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逼我谈恋爱(无限)——我沉山海/山河长
可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地狱,所以他才会在这里现身?
像是为了反驳他一般,在这一瞬,他又想起那些朝他袭来又突然停下,又慢慢地组成了沈安行的冰霜。
那应该是守夜人。
那难道
沈安行是守夜人?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守夜人?
柳煦越想脑子越乱。但他倒是没跑多久,很快,他就在那一栋发出诡异笑声的黑色屋宅前,看到了正急着把右边袖子撸下去的沈安行。
和以前一样,他把袖子拉得好长好长,长得盖住了大半手掌,只漏出几根手指来。
柳煦的动静一近,沈安行就满脸惊慌地回过了头来,还急急忙忙地捋了两把有点略长的头发。柳煦眼尖,在那一瞬间,他看到沈安行手上有一枚银色的戒指闪了一下光。
柳煦站在他不远处,喘着气,红着眼眶看着他。
四周响着婴儿的诡异笑声,可柳煦却什么都听不见。眼下除了沈安行,他的世界里谁也容不下。
他这一路疯跑过来,还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沈安行的名字,虽然路程不远,但耗费的气力不少。这么一站到沈安行面前,柳煦就有些气喘吁吁起来,甚至脑子都跟着有些发晕。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沈安行,喉咙里火烧似的疼。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那是沈安行。
那确实是沈安行,那是魂牵梦绕了他七年,早已入土为安的沈安行。
而另一头的沈安行看到他时却显得十分慌张,他站在原地僵了好半天后,才往后连连直退了好几步,吓得说话都结巴:等等,你你先听我说,先先先先不要过来
柳煦听不见。
他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和疯狂跳动的心脏,只感觉到喉咙里火烧似的疼和挖心一般的痛。
他眼前突然就模糊了一大片。他模模糊糊的看着沈安行站在他不远处,突然感觉自己仿佛与世隔绝了好多年。
就如同恍若隔世,他们都还十八岁。那没有沈安行的七年仿佛不复存在,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他想起这场整整延续了七年的噩梦。在噩梦的开端,是那个被盖上了白布,推进了太平间里的,浑身是伤的沈安行。
眼泪从他眼眶里滚滚而落。
那短短几秒,他又想起了很多他想起这七年里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看到沈安行坐在窗户上,头发被夜里的寒风吹的飘飘,朝他无奈的笑。
他想起急救室亮起的灯,他想起医院仄长又安静的走廊,他想起死在十八岁那年的沈安行,他想起葬礼上人们对他指指点点说他就是和沈安行早恋的男生
他想起这没有沈安行的难熬的七年。
但现在,沈安行这个人站在他面前。
除了这个事实,柳煦再也没办法思考别的事了。
什么沈安行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沈安行会是守夜人这些破问题,他根本想都没办法想。
柳煦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他忍不住往前踉跄了一步,然后,就又朝着沈安行疯跑了过去,以冲刺百米的速度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沈安行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即就被他撞了个措手不及,也跟着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没坐地上去。
我身上冷!你冷静
沈安行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到了柳煦颤抖的呼吸声,发抖的哭腔,以及他同样抖个不停,又用力非常的一双紧抱着自己的手。
柳煦甚至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他在发抖。
绝不是因为冷,沈安行明白。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安行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站在原地僵了片刻后,他就只好伸出有些僵硬的手,安慰小孩似的,拍了拍柳煦的后背。
在那一瞬间,柳煦忽然浑身猛地一激灵,随后,终于随着一声哽咽,大声地哭了出来。
他一边哭着,一边紧紧扣着沈安行的肩膀,双手越抱越紧,紧的沈安行这种死了七年的鬼都有种马上要窒息而死的感觉了。
但沈安行没吭声,因为柳煦在哭。
柳煦哭的近乎要崩溃了。
沈安行说的没错,他身上真的很冷。
如今的他就像一座数九寒天的冰,不仅仅身上冷,甚至还向外散发着死亡的寒意。而这股寒意,也无情地击碎了柳煦那可笑的恍若隔世的错觉。
