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尊(GL)——青云碎月(48)
姑娘有些惊讶,江月寒已经利索地翻身上马,她俯身把手递给姑娘,那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在何飘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去。江月寒坐的这匹马身强体健,就是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也不打紧。
姑娘紧张地抓着马鞍,害怕自己掉下去。
江月寒的手环过她的腰护着她,拉住缰绳让马慢走。
其他人跟着上马,何飘把姑娘的菜篮子固定好,眼尖扫到菜篮子底下放着一包药,随口道:姑娘,你家里有病人啊?
嗯,我有个弟弟身体不好,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隔三差五就要吃药。说道自己的弟弟,姑娘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人纤瘦,就这样被江月寒圈在怀里也不显得奇怪,倒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她将自己垂下来的鬓发撩到耳后,低头蹙眉,眸光含情,在这鲜花盛开的寮城中,她也像是一朵在枝头迎风独立的娇花,婀娜多姿,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别人的心。
有几个弟子看的入神,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寮城山美水美人更美。
何飘见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和人聊起寮城之事。他们此番进城,眼中所见和心中所想相差甚远,现在身边多了个本地人,话匣子一开,自然就聊的起兴。
在相互的谈话中,大伙知道姑娘叫白霜,家在五柳街,家中除了身体病弱的弟弟,还有双亲。他们是白家旁系,曾经也风光过,但后来没落了,家境一般,日子还过得下去。
五柳街地广人稀,靠河而建,住的多是白姓人家。
白霜读过几年书,办了一个小学堂,靠给孩子们启蒙为生。她脸皮子薄,性格温顺,却是个健谈的人。说话的声音轻柔,如沐春风,让人愿意心平气和地听她讲下去。
大伙带着她走过街市,越往五柳街去相熟的人越多,不少都招手和她打招呼,看得出来她在这里人缘不错。
安居乐业的城池,和善友好的乡邻,生动又鲜活的红尘气息,这是一座活着的城。
白霜的家是个三进的老屋,带了一个独立敞亮的小院,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桂花树,地理位置稍微有些僻静,虽然能看见别的人家,但相距有一段距离。
白霜下了马,顺手在门口拿了一根趁手的棍子做拐杖,用来支撑身体的力量,招呼大伙进屋。
本欲上前扶她一把的何飘顿住,她看着白霜的背影,对身边的江月寒道:江师叔,我一直以为性情坚韧的人我见的不少,但像她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江月寒回头,不解地看着何飘。
何飘单手撑着腰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麻烦别人,说她是逞强也好,说她是不好意思也罢,她看起来来柔柔弱弱,却什么都抗在自己肩上,一声不吭。你瞧她脚扭伤到现在,有哼过一声吗?到了家门口,也就几步路的事,我们扶她进去或者叫人扶她进去都可以,可她偏偏不,宁愿凭自己的力量靠一根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何飘叹了口气,头一次助人为乐没觉得开心,反倒是尝出点苦味来。她这一路上没少被白霜拒绝,或许有些时候白霜自己都没发现。何飘想不明白,面前这个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才能把性子磨成这个样子。
何飘看着她,就像看见走在独木桥上担着水的行人,苛求着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江月寒被何飘的话说的一愣,她倒是没太注意这事。帮人就是帮人,一个愿意帮一个愿意接受,哪里还需要想太多。
你帮个人还帮出点伤春悲秋来了,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走在后面的邹不闻敲了一下何飘的头,道:快点进去吧,不然白姑娘就该拄着拐杖出来叫你了。
何飘抱着被打疼的头,敢怒不敢言,不服气地嘟了嘟嘴,走进了院子。
他们人多,不方便全部进屋,便在院子里歇息。邹不闻丢给何飘一个眼神,让何飘进去看一下,要是白霜给她们端茶倒水,就让她别忙活,她要是没有大碍,他们就告辞了。
何飘扮了个鬼脸,躲在江月寒身后对邹不闻吐舌|头,气一气他才肯迈脚。不过她还没走进屋,屋子里就先传出一个妇人和白霜交谈的声音,间或掺杂孩子的咳嗽声。
娘,爹又不在家吗?
