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秀才(GL)——七月岸(36)
53
翌日, 钱小乔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做起来刚伸了个懒腰, 床幔就被掀开。
夫人醒了,饿吗?累不累?要不要我伺候你。
钱小乔:
这熟悉的场景,这熟悉的虎狼之词,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腿, 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分, 这熟悉的酸软!
得益于江三言的辛苦劳作, 钱小乔因为身子不适, 不得不把酒楼的事放了放,给自己放假一天在府中休息。
书房内, 钱小乔半靠在椅子上, 看着表情殷勤给自己捏腿的人, 她咬了下唇, 放了一句狠话:下次你等着。
江三言眼底一亮, 想到什么又收敛了一下过分明媚的神情,她抬头浅笑答道:我喜欢下次这个词,因为总感觉让人充满了期待。
钱小乔:,她的木头一定被人换了芯了,眼前这个江大人好陌生, 好不矜持,好好让人喜欢(欲罢不能)。
三日后, 江三言回到吏部,与一位主事一同前往京城最大的育儿园,接待他们的乃是育儿园总管事,姓高名粥, 一位看起来十分干练女管事,年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样子,接待监察人员很是熟练。
江三言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高管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点奇怪,旁边跟着的那位吏部主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介绍到:这位乃是我们吏部郎中江大人,前些日子一直在京外巡查,近来才回京。
高粥行礼寒暄了几句,就引着大家往前走,看过正在读书识字的孩子,又去看了那些孤苦无依被安置在此的女子,最后才一起来核查一些钱财的支出。
账目没有什么问题,孩童穿着也算干净,看到他们也不拘束,显然是一月一次已经习惯了。但有两点很反常,那就是里面为数不多的女童,不同于那孩子的胆大和自然,眼神都怯生生的,眼底既有茫然又有恐惧。
第二点则是那些被安置在育儿园的女子,虽然衣着整洁,却都低头绣着花,一个也不敢抬头看,动作机械,行为麻木,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
江三言微微蹙眉,将手中的账目又翻了翻,开支最大的两项,一是孩子们读书所用,笔墨纸砚和请先生的花销都很大,而是请师傅教那些女子做绣活,废掉的布料很多。
她合上账目,抬头看向高粥,就见这位总管事眼底一叙,下意识地去看身后那个男子一眼。
男子方才曾自报姓名,年三十岁,姓郑,是这里的一个小管事,只见他不露痕迹地用眼神安抚了一下高粥,便老实地垂首候在一旁了。
江三言眼底露出一抹沉思,这育儿园原本只收单身女子管事,高粥能任总管事是因为她从第一所育儿园建立起就加入了。
但这位郑管事,按照时间来看,最多加入一年,就能陪同总管事来接待朝廷官员,而且看起来似乎颇有威信,毕竟连高粥都看他眼色行事。
一行人核查完账目又转去下一家育儿园,高粥与郑管事依旧跟着,江三言眼底一闪,临上官骄前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而后才上了轿子。
不远处,霜儿看得分明,转头便上了马车:看清楚了,姑爷确实是掏出了手帕,这育儿园内果然有问题,奴婢这就去应征。
钱小乔点头:知道你机灵,但还是要小心些,若是混不进去就算了,免得打草惊蛇。
结束完第一天的巡查工作,高粥与胡管事给每位官员都送了个木盒:朝廷把育儿园放在心里,咱们孩子也知道感恩,就给各位大人手写了一封感谢信,也算是孩子们的一份心意,还请不要推辞。
其余五部的十位官员相互打量了几眼,习以为常地接了过去,跟随江三言而来的这位吏部主事犹豫了一下,见她接了,才松了一口气般得也接了下来。
上了轿子,江三言把木盒打开一看,确是一个普通的信奉,她想起那位神情紧张的主事,心中暗想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为什么她总觉得当时的氛围有些不同寻常呢。
回到府中,她得知霜儿已成功应征,心里的石头才放下,不管有没有魑魅魍魉,都要看清了才让人放心。
宋前辈建立育儿园是行大善,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和无家可归的孩童不管如何都算有了去处,还能读书、学一技之长,实在是难能可贵,你看那些孩子还专门写了感谢信,虽然这信最应该写给宋前辈就是了。
江三言心中颇多感慨,懂得感恩的孩子不仅难得,还更让人心疼,她相信那些孩子大多数长大后会成为对朝廷和百姓有用的人,就算没什么成就,至少也是正直、善良的人。
她打开木盒,把书信递给钱小乔,急于和人分享自己的心情,却见面前的人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就不再动作,脸上的笑意也没了。
钱小乔面色微变,嘴角的笑意一瞬间隐没,她拆开信封,不等把信抽出来,就已经看清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愣了一下地收回手,抬头看着神色间满是欣慰地人,眼底一片复杂:你来时没有看?
