人便是他的磨刀石,负责被他所有的阴阳怪气凌迟:
    我说,你这不是会说话吗?既然你会说话,嘴也不笨,怎么乱葬岗上就连句辩解都说不出口?观音庙里还得让主子替你出头?
    苏涉听了这话,便知道江澄的老毛病又上来了,他如今受制于人,也没什么惹怒江澄的资本,便只是老实承认,已问句:这是和江宗主你这个明白人说话啊。可我说完了,你觉得我像个好人吗?欠揍吗?
    不像好人,特别欠揍。
    经苏涉这般一提,江澄这才算明白了,金光瑶太了解他这个下属,苏悯善就是个只会甩刀子逞凶斗狠的凶徒,让他威胁人谈利弊可以,可他辩解的时候,就算有理让你在理过逻辑后能用脑子判断出他的无辜,可处在那个当口,当胸腔里的血液更能控制你四肢的型动感时,你还是会本能地觉得如果你放过了他,就是放过了一个凶徒,就该揍死他丫的,这人欠揍。
    说白了,这人冠冕堂皇时总有种拙劣感,特别不义正词严。
    江澄想到此,不禁觉得好笑,好笑到他笑出声来,笑红了目框,瞧着苏涉,生出几分感慨:你从小到大肯定没多少人喜欢。
    这话让苏涉一窒,好好地,你还人身攻击上瘾了?
    若是平日,他大概早炸起了全身上下的刺,可如今,也许是心里还有几分担心着苏家,担心着又因为自己的瞎折腾而害了家里人,这担忧牵引了他一直压在心底的旧事。于是,刺没精打采地竖不起来,他只别过脸去,淡淡地承认:
    比起我,我娘确实更喜欢我哥。
    那算什么呀?江澄笑了一声,轻悄悄地嘟囔了句什么,苏涉没听清,微蹙眉问了句什么。
    这句什么打断了被空气消磨得到了倾听者耳边便已如蚊呓、却在发语者颅内清晰回响的话语:你哥起码和你一样是亲生的,输了也不丢人,可有些人比起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更喜欢徒弟呢。
    这句什么也让江澄清醒了过来,他甩了甩头,冷下眉眼,对苏涉道,似讽刺,似忠告: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哭可不但是会掉眼泪,还得哭得理直气壮,发自内心,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懂吗?
    恶不恶心,苏涉厌恶地撇起嘴,他是向来觉得自己没资格去哭的,要不是他招惹上金子勋,兄长也不会母亲是恨他的,也只是因为他成了她唯一的儿子,才不恨了。
    他是向来觉得自己没资格去哭的,可这恰好也是江澄的问题:他被父亲打击了信心,又被母亲灌输了自己是如何从根子上便不如人的,这些话放在此时的他身上还好,却不该充斥一个孩子的童年,它永久地摧毁了他身上的一些东西。
    他们都没有那个底气,因为就连自己的至亲都曾否定自己。
    可有人觉得自己没资格哭,诉冤屈也总有种心虚,有人便能哭得理直气壮,发自内心且梨花带雨。
    蓝湛,魏无羡合上寒室的门,便连唤了蓝忘机几声,把蓝忘机所有的称谓都叫遍了,幽幽地:含光君,蓝湛,蓝忘机,蓝二哥哥。
    蓝忘机眸中闪过柔情,将人悄然笼住,轻声说了句:我在。
    他们说是要处置温宁,却其实便是要处置我,金光瑶真是好毒的计谋啊,魏无羡陷在蓝忘机的肩膀上苦笑出声:他原先便将结义兄长分尸镇压,如今为了栽赃我,竟直接将人的尸身给碾碎了。温宁昨日不知所踪,怕也与他有关。你想,他只需将温宁与赤峰尊引到一处,引他们两者相斗,待两败俱伤之时,再坐收渔利,这般,一来,可以拖住他们两个战力,好自己趁机逃跑,二来还能造成是温宁撕了赤峰尊的假象,让百家再找上我们,我们便顾不上追捕他。穷奇道、芳菲殿、如今赤峰尊,他几次三番构陷于我,我自认与他无冤无仇吧,他却回回拿我做刀。
    的确如此,蓝忘机想,穷奇道是金光瑶要杀金子轩,芳菲殿是金光瑶要掩盖赤峰尊的头,如今赤峰尊尸身被毁,又是他要以温宁转移百家的视线,回回都是为了他的私利,却回回都是踏着魏婴的血泪,金光瑶此人,不可留。他这般想着,不禁攥紧了拳头:
    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他得逞。
    嗯,知道不管如何,蓝忘机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魏无羡心里便觉得踏实了不少: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找到温宁,公审便在两日之后,不管是否能抓到金光瑶,都会进行,那时,起码乱葬岗围剿百家一事,他逃不掉。
    恶不恶心,苏涉这般说着,厌恶地撇起嘴。
    就是这时,江彦进来通报:宗主,金宗主求见。
    金宗主?江澄怔了一下,他转回身,看清江彦的脸后,才反应了过来:这个金宗主已经不是金光瑶,而是金凌了。
    好小子,这回倒懂事了点,不用事事都叫人提点。待他出了牢房,到了正堂,瞧见在那里来回踱步的自家外甥,不禁又欣慰了几分,不声不响的,金凌身上的袍子已成了金家宗主的制式。
    可是江澄还没欣慰够一口气,他家外甥一开口,他便又想要一巴掌把这小子扇回娘胎里去。
    金凌说:我要见苏涉,我有话要问他!
