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西嘉(95)
药方开好,云儿拿起来赶紧去熬药,老人装好药箱,这药喝三碗先,我先回医馆了,如果还是没有用,再过来看看。
老人背影佝偻走出院子,内心不住感慨,看来外界传闻是真的,这瑄王果真不近人情,冷漠无比,连自己的正妻受了罪,也不愿救一救,啧啧
时间紧急,药是猛火急煎,不过一刻钟便熬好,在此期间,杭絮泡的水又换了一桶刚才那桶已被体温烧得微热。
云儿端着药进来,赶紧给人服下,她把空碗放在一边,焦急地看着身前的人,小姐,你好点了没?
杭絮全身湿漉漉的,连眼睫都挂着细小的水珠,一碗药下去,她的神智清楚了一点,但她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等药效退了,热潮就会卷土重来。
不过片刻的清醒让她的思绪勉强清楚了一点,可以思考点东西,比如张大夫刚才的话。
用与浆糊只有一点距离的脑子思索一会儿,她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云儿。
小姐,怎么了?
你出去吧。
好,小姐,半个时辰后我再送药过来。
不用了。
啊?
她想了想,慢慢补充道:这一晚上,你都不用进来了。
容琤站在屏风前,他背着手,月白的衣袍半湿,被风卷起一角,神色是一贯的冷凝。
可细看却能发现,他的耳廓是比灯火和月色更深一层的色泽。
门半开着,是云儿来时太匆忙忘了关,他走过去,正欲把门关上,云儿却走出了屏风。
她端着空碗,神色奇异地看着容琤一眼,然后小跑着出去,不忘把门给关上。
容琤站直了,慢慢地回了身,屏风后一个人影绰绰地晃动,他下意识踏出一步,又硬生生停住,握紧了双拳,转了回去。
阿絮,你怎么样了?
声音平淡却带着细微的颤意。
回答他的是剧烈的水声,似乎是一个人从水里站了起来。
水珠落在地板上,发出急而密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停在容琤的身后。
男人呼吸一滞,阿絮?
哼。
背后的人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回应,接着细细簌簌动起来,似乎在忙着什么。
容琤想回头看一眼,但湿衣服落在地上的沉重声响让他的身体彻底动弹不得。
一件、两件、三件。
这声音连着水声一起停住,于是身后之人的呼吸便越发明显起来。
呼吸声慢慢接近,贴上他的脊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光裸的手就环上腰间。
杭絮摸索到容琤的腰带,把玉佩和躞蹀一股脑拽下来,去解那个复杂的结。
才解了一会儿,她便不耐烦了,干脆把带子扯断。
中衣连着内衫被她一齐解开,她钻进容琤的衣服里面,被对方滚烫体温烫得发颤,忍不住喟叹一声。
怀中人的体温更高了一些。
珟尘
温度一高,杭絮的脑子更昏沉了,不过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
不、不要药,我、要你。
第142章 北疆风雪大,你不许
第二天, 金乌越过枝头的时候,屋内仍是静悄悄的。
廊檐下,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上, 坐着个少女。
女孩的脸红扑扑的, 不时看一眼身后紧闭的屋门, 那脸便更红了。
怎么怎么还不出来呀。
她小声嘟哝着。
王爷、王爷!
伴着激动的声音,一个高瘦的少年飞奔进院子, 然后就被院子里的少女给捂住了嘴。
小声点!
卫陵拉开云儿的手, 你干嘛呢,我有急事。
他的声音下意识放低了。
云儿眼角瞥一眼房门:还没出来呢。
可通行令都来了
卫陵摩挲着手中的东西, 行李都备好了。
屋内。
杭絮转了个身, 把脑袋从男人的臂弯移开。
这一动,便感觉浑身酸痛,特别是腰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上方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怎么了?