对呀,我想跟你一起看,怎么了?里面不是信吗?江三言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心里猛然生出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猜测。
钱小乔不语,她浅叹了一口气,默默把信封递了过去。等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就从一个人沉默变成了两个人一起沉默。
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感谢信,而是两张银票,一百两一张,不多,对于这她这个五品官员来说却是半年的俸禄了,更遑论那些没有品级、俸禄更低的主事。朝廷官员的俸禄并不高,多的是禄米和养廉银,也就是生活福利和补贴占大头。
送感谢信时,木盒都是放在一起的,高粥挨个送,可见大概率上是每人两百两,此去十二名官员,就是两千四百两,若每月一次的监察都这般,一年下来,行贿数额就近三万两。
育儿园这么庞大的一笔支出,按理说应该避不过宋前辈,但看宋前辈的样子明显是不知情的,那么这么大数额的亏空又从哪里找补呢?
此去的官员都是谁?他们都收了吗?此事牵涉六部的官员,先不要鲁莽行事钱小乔把银票拿过来,重新装回信封里。
她细想过后,顿觉棘手,每个月一次监察,每次十二人,每一批的人又采取轮换制,如此一来,各部的侍郎、郎中,和员外郎、主事几乎全不在内。
那岂不是说,除了因为品级高没有参与的各部尚书大人,其余人等全部都收了这所谓的感谢信,自从朝廷介入以来已近一年,那么这所谓的感谢信松了多久,六部的官员们又有多少人收了、收了几封。
嗯,我今日没在意,明天记份名单出来。 江三言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她面色逐渐凝重了些,此事一旦揭露,牵涉的官员太广,恐怕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尤其是官府在百信心目中的公信力。
不要着急,霜儿已经应征进去了,先让她探查一番再说。钱小乔想起下午所言,刚开始并没有成功,但塞了几十两银子就进去了,本以为是那小管事贪财,如今看来,恐怕他们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还真是完完全全地诠释了什么叫有钱好办事。
明日若还送,我就不收了,看看他们是何做派,我记得此行人员中有褚源褚大学士的同门师弟,或许我们可以先私下商议一番。江三言想起相互打招呼时,那位出身育林县的户部侍郎,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与褚源师出同门,乃是育林县县令常墨的弟子。
她想起当时巡查襄南府,与常墨相处时的情形,那是个心怀百姓的好官,褚源大学士也是刚正不阿的良臣,就是不知道那位侍郎大人可靠不可靠了。
你是说那位年纪轻轻中了探花郎,娶了户部尚书云奉长女的褚砚,那就更更不能贸然行事了,你可知云奉的次女就是如今的监国太后云凇,如此一来牵涉到了皇亲国戚,我们还是待巡查完找李丞相商议一下吧。
钱小乔早几年来京城,曾听人讲过这位貌若潘安、文采风流的探花郎。这位年轻的户部侍郎,最善诗赋,不仅人长得俊美无双,在官场上也颇有些如鱼得水,与他那位做事一板一眼的师兄完全相反。
好在李相爷对他们师兄弟有知遇之恩,且与他们的师父常墨也有故交,若是李锱肯插手,事情就简单多了。
京城大大小小的育儿园已有二十余家,全部巡查下来需五天,这五天里,每天一封感谢信,从未间断,哪怕江三言当时拒绝,上了轿子也会发现,已经被人放进来了。
书桌上放着整整五个信封,她还是低估了育儿园的财力,不,应该说低估了宋程前辈被蒙骗的金钱数额。一个人一千两,一个月就是一万两千两,数额之巨大令人咋舌。
而霜儿那边也有了些眉目,事情出现变化即是源于朝廷开始派人监察,也是因为那位胡姓男管事的加入。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评论有同学期待李铢的出场,那么下一章大概可以见到,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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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春暖花开的季节, 南境的守城大军没有因为天气转暖而有丝毫的懈怠,连续两个月懂的侦查之后,斥候终于完成了太后下达的命令。
