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楚天江阔(40)
萧溪握住老人家的手,叫了声奶奶就没了下文,他想起安煜醉酒后的话,又想起安城露出来那条胳膊这个家算是毁了。
他试图幻想安煜是怎么熬过来的,却完全没有勇气去想。
一想就疼,浑身上下哪里都开始疼,连呼吸都是疼的
安老太喘了好几口大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觉得小陈那丫头做的最对的事,就是带着小煜离开这里。
老人家平静下来,指了指墙角摆着的一些中老年补品,感慨道:虽然那之后的联系断了,但我每年都会收到这些东西,我知道是小陈寄过来的,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萧溪点了点头,回想起陈芳兰待他的场景,会亲手给他做饭,会细心的给他准备四季的衣服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差点忘了,一家人吗,你肯定知道的。老人家眼底的翳似是又浑浊了几分,她把头仰在沙发上:他们母子俩人都好啊,以后要好好的才行啊。
大概是老人家太久没和人说话,自己守着这间小房过活,实在憋坏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
她对着照片翻来覆去的重复最后几句话,萧溪频频应声肯定好的。
一老一小两个人,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的入神。直到安煜端着做好的饭进来,对沙发上那两个摆弄照片的祖宗说收了,吃饭了。两个人才停下来。
萧溪愣愣的坐在沙发上,一边接纳这些不属于他的童年,一边看着安煜陪安老太整理照片的背影。
少年的背脊是挺直的,有点像众山之巅伫立的孤松,那枝丫上着满了沉重的霜雪,变的弯弯的,若是人间骄阳打在上面定会泛起阵阵寒光。
这就是安煜吧他似是藏在某一处角落里的人间烟火,也似是不小心折了翼的天上人。
萧溪突然想起老人家刚刚说:安煜打小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不要这个、也不要那个,实在看到喜欢就多看两眼,然后小声强调:我不喜欢,才不要。
哪里是真正的无欲无求,只是没人能满足他这份小小的欲求,或许连一颗糖果也没有。
萧溪炸时觉得有人拿针在他的心窝上绣花,让安煜这两个字越发的清晰起来,一看见就抽疼抽疼的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拉了拉安煜的衣角,吸了吸鼻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安煜。
安煜整理照片的手顿住,转头去看沙发上坐着的人,下意识挤出一个字:说。
萧溪和老家人一样把自己缩进了沙发里,但少年人身高腿长,缩的一点也不成功,像把头钻进了袖子,有些傻傻的可爱。
他狠狠的撞进安煜的视线,一点也不闪躲,红着眼睛说:以后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安煜感觉自己被什么碰一下,耳边呼呼作响有些没听见,心跳的节奏也乱了起来,卡巴的道:你说什么?
我说,萧溪重复刚刚话:以后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包括我,但我并不知道你想不想要我。
安煜愣住,老家人爽朗的笑声让他回神,生动起来的脸咔嚓一下又瘫了,但眼底和往日不一样,是带着光的,有萧溪的倒影。
萧溪能看见
老人家笑够了,眼睛弯弯的说:你们的感情真好,要一直这么好才可以啊。
这话听着像是对小情侣的祝福。
萧溪感觉自己的小心思漏了馅,赶快别开眼睛,换成偷瞄。
他倒是听见安煜随意的应了一句:会的。
好像又不是随意。
余光里,安煜在灯光下缓缓的动作着,又帮助老人家把整理好的照片放进柜子里,然后关好门,手撑着电视柜站了一会。
他听见安煜深深呼了一口气,背脊弯了一下又瞬间挺直
萧溪知道那棵松支棱起来了!
松正在努力把往事埋葬进记忆的最深处,让一切化为根下的万千尘土。
或许,我们早就应该知道,日子只要往前过,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安煜:我不行了
这个小副本,要结束了,也是必不可少的副本。
两个人相互试探的选手,大概试探不下去了
第57章 不用等了
一顿类似夜宵的晚饭吃完以后,安老太用自己长者的身份分了屋子。
她自己住小床屋,安煜和萧溪住另一间摆着双人床的大屋。
鉴于自己的心思越发不单纯,萧溪踏进屋子一只脚便退了出来,眼珠子四处乱转,就是不看安煜。
他别别扭扭的说: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
安煜刚想怼他一句之前又不是没睡过。端着水杯准备回屋的安老太倒是先开口了。
她往这边看了过来,苍老的声音透露几分顽童之气:睡沙发做什么,你们两个又不是一男一女,还能把对方玷污了不成。
萧溪心道:我禽兽起来,真能!
