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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禁术只能施展一次、且只能选定一个目标。宣檀是当世最强大的妖怪,他自然而然选择了宣檀一生只能施展一次的禁术,他要的当然是最好的。
为了力量就要屠杀全族,在朝紫看来委实有些太过冒险,她忍不住询问:既然这样,只杀了宣檀就行,屠杀全族是否太过于招摇?
各取所需。他淡淡道。
她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和那名同谋,他们之间应该还有更隐秘的交易,朝紫不再多问,相信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她清楚屠杀鬼族是何等恐怖的罪行,却心甘情愿和他一起犯下。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的感情慢慢变了,她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神、一个不经意的笑容都能让朝紫欣喜不已,她知道自己彻底栽在了他身上。
但两人共事多年,她知道那副风光霁月的皮囊下掩藏着多么无情的本性,朝紫不敢奢求他的回应。
他身边一直不缺人。朝紫最开始还嫉妒过他们能和他有肌肤之亲,后来她明白那些人于他而言不过是为了解决需求,待不了多久就得离开。可她却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只要永远陪伴着他、做他的心腹,也许有一天,他会看自己一眼。
唐斐。
朝紫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第71章 各怀鬼胎
朝紫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再一次小心地觑了眼陪审团上的空位。即使他没到场,除妖师们依然把最中间的座位空了出来。那是属于他的位置。
唐斐一直都是个目的性和行动力都极强的人。年纪轻轻便执掌偌大的唐家,在除妖界站稳了脚跟;一被算出是凶命,不惜使用禁术也要找白昼命来交换以掩盖真相,只为自己能走得更顺;屠杀鬼族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宣檀更是实力拔群,唐斐谋划多年、徐徐图之,强大如鬼族也能在一夜之间轰然倾覆。朝紫很清楚,唐斐向来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即使她不能成为特殊的那个,也没人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唐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个小孩儿上心的?
朝紫很早就见过唐斐这个徒弟,但早些年,唐斐和徐以年的关系并不亲密。那时候她好奇过他为什么会不怕麻烦、收这么个小孩当徒弟,后来才知道徐以年就是那个唐斐用来掩盖真正命相的工具。早在徐以年十岁以前,唐斐便和他交换了命相,收作徒弟是为了放在身边随时监视。
虽然很早就知道唐斐的命是换过的,但朝紫确实没想到他敢用除妖世家的孩子,以他的身份地位,这件事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一种异样的亲密感在心中氤氲升腾,除了屠杀鬼族的计划之外,这是唐斐第二次主动跟她分享秘密。
朝紫看得出来,唐斐对这个名义上的徒弟毫不在意,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师徒关系,她自然没把徐以年放在眼里。面对向唐斐心怀感激的徐家人,朝紫心里生出了居高临下的同情。
明明连命都被换了,还要傻兮兮地感谢罪魁祸首。
只有她知道唐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关系让朝紫格外满足。
屠杀鬼族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千挑万选,在此后的两年间确定了另外几家合作伙伴:傀女、幻妖、实验室。他们还找到了许愿机。
距离计划中的日子越来越近,朝紫几乎要忘记徐以年的存在,但在徐以年十六岁这年,朝紫渐渐察觉到了异样:唐斐对徐以年的态度变了。
徐以年长大了,不再如小时候那般叛逆,和唐斐也越来越亲近。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唐斐不再敷衍,居然真正花费精力陪伴他、教导他。一开始朝紫还能安慰自己,唐斐不过是一时兴起,但时间一长,朝紫再也没法忽视他对徐以年的特殊。
鬼族被屠,他们的计划完成得很顺利,唐斐因宣檀的死获得了强大无比的力量,在除妖局虽无明确的职务,但唐斐几乎拥有了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地位更加无可撼动。
朝紫替他高兴的同时,却也感觉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她是他手中的暗棋,从不能光明正大和他站在一起,但没人比她更了解他。朝紫看出了他对徐以年的心思,她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试探他的想法,没想到唐斐居然干脆地承认了。
她嫉妒得快要发狂,却也无可奈何。所幸徐以年完全没察觉到唐斐的想法,他只把他当成师长、当成家人,在徐以年不知道的时候,他和唐斐的关系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郁槐重新出现。
长老院和实验室相继倒台,郁槐一点点接近了当年的真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查到唐斐身上。为此,朝紫问过唐斐几次是否要采取措施,得到的答案都是时机未到。可突然有一天,唐斐沉着脸回来,告诉她要杀掉郁槐。
