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是个药罐子(GL)——顾家七爷(170)
韩策知道,他无意间在楚司马宅邸看到的人影,以及他现在手中的名册地形图,便是楚司马遇害的原因所在。
这些东西握在手中,就如同一个烫手山芋,若有一天被人发现,他的下场恐怕就会和楚司马一样。
可他自然不能将这些东西给别人,他只能连夜在书房角落挖出一块石砖,咬咬牙将名册图纸一通封入酒罐之中,埋进地下,末了在将书架移过来压住。
为了自己的身价性命,为了妻子儿女,他只能将这个秘密埋在地下烂在肚子里,不再深究不再暗查,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时过境迁,韩策果真将这个秘密深藏多年,期间未曾露出一丝马脚,继续当着他这个懦弱胆小的傀儡知县。
直到林思慎的到来,才终于让韩策麻木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自天将灾情始,韩策眼见百姓困顿无以为生,无数人被活活饿死。而朝廷拨放的赈灾粮,被那些丧尽天良的狗官换成了牲口吃的麸糠,甚至他们狠毒到,就连麸糠都克扣了不少。
韩策不忍再见百姓受苦,打算暗中提醒林思慎,彻查陇右贪腐案。
他知道,以林思慎的身份来头足以和孙文谦抗衡,而且听说她还是四皇子的人。众所周知,孙文谦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而四皇子和二皇子又水火不容,都觊觎着皇位。
所以他笃定,一旦林思慎知晓此事,她一定不会查下去。
林思慎抵达平凉城那日,韩策避开县吏主簿,自己急匆匆的去取了账册,在路上时偷偷涂改了账册。他不敢名目壮胆的提醒林思慎,只能借这样的小伎俩,来提醒林思慎,这些账册都是假的。
而林思慎果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她甚至在官吏和主簿赶来时,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给韩策打了掩护,这才没让他暴露。
此事过后,韩策左思右想,是否要将当年楚司马留下的遗物交给林思慎。就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再去试探试探林思慎时,却突然得知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被人带走了。
他当即明白,自己的异常之举还是惹人怀疑了,便不敢再去找林思慎了,只能在官吏主簿面前,承认自己涂改了账本。
并发了毒誓,自己绝不会再和林思慎透露任何事,只望都护大人能放了自己的妻子儿女。
再后来,便是都护大人派人的黑衣人逼迫他自裁,林思慎突然造访惊走黑衣人。
韩策被黑衣人吓破了胆子,却在林思慎的提醒下幡然醒悟,依都护大人狠辣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就算他乖乖听话,到头来都护大人还是不会放过他,还有他的家人。
因此,他只能赌命一搏,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通通告诉了林思慎。包括楚司马留下的名册图纸,一同交给了林思慎。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黑衣人就是林思慎。
从一开始翻进他宅院那刻起,林思慎就打算略施小计演上一出好戏,从他口中套出他所知道的线索。
而他,也并没有让林思慎失望。
官驿之内,沈顷绾房中。
林思慎缓缓褪去身上的夜行衣,自胸前取出了藏好的名册和图纸,眨了眨眼浅浅一笑,放在了沈顷绾眼前。
一颗毫不起眼的棋子,往往就是决定棋局胜负的关键。
沈顷绾闻言垂眸瞥了一眼,薄唇微微一勾,抬手铺开了那张泛黄的宣纸,露出了那张临摹的虽有些许粗糙,可却清楚精细的地形图。
图纸之上,赫然写着龙岭二字。
第221章 221
官驿之内沈顷绾房中, 林思慎褪去了夜行衣,和沈顷绾一同坐在桌边,挑灯望着铺在桌上那张泛黄的地形图。
林思慎打了个哈欠,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眸,长叹了一声道:当年孙文谦构陷楚司马, 杀他全家灭口, 就连府中的家丁丫鬟都没放过。凡与楚司马有过交情的官员, 也都受了牵连, 不是被当作同党清算, 就是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说完,她撑着下巴偏头看望着沈顷绾,却见沈顷绾一言不发的细细端详着地形图, 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林思慎又眨了眨眼,漆黑深邃的星眸在烛光的映照下,蒙着一层倦怠湿润的朦胧雾气,其实她累极了,只不过沈顷绾还未睡下, 她便一直强打起精神陪着。
虽然沈顷绾已经好一阵没理会她, 可她还是继续认真道:不过也难怪孙文谦如此大动干戈,楚司马不仅查到了陇右失踪人口的名册,甚至连地形图都偷到了手。而且还釜底抽薪,匆忙临摹了一张私藏了起来。又偏偏凑巧,这地形图和名册落在了一个毫不起眼被他亲手提拔的小知县手中。
话音落下, 屋内一片寂静,沈顷绾仍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地形图。林思慎终于住了口,一脸幽怨的盯着她。
没了林思慎的喋喋不休,沈顷绾微微一动回过神来,目光终于从地形图上移开,落在了林思慎身上。这才看出了林思慎神色间的疲倦,她轻叹了口气,自责又疼惜的抬手覆在林思慎手上,柔声道: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你今夜都未曾歇息,还是先去歇歇吧。
林思慎也实在好哄,这么大半天沈顷绾没理她也没生气,好不容易有些不开心了,被沈顷绾这么轻描淡写的哄一哄顺顺毛,立刻就不气不恼乖巧了起来。
她揉了揉都快合上了眼皮,打了个哈欠轻声问道:那你呢,不与我一同歇息?
