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逼我谈恋爱(无限)——我沉山海/山河长
倒也不必他多说,沈安行很快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他一边展开,一边说道:你应该也知道了,参与者毕竟都是有罪之身,每一次也都会进来一些让他出去就是放虎归山的存在。
沈安行一边说着,一边把掏出来的这张纸递给了柳煦。
柳煦接了过来。在他接过去的那一瞬,沈安行看到他手上正戴着一枚生了锈的戒指。这戒指锈得厉害,早已看不清本来的样子了。
沈安行就像是被刺痛了眼一般,眼角猛地一抽,几分难过入了眼去。
柳煦却全然没注意到,他只顾着打量沈安行交给他的这张纸了。这张纸纸张泛黄,看它材质,似乎是张宣纸。
而这张纸上,正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许多人的名字,而名字的后面,就排列着一个又一个的罪名。诸如谋财、盗窃、杀生、虐待动物等,甚至于害命杀人都被排列在内。
在这些罪名的后面,又都挂着一个守夜人的名号。
沈安行的这张纸上,就写着一个尘。
尘就是他的代号。
柳煦多看了两眼,发现罪名是害命杀人的参与者不是别人,正是齐南。而且不知为何,他的名字下面不是下一位参与者,而是写了两个地狱的名称,后面都写着数字。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齐南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是个杀人犯。
柳煦撇了撇嘴。
这是断罪书。沈安行对他说,每一个守夜人手上都有一个。这张纸上详细记载了每一个参与者进入地狱的理由,也就是他们的罪名。我每次都会根据这个,来决定谁能活下去,谁又不能活着。所以,说屠杀者倒不至于,我只是权衡罪名来行事。
不过就算被我杀了,也不是真的会死。被守夜人杀死而出局的参与者回到现世之后,会失去神智,从而突然疯掉。而且,在这里被我搞死出局的参与者,出去之后应该大多数都直接伏法了。
嗯。柳煦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没疯的时候干的事必须负刑事责任,法律有规定。
沈安行笑了一声,又接着说:所以,杨花,我呢你也知道,别人怎么认为我都没关系,但你必须清楚,我并不是个屠杀者,我只是个守夜人。
柳煦:
柳煦没吭声。
沈安行开口叫他杨花的那一瞬,他心里就突然一颤。
沈安行确实会叫他杨花。他的名字和柳絮一个发音,上学的时候,同班同学在手机的班群里叫他的时候都不爱好好打字,一言不合就打个柳絮出来。
柳煦也从来不在意。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之后,沈安行有次在晚自习上背着背着书,突然就嗯?了一声。
然后,他就把那本书挪给了柳煦看。那书是必背的古诗词,摊开的那一页是李白的诗,柳煦记得很清楚,那首诗是《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沈安行就指着第一句的杨花落尽子规啼,在自习上很小声很小声地对他说,你看,柳絮还可以叫杨花。
再然后,他怕别人听到,就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问他,我叫你杨花好不好?
柳煦拒绝不了,他向来拒绝不了沈安行什么。他一看到沈安行看向他时眼睛里的光,他就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那时候就朝沈安行无奈一笑,在他的本子上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好。
那个字写的好草好乱,可沈安行却没把它撕掉。七年前沈安行去世,柳煦收拾他的遗物时,还在沈安行的本子里看到了这两行他们在自习课上写下的字。
那两个字里,铺着他们回不去的年少。
已经成了冰山地狱守夜人的沈安行却不知道他心里想到的往事,就又往他那边蹭了蹭,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直接探了过去,又指着断罪书最下面的一道空白,说:杨花,你再看这儿。
柳煦:
柳煦乖乖看了过去。
沈安行指的是最后一行,那是一行空白,空白的最后面,挂着一个孤零零的尘。
这看起来就像是所有参与者的名字和罪名都罗列完成后,留出来的空白。
柳煦有点奇怪:这儿怎么了?