我军终于在西山一带发现了蛮族的老巢, 想来他们应该没有发现,按照太后的吩咐,斥候在离开前留下了一些痕迹。
苗大将军跪在地上,他戎马一生, 手里的刀不知沾了多少敌人的亡魂, 眼瞎却摄于一个女人的气势。
他想起那些传言, 先皇周契北虽是皇子皇孙, 但显然没有睥睨天下的气势,反而是这位云太后, 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眼底的凌厉之势, 让人不敢直视。
有那么几次的瞬间, 苗大将军也会恍惚觉得传言或许不是空穴来风, 紫薇乃帝星,紫薇新星,事情的法阵似乎在印证着什么,而那传言更像是一则预言。
云凇听完,抬起头来:哀家命你即刻率十万大军隐蔽前往敌军巢穴, 这里有一锦囊,三日后大军原地修整, 苗爱卿方可打开此锦囊,依计行事。
末将领旨。苗大将军将锦囊小心收进怀中,告退后便率领大军启程,如今已知敌军巢穴, 以十万对三万,他有必胜的把握,但让斥候留下踪迹,地方势必会设伏。
他不知道太后在想什么,尽管此举为这一战增加了难度,也不容退缩了。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掩藏踪迹,悄悄杀到敌方老巢,无论损伤如何,都要将敌军一举歼灭。
待大军走后,云凇看向屏风后:哀家预计的时间是五日,但你说六日,若此战成,你便是我百钺国至高无上的国师,若此战不成,哀家便与你一同葬于此城。
良久之后,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女子的低叹:无论成与不成,太后都可无恙,这城便由草民来守吧,这么久了,您应该也知晓我所预言之事桩桩件件从未失算。
所以哀家才依你所言延后一日,毕竟这关乎着百姓和将士的存亡,哀家赌不起,也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去赌,去准备吧,无论成与不成,哀家都不会离开。
云凇看向外面,若是战败了,她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早早去拿黄泉路,或许还能追上那人,一起走一程。
太后,虽然草民从未失算,但您无需冒险。屏风后面的女子似乎跪了下去,语气里多了几分恳切。
退下吧,哀家意已决,莫要多言。云凇垂眸,眼眶突然有些干涩,她虽是女子,却也不惧马革裹尸,既然接了这监国太后的担子,便没有贪生怕死的道理。
似是知晓无法改变太后的主意,屏风后的女子临退之前,又默默补了句:草民无能,尚看不出李军师是生是死,凡事皆有可能,还望太后莫要放弃。
云凇没有动,依旧垂眸看着外面,似乎没有听到,又似乎听到了,她抬手摸了摸
腹中,五个月的身孕已经显怀,放弃吗?自然有过,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夜深人静时会没来由的生了死志,心都丢了,纵使有了这天下又有何用,但有时候又心存不甘,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的抱负,这世间女子的地位,还有太多太多事没有做。
连续两天,洪律府中的百姓无声无息的撤离,如今城中只剩下几百守城的士兵,和几百禁军,加起来堪堪一千人。
而太后每天都会站在城门处,看着将士们出征的方向,城下的那一千人便连续三夜在城中各处点燃灯火,营造着热闹的假象,守着这一座空城。
五日后的早上,云凇站在城楼上,远方依旧没有任何异动,此时苗大将军已经看过锦囊,想必也在回程的路上了,去时三日,回时三日,若敌军依那女子所言,明日凌晨兵临城下,那么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若敌军在今天或者今夜攻城,那么她与这城中的一千人便死无葬身之地。云凇想到这,眉眼间不由得生出两分解脱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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