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是个药罐子(GL)——顾家七爷(169)
可沉默了半晌后,他却突然神色一凛,笃定的摇了摇头,咬紧牙关死不松口:除了赈灾粮一事我什么也不知晓,我只不过是平凉城一个小小知县,都护大人又远在定西城, 他老人家的事我又从何知晓, 您就别再为难我了。
黑衣人见韩策不肯松开,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掸了掸袖上的灰尘,在屋内踱步饶了一圈,打量着屋内的陈设:韩大人也当了好几年的知县,可这家中却如此清贫, 连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果然不愧是百姓们口中的青天大老爷。也难怪会为了受难的饥民,有胆量得罪都护大人。
韩策不知黑衣人为何突然这么说,他跪在地上缓缓转身看向背对着自己站在书架前的黑衣人,咽了咽口水警惕问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黑衣人扫过书架上满满的书籍,语气平淡道:韩大人虽然清贫,不过好在家中还有那么几本,能卖的上好价钱的藏书。
韩策目露茫然,不知这黑衣人为何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他自地上爬了起来,急忙问道:你这这到底是何意?
韩大人难道不明白?
黑衣人轻笑一声转身,目光骤然阴冷了起来:韩大人若舍得将藏书卖了,说不定还能有钱买上三口上好的棺材,给你的妻儿收尸。
不,做了错事的人是我,与我的妻儿无关,你们杀了我便是,不要碰他们。
韩策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站稳后他突然凄厉的用尽全力时嘶吼,猛然的扑向黑衣人,抬手便想要揪住黑衣人的衣领。
可还不等他触到黑衣人的衣裳,黑衣人便反手钳住了他的手臂,再绕到他身后一脚踹在他膝弯,他当即痛苦的跪倒在地动弹不得,被黑衣人轻轻松松的擒住。
黑衣人松开了韩策,转身捡起了韩策丢在地上的匕首,慢悠悠的走到他跟前,俯身笑道:韩大人,这可怪不得我,都护大人本也不想这么做,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抬举。
不过...
说完黑衣人话音一转,将手中的匕首丢在了韩策眼前,低声蛊惑:若韩大人能永远闭上嘴,都护大人念着旧情,说不定不会对你的妻儿下手,不如韩大人好好考虑考虑,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你妻儿的命重要。
韩策木然的看着眼前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迟疑了片刻后,他颤抖的伸出手握紧了匕首,目光骤然变得决然。
黑衣人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动手吧韩大人。
就在韩策痛苦挣扎取舍,慢慢将匕首架在自己脖颈上时,黑衣人盯着他的眼神暗了几分,而后他突然毫无预兆的猛的站起身,警惕的看向了紧闭的房门。
没等韩策反应过来,他便一刻不停的掠向窗边,竟是迅速的翻窗逃走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窗外,只剩下那慢悠悠敞开晃荡的木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韩策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他怔怔的望着木窗,直到脖颈上传来一阵刺痛,这才反应了过来,将手撤开。
锋利的匕首不经意间划破他了脖颈上的肌肤,渗出了几滴血珠,他直勾勾的望着匕首上沾着的血,好半天没回过神。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轻轻响了三声。
韩策被着突然的敲门声吓得回过了神来,这深更半夜还能有谁来找他,他以为定是那黑衣人又回来了,犹犹豫豫的走到门边却不敢开门。
可站了好一会后,他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那个黑衣人如鬼魂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然,怎么会老老实实的敲门。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门外之人见迟迟没有开门,出声开口了。
韩大人。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韩策怔了怔,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不是钦差林大人的声音嘛?
他急急忙忙的将匕首藏了起来,然后赶紧将房门打开,门前站着的果然正是林思慎。
深夜造访的林思慎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跑,长袖之上绣着精美繁复的古纹,面容俊美阴柔,白皙的面容上噙着一丝浅浅笑意,抬眸一望勾唇轻唤了一身:见到本官,韩大人可是意外?
韩策呆呆的望着林思慎:钦差大人,您...您怎会深夜光临下官寒舍?
林思慎的目光落在韩策脖颈上那道未干的血痕上,不动声色道:本官今日来,是有些事想要请教韩大人。
韩策忙不迭侧身让开,请林思慎进了屋。
林思慎也不见外,进了书房便四处打量了几眼,不慌不忙的和韩策寒暄了几句。可韩策哪有心思和林思慎寒暄,结结巴巴前后矛盾的几句话一出口,便惹来了林思慎的怀疑。
在韩策慌乱躲闪的目光下,林思慎笑意一敛,开门见山的问道:韩大人前两日去官驿找本官,是有何事想与本官说?