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沈安行说,人数不够。我在这儿呆了七年了,这种事情一眼就看出来了。
柳煦默了一下,然后从头到尾的把名字数了一遍。
结果事实证明,沈安行是对的。这张纸上从头到尾所有参与者的名字加在一起,只有十七个。
确实还少一个。
而且,他从头到尾看下来,没看到自己的名字。
等等。柳煦明白过来一些了,他指着那行空白,问,这个是我?
沈安行看着他,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柳煦:
第12章 瓷娃娃(十一)
我没见过这种情况,所以就想找这个参与者问一下。沈安行说,但我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真的没认出来。
沈安行似乎是对柳煦被他吓到的事情有些内疚,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下意识地解释,说着说着还又叹了口气,像是抱怨,又像是委屈似的小声说道:你以前都不戴眼镜的。
柳煦:
柳煦以前确实不戴眼镜。
他二十岁那年备战法考,天天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后来看书看得太久,近视的太严重,才不得不戴上了。
眼睛不好了。柳煦撇了撇嘴,说,不戴眼镜看不太清。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伸手把眼镜取了下来,别在了胸前。
然后,他就又问沈安行:这样好点没有?
沈安行:好多了。
是吗。柳煦垂了垂眸,也嘟囔似的轻声说了句,那就好。
沈安行听了他这话,却感觉似乎有哪儿不对,便眨了眨眼。
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
沈安行来不及细想,很快,柳煦就伸出手去,把他的手抓了过来,一把就撸起了他的袖子,露出了袖子下面的半截手臂来。
而他的手臂上,则长满了嵌入皮肉里的冰。
沈安行一哆嗦。
柳煦抓着他的手,盯着这些冰看了片刻后,就皱着眉问他:这是怎么搞的?
沈安行默了一下,然后才说,没什么就是,当上守夜人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眼看着柳煦眼睛里袭上几分痛心来,沈安行又连忙补充道:没事的,这个一点儿都不疼的!你别担心。
柳煦又抬头看向了他。
沈安行被他看的莫名有点心虚,就缩了缩脖子,朝他无辜的眨了几下眼睛。
柳煦无奈,就又收回了目光,垂了垂眸,接着握着他的手腕,看着他手臂上的这些冰,说:星星其实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是你。
我真的不明白。柳煦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要做守夜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种见鬼的破地方,为什么偏偏就得是你。
柳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太平静,搞得沈安行一时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在问问题。
柳煦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他接着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
沈安行,我这些年每年都去看你。
沈安行忽然就感觉自己那颗七年都没动静的心脏突然猛地抽了一下,抽得胸腔里都猛地一痛。
同时,他心里突然间就警钟大作他知道柳煦要说什么了。
柳煦一叫他的全名,就肯定没好事。
可即使如此,他也必须回答柳煦。
沈安行就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都听得见。
那烧给你的纸钱呢?
收不到。沈安行说,我拿了也没什么用,这儿又没什么店能让我花钱。
说的很有道理。
柳煦轻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你记得我都说过什么,对吧?
沈安行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久后,才一声不吭地低了低头,又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你也记得你死的那个时候说过什么,是不是?