老一辈的人总是没那多的现在的鬼理,身体构造差不多的,又是相熟的人,扔进一个屋子睡觉完全是平常事。
安老太饮了一口热水,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都是大小伙子别这么矫情,快点进屋睡觉吧。
也不是矫情吧。
反正萧溪死活不动。
安老太看了看接近凌晨的时间,努了努嘴:你是不是不喜欢小煜,才不愿意和他一屋的?!
这语气还有一种你要是骗我孙子感情,我能卸了你的架势。
萧溪差点都以为自己是渣男了,他原地跳脚,推着安煜往屋子走,哄着老人家说:怎么会呢,我喜欢安煜喜欢的不得了,这就进屋睡觉。
这才对嘛。老人家咕哝了一句,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彼时,另一间屋子里的萧溪,只能认命的靠在门板上,接受自己要和安煜一起睡的事实。
可他的表层接受能力显然有点弱,那张双人床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等他看着安煜掏出来一床保存的非常完好的喜被,人直接傻了,已经可以扔进土里埋一埋了。
安煜把被子放在床上,瞥了一眼石化的某人,解释道:家里只有这是新被子,你当它是一床普通的红被子就行。
被子确实没人用过,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喜被,因为陈芳兰当初知道那些事情以后,就没有办婚礼了,娘家那边邮寄过来的喜被变成了普通的红被子
但萧溪瞧着那大红的喜字,怎么也无法把它当做普通的被子:真没其他的了?
没了。安煜又拍了拍自己的被子:要不你就盖我的。
盖他的被子怎么都有一种被安煜抱着睡觉的错觉。
最终,萧溪在安煜的被子和红色的被子之间非常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被喜欢的人抱着睡觉什么的,简直人生圆满了啊!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其实非常渴望和安煜一个屋的深层接受能力相当强,基本无药可救了。
安煜要把自己的被子放到里面,萧溪却突然阻止:我想睡外面。
免得你睡外面掉下去。
安煜无动于衷,继续铺被子:你睡觉不老实。
言外之意你容易滚地上去。
萧溪听懂了,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坚定了自己的选择,跳上床抢过被子,霸气的按在外面的位置:我就要睡外面,肯定滚不下去。
下去了呢?
你给我捞上来呗。
捞不就等于抱。
折磨谁呢?
安煜无奈的把自己的被子扔到里面,然后又拿了两套睡衣,利索的换好其中一套,甩给萧溪一句:掉下去,就直接打地铺吧。
萧溪换睡衣的动作一顿:你怎么能忍的下心呢?要不是怕你崩溃,我才不过来。
萧溪的声音戛然而止,差点一秃噜皮说出自己来北麓街的真实目的,想安煜占了一半,担心安煜又占了一半百分百焦虑的折磨下,他就来了。
才什么?安煜逼近萧溪,看着他那脱了一半的上衣伸手帮了一把。
萧溪的整个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细腻的肌肤、纤瘦的腰身、蔓延进裤腰的人鱼线,在灯光下白的晃眼。
他突然就怂了,抓起睡衣利索的套在身上:才什么啊才!要不是怕你崩溃,我才不和你一屋。
哦。安煜盯着那张写满了慌张的脸看了一会,突然低低的笑了一声,心情不错的说:睡吧。
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不管萧溪为什么来,也不管萧溪为什么睡进这屋,但所有的箭头都指向同一个人这一刻,安煜确认了什么。
时间确实不早了,萧溪也没聊天欲望,再加上不小心知道的太多,他已经身心俱疲了,只想睡觉。
萧溪顺手关了灯,他刚刚躺好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拎着衣服问:这衣服是你的吗?