正面对上郁槐,即使是唐斐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唐斐似乎早有想法,准备用她的能力将郁槐困住,再让郁槐先所有人一步离开精神世界,置身于孤立无援的境地。那时她和唐斐联手,趁郁槐清醒的一瞬间击杀他。
听完他的计划,朝紫忽然道:你不是说,暂时不能杀郁槐吗?至少你不能亲自动手。
她知道唐斐之前通过博士给徐以年结下了血契,本打算借此把徐以年绑在身边。作为交换,唐斐向博士传递徐以年等人的消息、告诉他如何利用徐以年牵制郁槐,但那时唐斐也并未对郁槐起杀心。
碍于那名同谋,唐斐暂时不能亲自对郁槐下手。至于博士杀不杀郁槐,就不在唐斐的考虑范围内了。
如果提前杀了郁槐,那个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狐族天性擅妒,一想到那个可能性,朝紫没有忍住,语气变得尖锐,你别告诉我还有徐以年的原因。
当然不是,那边我会处理。唐斐皱起眉,神色格外冷酷,像是在提醒她的逾越,郁槐越查越深,已经威胁到了我们。他很可能开始怀疑我了。
唐斐神情不悦,朝紫却没有像从前那样立即言听计从。构造精神世界需要用掉她一条狐尾,对于狐妖来说消耗极大,如果唐斐要杀死郁槐的原因真的有她猜测的那一层朝紫直视唐斐那双深潭似的眼睛,慢慢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个计划。
可她心中却另有打算,头一次不愿听从唐斐的指令:她要将唐斐用来杀死郁槐的方法,原封不动地用到徐以年身上。
无论唐斐心里究竟作何想法,她对徐以年的忍耐都到了极限,只觉得这个人的存在碍眼无比。
没想到唐斐和她各怀鬼胎,同样没说出自己真正的打算。一进入情报点,唐斐立即翻脸杀死了她带来的全部狐妖,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想等郁槐从游戏里出来。趁郁槐清醒的一瞬间动手杀人说来容易,但以郁槐的实力,真正对他一击必杀绝非易事。她原本对此有所迟疑,却不曾想到唐斐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冒这个风险。
可能是两人商议计划那晚唐斐察觉到了她的失控,竟然打算连她一同杀死。对唐斐来说,再也没有比郁槐深陷于游戏中更好的杀人时机了,一旦杀了郁槐,连她都会一同死亡。一次就能解决两个麻烦。
朝紫又惊又怒,盛怒之下和他大打出手。见郁槐清醒后回到情报点,她本想劝唐斐先联手对付郁槐,没想到对方毫不迟疑丢下她离开。
回忆到这里,朝紫麻木地听着审判长下达对她的最终判决,当听到自己终生都将在黑塔度过,朝紫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嗤笑她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陪审团上的除妖师全部朝她看来。
朝紫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她脑海中不断掠过这些年和唐斐相处的片段。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他做了多少事,大多数是他的命令,小部分是她为了讨他欢心献的殷勤
对了,她还私下做了些小动作。
唐斐或许不知道,又或许知道了,只是这件事对他而言实在微不足道,他懒得管。
唐斐觊觎着徐以年,身边的情人却没断过,有一个情人陪伴他的时间虽只有三个月,却也远远超出了惯例,引起了朝紫的注意。
那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青年,有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相较于其他人,唐斐对青年格外有耐心,几乎让她以为他对那青年有意,但唐斐还是和他分开了。
她动不了徐以年。那人和唐斐分开不久,又刚好犯了些小错误,她借题发挥、发泄似地设法将青年送进了黑塔。
那倒霉鬼叫什么?
好像是姓裴
徐以年走到沙发边,顺手开了电视。郁槐去了审判院,他没法参与朝紫的审判,只能在家里等消息。
几天下来,他心里还是很乱,徐以年心不在焉看着电视里的画面,手机忽然震了震。
他扫了眼屏幕,看见了一个陌生号码。徐以年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端的人一愣,语气带着惊讶:徐以年?这次居然打通了等等,你没事?
徐以年一下没听出来,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谁的声音:裴苏?
前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你裴苏说到这里突然一顿,而后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裴苏讲的话有些奇怪,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令徐以年神经紧绷,闻言敏感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在哪?裴苏的语气沉了下来,郑重道,我手上有个东西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唐斐屠杀鬼族的计划大约在八年前,对徐以年有心思是后来的事
第72章 水镜
将公寓地址发给裴苏后,徐以年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时钟。
审判应该已经结束了。
他给郁槐打了个电话,把裴苏的事情大致说了说,没过一会儿,郁槐居然在裴苏来之前赶了回来。
徐以年一下午都挂念着这场审判,一见到他立即问:审判怎么样?