韩策讪讪一笑,恭敬的站在林思慎跟前,心不在焉的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没什么,不是官衙的一些小事,想要请示钦差大人。
林思慎轻飘飘的扫了韩策一眼,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理了理衣袖垂眸道:韩大人,我就不与你兜圈子,其实我此次来平凉城微服私访,为的不是查赈灾粮一案,而是五年前楚司马谋逆一案。
韩策闻言额头青筋一跳,没再说话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摩挲着袖中的匕首。
林思慎轻轻松松的往后一靠,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笑意:孙文谦的为人,你应当比我清楚,他在陇右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仗着的就是二皇子的庇护。你们惧他怕他是情理之中,可我却是半点也不惧他,不仅侵吞赈灾粮贪腐一案我要查,楚司马蒙冤一案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番话她说胜券在握又轻松自然,仿佛她已经掌握了孙文谦的罪证,只待回京上呈皇帝,一举扳倒孙文谦。
韩策还是没有说话,他的妻儿还在孙文谦手上,就算他有心对林思慎说出自己无意间发现的惊天大秘密,可为了妻儿的平安,他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情。
念及此,他缓缓抬眸,嘴角勉强扯开一抹笑意:钦差大人如此...
韩策的话还没说完,林思慎便径直打断了,她摇了摇头一脸怒其不争:你以为,就算你什么也不说,孙文谦就会放过你的妻儿?韩策啊韩策,你在孙文谦手下多年,还不明白他手段有多狠辣?从你将账册上数目涂改的那刻起,你就已经成了孙文谦的眼中钉,他只想将你除之后快,你却还在妄想替他保守秘密,让他大发善心放过你的家人。
韩策闻言一惊:这...大人如何知晓,我家中妻子和一双儿女在都护大人手中?
林思慎站起身来,走到韩策跟前,突然抓紧他的右腕扯出了他藏在袖中的匕首,凛然的直视着他的双眼:若不是我来了,你恐怕早就蠢到自裁而亡了。
韩策脸色惨白的一松手,匕首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锐响,他双唇颤抖的诺诺道:原来大人一早就在门外。
没有给韩策半点思考的机会,林思慎松开他的手后撤了一步,面无表情目光如炬的望着他:韩大人,你相信孙文谦,或相信我,走的可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等着孙文谦兑现诺言,还是由我派人救出你的妻女,就看你要走哪条路。
韩策一脸茫然的抬眸,看着眼前的林思慎,又想起那个不久前才来逼迫他的黑衣人,天人交战了良久后,终于闭上眼垂下头去,艰涩的自口中吐出几字:大人,可否容下官考虑考虑。
此事关乎他妻子和一双儿女的性命,他不能贸然决策。
林思慎点了点头,一拂袖走回书桌后坐下,悠悠启唇道:韩大人自便。
韩策就站在林思慎跟前,在林思慎波澜不惊的目光下,冷汗直冒的思量着应当如何取舍,是相信都护大人事后放过他的家人,还是冒险一试相信林思慎。
乌云覆盖明月,将大地彻底笼罩在一片夜幕之中。
半个时辰后,待林思慎从韩策的宅院中走出时,乌云正巧散去,皎洁清冷的月光洒落在石板路上。
林思慎负手面无表情的踏过石板,一步一步走出院门,而她身后的韩策,久久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这才幽幽叹了口气将房门关上。
就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声轻响落下后,林思慎脚步一顿回身深深看了一眼。
突然毫无预兆的转身,走向院墙外一处隐蔽的角落里,将藏好的夜行衣换上,唯露出了一双半遮掩的漆黑眸子,藏在面巾下略显苍白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浅笑。
第220章 220
回到官驿后, 林思慎也来不及歇息,径直去找了沈顷绾,将今日从韩策口中得知的事, 毫不隐瞒的告知给了沈顷绾。
韩策无意间所知之事,便是有关于龙岭, 这个神秘的仿佛只在传闻中的地方。
这件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原来楚司马和韩策, 其实有过一段渊源。
他们两人同为平凉城人士, 也同在平凉城为过官, 只不过后来楚司马官居司马一职,独身一人去定西城任职,家中妻女亲人都留在了平凉城内。
韩策性子懦弱胆小怕事, 而楚司马却性子刚烈无所畏忌。在平凉城为官时,楚司马奉公守法刚正不阿,对贫苦百姓尤其关怀,从不与权贵勾结。因此,本性善良正直的韩策对楚司马一直心怀敬佩。
五年前楚司马出事时,韩策刚刚升任知县。他记得他上任没几天, 楚司马突然告假回了平凉城, 二话不说便一头扎进了县衙的卷宗库,翻阅起近几年平凉城内的走失人口卷宗。
楚司马告假回平凉城后,却插手了平凉城的案卷。手下官吏劝他去都护大人面前参楚司马一本,可韩策对此却丝毫不觉不满,反倒也对之前平凉城无端失踪了多人的事怀疑了起来。
