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嘉(196)
还有絮儿,我要告诉你,不管别人如何重视名声,在我看来,这就是最没用的东西。
它不能换来钱财、不能换来权势,不能换来友人,不过是横在头顶的一张纸,许多人小心翼翼地走在下面,生怕站得直了,把它顶破。但一张纸而已,破了又如何,那些人对你指指点点,仿佛你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般,但无论他们再怎么指点,也不会站得比你高,只能仰视你。
她看向杭絮,当年琤儿向我求娶你的时候,弄了好大的阵仗,又是下跪,又是发誓,生怕我因为你的名声不同意。
我怎么会不同意,名声那东西,听一听就好,我知道的却是事实,你的母亲是照影,是我最好的友人,你的父亲是杭文曜,他们两人养出来的孩子,再怎么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我又找了很多资料,知道了你在北疆的事,就更高兴了,琤儿总冷着一张脸,你却活泼,两个人在一起,刚好补全,多好啊。
她伸手,容琤便低下头来,由对方拍自己的肩,好啦,琤儿,都说了不要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编谣言的人是你呢。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名声这东西,坏了就坏我,对我可没有半分影响,那些腐儒不但不能拿这些谣言对我做什么,我反倒能把他们气个仰倒。
你想一想,原本女子参政,就让他们气得咬碎了牙,恨不得一天参上十本折子,如今处理政事的不仅是个女子,还是个名声坏到这种地步的女子,他们何止气啊,估计想自裁向先帝赎罪了。
哈哈哈哈太后笑,多有趣啊
第284章 我自己的老子,难道还
得知太后早有了打算, 两人便不再担心,拜别后出了宫。
两人走出朱雀门,没有回去, 转到东边去了太医院。
说明了来意后, 值班的太医派药童带两人去找李太师和汤丞相。
两人身份高贵, 住的都是深处的别院,掩映在绿树荫中, 远看寂静, 近听却有些吵闹。
走到院门口,还未朝里看, 便有一个药碗被扔了出来, 瓷碗崩裂,乌黑的药汁撒了满地。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滚,不要拦着我,我说了要一直跪下去,怎么能违背誓言!
爹,您消停些吧,都这么大年纪了, 何必折腾呢。一个稍年轻的声音劝道。
是呀, 爹, 砸什么药呀,要是碎片割伤了手怎么好, 消消气吧。女声接道。
杭絮走进院门,见三个人站在门口拉扯,中间的老人挣扎,想要走出屋子, 却被一对男女拦着。
三人见到人来,具是愣住,李太师哼了一声,不知瑄王和王妃找老臣有何事?
闻言,两边的男女很快撤了动作,弯腰堆笑,见过瑄王、瑄王妃。
两人的谄媚样让李太师厌恶地皱眉,但有外人在,不好叱骂,只得一挥袖子,进了屋子,傻站着干什么,给客人上茶!
茶上来,女人倒了三盏,分给三人,道:父亲同瑄王和王妃谈事,我和兄长就不打扰,先出去
不用出去。李太师叫住已经转身的儿子,有什么不能听的,站在这里。
他看向杭絮和容琤,说罢。
杭絮对李太师不甚熟悉,原以为对方还晕着,才来看一看,没想到不仅醒了,还中气十足地跟后辈拉扯着。
正当她想着要以什么话题开头时,容琤率先开口了,听闻太师在未央宫晕倒,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便是晕了又如何,晕了我还是能跪下去。
太师好毅力,令人佩服。容琤不冷不淡地夸上一句。
你若真佩服我,便让我再跪下去。他指指在墙边畏缩的一对儿女,把我的这对儿女给扣了,别拦着我!
再跪下去,太师就不只是晕倒了。
跪死了又怎样,我活了六十岁,已经活够了,能用这条老命最后做上一件事,值得很。
爹,你不要乱说!一旁的男人急了,我们李府还要靠着你呢。
老人一个余光都没分给自己的儿子,直视着容琤,我们也不必在这绕圈子,我知道瑄王为何要来,不就是替太后来试探试探我吗?
容琤摇头,李太师想多了。
事后打探是心慌之人才会做的事,母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何必再派我来打探。
李太师一哽,气道:好、好一个计划好了一切。
你替我告诉赵太后,她能算计的了我一次,算计不了我第二次。
朝政落入她手,我便是死也不甘心!
爹!