    你说什么傻话?江澄听了这话,便额头青筋直跳:他是金家的人,而你是金家的宗主,他涉嫌帮金家围剿百家,你如今该避嫌,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
    舅舅,魏无羡有问题,他的话不能信,蓝家也是,苏涉以邪曲使百家在乱葬岗丧失灵力这件事根本就是他的一面之词,在他背后做担保的只有庇护他的蓝家,这件事放在哪里经得起推敲!
    这真是个那么难做的抉择吗?当真这么难抉择的话江宗主大可等到他再连累死金凌。
    看着金凌突然转变的态度,江澄突然就想起苏涉的话来。
    在答应了苏涉前,江澄还问过苏涉一个问题:那魏无羡呢?
    你们是不是都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忘恩负义,我薄情寡义,所以我会不会放弃魏无羡这件事根本不用担忧,不用考虑?
    可苏涉告诉他:如今的魏无羡无非两种可能,他当了对方的刀这是确定无疑的,事先知情的或是被人引导的,这在你眼里,是有待商榷的。
    如果他事先知情,那他便是其心可诛,江澄也不会保他,将金凌数度置身于险境那是他师弟唯一的外甥,那是他师姐唯一的儿子啊。而如果他是被人引导,那么这么一把冲动鲁莽、不易控制的刀,比起金光瑶,操刀之人怕才是更急于置他于死地的。
    所以,不论是考虑着金凌还是考虑着魏无羡,苏涉说:你都该与我们联手。
    可是在苏涉说这话时,江澄捕捉到了苏涉眼中一瞬划过的阴戾之色,他想:他表面在与我分析,却仍是在挑拨我,告诉我魏无羡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对金凌的安全一点益处都没有。
    可他又忍不住想:用事实去挑拨,可还算挑拨?
    他这般想着,对着苏涉便啐了一口:以前我不记得,可昨日一提,我便想起来了,他之前还救过你,你对他,还真算得上是恩将仇报。
    天知道,他问这话,是问苏涉,却也是问自己:我是不是忘恩负义?受了你的金丹,却还是这般轻易地便被挑拨了?
    可苏涉听了他这话,并没如他往日那般轻易便涨红了一张脸按金凌那小子的话说是红成颗能一掐便能掐出水的樱桃反而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倒不知我的命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救过我一命,就得让我拿敛芳尊的命去偿?
    敛芳尊是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苏涉想:那几年,最讨厌呆在家里了兄长被金子勋重伤身死、大嫂还没改嫁还没不要阿衍、阿衍还没归我养的那几年家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向着我的人啊。整天整天,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是不是真如娘亲说的那样是瞎折腾,把兄长的命给折腾丢了。是宗主让我有了点奔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不用时时呆在家里。
    看着苏涉低沉下去的眼神,江澄这才意识到:说白了,对苏涉来说,魏无羡是个在二十年前救了他一命的陌生人,而金光瑶是他跟了十年,历过几度生死和他家族的命运紧紧绑定的人。
    可那是他,于我呢?不管是金凌,还是魏无羡,于我而言,他们都是
    这真是个那么难做的抉择吗?苏涉那时看着他,似是觉得他荒谬:当真这么难抉择的话,江宗主大可等到他再连累死金
    他未及出口的那个名字被江澄从中间截断,江澄毫无收力的一巴掌将人扇得耳朵淌出血来,一时间苏涉视线有些散乱,似是又要失了知觉。江澄没管他,只是看着他的头点了几下,到底没撑起也没完全垂下,生着颗红痣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着。
    金凌曾经一根指头点在那里,让他差点忍不住把那臭小子的指头给砍了或者把苏悯善的脖子给截短了,可臭小子却只傻乎乎地笑着说:那是他们金家的朱砂,如今江澄看着那颗小痣滑动得艰难,不禁觉得多年郁愤呵出因为黑白脸的关系,金凌更亲他小叔叔的郁愤一时,竟岔开些心思,觉得有几分解气。
    可是,苏涉硬生生咽下差点吐出来的血,那双眼睛终于又对起焦的时候,像是在嘲笑他:
    你心虚起来,力气倒也不小。
    肉眼可见的,魏无羡和金凌已经分立在两边了,而江澄从来知晓:他更亲的是何人。
    江澄看了金凌一时,却仍是强硬地坚持道:乱葬岗围剿百家之事是否有蹊跷,最后自会有公论,这不是你如今冒险见他的理由。
    那穷奇道的事呢?金凌思及此眼角不禁有些泛红,在安心或者该说是王灵娇的记忆里,他又不只看到了魏无羡,他还看到了小叔叔和苏悯善,被小叔叔试探调教的苏悯善,还有小叔叔为已经昏过去的人换下湿衣时暴露在外的千疮百孔的反噬痕。
    王灵娇知晓小叔叔的过去在思诗轩的、在温家的。于是,在魏无羡被百鬼噬身后,小叔叔在乱葬岗上再发现她。她便成了小叔叔拿来试探手下人的工具,最后成了他试探悯善的工具。多狡猾,是金凌自认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也狠不下心学来的狡猾将一把钥匙递给他,告诉他那把钥匙能开启哪扇门,然后,告诉他:那扇门你不能开哦。
    可是,就像看到了思诗轩被分发的红豆却还止不住目光的他:是想亲近的人,又怎么能忍得住不开,不看啊?
    他的长辈,好像没有一个是他想象中的模样。但是,那些是他可以隔一日见到了再去问清的事情。
    如今他知道了的是:那时,小叔叔还没有信任悯善,可那时,悯善的身上已经有了千疮百孔的反噬痕。
    所以,小叔叔并没有
    所以,起码在一件事上苏悯善没有骗我,不是吗?他在对金子勋施下千疮百孔咒之时,确实还没有归于小叔叔麾下,他那么做,只是因为他想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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