沈安行身上的寒意告诉他,沈安行真的死了。
活人身上怎么会这么冷呢。
以前他们那儿的冬天冷的很,宿舍里的暖气又是个空有其表的摆设,除了没有风雪以外,屋子里也没比屋子外好到哪儿去。没有办法,他们两个就天天都挤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抱在一起取暖。
那时候沈安行抱着他,柳煦蜷在他怀里,觉得那就是他这辈子的窝了。
但那样的温度,他如今是一丝一毫都找不回来了。
柳煦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儿去了。
沈安行轻轻叹了口气,又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七年过去,柳煦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了,他年少时,比现在显得稚嫩了些,而且,他似乎还比当年瘦了不少。
沈安行一抱他就感觉出来了。
柳煦就这样哭了好半天,等到他几乎把眼泪都榨干了之后,才终于又抽噎着抬起了头来。
他眸子还犹在颤抖着,双眼也红得厉害。
沈安行看得突然心里一痛,喉咙也跟着莫名发干了起来。
柳煦紧紧地盯着他看,眼睛里满是不舍与害怕。
沈安行知道他在怕什么,他怕这是大梦一场。
因为当年,是柳煦亲眼看着他死的。
沈安行当年死在了他面前,可现在又这样好端端的站在了他面前。柳煦会认为这可能是大梦一场,也不是不能理解。
柳煦就这么红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便又伸出了手去,摸了摸沈安行的脸。
沈安行还是死时的样子。他十八岁,年龄就这样止步在了正是青春的年纪。
沈安行身上冷,脸上也一样,就像是一块在冬日里冻了数月的冰,摸起来甚至都有些冻手。
可柳煦不想放手,哪怕手都被冻得微微发红了,他也没有松开。
沈安行见他这样,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微微皱起眉来,伸手轻轻抓住了他摸着自己的脸的那只手的衣袖,慢慢地放了下去,柔声说:挺凉的,别摸了。
不凉。
柳煦毫不犹豫地反驳了他一句。
沈安行被他说得一愣。紧接着,柳煦就又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怀里勾了勾。
沈安行就不得不弯了弯腰低了低头,往他肩头上靠了靠。
不凉星星。柳煦颤着声同他说,一点儿都不凉你还和以前一样。
沈安行阖了阖眼,在心里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什么没变啊。
他忍不住想,不是全都变了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又把眼睛轻轻睁开来,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时,一声凄厉非常的惨叫声就猛地从他们旁边的那栋黑色屋宅里杀了出来,把冰山地狱的夜晚撕开了一道恐怖的缝。
沈安行刚到了嗓子眼的话一下子全被堵了回去。而紧接着,柳煦就被吓的浑身一抖,也跟着大叫一声,整个人都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一跳,他就跳到了沈安行身上。
沈安行也是下意识地就把他给接住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柳煦就已经跟个牛皮糖挂件似的,黏黏糊糊地紧紧挂在了他身上。
他紧紧抱着沈安行,吓得浑身发抖,头深深埋在他颈窝里,抬都不敢抬。
沈安行:
好像真的没变。
沈安行有些无奈的如此想道。
第11章 瓷娃娃(十)
柳煦怕鬼。
是真的怕。
沈安行记得当年上高中的时候,他们班的几个同学就一起去了游乐场,当时还进了鬼屋玩。那个时候,柳煦全程就都是这样的整个人都挂在沈安行身上,眼睛都不敢睁开。
最后是沈安行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手电筒看着路,一路轻言轻语哄着他不怕哄过来的。
那年他们十七岁。
现在想来,竟有些恍如昨日的错觉。
沈安行两手抱着趴在他身上怕的发抖的柳煦,偏了偏头,表情冷漠的看向了那栋正发出诡异笑声与凄厉的惨叫声的黑色屋宅。
他早就习惯这个场面了,这七年里,每一天他都是跟这破玩意儿过日子的。
他有很多事儿得跟柳煦说清楚,也得问他几个问题,但在这儿说肯定是不行的。
沈安行抿了抿嘴,侧了侧头,刚想寻个地方,可这一侧头,他就看到了有两个参与者竟然正藏在不远处的巷口里,此刻就从那儿探出了两个小脑袋瓜来,满脸惊悚地看着他和挂在他身上的柳煦。
沈安行:
不是,听我解释
算了,解释个屁。
沈安行轻轻叹了口气。
他作为守夜人的威严现在肯定已经碎了一地了。
算了,爱碎不碎吧。
他又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把守夜人的身份剥了以后,他就根本没有那玩意儿。
他把柳煦往身上颠了颠,抱紧了点,然后转头就走,打算去找个能离那笑声远点的地方,跟他七年没见的男朋友好好说道说道。