男人打断了老人的话,埋怨道:儿子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厌恶太后。
明明太后把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个乱子也没出过。
是呀。女人道:太后对您也好,什么珍宝药材都没缺过,比以前陛下在时还好,不仅给哥哥升了职,连我的夫君也受了奖赏,您在她手下做事多好,何必不满。
闻言,老太是怒意更深,脸都气红了,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个尝了那赵太后的甜头,便迷得不知道哪里是正道,陛下还没死呢!
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们这对不孝儿。
他将手里的茶浇到男人脸上,男人哎哟一声,被烫到了,他犹不解恨,要去寻茶壶。
儿子连忙搂住李太师,阻拦他的动作,女儿则把杭絮和容琤往外推,语气有些急,父亲病得脑子糊涂了,说的话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哐当一声,门板被关上,里边的吵闹声闷闷地传出来,还有器物撞击的声音,但两人已经不大在意了,转身出了院子。
怪不得太后那么自信,原来是早就做足了打算。
杭絮忽然道:这些大臣固执,劝不了,就用他们的家族来阻拦。
容琤道:母后以往做这些事,就十分得心应手。
再厉害的敌手,也不可能天衣无缝,找出最薄弱的点,逐个击破,从内部瓦解。
杭絮听完,道:倒是和运兵打仗很相似。
战争,往往是比两方谁的漏洞最少,谁的底牌最多。
容琤叹道:朝堂何尝不是另一处战场。
虽不见血,却更残酷,算计多于阵法,隐秘深过行兵。
太后虽说自己不在乎流言,劝容琤也不必在乎,但他却如何也不能不在乎,回府后便派人一一清理。
只是谣言传播之广,牵连人数之多,哪里是能抓得清、理得清的,东市的流言清理干净了,西市又起了,且比上一版更猎奇、更让人关注,属实让人焦头烂额。
在一众的烦心事中,终于来了件好消息。
宋辛的信递过来时,是正午,两人正在吃饭,卫陵把怀里的信拿出来,道:是宫里宋大夫来的消息。
容琤接过来,拆开看,接着猛地站起来,连椅子都带倒了。
杭絮见他的反应,便知不寻常,信上说了什么?
容琤把信递给她,声音微哑,皇兄能动了。
她忙看信,长舒了一口气,能动了就好,今天是一根手指,明天就是一整只手,总会好起来的。
两人连饭也来不及吃完,收拾衣服,匆匆进了宫。
进到养心殿,不大的屋子里站满了太医,每一个轮流去给皇帝诊脉,去碰他的手指,食指不过稍微弹动一下,便惊喜地喊出来,真的能动了!
十几个太医议论纷纷,反倒是宋辛被挤到了最外面,他也不恼,蹲在墙边喝茶。
太后这时也来了,身后跟着刘喜,老太监连礼数都忘了,或许是根本没看见杭絮和容琤,挤开层层的太医,跪在床边去看皇帝。
太后在外围停住,虽还未见到皇帝手指动作的场景,却也已然明白,眼眶微微红了,她看向宋辛,宋大夫,多亏你了,要不是你,皇帝就
太后言重了。宋辛站起来,拍拍屁.股,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宋大夫才是自谦,要不是你,我们估计再过两月也找不到头绪,何谈成效。
待陛下治愈,无论是金银还是府邸,只要宋大夫想要,哀家绝不拒绝。
宋辛原想再推辞,听见金银两个字,默默住了嘴。
对了,宋大夫,你说陛下如今只有一根指头能动,那还要花多久才能恢复过来,醒来又要多久?