见林思慎如此疲倦,沈顷绾站起身扶起她走到床榻边,安抚着她躺下后,坐在床榻边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垂眸柔声道: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林思慎可算是忙了一整夜都没歇息,到现下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她牵着沈顷绾的手往床榻上一躺,就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
可一听沈顷绾要走,她又立即睁开双眼,强打起精神紧张的盯着沈顷绾,连声问道:你要出去?去哪?可是回京城?
沈顷绾昨日才与她说过,这两日要回京城去,如今她一说要走,林思慎就以为她这是要回京城去了。
见林思慎明明累的都快睁不开眼了,可一听自己要走,就立即瞪大了眼睛,紧张兮兮的望着自己。沈顷绾抿唇淡淡一笑,微敛的眉眼间满是温柔笑意,柔声安抚道:我只是出去一趟办些事,今日不走。
林思慎稍稍安下心来,眼皮像是被人强扯着耷拉了下去,她点了点头喃喃道:那你早些回来,等晚些时候...
她的话还未说完,沈顷绾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她说晚些时候要去做什么,可等了那么一会林思慎也没说下去,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飘入沈顷绾耳中。
这家伙,竟是说这话便睡去了。
沈顷绾见状无奈一笑,抬手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温柔的注视着她恬静的睡颜,一直等到林思慎熟睡后,她这才抽出手起身戴上幂蓠,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官驿。
林思慎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晌午,等她醒来时沈顷绾并不在屋内,她询问了墨竹这才知道,从今日一早到现在,沈顷绾都没有出现过。
看来,她出去这一趟并未回来。
林思慎并未一直等着,而是吃了些东西后,带着孟临在平凉城内逛了起来。她专程有意在狭窄的巷子里穿梭,没一会后又与孟临分道扬镳,借此成功的甩开了身后的尾巴。
甩开身后跟着的尾巴后,林思慎轻车熟路的在城内找到了个偏僻的小院,敲门后走了进去。
当初在城外将孙文谦派来劫杀她的润竹俘虏后,林思慎将他扮成随行受伤的护卫,大大方方的进入了平凉城。
因为官驿人来人往,少不了各路眼睛盯着,因此林思慎并未将润竹关押在官驿。而是让罗网的手下将润竹关在了城内一个寻常不起眼的院子里。
说起来,这润竹倒也是个硬骨头,无论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肯送口,死也不出卖自己的主子。就连林思慎,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润竹被关在小院中的一个密室之中,一踏入昏暗的密室中,林思慎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微微蹙眉,有些不适的抬手捂住了口鼻。
跟着走进来的手下将密室内的熄灭的火把点燃,随着光线涌入,林思慎这才看清了密室之中被囚禁的润竹。
发丝凌乱满身血痕的润竹被铁链锁住了手脚,此时正闭眼盘腿坐在角落,哪怕林思慎出现,他都懒得睁开瞧上一眼,自顾自气定神闲的打着坐。
林思慎淡淡扫了他一眼,发现了他脚踝手腕上血肉模糊,不用猜都知,这是他伺机逃离挣脱时,手脚被铁链磨出的伤口。
林思慎负手不紧不慢的走到润竹身前,抬手挪过来一个椅子,施施然坐下了。
润竹终于睁开眼瞥了林思慎一眼,冷冷一笑后,满脸讽刺的仰头靠着身后的石墙,俨然是一副油盐不进打死不从的模样。
润竹身上横七竖八的交叉着鞭伤,那些鞭痕是罗网的缠丝鞭留下的。
缠丝鞭是用无数根铁丝紧紧缠绕而成,鞭身上有尖锋利的倒刺,往人身上一抽一扯,便能撕开一大片血淋淋的皮肉,让受刑之人生不如死。
看来润竹被关这几日,没少被严刑逼供,身上的鞭伤层层叠叠,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也难怪一进密室就嗅到了那么重的血腥味。
虽然林思慎并未让手下用刑拷问,可也并未吩咐过,现下见润竹满身是伤,她这才特意吩咐一声:日后不必费力气对他用刑。
一旁的手下恭敬俯身:是。
润竹突然嗤笑一声,抬眼恨恨的盯着林思慎,不屑道:少装模作样,你们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何必唱什么红白脸?
既然如此...
林思慎闻言摸了摸下巴思忖着,偏头又吩咐道:那就如他所愿,再劳累你们几日,好好招呼招呼这位润竹公子。
润竹没想到林思慎居然不按常理行事,当即怔在了原地:你...