和供词一样,朝紫一口咬定自己和绮罗无关,什么都没说。
徐以年闻言,忍不住问:我师父?
唐斐没到场。提到这个名字,郁槐面露嘲讽,说是有任务,鬼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郁槐话音刚落,门铃响了起来。徐以年走到门边,开门时和裴苏撞上视线,后者朝他笑了笑:嗨。
一段时间不见,裴苏的状态比审判台那次更好了些。徐以年领他进了客厅,看见郁槐,裴苏惊讶了一瞬,随即拍了拍徐以年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你很不错嘛的眼神。
饶是心情不甚轻松,徐以年也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郁槐和裴苏打了个招呼,三人在客厅坐下。
裴苏拿出了一只漆黑的皮夹,对他们道:这里面有一张储存卡,是一段视频录像。
裴苏说着,看向徐以年:你可能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黑塔,我在你17岁的时候见过你。
真的?徐以年目露惊讶,具体什么时候?
应该是七八月份,当时是夏天。裴苏回忆道,好像每年夏天,你都要去唐斐那住一阵子?
听他提到唐斐,徐以年停顿了下,随即点点头。
因为凶命,他每年都要去唐家待上一段时间。徐以年看着裴苏:可你是怎么知道?
我给唐斐当过一段时间的情人。仿佛觉得这样定义自己和唐斐的关系不太合适,裴苏补充道,或者说,床伴。
裴苏出生不太好,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他很早就离开了学校出来闯荡,四处打打零工混日子。这样的生活让他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性格也变得圆滑机敏。二十出头时,想着自己有一点儿异能,裴苏索性尝试去除妖局应聘。
他对除妖界压根不了解,只觉得这地方待遇挺好,除了执行部,除妖局其他部门都有普通人,裴苏想着自己还会些三脚猫异能,说不定能被选上。也是无知者无畏,他直接把简历投去了除妖总局。
也是这样,裴苏机缘巧合认识了唐斐。
他不知道唐斐在除妖界的地位,但能感觉到周围人都对他很尊重。当唐斐和他搭话时,裴苏还觉得受宠若惊。人人尊敬的大人物对他表现出兴趣,对方不仅年轻有为,模样也无可挑剔,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没过多久,他就当上了唐斐的情人。尽管裴苏隐隐约约觉得唐斐对他的态度太过随意、不像是真的有了感情。但唐斐各方面的条件实在太过优秀,有时候心情好,也会耐着性子哄他。裴苏很快陷了进去,无暇再思考这段感情背后蛰伏的阴影。
稍微令他不太舒服的是,唐斐在床上有非常特殊的癖好,经常折磨得裴苏苦不堪言,好几次几近崩溃。因为太过喜欢,裴苏选择了接受,甚至自我宽慰,唐斐的方方面面都挑不出差错,有点儿小癖好也很正常。
听到这里,徐以年和郁槐对视一眼。郁槐神色不变,徐以年则略感尴尬。
然后呢?他问裴苏。
那时候我完全栽了进去,每天都围着他打转,对他的情绪变化很敏感。裴苏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我隐隐约约感觉他更喜欢单纯直率的性格,我没想太多,故意装成了那副样子,讨他喜欢。
郁槐的眸光骤然阴沉,他微微眯起眼,面无表情。
裴苏继续道:他在我面前,脾气一直有些阴晴不定。
徐以年略感意外。唐斐在大众面前一贯是沉稳可靠的形象,即便私下和徐以年相处,也并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和裴苏的描述几乎像是两个形象。
我以为这就是他的性格,直到认识两个月后,他把我带去了唐家。
这时裴苏已经非常喜欢唐斐了,恨不得天天和他黏在一起。但唐斐大多时候都对他不冷不热,只有在床上才会表现出与平日截然相反的侵略欲,格外亲昵热情。即便每次亲热都会受尽折磨,裴苏也甘之如殆。
渐渐的,裴苏注意到了一件事。
他和唐斐上床永远都在同一个房间,在这个房间待久了,裴苏总感觉有一丝违和,却又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
直到有一天路过花园的长廊,喷泉池溅起盈盈水花,池中晶莹剔透的水晶雕像反射阳光刺了一下他的眼睛,裴苏才猛地反应过来违和在哪。
整个唐家装潢精美,入目之处皆辉煌奢华,闪闪发光的灯具随处可见。但在和唐斐亲热的那个房间里,除了浴室的镜子,没有任何反光的东西,没有窗户、没有表面平滑的装饰物,甚至连黑漆漆的液晶屏幕都不存在,与整个唐家精致的装潢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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