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在懊恼自己昨夜的难以自抑。
没事。
杭絮坐起来,长发顺着肩头滑下,遮住了一直蔓延到颈脖的斑斑红痕。
她看向身侧, 男人也裸着半身, 原本玉一般的皮肉此刻也遍布着青紫, 比之她也不遑多让。
她不喜欢出声,抑制不住的时候, 就一口咬上对方的皮肉,从喉头溢出几声短促的叫。
一般这时候,容琤的动作会更激烈些,由此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造就了两人这一身惨不忍睹的痕迹。
卫陵在外边着急呢,你不出去?杭絮问道。
门外人的声音不算小,她可不认为对方听不见。
容琤沉默了一瞬,而后道:再等半个时辰。
隔了更久的一段时间,他才说出后一句话,我想多看看你。
杭絮没有说话,她定定地望了容琤一眼,接着倾身扑上去,把对方重新按在床上,吻了上去。
这是个很浅的吻,两人的唇只贴在一起,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感受着互相的温度。
他们都没有闭上眼,那么近的距离里,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杭絮眨眨眼睛,从对方乌黑的瞳孔里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自己。
发丝凌乱,眼中有浓烈的情绪,这情绪她经历过许多次,但从未如这次一般,那叫做不舍。
衣服早已准备好,是容琤准备的,就放在床头的柜子里,杭絮拿过来便直接穿上。
昨天她中了药,又经历了一番激烈的运动,药效解了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容琤在此期间做了多少事,床单被褥都换成新的,连自己身上也干净清爽,没半点粘腻感。
等她穿好衣服,容琤也准备妥当的时候,外面的卫陵和云儿已经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变成了唾沫横飞的争吵。
杭絮坐在床边,在容琤一句接一句的嘱咐中连连点头,忽地站起来,来到对方身边。
她伸出手,捏住一边的衣领,把它往上提了提,遮住露出的半个牙印,这才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去,容琤的耳廓不知何时漫上了层淡淡的红。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好了,走吧。
容琤走出去,卫陵高兴的跳起来,王爷您可算出来了,下次再跟这女人说话,我就是犊子,气得我脑壳痛。
你以为我想跟你说,我不仅脑壳痛,还肚子痛呢!
切,懒得跟你说了,再见了您嘞!
卫陵的声音越来越远,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杭絮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期待,也有些怅然。
忽然,她猛地站起来,视线在地板上搜索。
哪里哪里放哪里了
床底,不在、木架,不在、屏风,在那里!
她从屏风上扯下外衣,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盒随之落下。
她在瓷盒落地之前接住,紧紧攥在手里,接着朝门外奔去。
珟尘!
杭絮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走出很远一段距离的男人本不该听见,可他却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她向男人跑去,每一步都带着不适,却不肯停下。
容琤比她更快,在杭絮即将走出院门时就折返,扶住对方。
一个瓷盒被放在他的手上,入手温热,是杭絮身上的温度。
北疆风雪大。
你不许感冒了。
太阳升到高空的时候,杭絮把椅子搬到院子里,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让酸痛的身体舒服了许多。
一个灰衣的人影眨眼间出现在院子中间。
她眯着眼睛,隔着蒙面的布辨别一会儿:壬四?
灰衣人颔首:拜见王妃?
你出来是为了何事?
王爷让属下去查王妃中毒之事。
查出来了?
壬四点点头,杭絮笑起来:不愧是王府的暗卫,动作真是迅速。
虽是二皇子,王妃不必担心,我们也有办法
不必了。
她的笑容加深些,走之前,我给他下了点东西,够那人受的了
杭絮又拿出自己记录疑点的那张纸,把折痕抚平,在上面的各项边又加了点东西。
仲武、玉佩、皇后,旁边打了一个圈,代表已有了眉目和线索。
杜津远在努力查着于仲武有关的事;孤女手中的那枚玉佩她怀疑也是容敛所为,已经派人潜伏在她的周围。
印章、士兵、四夷殿书信则保持原样,表示还毫无进展。
她的视线在这几项中逡巡,若有所思。
那印章的纹路的确复杂,不可能仿造,但印章从始至终都留在杭家,不可能被人偷去,除非
除非是曾经拿到过印章,用蜡油倒模,才能复刻的分毫不差。
如果印章在杭家不曾失踪过,那便只能是留在杜家的时候被人偷走过。
可印章是何时被雕刻、何时被送出,这些只有杭文曜和杜羲纬才清楚,现在两人一个在天牢,一个在大理寺地牢,倒是都很难见到。
按找柳阳景的性子,就算她去恳求,想必也不会放行,让自己见杭文曜一面。
但杜羲纬,想见一面却不太难
不过杜津远还在查仲武的事,她的计划还需再搁置一会儿。
于是只剩下一间可做的事。
杭絮在四夷殿三个字上打了个圈。
在前几日翻找北疆各部落风俗的时候,杭絮发现科尔沁和塔克族的图腾有些相似。
科尔沁的图腾是独狼,塔克族则是一只鹰,两种动物符号化后,喙和尖长的吻部就显得像同一种东西。
而孤女手中的那枚玉佩,现在回忆起来,是介于狼与鹰之间的模糊感。
不难想象,这又是一桩可以栽赃的罪证,杭将军府中藏有科尔沁的玉佩,岂不在铁证上又压了一块巨石?