太后放心,之前花了这么多天,是因为不知道陛下究竟中了什么毒,所以一直在试药,前两天试对了药,立刻就有了成效,解药已经找到了,现在只要每天服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他拍拍胸脯保证,最多只要一个月,陛下一定能醒过来。
那就好太后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宋辛的保证或许还保守了些。
未过七天,皇帝的症状便大大好转,不仅眼珠开始转动,连喂药也会自行吞咽了。
太后见状,派人把消息传了出去,朝堂中立储的声音果然淡了不少,毕竟皇帝正值壮年,若是身体康复,再执政三十年也不是问题。
容琤挂念兄长,杭絮便时常陪他去看,不过这一日却碰见了不速之客。
儿臣每日诚信礼佛,果真有了成效,父皇一日日好转,实在令人振奋。
一个温和虚弱的声音响起来,接着是几声咳,杭絮便知道这位是大皇子。
走进室内,大皇子坐在床边,不看皇帝,却在看着榻上的太后。
太后不冷不热地反驳道:陛下的好转全靠太医院众人的努力,同大皇子的礼佛,大约无甚关系。
大皇子笑一笑,也不反驳,看向了容琤与杭絮,瑄王也来了。
恕我身体虚弱,不能行礼。
容琤冷淡点头,算是应了,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见到两人,眼睛一亮,就像看见了就行,忙道:既然大皇子身体虚弱,那便早些回家养病吧,这里有瑄王和王妃守着,也足够了。
但大皇子摇头道:人气多些,总是有好处的,说不定父皇能听见我们说话,会醒得更早。
太后无奈皱眉,只能答应,几个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是大皇子来问,剩下几人回答,偶尔冷场,他也不觉尴尬,随意换了一个话题。
杭絮最不喜欢和这种温吞婉转的人说话,浑身都不舒服,直到宋辛进来诊脉,她才松了一口气,说了个看药的借口出去。
两人出了门,走到药房里才说话。
那个大皇子,让我很不舒服。
先前见他,没有直接交流,杭絮的感觉不怎么深,如今面对面的观察过,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无论太后说什么话来刺他,或是杭絮故意说的冒犯话,他都微笑着接受了,仿佛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那样的温和,一点脾气都没有,莫说皇子,便连街边的乞丐,或许都比他有气性些。
可能是得病了吧。宋辛一边往罐里加药材,一边说,他身体衰弱,又常年服药,让人不舒服很正常。
说到这里,他放药的动作停了停,就是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一直咳嗽,像是肺痨,但他的脸色又不像,要是能让我诊诊脉就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声响。
三皇子,陛下尚在病中,不便见人
有什么不能进去的,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我自己的老子,难道还见不得?
第285章 要是修身养性有用,怎
三皇子, 老奴求求了刘喜还在阻拦着容敛。
可他毕竟是下人,怎么拦住容敛,药房中的两人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辛好奇极了, 连火也不看, 把蒲扇扔到一边, 要跑出门去瞧个热闹,小将军, 三皇子是谁啊, 他好嚣张,我还没见过呢?
杭絮把他拦住了, 往小板凳上按, 不见最好。
为什么?
你知道杀你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他?
知道就好。那刺客的尸体停在御史台,虽没查出幕后主使,但来源在追查下,已经找得八九不离十,八成就是容敛那边的人。
她严肃叮嘱,你坐在这里,不要让他瞧见了。
哦哦。宋辛当即稳稳地坐回板凳,脖子缩着, 我肯定不出去。
药熬好了没?
好了好了, 我现在就倒碗里。
杭絮端着热腾腾的药, 走进室内,里面是气氛僵硬的对峙场面。
三皇子一次都没来看望过陛下, 怎的现在想起来了?太后勾起一边嘴角,嘲道。
容敛懒洋洋地倚在门板,眼睛看着床上的皇帝,竟是瞧都没瞧太后一眼, 刘喜处在两人中间,左看右看,无从开口。
三弟或许是事务繁忙,才不能前来。大皇子开口调和。
哪里事务繁忙,若哀家没记错,三皇子这段时间应该赋闲在家,哀家可常常听闻你去酒楼做客。
大哥说的对。容敛终于开口,把视线从皇帝身上移开,看向太后,我最近的事情确实很多。
他耸耸肩,细长的凤眼耷拉着,看什么都透着一股满不在乎,总是有人请我喝酒游玩,我也不好拒绝吧。
今天我忍痛推了一个宴会,才有时间来看父皇。他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听说那宴会里有西边来的舞女,不能见到,真是可惜。
难不成在你眼里,父亲还比不过一个舞女?太后厌恶道。
皇祖母别生气嘛。容敛笑嘻嘻,父皇当然比舞女重要。
但我就算多来几趟,父皇也不会提前醒啊,还不如把位置留给其他人。
你
好了,今天看也看了,我不就多留。他打了个哈欠,脸上浮现困意,余光瞥杭絮,眨了眨眼,对不住啦,让小婶婶在外头站了这么久。
不许走!太后喝他,你给我留在这里照看陛下。
妇人横眉倒竖,气势惊人,容敛像是怕了,缩了缩肩膀,困意也消失了,听皇祖母的吩咐。
杭絮看了他一眼,端稳药走进来,刘喜赶忙接过药,大皇子让出位置,让对方喂药。
一勺一勺,刘喜喂得很慢,容敛搬了椅子坐着,看了一会儿,不耐烦了,皇祖母不让我走,那出去透口气总行吧?
太后脸色沉了沉,但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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