沈安行这下是头都不敢点了,他感觉到柳煦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几乎不敢正眼看柳煦。
因为正和柳煦说的一样,他记得他死的时候说过什么,也记得柳煦在他坟前都说过什么。
双方就这样又沉默了下来,空气沉寂得如同死了一般,时间也如同被拉长了很多很多似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就这样过了很久之后,沈安行才听到柳煦忽然吸了口气,放开了抓着他的那只手。
听起来,他就像是要哭了似的。
沈安行这下是更不敢抬头了,他把头埋得更深了起来。
沈安行。柳煦声音又发颤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缓缓地对他说,你当时跟我说,你死之后
沈安行:
柳煦想把他说过的话再说出来,可那些话就只在嗓子眼里悬而欲出,又欲言又止。
柳煦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但沈安行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那是七年前,柳煦跑进手术室里去见他最后一面时,沈安行在生命终结之前,气若游丝地跟他说过的话。
那是他最后的话。
沈安行那时已经连握紧柳煦的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就那么颤着手虚握着柳煦,声音沙哑又断断续续地安慰他别哭,又同他说,杨花,从此以后每一个晚上,你抬头看星星时,如果哪颗星星闪了一下,就是我来看你了。
沈安行说,你怕鬼,但你不要怕我。
他是这么说的,柳煦也这么相信了。
那之后的七年,每一个晚上,柳煦都会在晚上停下脚步来,抬头看看星星。
星星总在闪烁,所以沈安行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他只是会在阴天和下雨的天气里偷懒不来而已。
柳煦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他说,沈安行一定是变成了万千星辰中的一颗,他本就是该闪耀的生命。
可其实他没有。
沈安行掉进了地狱里,从来没有变成过繁星。
为什么是你啊?柳煦哽咽着问他,你做错什么了啊?凭什么是你啊?凭什么你不能好好去转世,非得落到地狱里面来
柳煦声音发颤,委屈的不行。说完这些之后,他终于又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他一哭,沈安行就惊慌失措地抬起了头,一见到柳煦又红着眼睛开始哽咽,他就连忙起了身来,一边把他手上的断罪书收回了自己怀里,一边又把他揽了过来,然后就又拍起了他的后背,安慰小孩似的安慰他别哭。
好了好了沈安行一边把他抱在怀里哄,一边说道,不要哭了那个,其实吧守夜人不是什么罪人的,这也是要资格才能当的
柳煦还在他怀里哭着。沈安行怀里好冷,他更伤心了。
但转头一听这话,他就又喘了口气,在沈安行怀里抬了抬头,红着眼睛,用那满声哭腔颤颤巍巍地问沈安行:资格?什么资格?
说是只有被地狱罪名害死,或者受害不浅的,执念或者怨念够深的人才能当。
沈安行伸手呼噜了一把柳煦的脑袋,说:而且,守夜人就是地狱的主人,所以我不是什么罪人,我现在可是地狱鬼神,很恐怖很厉害的。不用为我委屈,我挺好的,你就别哭了,高兴一点,好不好?
他说的这话很显然没用,柳煦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委委屈屈的。
沈安行说完之后,柳煦还吸了口气,看起来又可怜兮兮的。
沈安行:
沈安行有一瞬怀疑当年晚上坐在教室窗户那儿吹冷风没家回的到底是他还是柳煦。
沈安行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柳煦的脑袋,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又想起了冰山地狱的那些罪名。
沈安行知道柳煦的为人,也清楚他这些年来都是怎么生活的。
只不过,他还是骗了柳煦。其实大多数时候,他是听不到柳煦在他坟前说话的。只有每逢他忌日的时候,黑白无常才会准许他去听听柳煦会在他坟前絮叨些什么。准许的时间也不长,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等那一炷香烧成了灰,沈安行就必须回到冰山地狱里。
沈安行死了七年,在那寥寥无几的七炷香的时间里,沈安行就听柳煦说过。他说他上了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当地找了工作,做了律师,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到了一个离工作的律所比较近的地方,还养了一只很贵的布偶猫。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守着沈安行生活,一个对象都没有找过,忙着工作,一直单身。
柳煦一直都是柳煦,他不可能犯冰山地狱的罪。
而且从断罪书上来看,柳煦是这个地狱的新人。诡异的是上面居然没有写他的罪名与名字,这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
那他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安行越想就越不明白柳煦为什么会进来,干脆就开口询问道:你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进来吗?
柳煦窝在他怀里,一点不嫌他冷似的,双手还环上了他的腰。听了沈安行这话后,柳煦就又沉默了半晌,才回答说:估计是因为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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