不在,你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就生气。这混账东西这会儿指不定在那个赌坊里跟人赌钱呢?这都跟他说了多少次了?赌这东西只有输的没有赢的,他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指望着赌博能发财还不如下辈子投个好胎来的实际。
娘,你消消气,下次和他好好谈谈。
谈有什么用?你说了就跟放屁一样,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半截身子入土不过日子就罢了,总得为你想一想吧?你将来还要嫁人,他不给你攒嫁妆,也别给你添堵啊
屋子里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人说话,不过这次话音不是在屋子里,而是朝着门口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院子里坐了一群人,怪不好意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让诸位见笑了。没想到霜儿出去买个菜还遇上那么多麻烦,真是谢谢各位了。大家远来是客,又有恩于我们,不如留下来吃个家常便饭。
妇人和白霜有几分相似,爱脸红的样子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在屋内说话泼辣,这会儿面对大伙却有礼有节。
江月寒起身婉拒了妇人的邀请,道:夫人不用麻烦,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们还要去找客栈住下,就不在你们家多叨扰。
妇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看了看自己的几间屋子,然后又数了数江月寒他们的人数,有些对不住地笑了笑道:你们还没定客栈那我真不敢留你们,这段时间客栈紧俏,你们人多,要是不去早点,很容易被分散。说来也不太好意思,我家要是再多几间房,我就让你们住下了。
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江月寒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门虽然开着,却看不见白霜的身影,她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妇人道:白姑娘扭伤脚,这药膏可以缓解她的痛楚,还请夫人收下。
这可使不得,你们送她回来已经是帮了大忙
无妨,相识一场俱是缘分,我们和白姑娘很是投缘,若是有缘还能再聚。江月寒不由分说,将药膏放在妇人手心。
妇人接了,连连道谢,热情地送她们出门,还给他们说了好几家不容易满客的客栈让他们碰碰运气。
江月寒认真记下,一群人很快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何飘和王卓并肩而行,她看着山山水水,不由地感慨道:一方天地,一间小院,一个有喜有忧的家,就算是日子苦,心头也是乐的吧。
王卓赞成地点了点头,身后的田蒙附和道:我们来寮城是为了除魔卫道,但妖魔未见,反倒是看见一家的喜怒哀乐。以一个小家看一个大家,安静宁和,我们真的没有来错地方吗?
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一切,当心阴沟里翻船。齐长老见众人感慨,不由地冷哼一声。即便是看见一家子为了小事拌嘴的平凡,他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依旧阴沉不化,像是冬日要下雪的天。
他这一路上催催催,何飘早就心里不爽,学着他的模样道:我人小心也小,没有齐长老那样的修为,我看见的就是安居乐业,和和美|美。齐长老要是能说出瘴气疑云
咳,咳咳!何飘正说着,邹不闻突然干咳起来。
何飘心思转的快,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止住,毫无痕迹地转了个弯道:那是因为齐长老有本事,我们出来就是为了见世面,还要仰仗齐长老多多指点一二。
齐长老摆着脸,本没指望从何飘嘴里听见什么好话,却不想她转了个弯开始夸人。齐长老瞪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开始赶路。
何飘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邹不闻。她知道刚才邹不闻就是想提醒她说话注意点,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看着小徒弟一脸的疑惑和不甘心,邹不闻觉得手痒想弹她脑袋,但因为距离远只得放弃,低声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这个待会儿是多久何飘没敢问,也不需要问,因为江月寒和邹不闻突然加快速度,纵马过街。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朝着一个方向去,大家紧跟而上,很快就穿过热闹的长街,冲出街口。
这一跑出去仿佛换了一个天地,天色暗沉下来,四周飘着浓雾,街道上刮着冷风。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明黄|色的灯光忽明忽暗。
这边没有繁花似锦的春天,只有阴冷骇人的长夜。
大家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在他们身后,光明的长街毫无变化,吆喝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垂髫幼子相互追赶,妯娌拌嘴,大黄狗睡在屋檐下,繁花似锦。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飘心中发怵,她牵着马靠近江月寒,看着左右不同的两个世界,一时竟然不知道那边才是幻象。
邹不闻的神情严肃起来,他盯着这边的漫漫长夜,看着不远处的城主府,眼神微暗。
这是森罗万象,真亦假时假亦真。江月寒开口解释了一句,邹不闻看着长夜,她看着白昼,邹不闻看的城主府,她看的却是人生百态。
控制寮城的人不简单,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江月寒收回目光,森罗万象乃是道家幻术,修炼起来极为不易。
可是控制这里的人将整个寮城都笼罩进去,她做出白昼和长夜,让光明与黑暗同时降临。她给凡者生的希望,给当权者死亡的阴影。
第65章
江月寒的话让大家背脊发寒,一想到刚才他们沉迷在美色中毫无察觉,就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何飘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背后汗毛倒竖。她紧紧地靠着江月寒,想到刚刚分别的白霜,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那个白姑娘也是幻象吗?何飘的疑惑都到了嘴边,田蒙先她一步开口道:可我看她并没有异样,她娘也是个正常人。师叔和师妹都搀扶过她,如果是幻象,她会是什么?