可不知为何,在面对皇帝时,柳阳景并未把这件事说出来,难不成是没有发现?
不、不对,凭柳阳景严谨的个性,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之间的联系,再说,他亲口说过,之所以去查四夷殿,就是因为发觉玉佩有异。
舌尖抵住上颚,杭絮压下有关柳阳景的疑虑。
不管他如何,四夷殿是一定要去一次的。科尔沁和塔克都是北疆的族群,想必知道书中没有的一些消息。
再者,她特意翻了十一年前的战报,塔克族闯入蓟州劫走容敛时,科尔沁的部落正巧游荡在蓟州边境。
科尔沁使团中有不少年长的战士,说不定知道有关那时的事。
杭絮本想下午就出发,无奈身体无法支撑。
倒不是走不动,她虽然四肢酸痛,但练武比斗,哪个不会让身体酸痛,不至于走不了路。
只是那处磨得厉害,一走路便生出奇异的痛感来。
她只好无奈地在王府躺了半天,翌日一早便收拾好东西,向朱雀门进发。
杭絮虽不像杭景,被限制了出行,可进入皇宫时,仍多出通报理由这一项。
不止如此,她听说宫中的四夷殿周围也被设了重重的防卫,里面科尔沁的使者全都不能外出,每座宫殿每个小院都设了岗哨,守备极度严密。
就算进了宫,怎么绕过守卫进到四夷殿内,怎么成功和阿布都交谈,都是个难题。
她用的是探望皇后的理由,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本以为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宫人,说不定还能见到宋辛,却没想到见到的是小跑来的容攸。
容攸提着裙边,小跑着绕过墙角,见到杭絮的时候,顿时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便从宫道的一端跑过来。
跟杭絮并肩走着时,她仍小小喘着气:不知道是什么规矩,必须要一人接应絮姐姐才能进宫,我正好在母后宫里,就过来了。
皇后最近身体可还好?
杭絮略有些担忧,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对方忽然的疼痛。
少女用力地点点头,脸上浮现笑意:母后的身体好多了,食欲也变大,脸色都有了血色,多亏了宋大夫。
那就好。
她松了一口气,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皇后和腹中的孩子有了什么差错。
宋大夫说,母后的肚子是刚好九个月,好好调养,能撑到足月再生产,还有一个多月呢。
她的声音忽地低下来,朝杭絮看去,眼睛弯弯的,这样的话,絮姐姐的时间又多了些。
她一愣,阿且也知道了?
是我向问刘喜的,他本来不想说,我求了好久才告诉我的,还让我不许说出去。
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絮姐姐一定要跟我说。
容攸说着,脚步忽然停下,回头看去,像是疑惑杭絮的顿步。
絮姐姐?
有一件事,确实要阿且帮忙。
你能进去四夷殿吗?
第143章 从那日在御书房里,她
四夷殿?
容攸重复一遍, 絮姐姐要去见阿布都?
杭絮点点头:不错,一些问题,只有科尔沁的人才知道内情。
阿且去过四夷殿许多次, 可知道附近有何岗哨的漏洞?
容攸思索了许久, 最后摇摇头:好像没有。
对不起, 没有帮到絮姐姐。
她失落地垂下脑袋,明明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帮忙, 可连一件最简单的事也做不到。
看着对方颓丧的模样, 杭絮连忙安慰,没关系, 是我强人所难了。
四夷殿的守卫森严, 进不去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容攸却真心实意地失落起来。
她摸摸对方的脑袋,好了,笑一笑,待会儿皇后看见你,又要担心了。
女孩揉揉眼睛,这才笑起来。
两人沿着宫墙走了许久,坤宁宫的牌匾近在眼前, 容攸忽地转过身, 看向杭絮。
絮姐姐, 我知道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怎么进去四夷殿了。
我听刘喜说过这事, 四夷殿的布防他也参与了,肯定知道哪里没人值守。
絮姐姐,你等着,我去找他!
她不等进到坤宁宫里, 朝杭絮挥挥手,便小跑着离开了,背影消失在转角。
杭絮连叫一声也来不及,只好叹一口气,只身一人进了宫门。
皇后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躺在一张摇椅上,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连摇椅晃动的响声也被压得沉闷。
见到杭絮,她从椅子上半起身,王妃来了,怎么不见十六?
阿且忽然有事,半路上离开了。
这回答显然太拙劣,皇后听罢,笑一笑,也没追问。
她看向宫殿西侧,那是小厨房的方向,此刻正飘着丝丝的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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