韩策本想跟着楚司马一同查案, 助他一臂之力,可楚司马却对他极为防备,不仅当众怒骂他是孙文谦手下的一条狗,丝毫不给他面子,还将他拒之门外。
无奈之下,韩策只能束手旁观,再不敢与楚司马来往。
之后没多久,孙文谦突然毫无预兆的领了几千兵悄无声息的抵达平凉城,说是找到了楚司马通敌卖国的证据,奉命将楚司马缉拿。
韩策虽然不久前才被楚司马讽刺怒骂,可他心中却一直相信楚司马的为人,他绝不是那等通敌卖国的小人。可他一向胆小怕事,又是仰仗着孙文谦才当上了知县,自然不敢在孙文谦面前替楚司马说话,生怕会因此连累了自己。
缉拿楚司马那日,平凉城内的守军也一并被孙文谦带走,韩策压根没有资格跟着孙文谦,只能在家中焦急等待消息。
就在当夜,辗转反侧的韩策突然听到城内响起一阵厮杀声,他跑出门一看,便看到楚司马宅邸的方向冒出通天大火,火光将半边天都照的通红。他大惊失色,心中也明白楚司马此次是凶多吉少。
慌乱不知所措间,他突然想起楚司马的独女一直都在城外静心庵内养病,便暗中偷摸找了个街头老乞丐,打点了一些钱财,让他赶紧跑去城外的静心庵通风报信。
到了第二日,待韩策战战兢兢的跑到楚司马的宅邸前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尸首,楚司马和妻子赫然也在其中,他倒在满地的血泊之中,头颅都被人砍了下来。
他瞪着血红泛白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望着天,张开的嘴里冒着血沫,半截舌头被丢在一旁,死状极其惨烈。
孙文谦在一旁轻描淡写的说,昨夜楚司马不肯投降,还妄图带着家中护卫负隅顽抗,这才被他就地诛杀。
韩策早就被楚司马的死状和满地的尸体吓的屁滚尿流,昨夜还派人催促楚司马的独女离开,心虚的他哪里还敢说话,孙文谦让他做什么他就只能照办。
之后孙文谦的确派人去了静心庵,一把火将里头的人都烧死了,至于楚司马的独女有没有逃走,他到如今也不知晓。
因为被他派去静心庵的那个老乞丐,摔死在了山崖下,也不知是去的路上摔死的,还是回来的路上失足摔死了。
孙文谦知道韩策是个懦弱胆小怕事的人,不仅没有野心还很好拿捏,得知他并未和楚司马有过来往后,便让他继续在平凉城当他的知县。
而至始至终,韩策都没有看到过关于楚司马通敌卖国的罪证,只是听人说都护大人手中有他与敌国来往的信件,还从他家中搜出了几大箱的金银珠宝。
至于楚司马是真的通敌卖国,还是被孙文谦诬陷,韩策无从得知。
楚司马死后,没人再敢与他扯上关系,就连他的宅邸也无人敢靠近,附近的人家也都陆续搬走了,只剩下这一栋被烧了大半的荒宅,慢慢在角落里腐朽落败,最后传成了一栋让人谈之色变的鬼宅。
可韩策却始终对楚司马心怀怜悯,第二年正逢楚司马祭日时,他便深夜偷摸去楚司马的宅邸中,躲在隐蔽的角落,想替楚司马烧些纸钱香烛。
就因如此,他在无意间发现这栋无人涉足的鬼宅,竟是传来了脚步声和低声细语的交谈声,而那声音竟还颇为熟悉,正是他手下一名主簿的声音。
因为好奇,韩策偷偷循着脚步声跟了上去,发现了鬼宅还未毁去的假山群中,有不少人身在其中,他们掩人耳目正在里头挖着什么东西。
正当韩策摸不着头脑时,突然感觉有人往自己躲着的地方看了过来,他想也不想急忙转头就跑,跑了没一会后,他突然在一棵树下被绊倒。
好不容易挣扎爬了起来,他发现身后并无人追赶,这才暗暗送了口气,下意识摸向了摔疼的腿脚,却一不小心在地上摸到了一个坚硬好似瓷器一般的东西。
他借着月光低头看去,发现昨日大雨冲散了泥土,好似露出了土中埋着的一个酒罐。他想也没想,就扒拉几下,没想到真挖出了一个酒罐。
酒罐用油皮纸封的死死的,轻轻晃一晃还能听到里头有响动声,韩策怕那些人会发现自己,匆忙掩埋了土坑,抱着酒罐就跑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他这才安心下来,将那挖出的酒罐打开,在里头取出了一本书和一张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宣纸。
书上是楚司马的笔迹,上头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前些年陇右四处莫名消失的人口,他们的身份住址,他们消失的时日,写的详尽清楚。
韩策认认真真的翻了一遍,突然被吓出了满头大汗,这么厚厚一本书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这些人有定西城人士有平凉城人士,还有些他没听过的乡县村庄,
粗略一数何止千人。
陇右各地平白无故消失了那么多人,却压根没人注意到,别说远在京城的皇帝,就连他这个平凉城知县,都不知原来消失的人如此之多。
韩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将书放下后,又将那张宣纸铺开。
宣纸上画着的是地形图,似乎是匆匆忙忙间临摹画下来的,也是楚司马的笔迹。可韩策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半天,也没认出这究竟是何处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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