安煜这么些年内回来过,有床铺倒还能理解,但怎么会有合适的衣服呢这要是别人穿过的,他回到学校能给自己洗秃噜皮了!
新衣服。安煜带着睡意的松散声音
在黑暗中响起,然后又慢慢的沉下去:我奶奶每年都会给我买些新衣服放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萧溪支吾了一声,重新躺下去。
他在黑暗中闭上眼睛,隐隐觉得安煜这次回来,祭奠破爹是次要的,想看奶奶才是主要的,不然何至于拖到周日晚上再回学校呢。
或许,安煜早就想回来了,但是一直没有勇气踏回童年,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了,不仅一脚踏了回来,还一拳给砸碎了。
很快,黑暗中两道呼吸声交缠在一起,紧密的、均匀的,想缠绵的蝴蝶,忽轻忽重。
缠绵了三两个小时,其中一道呼吸声变成了轻微的喘息声,安煜在深夜睁开眼睛,承受着某个睡觉不老实的家伙的折磨。
萧溪又开始了,只要旁边有人或者有个能抱着的东西,他睡着后就会手脚并用的往上缠
缠了一会,找到舒服的姿势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的那床被子彻底搁置,红色的被子下,萧溪把半个身子架在了安煜身上,头也枕在他的胸口。
姿势舒服了,萧溪拱了两下,手乱七八糟的在安煜的脸上摸了摸,呓语了一句梦话,断断续续的四个字。
安煜霎时觉得漆黑的屋子好像亮了起来,他把手滑到萧溪的腰上,想起一句不知在何处看到的话。
【你有遇到这样一个人吗?贯穿着整个青春岁月,从此年年岁岁不能忘。】
他遇到了。
那晚,萧溪在梦里闯入了安煜的童年,他站在梦里的烈阳下,擦去小孩眼角的泪,说:有我别怕。
*
次日,萧大少爷虽然没有半夜睡地上去,但睁开眼睛的时候给自己滚地上去了。
安煜倒是非常的淡定,他整了整昨晚被拱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翻身下床,又顺手揪了一下萧溪头顶上睡出来的呆毛:回神,洗漱。
回个屁,傻了!
萧溪抱着红被子在地上坐了老半天,等到安煜洗漱回来,屁股依旧没舍得挪窝。
这天头地面还不凉,坐一坐坏不了肚子,安煜也就没管萧溪,甚至捉弄了他一下,把红被子理了理,盖在了他的头上。
这看起来像一个加大加厚版的盖头。
至此,傻了半天的萧溪终于回神,他把被子扔到床上,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你不拉我就算了,还盖我!
安煜走到床边去叠被,一本正经的说:难道没帮你回神?
我他妈萧溪气炸了,头上的呆毛都跟着晃了晃:我早晚得让你气死。
没关系。安煜把被子放到角落里:我叫醒你。
萧溪翻了白眼,坐到床边抓起自己的衣服准备换:已经气死了,叫不醒。
安煜看着他,手指蜷了蜷,突然俯身在萧溪的唇上亲了一下:那这样呢。
这个吻像蜻蜓点水,但萧溪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耳朵呜呜的直喷热气,他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床上。
安煜嘴角一抽,他以为萧溪会说些什么,然后像个男人一样吻回来,但是这效果可观过头了。
人直接过去了。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有一些打在了萧溪脸上,他鸦羽似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隙去偷看床边的人。
那人简直好看到犯规。
鼻梁挺直,浅棕色的眸子,微微下垂的眼尾。
让他天生看起来就有点冷,但刚刚动作却像个有温度的流氓。
躺尸了一会,萧溪感觉床板子沉了沉,他眼睛错愕的睁大,就见安煜双手撑在他的耳朵旁边,和他距离不过一拳,笼罩下一片阴影。
安煜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多,但他扑面而来的气息明显有些紊乱粗重。
他凝视萧溪充满震惊的双眼,唇齿动了动,问:昨天的话,还算数吗?
啊?萧溪的脑子有些卡壳,他昨天说的话不少,有些想不起来:你说哪句?
那句,我想要的,你都给我。安煜又往下压了几分:还作数吗?
萧溪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但本能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听见安煜说:我想要的不多,只想要你。
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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