一旁手下低着头憋着笑意,对着林思慎恭敬回道:不劳累,只要是公子吩咐,卑职一定尽心尽力好好招呼润竹公子。
润竹平复了下来,他冷冷一笑不屑道:呵,你们也就这些手段,不过只会严刑拷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从我口中得知...
林思慎打断了润竹的话,她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一脸轻松笑意:润竹公子误会了,我这些手下前些日子被我训斥了一番,心中有气发泄不出来,只好拿润竹公子泻火罢了。至于想从你口中得知什么...
微微一顿后,林思慎勾唇淡淡一笑,讽刺而怜悯的望着润竹:我想你知道的,并不比我多。
说完林思慎便不理会润竹愕然的神色,起身对着手下低声叮嘱道:别将人打死,切记留他一条命。
手下点头应承,而后跟着林思慎便往密室外走去。
这几日来,润竹一直想着林思慎若来了,定是比这些对他下手的狗更加狠辣。不过就算如此,他也绝不会对林思慎吐出半字。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林思慎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也好像只是来看看他有没有被自己的手下打死而已。
一股无名之火迅速涌上心头,润竹突然猛的站起身来,不顾手脚上的铁链磨过伤口,将那还未愈合的伤口,又磨深了几分溢出鲜血。
他冲着林思慎的背影,低声吼道:你站住,林思慎你站住。
林思慎脚步一顿,缓缓转头望着他,眼神平静而淡薄:怎么?
润竹不甘的敛眸,猩红的眸子满是恨意:我在都护大人左右侍奉多年,他对我信任有加,你竟说我知道没你多?
林思慎闻言怜悯的望着他,摇了摇头道:看来琴姑娘说的果然没错,一个人当惯了狗,会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人。
润竹握紧拳头,痛苦的嘶吼道:你别提她!
林思慎眸光一闪,她负手笑意盈盈的转身折返了回来,再度坐在了润竹跟前,悠然问道:你可知,那日我躲在涟漪楼时,你走后,琴姑娘还与我说了些什么?
润竹没说话,他下意识的避开了林思慎满是笑意的脸,只觉那笑意是在讽刺自己,他咬紧牙关闭上眼道:她说什么,与我何干。
他愈痛苦,林思慎就愈要说,仿佛这样能彻底击碎润竹仅剩的尊严。
她说她此生最恨的人,不是孙文谦而是你。孙文谦的确可恨,可你可恨又可怜,像极了一条在孙文谦面前摇尾乞怜的狗。
第222章 222
住口。
林思慎那满含羞辱的一句话, 犹如一柄利刃恨恨刺入润竹心口。愤怒、不甘、怨恨,这些情绪几乎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他像只野兽一样嘶吼着瞪着猩红的双眼, 狠狠向林思慎扑了过来,仿佛要生生撕开她的咽喉。
伴随着尖锐急促的锁链碰撞声, 他在距离林思慎一拳之远的地方停顿住了, 绷直的铁链紧紧锁在他手脚上, 生生将伤口扯开, 粘稠温热的鲜血顺着铁链, 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
润竹扭曲愤怒的脸近在咫尺,林思慎却从始至终平静淡然,她缓缓掀眸望着润竹, 细密柔软的睫毛微颤。她脸上沾着几滴鲜血,白皙的肌肤和猩红的鲜血相衬,竟是让她俊美的姿容,多了几分诡惑美艳。
在润竹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怨恨眼神下,林思慎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抬手, 指尖轻轻一撇, 拭去眼下的一滴血点,犹如在脸上揉开了一抹鲜红胭脂。
林思慎放下手,轻笑一声悠悠开口道:你与她自小就有婚约,虽然未曾见过几面,可却也听闻过她的美貌才情, 因此一直心生向往。你觉得,你们应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你也曾无数次私下幻想过,与她成亲后,鸾凤和鸣夫唱妇随的日子。
可偏偏事与愿违,未等成婚,楚家便一夕落寞,还背上了投敌卖国的大罪。她不知怎么死里逃生,独身一人前来投靠,可你父母却唯恐遭受牵连,狠心将她拒之门外。等你得知此事后,匆忙出门找寻,她却早已绝望离去不见踪影。
林思慎那平静不带丝毫起伏的话语,竟是一字不差的说中了润竹多年来的心事,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林思慎,被看穿的窘迫和恐惧,让他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他靠在石墙边,茫然又惊惶的颤声问道:你...你是从何知晓的?
可林思慎并未理会他,而是望着他继续道:你在父母的打点下投身官场,原本你还有些傲骨雄心,想替无端冤死的楚氏一家平反。可多年来你历经官场沉浮,暗受打压郁郁不得志,眼见官官相护政以贿成,又心知孙文谦权势滔天,想要扳倒他难于登天。后来,你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终于投在孙文谦门下,却不再是想与他为敌,不想为楚家平反,而是想成为下一个孙文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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