田蒙的话勾起何飘的联想,如果搀扶的不是人,那会是什么东西?何飘脑海里闪过无数的鬼魅传说,面色苍白起来。
江月寒见她害怕,安抚道:森罗万象能够无中生有,也能实中生虚。你们看见的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对于那些人而言并不是真实的。白姑娘和她娘亲都提到百花会来了很多人,在她们眼中,日子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每个人都在积极地筹备百花会。她们并不知道寮城发生变故,甚至看不到这边的长夜。
森罗万象形成的幻境,能让沉迷其中的人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们或许在重复某一天的生活,也或许在重复某一段时间的生活。但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以为自己一直在往前走、知道自己没有碰到稀奇古怪的东西,何飘拍着胸|脯,总算松下来一口气:是人就好,是人就好。不过师叔,你和师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不知不觉就在森罗幻象中走了一遭,大家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可是看江月寒和邹不闻的样子,像是早就看出不同,并未被蛊惑。他们二人气定神闲,一路不动声色,就连大家都被骗过去。
何飘感受到差距,心里别提多泄气。
知道就是知道,我和你师叔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岂不是已经阴沟里翻船。邹不闻避而不答,随意打发了何飘的追问。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有几分凝重。他进来后并未很快发现情况不对,还是沧海笛示警才让他多了个心眼。
救下白霜后,邹不闻本不愿节外生枝,奈何自己的小徒弟要管闲事。他们身在幻境中而不自知,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件好事。
那个匪人和他们都是死水中的石子,在平静的水面荡漾出涟漪。如果不是他们的出现,那个叫白霜的姑娘会在幻境中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邹师伯,江师叔,我有个疑问。森罗万象乃是我们道门的术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们要解决的这个凶煞之物和道门有关系?田蒙牵着马走到左右两个世界的分割线中,他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术法布置,心里升起一个强烈的疑问。
江月寒点名让他们前来时,他们也听到了风声,知道寮城出了邪物,惹怒了无极仙君。可是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样的邪物不应该出自道门,或者和道门沾上瓜葛。
田蒙的话让大伙一愣,大家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刚进城的喜悦消失无踪,他们站在暗沉的天色中,神情各异。
天下道门皆为一家,现在他们的长剑要对准自己人了吗?
江月寒呼吸一滞,神情有些悲戚。来到这里,看见这一幕幕,她的心更难平静。
前世来处理事情的长老说白露屠城,坑杀万人,可现在这些人都还活着。即便有森罗万象的遮掩,江月寒也能感觉到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城,这里没有死气,没有杀意。
从那平和的幻象中江月寒看的出白露爱着这座城,她不会毁了这里。花团锦簇的长街也好,隔水而建的五柳街也罢,它们承载着白露的回忆。一个连回忆都是美好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残忍?
她的心一定是暖的,可那样暖心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地煞?她又有什么样的冤屈藏在心里,无人倾诉?
江月寒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她深吸口气,敛去心头的万千思绪。前世迷雾险中解,既然来了,她就要把一切都弄个明白。
暗沉的天色中,城主府像一尊巨兽匍匐在地,黑暗勾勒出它的轮廓,昏暗的光线让人勉强能看清门口鎏金的牌匾。题字的人笔锋遒劲有力,城主府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颇具气势。
师叔,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落脚吗?何飘警惕地打量四周,阴风阵阵伏地而起,她觉得背后凉飕飕地发冷,心里一直担心稍不注意就冒出个幽魂来。
江月寒抬手在她眉心一点,落下一道护身咒。何飘修为浅,在白昼中无碍,但要是到了长夜,自然会被瘴气侵蚀。江月寒的护身咒驱散她心中缠|绕的恐惧,她立刻觉得暖和起来,没有那么冷了。
何飘觉得惊讶,她摸摸自己的眉心,哪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散发着暖意。
齐长老对何飘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这会儿已经到了城主府,他心头暗自松了口气,也不再和大家废话,下马去敲门。
江月寒和邹不闻坐在马背上没有动,其他人也没动,他们都在静候齐长老的佳音。
齐长老敲门的声音很有规律,三声长,四声短,重复了一遍,随后他就没敲了。
何飘见状,在心里嘀咕道:这破地方真的还有人住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何飘心中所想,她刚腹诽完,城主府内就亮起一簇光,仆人提着灯笼从院子里走过来,替齐长老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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