但同时,他又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为他男朋友担忧起来。
柳煦明天白天可怎么做人。
*
五分钟后。
这儿离那儿远。沈安行说,在这儿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害怕了。
沈安行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半蹲下去,弓了弓身,把一直挂在他身上的柳煦放到了沙发上。
柳煦也早就睁开眼了。他不是个聋子,听到了那婴儿的笑声刚刚正渐行渐远,也知道沈安行把他带离了那里。
但他没舍得吭声。他已经七年没抱过沈安行了,他舍不得放手,干脆就装着自己还害怕的样子,一直蜷在他怀里。
沈安行怀里是真的很凉也很冷,冷得柳煦突然就很难过。
再然后,沈安行就把他带进了这一户屋宅里。被沈安行放下来后,柳煦就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倒是意外的干净,房子里的窗户都打开着,屋子里的物品都摆的整整齐齐,俨然一副还有人打理居住的样子。
但沈安行在这里,死亡的寒凉同他如影随行,于是,屋子里又有些许寒意铺了开来。
你是可以进来的吗。柳煦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问,我之前也想进屋来着,但是进不来。
沈安行已经起身离开了,他转头去了客厅另一边,随手就开了个柜子,从里面拿了个玻璃杯子出来,然后便关上了柜子,又往深处走了两步,把杯子放到了饮水机下面,开始接水。
他一面接水,一面随口应了一声,道:嗯,上面有规定,我想在这儿干什么都可以,所以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同理,只要我想让谁进房间,谁就能进。
他轻车熟路地拿了杯子又去接了水,一连串的动作简直称得上是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已经很熟悉这里了。
柳煦一时间看的心绪复杂,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沉默得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许,只有水落在杯子里的声音在哗啦啦作响。
沈安行感受到了柳煦的目光。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真的在某些方面能有准确到诡异的莫名其妙的感知能力。
柳煦的目光如芒在背,灼得他后背都发热。
那肯定的。自己掉进了地狱里不说,地狱的守夜人还是已经死了七年的已亡人,他心里的问题肯定已经存了千千万了。
沈安行没吭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就选择了沉默。
他弯着腰接着水,慢慢地看着杯子里的水满了起来。
等到他接满了水,伸手去拿杯子时,才终于听到了柳煦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他问他:你是守夜人吗。
沈安行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觉得还不够明显吗。
当然足够明显了。
他是冰霜变出来的,身上还那么冷,柳煦也看到了他胳膊上嵌在皮肉里的那些冰。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条信息沈安行就是冰山地狱的守夜人,地狱的那道声音所播报的守夜人尘。
柳煦不敢信,也想不明白罢了,所以想向他求证。
他不明白,沈安行为什么会是守夜人,沈安行又怎么会是屠杀者。
我不相信而已。柳煦说,我觉得你不该是守夜人而且,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安行已经端着一杯子的水回来了。
他把那杯热水端到了柳煦面前的茶几上,听了这话后,沈安行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他们跟你说什么了?沈安行半蹲在他跟前问,说守夜人不是好东西?
柳煦没吭声。他看着沈安行的手。沈安行的手上,那枚银色的戒指刺痛了他的眼。
柳煦看了片刻后,才收回目光来,摸了摸自己手上那枚早已生了锈的戒指,又抬头看向他,说:有个人说,你是屠杀者。
沈安行:哦。
他似乎对此没什么想辩解的。
柳煦忽然一下子就放心了。他了解他,沈安行常年这种消极态度。而每当他是这种消极态度的时候,就证明事情绝对不是这样。
你不是屠杀者。柳煦看着他,说,你不会杀人,是不是?
沈安行很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回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不会。
柳煦一下子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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